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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八章 心殇离恨
轰隆--
一声响雷在天边炸了开来,紧接着,一团一团连绵不断的雷声轰然而来。
天上风起云涌,天色大变,厚厚的云团纠缠在在一块,撕咬着,怒吼着,卷起狂风,激起海上层层叠叠的波涛汹涌。
就连四季如春的清屿山也不知为何开始狂风大作,卷积着遍地的残落竹叶,咆哮着冲向天空。
曾经决定一生守护的青屿山,曾经陪伴自己多年的青邪剑,曾经驻留心间的道心信念,仿佛都在这一刻异象斗生,让他心绪大乱,体内魔气冲撞。
屋内,早就黑暗一片,冷风吹熄了烛火,吹散了长发,吹乱了情意。
宫断莲几乎直不起身,只手撑在似乎摇摇欲坠的门上,一身白衣在风中微微的颤抖,强忍着吐血的冲动,苍白的薄唇开开合合,一遍一遍的重复着封印口诀,企图压住体内那不受控制的魔气,充血的眼睛却死死盯住面前的她,不放过她的任何一个微小动作。
咔嚓--
一道闪电劈过天际,照亮了她泪迹斑斑的脸颊和她死灰一般的眼,宫断莲只觉一口精血已涌到了喉头,只要他一松懈,就会立马喷出来。
“我只问这一个问题了……”她低着头,惟有泛红的侧脸被划过的闪电偶尔照亮,红红手印赫然显现,而眼底却一如她的心一般沉寂如死海,她动动唇,绝望不由自主的跑了出来,渗进她身体的每一个角落,疼痛难抑:“你……那天晚上是不是……只要是女人都可以?”
她早知道那晚他陷入困境,需要她为他解难,但是她一直坚信只有她能让他真正放开自己……
可是,现在的她,却完全没了底,就连那点小小的自信都岌岌可危,如风一吹就要飘落的孤零叶子。
宫断莲终于忍不住倏地吐出一口血,顿时,鲜血四溅,洒满衣襟和身前一地,丁兜兜心头一软,差点没憋住冲过去抱住他。
此刻,一声炸雷轰地一下仿佛就在头顶响起,半晌之后,丁兜兜听到他残喘的声音仿佛从天尽头飘来:“是。”
轰隆--
酝酿许久的豆大雨珠终于随着最后一声炸雷刷地一下砸了下来,砸得大海几乎一阵战栗,砸得她一阵虚软,泪水顷刻喷涌而出,心殇,情灭,本来已碎开的心又仿佛被人用力捏得粉碎,不留一丝余地,痛得她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了。
若是能不爱了该多好,情灭,灭情,就让她灭了自己对他异想天开的情意好不好,真的不想再爱了,好疼,好疼……
她从不知道,为人心殇是如此的肝肠寸断,也不知道,灭情是如此的噬人肺腑,即使痛入骨髓,她还是放不下忘不掉,他就仿佛一根顽固的刺死死扎根于她的心底最深处,挖不动,碰不到,还越扎越深,侵蚀她的心血,啃噬她的骨肉,让她愈发往那无底深渊堕去,再也找不到光明,找不到出路。
“给我。”她忍住不断涌出的泪水,走到他跟前,从上至下的看住他,面如再也生不起波澜的死海一样沉寂,朝他伸出手。
他嘴角挂着一串血迹,艰难地抬抬脖子,仰头看向她,黑瞳里难以遮掩剧烈波动的情绪,抿唇不语。
“我的东西,给我。”她重复,脸上挂着泪,声音平淡,没有任何起伏。
他下意识的捂住胸口,那里贴身放着她的耳钉和殇给她的东西,闭眼,咬牙,伸手拿出除耳钉外的另一样东西,摊开手,往上递给她。
丁兜兜视线往下移了移,看清了那个小小的金黄色东西,是一个小海螺,是西门殇那天丢给她的东西,被他截了去,现在还给她,意思已经是非常明确了吧。
他让她走,他赶她走,他的意思是不想再见到她,而那耳钉,他终究是不打算还给她了吧,就连这点最后一点点的小愿望都不能满足她。
他,真的是世上最无情之人。
无言,低头拿下他手里的小海螺,肌肤相触的那一瞬间,他微微动了一下,她却是突然泪如雨下,转身哭着跑了出去。
就此,离开吧。
但愿,她不会思念他入骨,不死不休。
身后,宫断莲不忍再看,又突地瞪大双眼,身体几大穴位响了几下,然后,一切破功。
唉--
魔由心生,心魔惑人,原来今日的异象竟是他入魔的征兆。
事已至此,他何时才能解脱?
最难忘是她,纵解得片刻渴思,又怎还她生生情债?
