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装有饼的筐子,拉着水桶的车停下,士兵们放下东西也就退下去了。
这时,距离近的好几百人一下就冲上了去,然后后面的人也跟着往前冲,要去抢那些食物和水。
毛毅坚这时说道:“按他们这个抢法,怕是九成半的人都喝不水,超过六成的人吃不到饼。”正说着,有几个壮汉挥着棍子,在那里叫骂着,很快几十人被打,可还在往嘴里塞着饼,更多的人退散开来。
“有人管,或许能分得好些!”毛毅坚又说道。
“未必!”王诚冷冰冰的回了一句:“这个的事情倒让人开眼了,几千青壮让几个人给吓住了,要是群起而攻就是杂家这样的身手也不敌,只有死路一条。这就是奴性,杂家今个看得明白了。”
让他们看奴性吗?
答案肯定是否定的,白名鹤也没有兴趣去拿人去证明这个奴性的存在。
白名鹤没说话,继续在看着,他只是想知道这思明府到底是逃难的普通人,还是毛毅坚所说的那种人。但从眼下看来,至少这其中有一伙恶人在。
一位老者,穿着儒衫的老者走了出来,从走路的姿势,还有身上的衣服来看,和被白名鹤弄死那个差不多。至少是一种人,甚至可能本身就是一伙的。
老者出来,四下看看,周围的人眼神都在回避这个老者。
白名鹤这时问道:“来作工的,留下的是不是没有家人在思明府,离开的无一例外家人还在思明府?”
毛毅坚没办法回答,王诚却给手下打了一下眼色,立即就有人去调查了。
那老者走到水车旁,先是在一只水桶里洗了洗手,然后清洁了一下脸上的灰尘,这才坐在一旁,一个拿着棍子的壮汉双手捧上一块饼,老者只是咬了一下就扔在一旁了,那壮汉赶紧又拿了一块,将两边撕开,挑中间松软的。
老者在吃,只吃是间那松软的一点。
白名鹤开口问道:“思明府那里,咱们的人有派过去打听什么吗?”
“没有,思明府在东厂眼中,连一个草寇的山头都比不上,最多算是难民营。就依毛将军所说,东厂在三四十年前或许有派人去查过,但近十年肯定没有,那里不值得一查。”王诚给了白名鹤一个肯定的答案。
白名鹤伸手一指:“我在想,那位是什么样的一个大人物。”
“要问问吗?”王诚追问。
白名鹤轻轻的摇了摇头:“没兴趣,安排两个士兵过去,立一个木架,把他的双手绑了吊在那里,脚有一半可以着地就行了。别让他死掉,我还打算问些话呢。”
“这种事情咱们擅长!”王诚笑着啪了啪手,一指箭楼下的一位,吩咐了几句后,那位抱拳带着几个人就过去了。这种老东西士兵们看着也不舒服,这都到什么份上,还摆谱呢,今个让你尝尝东厂的蜻蜓点水。
几个壮汉还打算护,面对东厂的绝对武力,几个人立即被拿下,五花大绑的往军营这边送过来,而那位老儒生则被吊了起来。
白名鹤在继续观察着。
这会没有人再哄抢了,倒了出来了或老,或壮的十几人,其中还有一位是女子,不说长像,只说那身材比男子也不差。
他们在谈判,然后分了那些水与饼。
回去的小团体怎么分,白名鹤也在观察着。“看来,至少他们还有人性的一面。”
“大人所说的是,能先顾上怀孕与抱着未出月孩子的,总是心善的。”王诚也看着呢,思明府的人并不是纯粹的恶人,但其中肯定是有些为恶之人的。
只有毛毅坚一脸的尴尬,在他眼中这里至少七成是恶人,可现在看来,至少七成还是守着道德低限的人,不敢说绝对是好人,但至少也是正常人。
“传令,男女分营。女营送五百条毛毯过去,煤炉三百只,煤球五千,柴若干,净水依每人三升准备,奶粉一百斤,雪糖十斤,米十石,雪盐十斤,咸菜十斤。男营每人一升水,没有煤,饼依每人一块半的标准配发。”
“是!”王诚应了一句,立即就把命令给传下去了。
白名鹤下了箭楼,那几个被绑的人给带到了面前,白名鹤点点头,王诚问道:“那老匹夫是什么人?”
