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其实也不知为何要提醒冯心心那一句话。只是说都说了,他也就不介意了。冯心心要采阳补阴——他的体质特殊,冯心心也采不到他头上来。
而李远留在了那里,又跟冯心心说了几句话才走。他年纪也不大,或许过上几年,他就不会再搭理这样的冯心心了,可是他如今到底年轻,还是忍不住的同情冯心心。
执事堂。
沈诺去找主管练气期修士月俸发放的管事验看了修为,就领了他闭关三个月没领的月俸,三瓶聚灵丹,共三十颗;三瓶辟谷丹,共九十颗;以及六十块下品灵石和金银若干。
领了这些,沈诺看管事不看他了,他抿了抿唇,又恭敬地问道:“师兄,我听说门里弟子进阶的话,也有奖赏,不知我能领到多少?”
那管事这才看他,眉间隐约有怒气,仿佛是生气沈诺坏了他的财路,他几乎是咬牙切齿的问道:“听说?听谁说的?把那个人叫过来,咱们再对峙好了!”
内门弟子每个月的月俸他是没胆量扣下的,可是进阶奖励什么的,但凡是那些没有门路的,哪一个不是上杆子的白白送给他?偏偏这个小东西竟然还敢质问他?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沈诺也不生气,他敲了敲桌子,慢慢道:“莫非私扣宗门奖励,这也是宗门对我们从祥云城来的弟子的考验么?如果是的话,恕我眼拙,师兄愿意留就留着好了。只是他日,我若有机会面见分宗主,定会将师兄今日对沈诺的私扣奖励的‘考验’特意告诉分宗主,必定让分宗主对师兄今日所作所为得到相应的奖励!”
管事立刻就恼了。
他才只有区区练气七层的修为,能被分到这个油水多的地方当管事,显然是“上面有人”的那种。是以即便有弟子不满他私扣灵石的行为,也不愿意多说。
沈诺也看出来了管事大约是有几分背景,原本也不想跟管事撕破脸,管事若是只扣下他几块灵石,他大约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可是这管事扣下的很可能是一件价值数百块下品灵石的下品法器,沈诺如何能忍得下这口气?
退一步说,他若是真的忍下了这口气,那么将来管事一定会对他人炫耀他是一个多么扶不起墙的阿斗,要宰尽管宰——到了那时,他的处境就会越发艰难。
他踏上修仙路,所求就是不为他人所控制,所修乃自在道。若是今日真的后退一步,无底线的忍让这个管事,那么他又何必修什么自在道?倒不如当日见到墨君琰的时候,就自荐枕席,跟在墨君琰的身后做个炉鼎,无灾无难的修炼好了。
“大胆!还面见分宗主?你以为你是谁?就算你是什么双灵根内门弟子,现在也就是个练气期的小罗罗而已,待到你有机会见分宗主了,老子我都能得到宗主的青睐了!”管事怒声喝道,手一抓,就抓起一把大刀,对着沈诺扬了扬。
沈诺等的就是这个时候,他几乎是立刻就冲着门外喊道:“有人要杀天元宗弟子了!”
这一声他直接用上了灵力,是以很多人都听到了。
他们也很快赶了过来。其实如果沈诺喊得是同门相残——估计也不会有人那么快过来,同门争斗,站在哪一方都像是错。可惜的是,沈诺特意没有指明对方身份,再加上发放练气期弟子月俸房间的旁边,就是发放筑基期弟子月俸的房间,那位筑基期管事进了房间时,就是看到练气期管事对沈诺举刀相向的模样。
他脸色难看,刚要阻止怒气冲冲的练气期管事,就发现其他人也迅速赶了过来。
——沈诺那一喊,很容易误导众人是有外敌来杀天元宗的弟子,所以才会迅速的赶来这么多人。
于是这么多人,练气期的小弟子,全都将练气期管事举刀的样子看在了眼里。
那管事还浑然不知,自以为靠山强大,还在大声嚷嚷着:“臭小子,你别以为来了这么多人,我就会怕了你了!我告诉你,就是你在分宗主门前跪上三年,分宗主也绝不会多问你一句!我扣下的你的……”
“闭嘴!”筑基期管事立刻大喝一声,阻止管事说出不该说的话,私扣低阶弟子月俸的事情,在执事堂做事的人都是心中有数的,他可不愿意就这么被人挑明了来说。
练气期管事也发现自己嘴快了,绷着嘴不说话了。
筑基期管事严肃的看向沈诺道:“你叫什么名字?为何要谎称有人要杀天元宗弟子?谎报敌情,你可知这是重罪?宗内门规绝对饶不了你!”
沈诺丝毫不提私扣月俸之事,却道:“弟子未曾谎报敌情。方才……大家也都亲眼看到了,这位师兄突然对弟子举刀,师兄是练气七层的修为,弟子才堪堪练气三层,一个法术都不会,师兄若对弟子举刀,弟子毫无反击之力,恐惧之下,突然想起门规第一条就是,同门不得自相残杀,这才喊出那句话!”