……
“无边无形,明净透彻,是为空明之境……”
低沉的男声悠然响起,响彻空荡的竹屋,飘然而去,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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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兜兜边哭边跑,一路奔到海边,就看到一副地动天摇的景象。
骇人的冲天大浪一波接一波的朝岸边拍来,砸在海岸上,震耳欲聋,天上狂风大作,大雨倾盆。
她早已湿透全身,眼里一片汪洋,站在海边的大石上望着风雨飘摇的天地间,忽然很想很想回到小时候奶奶的怀抱,温暖至心底,全身心的包容她,为她撑起一片遮风挡雨的天空……
可如今,她只身一人留在异界,天地间仿佛都没了她的立足之地,就连深爱的人也赶她走,不想再见到她。
她该怎么何去何从?
视线被雨水浇湿,满脸的泪水和雨水混合在一起,她抬手拿起海螺,颤抖着嗓音对着它喊了声西门庆,然后就咬着唇无声哭泣,不想再喊。
“……豆……豆?”海螺里头传来西门殇断断续续的呼唤,似乎有些焦急。
她说不出话,捂着嘴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豆豆??!!”那边的声音越发清晰了,听得出他很是着急:“你在清屿山吧,我就过来!你等着!”
然后,海螺里便没了声音,只留下耳边依旧不断的狂风骤雨呼啸之声。
她站在风雨里摇摇欲坠,冰冷的雨水打在身体上很冷很冷,却还是没有心里那样寒冷,那寒冷是刺骨的,刺心的,让人痛不欲生的。
“豆……豆……”
风雨里,传来西门殇的呼唤。
她抬头,朦胧中望见一道灰色长尾光线朝这里急速靠近,她知是西门殇,心头不由一松,终于是撑不住头一昏,腿一软,朝后倒去。
唉--
如若有来世,她真的不想再受此情殇之痛。
要是就这样永远睡去,该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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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她受伤昏迷的时候,梦见自己回了现代,自那之后,却再也梦不到了。
她知道自己昏迷了很久,因为她不想醒来,其实躺在自己的世界里看天上的星星是很惬意的一件事。
梦里头的自己舒舒服服的飘在温暖的星河里,头上是一望无际的星空,身下是缓缓流淌的星河,而她是整片星光中的唯一一点彩色亮光,她能看清自己身上的波光流转,彩光环身,煞是好看。
突然想到了幸福星星,现在看到的就是她的幸福星星吧,可是她的幸福……真的能实现吗?
她已经不做指望了……
对自己淡淡一笑,伤痕累累的她已经没可能再爱上别的人了,而莲他终究不可能属于自己,那么,纠缠又有很用?
心里一下子舒畅了一些,周身星空渐渐散去,意识开始聚集,她睁不开眼,却能隐隐听到旁边的对话,像是……在吵架?
“……都多少天了!豆豆怎么还没醒!”是西门猪的声音,她闭着眼都能感觉到他的愤怒。
“你自己就是大夫,你都不知道,我们哪里知道?”萧大哥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
“哼!她那日寒气入体,再加之心脾受损,差点有性命之危,我可是拼了命才把她救回来!眼下都过去这么多天了,她也早该醒了呀!”
“……情伤,是外人医不好的。”律德长老的声音稍嫌苍老,沙哑异常。
“情伤?兜兜姐……”华阜童声依旧,听得她心头温了一下,还是有很多人关心她的。
忽然,她感觉身边有了动静,像是有人坐到了她身边,然后,她听到长老充满慈爱的声音在她头顶上方响起。
“丫头,该醒了。”
……
仿佛经过一场苦战,她身心俱疲,只是撑开眼皮这样的小动作也让她备感吃力,阳光刺眼,她咬牙一下子睁了开来,顿时,看清楚了周围的一圈人。
该到的都到了,不该到的也没到。
一段还没有开始就结束的爱情,折磨得她大病一场,现下终于是重见天日,轻舒一口气,扬起脸,冲着大伙淡淡一笑,有他们,她还不至于孤身一人。
众人均愣住,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而她继续笑道:“都傻看着我干嘛,不是该弄点东西给我吃么?好饿哦。”
她恣意撒娇,面对他们,没什么好介怀的。
“想吃什么?”萧连天最先回过神,微笑,眼底仍然遗留一抹还没逝去的惊艳。
“面!”她笑着抬起手,乖乖的举手回答,尽管酸痛难耐。
正文 第二十九章 夜黑风高
烈火炽热,犹如狰狞的恶魔在坑坑洼洼的石壁上倒映出一道道或明或暗的纹路,张牙舞爪,盛气凌人,仿佛要将那世间万物都吞噬了去,不留任何活口。
宫断莲体内的魔气就仿佛身前的这团烈火,熊熊地燃烧着,烧尽他身体每一个角落,猛烈冲撞他死死守住的最后一点岌岌可危的道心修为,一个月了,整整一个月,他都在这种水深火热之中苦苦挣扎、死死抵抗,不让自己完全沦为那魔障的俘虏。
他是宫断莲,是扶桑派的天命掌门,他的父亲在天上看着他得道成仙,列代扶桑掌门都在看着他所做的一切……
他不可以沦陷,不可以沦陷,不可以沦陷!
