瑄哥儿笑了笑,“不用解释了。”
柴素锦抬头看他。
“免得我再泄露了消息。”瑄哥儿说道。
柴素锦摇头,痛惜皱眉,“瑄哥儿……”
“我不会跟你离开京城的。”瑄哥儿接口,“我已经跟纪家大舅舅说好了,你离开京城以后,我就住在他们家。虽然以我现在的能力,还没办法为父母爷爷报仇,但我不会放弃的。我不能忘了柴家的血海深仇,不能看仇人逍遥自在的活着,却无动于衷。”
柴素锦抿住嘴,盯着瑄哥儿,一言未发。
“这仇,如今……呃,或者说,一直以来都跟你没有什么关系,你不用继续背负着,或者假装背负着。我一个人背着就行了。临走之前……”瑄哥儿抬头看了她一眼,“去见见纪家人吧,也算全了这份……情谊。”
“瑄哥儿。你跟我说话不用这样……”
柴素锦的话还没说完,瑄哥儿立时站了起来。
“去不去都在你,我不勉强,也勉强不了你,明晚的家宴,你若是去,别去的太晚。”
瑄哥儿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提步离开。
柴素锦在他离开之后,又坐了良久。
连手边的茶汤都凉了,她才慢腾腾的站起来。回到赵元甄的房中。
“怎么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谈的不愉快么?”赵元甄问道。
柴素锦看他一眼,拿出针馕,“是,不愉快,他并没有将我当作姐姐。这下,你高兴了吧?”
赵元甄连连摇头,“今日就不行针了吧?明日再行如何?你不高兴,我怎么可能高兴呢?”
柴素锦看着手里的金针,“不行。饭每日都要吃,病自然也是每日都要治的,你的伤还没好,今日的针不可省。”
赵元甄面无表情,语气中却透出无奈的笑意,“可我怎么觉得,你分明有几分要将怨气洒在我身上的意思?”
柴素锦勾着嘴角微微一笑,“那你真是多虑了,我对病人,向来都是医者父母心。”
赵元甄不确信的看着她。
“趴下。”她强硬说道。
赵元甄无法。只好依言趴好。
柴素锦立时捻针入穴。
他闷哼不断,“今日格外疼……”
“错觉。”柴素锦面不改色。
次日下午,柴素锦从别院回来,就换好了衣衫,坐在房中望着窗户默默发呆。好似在等待中想着心事,又好似只是在放空自己。
“不想去就别去了,谁知道他和春露天天都嘀咕了什么。”赵元甄放下他的旧部亲信暗中送来的书信,来到她身边,握着她的肩头说道。
柴素锦却摇了摇头,“要去。”
“如果他是要算计你呢?”赵元甄提醒道。
柴素锦抬头看了他一眼。
“不是我小人之心。而是防人之心不可无,你也清楚,他已经没有将你当做姐姐了,那他也就不是你的弟弟了。”赵元甄低声说道。
“不是,”柴素锦摇头。“他当不当我是姐姐,他都是我弟弟。我并非不知道他会算计我,春露的爹爹和爷爷当年因为一盘凤爪,被你处罚,一家人从御厨沦落为囚,不得不可怜兮兮的离开京城,爷爷在路上病死,爹爹也重病不愈。叔叔将她卖身为奴。从一个小家碧玉的良家子,沦落为低贱的奴仆。她恨我是应该的。”
赵元甄皱起眉头,“还有这事儿,你怎么不早说?”
“早说,你就会将春露也处置了。”柴素锦说道。
“处置了她不好么?省的她在瑄哥儿跟前胡言,没有她挑唆,也许你们之间的姐弟关系不会闹到今日这地步,你知道。一开始就是因为春露……”赵元甄皱眉,“不行,我这就叫人将那丫鬟拿下。”
“我知道,”柴素锦摇头说道,“我知道是因为春露。今日我们之间有春露。往后就有可能有秋露。人与人之间的信任,若是凭着旁人一两句话的挑唆,就会丧失,没有自己明辨判断的能力,那这个弟弟,我早晚都会失去。”
赵元甄垂手站定,深深看着她。
“所以,我没有对春露怎样,他若相信春露,并和她一起商议对付我,那我也受了。毕竟我确实霸占了人家姐姐的肉身,他报复我,我也并不冤枉。”柴素锦起身道,“我该走了。”
“让阮青跟着你吧?”赵元甄不确定道。
柴素锦迟疑了片刻,缓缓点了点头。“也好。”
赵元甄立时松了一口气,“早些回来。”
柴素锦笑了笑,笑容却有几分苍凉落寂。
她叫人去寻瑄哥儿,并备了厚礼,一同往纪家去。
瑄哥儿本要骑马,柴素锦却立在马凳上看他道:“一起坐车吧,记得当初我们一起进京城的时候,你就是同我一起坐在马车上的。日后也不知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瑄哥儿眉头皱起。
柴素锦笑了笑,弯身上了马车。
瑄哥儿犹豫片刻,扔了马鞭,也跳上了车。
阮青及安国侯府的侍卫在马车前后开路护送。
马车轻轻摇晃,窗口挂了一直碧玉风铎,叮当叮当的脆响十分好听。
车厢壁上还挂了壁瓶,瓶中插了洁白的单瓣茉莉,清甜的香气让人心旷神怡。
马车内的气氛似乎十分美好。只除了脸面僵硬的瑄哥儿,情绪似乎不太好以外。
柴素锦拉开中间四方几的小抽屉,小抽屉里放了一只精致的点心匣子。
她将匣子打开,立时一股酥香的味道逸散开来,混合着茉莉花香,叫人更添食欲。
“点心还热着,我专门叫厨房里做的,是你最喜欢的口味。只是不知道有没有春露的手艺好。说起来,也有许久都没有尝过春露的手艺了。”柴素锦缓缓说道。
瑄哥儿立时侧过脸来看她,“你还想尝春露的手艺?”