“弟子自知莽撞,却不认为自己是错。”少年倔强的仰着脑袋道,“师兄对弟子举刀,这是大家都看到了,并非弟子虚言。弟子情急之下求救,莽撞是真,但何错之有?若是师叔执意认为弟子求救是错,活该被师兄砍死才是对,那么弟子敢问,宗门门规当真只是摆设么?我乾坤大陆第一宗门,就是这样对待宗门低阶弟子的么?”
沈诺洋洋洒洒说了这样一番话,已经让那些练气期弟子和他一样露出愤慨之色了——沈诺遭受的欺负他们一一遭受过,沈诺没有遭受过的,他们也遭受过,更何况那管事举刀已经是铁一般的事实,不管那管事后台有多硬,这一次他都逃不了要背负一个残害同门的罪名了!
那些年轻弟子想得明白的事情,筑基期管事也想明白了,他脸色极其难看,目光冷然的看向沈诺道:“他为何要杀你?”这一句话,竟是给练气期管事定了罪名。
这算是筑基期管事的妥协了,而他的妥协,自然也不是毫无目的的。
于是沈诺低头道:“弟子不知。”沈诺的回报,就是丝毫不提管事私扣月俸之事。
筑基期管事脸色好转,立刻道:“既是如此,尔等都随吾去赏罚殿,是对是错,赏罚殿终有定论。”
练气期管事神色慌张,谁不知道赏罚殿是分宗主首席弟子在管着,为人迂腐,若是他们就这么去了,他势必要被剥一层皮出来的。
沈诺也不肯挪动步子,他看着筑基期管事道:“弟子沈诺,四个月前从祥云城进入山门,修炼三个月进阶练气三层。方才那位师兄只将这三个月月俸给了弟子,可弟子进阶练气三层的宗门奖励却未给弟子,弟子斗胆,想要先拿到宗门奖励再去赏罚殿。”
筑基期管事终于明白了,这才是沈诺一开始的目的。
这个少年根本不怕去赏罚殿,赏罚殿历来公正,他又有这么多的“证人”,最后受罚的,一定不是他。
可是这宗门奖励是他最初挑起事端的目的,他是不会忘得。
好或者不好,这都是他应得的,他凭什么要让?
筑基期管事想到这个少年,和那个被唾面百日的少女竟同是从祥云城出来的,心中突然有些微妙。
作者有话要说: 小伙伴们节日快乐呦~~
☆、荷叶
事情明显陷入了僵局。
筑基期管事没有料到沈诺竟敢在这个关口索要所谓的宗门奖励,让他给也不是,不给也不是。
给了,就是和练气期管事,以及他背后的那位金丹真人为敌了;若是不给……这话赶话的,他已经被这个沈诺逼到了这里,不给,却也说不过去。
“既如此,那王师侄就亲自为这位弟子挑一个罢。”筑基期管事终于想了一个“妙招”,既然不能不给,那就让练气期管事,也就是王师侄,“亲自”给他挑一个“好”的罢。
那位练气期的王管事立刻眼前一亮,虎视眈眈的瞅着沈诺。
沈诺则眼观鼻,鼻观心,不动如山。他早就想好了,待会就手持这件王管事亲自跳出来的法器去赏罚殿,好与不好,他一个练气期三层的小弟子说不清楚,那位赏罚殿的主事师叔,想来还是能看清楚的。
只是不等沈诺实施的计划,一个不在他预想内的人突然出现了。
白屏儿笑眯眯的出现在了众人眼前,然后想也不想的就走到了沈诺身边,故意掐了掐沈诺的脸颊,然后大声道:“小家伙,你脸上原来还有些肉的,掐起来还挺舒服的,怎么现在一点肉都没有了?是不是只顾着修炼,连东西都不吃了?”
沈诺情知白屏儿是与他亲近才如此做的,僵着身子任由白屏儿掐完他,方才道:“沈诺闭关修炼,并无空闲浪费。”
其实沈诺的意思是,他在这三个月里,大部分时间都放在修炼上了,虽然偶尔也会去熬一大锅灵米粥,待饥饿的时候混与灵果食用,可是熬灵米粥只要将米下锅就够了,烤灵兽肉就太费时间,沈诺这几个月,算是极少吃荤,虽然修为上去了,也难怪白屏儿会嫌弃他变瘦了。
可是这话听在众人耳中,就是沈诺一心修炼,直接辟谷,服用辟谷丹了。
白屏儿立刻焦急地道:“那怎么成?你还小,还在长身体,闭死关的时候,辟谷就辟谷了,现在可不能胡乱辟谷,素菜荤菜,全都要吃的!”见沈诺不以为意,白屏儿板着脸,比划了一下沈诺和她的身高,故意道,“那你还想不想长高了?要是不吃荤,你以后就是这个高度,绝对连我都长不过!”
