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白名鹤,老铁匠激动的就想从椅子上下来,那怕没有了双腿,也要给白名鹤磕头。却被白名鹤按在椅子上:“这些虚礼心里有就是了。”
“三,快给白大人磕头。”
不仅仅是铁三,其余的铁匠也都跪下磕头。
白名鹤伸手虚扶:“本官这次来,一是来看看新炉子。二来却是有一件大事要办,铁老你有宗师之才,本官以为给你开宗立派。”说到这里,白名鹤一转身:“杨督,不如你赐个名如何。”
铁匠也要开宗立派吗?
白名鹤这是想干什么,这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
只是,这件事情太小,只是面子一点头的人情,杨能自然不会拒绝:“既然如此,就叫百炼宗,取自百炼精钢一词。本督取了名字,那么就劳烦揭大人亲笔提字。”
揭稽也没有拒绝,不就是写几个字嘛。
送来纸笔,挥毫写下百炼宗三个大字。白名鹤却没有立即交给老铁匠,而是说道:“明天,开宗大典。铁三就是你开宗大弟子,叫铁三不好,取音改名铁山。”
第226节百炼宗开山
什么是宗门?
宗门一词在大明有三种理由,一是同宗同族,二是正统传承,比如道教武当之类。第三种意思就是本门派系,武可以兴宗,匠难道就不能吗?
至少百炼宗是大明,甚至是历史上第一个开山的匠门。
白名鹤作了一些吩咐,让卫所的人去准备,明天正式开宗大典。而这一个晚上,铁匠们就需要连夜用钢打出一副匾来,上百个铁匠连夜赶工。许多原本只是匠户的铁匠都认为这是一种认可,自愿的加入了这个百炼宗。
回到卫所休息的地方,没等坐下来兴安就说道:“白名鹤此举是阳谋。想来这里不出半年,就一定会有更好更多的精钢,而且炼钢的技术也会不断的提高。之后,随着名声的上升匠师的地位也会提高,朝廷会默认这种宗门的存在。”
说到这里,兴安才坐下,喝了一口仆人送来的茶继续说:“再之后,木匠,机关术,甚至包括火统、丝织等等各行业都会有开宗立派的想法。介时就要看是如何管理了,朝堂之上会不会专门设立一个衙门也是未知。只是这些,将来都是国之重器!”
话有理。杨能与揭稽都点了点头。
想那新式的纱机,织机,已经大大的提高了织布的效率,降低了成本。
从长远的角度上看,这是一个好的趋势。
“为何不远一个吉日?”杨能又问道。
这一次,白名鹤还没有回答,揭稽就说道:“明天就是好日子,并不是吉日有多好。而是这件事情未必能让太多人接受,先有些成绩之后可以成立一年宗门大典的时候,再宴请宾客更好些。”
“有理!”兴安也支持揭稽这种老成持重的想法。
白名鹤却说道:“我关心的只是。年底前我有多少钢锭在手。当然是越多越好,最好能过八百万斤!”
八百万斤精钢有多少,这个数字差一点让杨能把嘴里的茶给喷出来。
兴安笑道:“大明去年的生铁记录在册的有一万万四千万斤,其中精钢产量不足两分,也就是不过三百万斤的样子。广东去年的生铁,是一千八百万斤。算是全国较高的省分了,而精钢却只有区区的二十万斤。”
兴安这个数据是相当准确的,按现代的算法就是大约九万吨左右的样子,这是生铁不是钢。原本大明在永乐年,可以达到十四万吨左右。因为土木堡之变,所以影响了这两年的北方五个省的生铁产量。
“我不管,年底我要八百万斤精钢。你们如果不信,明天我问老铁,他敢拿命给我保。”
“过了。千里马也有一个极限。”杨能劝阻着。
白名鹤却摇了摇头:“一百万石的黄金堆在这里,超过一千个铁匠在这里。人的极限是逼出来的,他们会想尽一切办法去整,眼下只需要都司保证他们这里铁与煤,以及其余物资的供应,给他们吃好,精米管够。告诉老铁,所有的精钢收益。百炼门可以留下两成半,两成作为他研究炼钢之法的奖金。半成就是给他们的赏赐,炼的钢越好,数量越多他们得到了好处也越多。”
“白名鹤所言,杂家支持。百万石黄金,换成铜钱可以堆起一座山。”兴安支持白名鹤,白名鹤的疯狂不止这一次。可每一次似乎都成功了,兴安很想看一次,白名鹤的疯狂什么时候会遇到一次失败。
这不是恶意,而是一种期待,白名鹤的极限在那里。
次日。百炼宗宗门设立大典。