“东翁背后有人,安南郡王娶的是他的女儿,福州布政司的小妾是他的孙女,看你身上不过五品官服,这思明府你夺了就夺了,我家东翁你最好能够恭敬些,不是你能得罪的,小小五品官罢了。”
白名鹤笑了,周围的人全都笑了。
王诚笑着问道:“福建那一位布政使,叫什么名字。安南那一位郡王。”
那位报上一个名字,毛毅坚脸一沉,能报上名字肯定就不是假的,当下就火了:“本将要弹劾……”
“没用!”王诚笑的回应了一句。
毛毅坚很吃惊:“这是什么来路,难道比小白根子还深?”在毛毅坚看来,这位就是有后台了,否则怎么可能连王诚都说没用呢。
王诚看了看那很硬气的壮汉,又看看毛毅坚:“他死了,家也被抄了,有什么小妾之类的弄到南京教司坊了,现在是活是死要查一查才知道。倒是毛将军,您平时不看朝廷的邸报吗?这都是我们去欧洲之前的事情了。”
“是吗?那么当时本将在干什么……”毛毅坚在回忆。
“那么他说的安南那个郡王,估计也是真的了。”白名鹤大概有印象,那个时候毛毅坚应该在关心钢坊的事情,肯定顾不上这些小事。对于他来说,就是一个新闻罢了,所以白名鹤也不打算再继续,而是换了话题。
王诚想了想:“大人,估计您见过,就在岘港。现在估计全家都死绝了,也有可能还有几个女儿活着,但也活不了多久了。依万岁的圣令,这次不要战俘,特别是安南贵族,所以最后肯定是处死的。”
“胡说……”那壮汉大吼着。
白名鹤摆了摆手:“带下去,好好审一审!”
第587节安南人
把安南人放在那里?
这个问题成为了眼下一个让人头痛的问题。
“安南人,脑生反骨!”中华皇帝朱祁钰给安南人下了一个定义,在他的眼中,安南人已经数次造反了,翻看着手上的那些史册,朱祁钰又问了一句:“这个安南,之间到底是不是中华的领土,汉书记载,那就是交趾郡。”
文华殿之中,就是毛胜这样的武将出身,也是读书不少的。
对于皇帝的问题,商辂起身回答:“万岁,根据查抄的安南王宫卷册。以安南的史书记载是秦、汉都对其有过入侵,但根据汉史记载,当时安南不为国,只是部落,处于蛮夷状态,农耕、布织,甚至文字都是大汉朝带去的。”
朱祁钰点点头,这不是灭国,那就是同化,
教化蛮夷本就是上国的仁慈,而且当时不为国,所以根本就算不上入侵。
“根据史册记载,安南所谓的第一次北属时期,他们认为征氏姐妹是英雄,但根据汉书记载,是这对姐妹的夫君欺压百姓,破坏大汉朝税法,律法,甚至有违礼教的行为,所以处罚,她们兴兵是报仇。”
朱祁钰冷哼一声,没接话。
王文起身,先是施礼然后向商辂点了点头,商辂也点头回应后,王文这才说道:“万岁,各位大人。依安南史册记载,他们所谓的第二次北属时期,是三年后,大汉兴兵,杀死征氏姐妹,安南平定,这一次就是五百年。”
众位大臣都点点头。这与中华史册记载没有错,也就是说,只是一次造反罢了,三年后就给杀了,然后五百年都过去了,这个时候可以说安南已经是越人与汉人共居的时代了。
“五胡乱华时期。安南再一次有野心家趁中原动乱而兴兵。但仅仅五十年之后,大隋平定安南李朝,这在安南史册上就是第三次北属时期。经过隋唐三百年后,又因为中原战乱而独立。”
“而第四次,就是我大明对安南的统治。”
“朕以为,安南人脑生反骨!”同样的话,朱祁钰第二次讲了。
众臣没人接话,安南是在不断的造反,他们西南之乱还不同。西南之乱争的利益,民族风俗。而安南纯粹就是在造反了,一代又一代的野心家希望成为王,甚至是皇帝,这一点众臣们也有些接受不了。
“朕决定了,安南为奴族!”朱祁钰又开口了。
众臣依然没有人开口,没有有人反对,但也没有人开口支持。
“卿等以为如何?”朱祁钰这是在逼着文华殿的众臣表态呀。
“万岁。总是要有些赦免的,一概而论。有不教而诛之恶名。所以请万岁三思!”商辂赶紧在劝说着,如果他不劝,也不是他的为人。
朱祁钰想了想,点点头:“有理,就特赦千人!”
“万岁,千人太少了。”于谦也忍不住了。要知道安南有多少人,这才特赦一千人。
“既然卿为他们求情,那朕也就改一改,还是千人,几千就是了。”朱祁钰依然没打算把特赦人数超过一万人。说完。又补充了一句:“特赦之中,只能是工匠,良匠,不得有半个读书人,不知孝道,不尊王化的,不配读圣贤书。”
这一次,倒没有人反对了。
白名鹤的理论,造反的都是有知识的,只会干活的人有饭吃就不会造反。
“来人,发电报。”朱祁钰吩咐着。
于谦起身:“万岁,让臣来书写吧,以臣的名义去发。”
“为何?”朱祁钰有些不明白了。于谦解释道:“万岁,赦免纵然是九千九百九十九人,也是不过万人,白名鹤肯定会上书反驳,但此事却不能不狠心。虽然臣也认为万岁这次不够仁慈,但为中华之大兴,却不得不为之。臣以为,既然让臣子在外作事,特别是这等大事,总要求一个心服口服。”
“于爱卿的意思是,朕的圣旨白名鹤会遵守,但心中却会有反复?”