前世沈诺一直就不算高。
身边的修士都是身长七尺有余,而他立在墨君琰身边,却连墨君琰的肩膀都够不到。他一直以为那是他的初精泻出过早所致,原来……竟然还有不吃荤的缘故在么?
沈诺狐疑的看着白屏儿,“白师叔所说,是真的?”
白屏儿立刻沉重的点头,然后掏出一个储物袋,递给沈诺,“这是师叔猎来的低阶妖兽,里面的妖丹已经挖出来了,这些肉和兽皮卖也卖不了几个钱了,都给你罢。记得,一定要多吃荤!”
无功不受禄,沈诺刚想拒绝,就被白屏儿将储物袋塞到了他怀里,还冲他眨了眨眼,然后就冷着脸看向被晾了半天的筑基期管事和王管事,“王师侄到底与沈师侄有嫌隙,这挑奖赏法器一事,不如就交给我,两位觉得如何?”
王管事和筑基期管事登时满脸尴尬,眼中隐隐有怒意。他们原本是不怕白屏儿的,她虽然修为比他们高,人缘也不错,可是却是从外门爬上来的没有根基和靠山的小弟子,这面子他们也不乐意给。但是前段时间也不知道这白屏儿走了什么狗屎运,竟然被分宗主收为第三位亲传弟子,甚至举办了收徒仪式——王管事和筑基期管事再不敢招惹她了。
如今白屏儿明摆着是要保沈诺了,二人对视一眼,只能暂时忍下这口气。白屏儿他们惹不起,这沈诺明面上他们也不能惹,可这折磨人和陷害人的手段,又有几个是明面上的呢?这口气,他们是一定要出的,暂时忍下又何妨?
王管事立马捧着一只储物袋递给了白屏儿:“白师叔,这是沈师弟能得到的奖励范畴,下品飞行法器,或是下品灵石三百块,您看……”
白屏儿接过储物袋,神识微动,扯开储物袋的封口处,就“哗啦啦”的将数百件上好的下品法器丢在了地上,同时还有许多下品灵石。
白屏儿这一举动,立刻让这间屋子里的许多人变了脸。因为低阶法器也有上中下品一说,他们也曾经因为进阶筑基,或是进阶练气期中期,后期而得到宗门奖励,可是那个时候,这宗门管事给他们的全是最下品的法器!今日见王管事如此势力,递给白屏儿这位分宗主的亲传弟子的竟全部是同等级的上品,他们要如何才能不怒!
王管事脸色铁青,筑基期管事也被不少人有意无意的瞪视着。白屏儿见此,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捡起一片婴儿掌心大小的玉荷叶,侧首对沈诺道:“沈师侄,我记得你是火木双灵根,要入丹峰的吧?这飞行法器,你不如就选这片玉荷叶,这可是难得是上上品的低阶法器。”
除了这模样有些像是女修用的。
沈诺果然拧了拧眉。墨君琰最擅长炼器和阵法,他跟着墨君琰的日子长了,自然眼力就练出来了,他打眼一看,就看出这玉荷叶是上好的灵木所炼制,对于高阶修士来说,这玉荷叶也算不得什么,可对于练气期的自己来说,这玉荷叶却是可以陪伴他一直到筑基,中间都无需再换飞行法器。白屏儿,的确是在为他着想,虽然他并不知道这其中的缘故。
沈诺想了想,还是接过了玉荷叶——无论如何,这玉荷叶都是如今他能拿到的、最适合自己的东西。
“多谢白师叔。”沈诺也一早从李远那里打听出来,白屏儿已经是丹姬道君的亲传弟子了,是以并不担心白屏儿会因为他而得罪人。只是她为何愿意这么帮自己,他事后还是要打听出来的。至于回报,因果,也要在他查清楚其中缘故之后再说。
见众人已然对主管发放月俸的他们生了怒气,筑基期管事马上道:“既然沈师侄的月俸和师门奖励都已经拿到了,那这件事就这么算了罢。毕竟,这些事情若是闹到上面去……对沈师侄也未必有什么好处。”
沈诺一脸诧异:“月俸和师门奖励都是弟子应得的,弟子拿这些难道不应该么?至于去赏罚殿,这原本也是师叔的主意,为的是王管事向弟子举刀一事,和弟子拿不拿的到师门奖励又有何干系?还是说,弟子拿到了师门奖励和月俸,王管事对弟子举刀一事,赏罚殿就不管了?若是如此,这些弟子不要也罢,这样的师门……”
少年微微抿唇,涨红了脸,显见是气得不轻了。可即便如此,他也克制着没有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众人见状,对经常发放月俸,克扣灵石的管事更加没好感了。于是也都你一言、我一语的撺掇着几人去赏罚殿。白屏儿更是大包大揽地道,她家大师兄一定会“保证公正,绝不无赖”。
那位筑基期管事和王管事无法,竟是被众人威逼着去了赏罚殿。
赏罚殿中,白屏儿的大师兄竟是满脸怒容,他这才知晓,原来这分宗里,竟有那么多偷奸耍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