这里没有鲜花,也没有红布,只有三牲供品祭祀火神。而仪式,则是开炉炼钢。这是最好的一座炉,练一炉钢需要约半个时辰。后世的现代,一炉钢就是二十分钟到半个小时,这里毕竟是大明,加热的速度、技术等等,自然是不能和后世相比的。
现代一炉钢,差不多在一百二十吨左右。
大明眼下的技术,这只最大最好的钢炉,被称为万斤炉,也就是一炉可以产出一万斤钢,就是五吨,这已经是大明技术的极限了。
半个时辰之后,出钢水。
百分之九十以上全部倒钢锭,每一锭就是十斤,千锭之后,最后的一些流入到了三斤左右的钢模之中。总共九个半,那个就代表这炉钢是一万零二百九十八斤半,当然每个钢锭也会有少许的误差,计算却按整数来算的。
一百个卫所原匠户最出色的铁匠,十人一组,轮流的轮起了大锤,他们要将这些小钢锭再次锤打。白名鹤站在远处一言不发的看着,来观礼的杨能、揭稽等人也同样默默的看着,既然是观礼,这礼的规矩百炼宗既然定下了,那么就按他们的礼节走。
锤打的过程之中,兴安突然开口:“炉子就不要闲了,两边各不耽误。”
“换炉膛!清槽……”老铁高喊一声,下面的人工匠继续开始。
之前那一炉,一切都是准备好的,炼钢这个准备工作比真正倒进炉内要复杂的多。而且炉内正热,也不可能用水降温,只能用风降温,光是降温的过程就需要差不多半个时辰,这个过程之中,准备内炉石条、煤等物品。
终于又出了一炉钢,连同换炉膛的石灰石条,花了差不多一个半时辰的时间。那千锤百炼的小钢条终于有一个成品了。
不要小看大明的铁匠,最后淬火用的是硝石水隔水,就是大水缸中放硝石,里面再有一个纯铜的小水缸,极寒几乎结冰的水温下完成了最后一步淬火的工艺。
一把没有上刀柄的,只有九寸长的短剑捧在白名鹤面前。其余的三斤重的还需要此时间打造,毕竟钢的数量多,打起来也比这个短的费力。
白名鹤那懂什么刀呀,这东西是好是坏,以他的眼光看不出来。
当然。湛卢这样的极品,那个不用看,只用听名字就行了。
想了想,白名鹤将刀递给了兴安:“兴叔帮着看看,我感觉还行。”
兴安刚才就看到了,心说这那里是还行呀。钢好,材质好,打造这把短剑的工匠绝对是一流的好铁匠,虽然时间短,可手艺却不差,剑上的水波纹均匀,足以证明这打造的时候锤法精湛纯熟。
不用试剑,这把剑已经超出了装饰品的价值,是一把真正可以杀人的剑。
“为何不打造刀?”兴安问了一句。在他看来刀才是兵器。
白名鹤笑了:“这个是用来送礼的,这把短剑正好有用。”说罢,白名鹤又对老铁说道:“其余的刀,就不要这么大力气了。随便敲几下就行,因为这些并不是给大明军士用的,先准备上一千把,再准备一万钢锭。”
“三天,给小老儿三天时间。为大人准备出来。”老铁在一旁回答着。
白名鹤又说道:“三天后,一百万石黄金给你运来。多造炉。多开厂,在最初的时候就要把工坊规划好,年底之前本官要见到八百万斤精钢,可能作到。”
老铁没有立即回答,一个炉不可能连日不停的使用,还需要保养的时间。
一只炉每天的极限就算日夜不停。也就是四炉到五炉。那么五万斤精钢计算,从现在到年底还有一百天,建新炉调试使用,需要至少三十天时间,时间很紧。但八百万斤还是可以完成的,如果新炉制成后,很成功立即就能够使用,甚至还有机会超过这个数字。
可一切的前提却建立在,这其中不能出丝毫的变故,这一个炉子能用多久,能烧几炉老铁心里也没个数,所以按三天十万斤的保守估计。
这个炉子能用到年底不用大修,就有三百万斤的量。
“大人,一定为大人完成。”老铁匠一咬牙,他心说白大人这么急着要,肯定有大用处。自己绝对不能误了大人的事。
“好,但凡是宗门就有一个规矩,你们商量一下报上来。宗门之中,各人也有一个级别之分。如果分利也是你们作主,只有一点。普钢刀与精钢刀,要分得清。我会派人事先有所说明的。”白名鹤又吩咐着。
老铁一一应下。
炼钢、打铁就成为了百炼宗立宗的礼仪,就是打铁出身,自然把打铁看的很神圣了。
十把剑,九长一剑,白名鹤全部要走了,也不需要这里给上剑柄,还有剑鞘了。
当天晚上,白名鹤就转道回广州,那里的事情更多,白名鹤没有太多的时间在这里耽误。
坐上船,兴安直接就开口了:“白名鹤,那剑必须有杂家三把。”没等兴安话音落下,杨能也说道:“也要有本督三把。”白名鹤却笑了:“揭大人不顺便也要三把吗?”