“臣……”于谦想说,我没这么说,可想一想自己的意思也差不多就是这样了。朱祁钰笑着说道:“于爱卿说的没有错,此事朕支持。文华殿议事,规矩就是少数服从多数,除了举国之事外,朕也不会动用一票否决权。”
“万岁英明,求大同存小异,但总要把这个大同,小异说个清楚。以万岁的名义发电报,白名鹤想问也不能问,但臣来发,却可以与他交流一二,纵然无法完全让白名鹤心服,但也可以让他明白是为什么?”
“好!”朱祁钰盛赞于谦,然后又补充了一句:“加一条,以后正三品以上,主官级,任何一位臣子都可以在军国大事上,在朕的圣旨下可有询问之权,就依于爱卿所说,定下的事情要办,但总要让明白的去办。”
“万岁英明!”众臣齐声回应,
没错,这一点太有用了,纵然不是反驳,但问个清楚总是有必要的。
电报发到钦州卫,正在陪着家人吃午餐的白名鹤看了一眼,然后将那电报纸折了起来放在口袋里,夹了一筷子菜放在了小晖的碗中:“多吃,身体强壮了才能去玩球的。大去处理了一些公务,记得吃过饭要休息一刻钟才能出去玩。”
“是!大!”小晖爽朗的回应了一句。
大!关中土话,就是父亲的意思的。
孙苑君曾经问过白名鹤,为何不让小晖和其他孩子一样,以父亲大人来称呼自己。白名鹤当时回答,感觉那样不够亲近。
事实上,白名鹤虽然尊重古代的这些礼节,但父子之间感觉有些远了。
后世的自己,没机会叫人大,也没有机会被人叫大。
所以,白名鹤在这里,肯定会选择这种最土法的称呼,而且关中之外,也未必有人这么称呼,只有这样白名鹤才感觉象家。
出了餐厅,白名鹤这才拿出那张电报来。
“小白,你怎么说?”毛毅坚已经想好了,先和白名鹤辩论一翻,说的白名鹤心服口服。然后再提怎么回复这电报的问题。
“恩,安排行首院派些人,挑良匠。”
“电报怎么回?”毛毅坚鼓足的气泄了,白名鹤这话中的意思就是同意了。
却听白名鹤继续说道:“电报这样回,就说我原则上认同于大人的意见,如果良匠数量很多的话,那么我会上书要求增加特赦。普通的工匠如果技术熟练,也会要求一个区别对待,但我认同,把特赦放在工匠身上。”
“就这样?”毛毅坚心说白名鹤这次怎么这么好说话了。
“再加上一句,就说于大人没有提出特赦给儒生这一点,我是绝对支持的。这些安南的所谓读书人,还是让他们去劳力的好。”
毛毅坚重重的点了点头,安南这些读书人与中华的读书人是绝对不同的。
“上书,禁安南人读书,三十年内不得读书。至于识字权,可以考虑给,请文华殿批示。眼下,安排行首院去挑人吧。”
白名鹤竟然完全同意了于谦的作法,这一点让毛毅坚多少有些意外。
白名鹤却是明白,于谦给自己这电报,不是他个人的意见,怕是文华殿大半都认可,甚至于中华皇帝都认可过的,所以自己没必要再为安南这种反复小人去争。
记得后世的现代,白名鹤在孤儿院,那院长两个儿子就死在对安南的战场上。
而且那子弹还是当年华夏给安南的,用自己给的子弹打死了自己的子弟兵,这一点是个人都无法接受。
纵然白名鹤不是来报私仇的,可为了中华帝国的大政策,既然中华皇帝与文华殿不给自己慢慢改造时间与机会,既然朝廷上下对安南都以叛逆对看待,自己何苦作这个滥好人,安南本身也就是反复小人。
毛毅坚象看陌生人一样看着白名鹤。
“毛将军,莫非我脸上有花?”白名鹤笑问了一句。
“你是一个古怪的人,有时候狠起来让本将都怕,可有时候却是傻好人。“
白名鹤四下看看,看没有人注意这边,这才压低声音说道:“其实很简单,是咱华夏人就是自己人,不是咱华夏人就不是自己人。简单吧。”
“可倭人都传闻,有一半华夏的血脉?”
毛毅坚更糊涂了,不知道白名鹤的标准到底以什么为准。
白名鹤干笑两声:“倭人例外!”
“和小白你说这些没用的无趣,本将去打听一下封赏之事。”
眼看毛毅坚要走,白名鹤赶紧追上几步说道:“虽然说为奴,但先前的命令依然管用。安南这些人就算是奴,也是高等奴。放在佃奴一级吧,别整得太狠了。”
“谁也不是生来就是恶人的。”毛毅坚认为白名鹤的交待没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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