可愈是这样想,他愈是难以自控,每想一次就痛苦一分,那魔气仿佛在他体内生生啃噬着他的血肉,让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痛苦得他直想丢弃了那抵抗,堕了魔道,去做那他平生最为痛恨的妖魔……
不想放弃,死都不想放弃,不仅是因为父亲的嘱托,不仅是因为多年的信仰,数日以来他更看清了自己的欲念。
如若堕了魔道,她会怎样看他?天底下所有的人都会恨他入骨,那她呢?会不会连看都不想看他一眼?
他能清楚地感受到她的感情,那天夜里,他还来不及躲避、来不及推开,她的悲伤、她的痛苦、她的绝望都已经那样刻骨铭心的凿进了他的骨髓。
尽管心痛到难以自已,但是当时的他却平生第一次有了欣喜若狂的感觉,混合着不能碰她、不能爱她、不能沉沦的至高信念,当时的他一下子就被魔气冲了顶,然后,那魔气便侵入了五脏六腑,直至现在,它们还在他最后一丝元神道心的周围徘徊不去,只待他一松懈,便上前将他完全占据!
他不想沉沦,数日以来,在脑海里回荡的最多的还是她的笑颜、她的媚语、她的娇喘、她的泪水、她的无助,尽管他一直在逼迫自己静下心来修炼禁术断尘诀,无奈心魔太过强大,一直在他眼前回放她的一切。
他这才肯定,原来自己的心魔果然是她,他有时甚至会想,如果真的放弃修道,顺着自己的欲念去抱她爱她,会不会心魔就因此消失了?
无奈,扯不下脸,下不了决心,他堂堂扶桑掌门竟然要做这般懦弱之事来对抗心魔么?还是速速修炼断尘诀,去了这体内的魔气就自行了结了吧。
现在的他,已经没了得到成仙的信心,只要能让他摆脱了这恼人魔障,他便自行了断,不让自己再有入魔机会,不让世间生灵涂炭。
好在他虽入魔,但是修为底子深厚,而从小天赋极高的他更是早早修成了元神,魔气虽当头,但今晚朔月,当时魔气最弱之时,那时辰他便可趁机反攻一下,但愿事情还有回转的余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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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话说,夜黑风高之时,也是做坏事的好时机。
丁兜兜老早就暗自收拾好了一切细软,偷偷摸摸的准备做点坏事……
四周黑乎乎的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她赶紧掏出火石点上了灯笼,贼兮兮的四处张望了一下,嗯,时辰正好,大家都开始做梦了吧,嘿嘿……
捂嘴偷笑两下,对不起喽,戒律堂的各位同仁~~
唉,谁叫他们白天里看她看那么紧的,搞得她根本找不到偷偷溜走的机会,只能想出了这个鬼主意,偷溜出去。
揭开灯笼的罩子瞧了瞧,嗯,先从床烧起吧,这个东西容易烧着。可别怪她心狠啊,反正戒律堂什么都不缺,房子更是一大堆,大伙都住得老远,估计跑过来都要一段时间,更不可能烧到他们那里去!
再说了,有律德那只老狐狸在,还怕他们一刻钟之内察觉不到么?
不过,对她来说,一刻钟的时间再加上他们扑火的时间,嘿嘿,溜出去绰绰有余了!
嗯,想到便做,做贼一般再次四处张望了一番,然后把那去了灯罩的火苗往床上一扔,床单首先就着了,见目的达到,丁兜兜赶紧拎起自己的小包包,跐溜跐溜的钻出了大门,轻手轻脚的关上门,跑到院子里再回头看看屋里逐渐旺盛的火光,再次窃笑两下,瞥了眼旁边波光粼粼的小池塘。
嗯,一切准备就绪,现在是时候开溜了。
想着,便出了院落,沿着自己窥伺好久的小道朝山外一路小跑而去。
……
天色正好,黑乎乎的天幕上挂着一大堆星星,就是没看见月亮,今天好像是初一,朔日?
嗯~~反正跟她没啥关系,嘿嘿,她可爱的美男们,传说中的江湖啊,她就要来拥抱他们了!哎,想想就激动哇~~~
丁兜兜一路蹦跳着,开开心心的沿着山路而下,手里提着一个小巧的灯笼。
这可是从律德老狐狸那里搜刮来的,费了她好多口舌的,那个抠门的死老头,不就是一个破灯笼么,她那天可瞧见了,他那里至少有五个!
给她一个玩玩会怎样啊!小气鬼!
不过,这东西还真是管用呢,风吹不灭、雨淋不熄,嘿嘿,好东西好东西……
丁兜兜喜滋滋的伸手摩挲着灯笼精致的雕花外壳,心中愈发得意了。
话说她最近在戒律堂混得风生水起,可敲诈了不少宝贝呢!都是为她以后闯荡江湖做准备哇,哈哈!
拎了拎沉甸甸的包裹,丁兜兜心头暗自得意,又开始在脑海中一遍又一遍的抚摸她亲爱的宝贝们。
西门庆的飞天羽毛,可以让她这个凡人也过过飞仙的瘾哇,还有萧大哥的古怪小匕首,说是简单的防身工具,但她始终觉得那黑不溜秋的小匕首总有些特殊的功用,以后用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