揭稽摇了摇头:“我是文官,要剑何用。怕是白大人心中已经有了分配。”
“两把,我还要留下两把献给万岁呢。再有两把,一把给英国公,一把给魏国公。最后一长一短,长的给花无期,总算是他给我出过力。另一把……”白名鹤卖了一个关子,在几个人等着想骂他的时候,白名鹤才说道:“短的给安琪娅,不要小看这个公主!”
“也罢,杂家就两把了。但剑柄与剑鞘,你要给备好。”
白名鹤很得意:“这个没问题,在海上弄了两只鲨鱼,鱼翅已经晒干了,鱼皮留着就是为了作剑鞘用,还没有什么比鲨鱼皮剑鞘更好。鲨鱼头,特别是牙骨那里已经用石灰泡过,绝对是好贡品。肉被他们分着吃了,鱼肝军中医官要了去,有大用。”
两条鲨鱼三人都有见过,可却见过那鱼头,绝对是海中凶神呀。
在白名鹤回广州城的时候,于谦已经来到了大同,站在大同城门口于谦看着那城外堆成小山一样的人头,还有那连绵不断关押着俘虏的帐篷,于谦的眉头紧锁。
ps:很久……
没有用笔写过这么多字了……
加油,还有两门。(今年)
第227节拳拳之心
于谦轻车简从,身为兵部尚书的他并没有那几百人仪仗的排场。只有一辆马车,一个老仆,以及护卫他的十个百战精锐。
来到大同之前,于谦也没有派人通知过,他只想看到一个真实的大同。
大同城门,为首的护卫亮出兵部的令牌,甚至没有说兵部尚书于谦到了,只说兵部来人,请往总督府通报。
进城之后于谦下了马车,身穿一件北方常见的水蓝色棉布长衫,外面套着一个棉马甲。此时已经八月,北方天气忽冷忽热的。
城门内,于谦放眼望去,似乎整个大同都在大兴土木。
可仔细一看,却不是在盖房,而是在拆房。
许多青砖的围墙被拆掉,许多院落之中也在拆房。青砖被整齐的堆在那里,一根根的木头也被摆得整齐。
“老人家这是要盖新房吗?”于谦走到一户看起来还算富足的老人家面前,拱手一礼之后问话,这位老者赶紧回了一礼,也在同时打量着于谦。然后才说道:“客人必然是远道而来,老朽家中有房六间,围墙也是青砖墙,这拆了自然会盖新,却不是现在。”
“为何?”于谦有些疑惑。
“客人不知漠南大胜?”老者反问了一句。
“有耳闻,漠南打下了古受降城。”于谦回应了一句后,却是等着下文。
老人双手突然伸向天空:“这是苍天开眼,这是我大明列祖列宗的保佑呀。”感慨之后,老者这才继续说道:“老朽家中人少,留上两间屋就可过冬,青砖与木料会装车运往漠南,老朽两个儿子五个孙子。一个要上战场作杂役,另外六人也会架车运这些青砖与木料过去,重筑西城!”
“是总督府的命令吗?”于谦追问了一句。
就这一句追问,那老者突然提起一根长棍,大喊起来:“你是何人?”
于谦不解:“老人家怀疑我,可老人家刚才却是讲了许多军机大事。反倒不是军情外泄。此时却在怀疑我,真是让人不解。”
“这一切是我等普通百姓自发组织,昨日演武场点兵,三位总督要拿下西城。你不是我大同人,却是知道的不少。”老人家说罢,又冲着旁边大喊着,很快许多年轻人都围了上来,手持棍棒。
于谦真是哭笑不得,这老头怕是真糊涂。先是他开口主动说,自己只是问了一句就这么紧张的。真不知道,这老人家是不是老糊涂了。
刀出鞘,于谦的护卫挡在于谦身前。
“退下!”于谦轻声吩咐之后,拿出了自己的印信:“本官大明兵部尚书于谦,不是奸细。我在这里等,等总督府来人证实本官身份,也好让你放心。”
老者放下手中的长棍。靠近于谦后低头看了一眼那枚金印:“当真?”一个年轻人轻声说道:“爷爷,怕是假不了。大同府周围守得如铁桶一般。许进不许出,来历不明的人怕是进不了大同城。”
说完,年轻人跪在于谦面前:“大人,我祖父年龄大了,有时候常常连自己是谁都记错。认错我们兄弟几个更是常事,小人给您磕头了。若您真是于大人。必然不会与一个年迈的糊涂老人计较,如果犯上需要打板子,小人替祖父受下。”
“读过书?”于谦笑问。
“回大人的话,读过。原本想今年考个秀才,可军情如火。应招在后勤营作一个书吏。负责记录核算。不过小人并没有讲军中事情在家中讲过,军中的条令记得清楚。这些日子各家拆房却是一片真心,只为打下西城,能够守得住。”
年轻人说话倒是有条理,于谦满意的点了点头:“起来说话,百姓们却是如何想?”
“大同这里较之前有许多变化,首先是军田外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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