柴素锦笑着摇了摇头。
瑄哥儿皱眉,“这是什么意思?”
“我可不敢再尝她的手艺了。”柴素锦缓缓说道。
“为什么?她怎么了?”瑄哥儿没有理会酥香的点心,紧盯着柴素锦问道。
“瑄哥儿,你相信么,不论我的身份究竟是谁,你都是我弟弟。这是不可改变的。因为我有柴妧妧身体面容,你承不承认,我都是你姐姐。”柴素锦说道,“但是在有些人面前,我还有另外一重身份,虽然是过去的事情了,我却也无可逃避。”
第一百九十六章 意料之外的安排
瑄哥儿瞪眼看她,“你……你终于说了……”
“我并没有打算瞒着你,只是没有找到宣之于口的契机,我怕吓到你,也怕你不信而疏远我。”柴素锦叹了口气,“可我大约是想错了,最怕的结果还是来了。”
瑄哥儿呼吸有些急促,鼻翼一张一合。
“对你来说,我就是柴妧妧。可是对旁人来说,特别是对接触过长公主的人来说,我又不仅仅是柴妧妧。”柴素锦笑了笑,“春露就是其一。”
“和她……有什么关系?”瑄哥儿声音微微有些打颤。
柴素锦笑了笑。“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春露刚来到咱们家的时候,我曾问过她的身世。”
瑄哥儿垂眸,一直没有说话。安安静静的听着春露的过往。
“所以,春露恨我,因为她不能完完全全将我当做柴妧妧。”柴素锦说道,“瑄哥儿。你呢?”
“姐姐你说什么?”瑄哥儿抬起头来,“还没喝酒,姐姐怎么就醉了呢?”
“我醉了?”柴素锦挑了挑眉梢。
瑄哥儿点头,“于我来说。你一直一直都是我姐姐呀。”
柴素锦定定的看着瑄哥儿,半晌,轻轻叹了一口气,“你这么想。就好。”
两人再无话说,马车停在了纪家门外。
纪家的门楣不似安国侯府那么大,安国侯府的大马车不能直接驶进大门。
马车要停下来,叫主子们乘轿子入内。
瑄哥儿起身要下马车。
柴素锦忽而又开口:“瑄哥儿,你想清楚了么?有些事情一旦错了,就再也没办法回头,空余下悔恨。”
瑄哥儿面色微变,愕然看着她。
柴素锦笑了笑,“就像我如今就十分后悔,这些话没有早一些告诉你,只当你是孩子,你不懂。永远以为你还小……其实你在不知不觉中已经长大了。”
“嗯。”瑄哥儿点了点头,“没错,我是长大了。”
他弯身下了马车。
柴素锦深吸了一口气,眼眸之中难掩失望之色,她平复了心情。也跟着走下了马车。
阮青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后。
就连她上了轿子,阮青都追在轿子一旁。
瑄哥儿上前,叫阮青候在外头。阮青却不听他吩咐,一直紧跟轿子,距离不足两步。
“姐姐,咱们要参加的乃是家宴,你所要见的是你的舅舅亲人,你该不是要带着这外人一道去吧?”瑄哥儿拦住轿子问道。
柴素锦在轿子里沉默了片刻。忽而吩咐道:“阮青,你守在外头。”
“可是,柴姑娘……”阮青拱手。
“听见了没有?我姐姐叫你守在外头!”瑄哥儿上前,推了他一把。
阮青没动。动手的瑄哥儿却倒退了两步。
瑄哥儿皱了皱眉,冷哼一声,提步而去,行了一段又回头去看。瞧见阮青果然站在原地没有动,这才放心继续前行。
抬轿子的轿夫腿脚似乎格外的快,但兜兜转转的却还没有到办家宴的厅堂。
“纪家的宅子好生大呀?”柴素锦在轿子里缓缓问道。
却在这时,轿子停了。
轿子外头忽然传来叮叮当当的铃铛声。
却并没有其他的声响,连轿夫的声音都不闻了。
“瑄哥儿?”柴素锦又唤了一声,却无人响应。
她伸手挑开窗帘,外头的天色已经黑了下来,风吹树动。月光清亮如水,树影在地上轻晃,如水中摇曳的水草。
四下静悄悄的,却无半个人影。
柴素锦起身。走下轿子。
四下叮叮当当的铃铛声又传来。
她微微皱眉,寻声望去。
原来是周遭的树上用绳子穿着挂了许多铃铛,但那铃铛却不是随风吹动,而是被什么看不到的力量牵动而晃。
“叮当,叮当……”
“瑄哥儿?你要做什么?”柴素锦心头微微有些发毛。
那铃铛声让她有些不舒服。
她的话音被风吹散,四下静的连虫鸣鸟语都不闻。
忽而有脚步声传来,这般宁静之下,这脚步声也显得有些骇人了。
柴素锦背倚在轿子上。眯眼看向脚步声传来的方向。
却见一个身着道袍的男子,手中捏着一柄木剑,口中念念有词,一步步向她逼近过来。
“妖孽。还不速速离去,让真主归为!”道士用桃木剑刺向她的面颊,厉声吼道。
柴素锦惊退一步。
但预想之中的焚身之苦,却并没有来临。
在金匮阁中那种痛不欲生的感觉,此时此刻并没有。
她只是被这道士吓了一跳。
“你本已经是孤魂野鬼,不遵循轮回,投胎转世,霸着原本的活人。占了人家的躯壳,乃是作孽,未免你罪孽深重,我要驱散你的魂魄!”道士念叨起听不懂的经文来。
柴素锦低喝一声。“休要装神弄鬼!”
“破”那道士挑剑道。
从两旁挂满铃铛的树林之中,立时跃出两个修长黑衣人影来。
两人一左一右的擒住柴素锦,提气而起。
其中一个还抬脚踹开那道士。
道士被踹倒在地,十分夸张的痛苦呻吟起来。
躲在暗处的瑄哥儿此时按捺不住。冲了出来,“怎么回事?安排好的不是这样啊?”
“休要离开!留下柴姑娘!”有声音像是从风里传出来的。
瑄哥儿还没反应过来,便瞧见空中的人影打斗起来。
柴素锦被一个黑衣人带着,向树林跑去。
而另一黑衣人则同突然出现的阮青在缠斗。
“放开她!”瑄哥儿惊叫,向那拽着柴素锦的黑衣人跑去。
阮青翻身而起,甩开缠住他的黑衣人,阻挡带着柴素锦的那人。
黑衣人将柴素锦拽的紧紧的,却好似并不想伤她。
阮青的功夫着实不俗,但毕竟柴素锦在黑衣人手里,黑衣人若是挟持了柴素锦来挡他,他必定束手束脚,施展不开。
可那黑衣人似乎更怕他误伤了柴素锦。反而将她护在身后。单手与他对抗,这就落了下乘。
另一个黑衣人也追上前来,两人对付阮青一人。
阮青被拖住。
瑄哥儿这时近前来,功夫却比他们差的太远。几人未出全力,瑄哥儿就被误伤似得摔出去了几次,颇为狼狈。
瑄哥儿这几下倒也没有白摔,他再次爬起来之时,却猛然间发现,那两个黑衣人的身形,似乎有些熟悉。
“你们……”瑄哥儿皱眉在一旁看着他们同阮青纠缠,眯眼借着月光细细辨认,“你们是苏武、苏业?!”
黑衣人被唤道名字,动作一僵,被阮青借机飞上两脚,将人踹开。从他们手中,救出被钳制的柴素锦。
瑄哥儿怒道:“你们不是前来帮我的么?竟然是在骗我?!”
他怒喝一声,不管不顾的兀自上前,一拳击向阮青面门。
欲要夺回阮青身后的柴素锦。
柴素锦被几个人拉扯的尚有些眩晕,瞧见瑄哥儿似乎认识两个黑衣人,更在迷茫之中。
不防备瑄哥儿会突然动手,向阮青而来。
她一句“别伤了瑄哥儿。”出口之时,阮青的掌力已经击在面前之人的身上。
只听闷哼一声,一个人影向后跌出好几步去。
噗通倒在了地上。
两个黑衣人僵在一旁,愣愣的看着面前的变故。
柴素锦从阮青身后大步行出。
阮青面上有些僵硬。
凉凉的夜风吹过几人面庞,树梢晃动,地上树影婆娑。
几人静静立着,树叶哗啦的声响都显得格外清晰。
瑄哥儿距离柴素锦不过两步之遥,且他也是目瞪口呆的站着,满面愕然。
倒地的人并不是瑄哥儿,却是一女子。
“春露……”柴素锦垂眸看着地上的女子,轻唤道。
就在阮青出掌之时,春露从藏身的树后一跃而出,扑在了瑄哥儿跟前,生生为他挡了一掌。
“小姐……求你,婢子求你了!将公子的亲姐姐还给他吧!他已经没有了爹娘,没有了爷爷,如今能够陪伴他的只有他那可怜的姐姐。他们并没有什么错,不当承受这骨肉分离之苦啊……”春露捂着胸口,颤声说道。
第一百九十七章 骂醒
瑄哥儿立时在春露身边蹲了下来,皱眉道:“你求她做什么?”
柴素锦深吸了一口气,抿唇没有说话。
阮青冷笑一声,“你这丫鬟,说话好生没有道理!据我知道,当初救了你,并治好你家公子病之人,正是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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