劲儿,地包天总算懂了,摇晃肥臀头前引领。众女手牵着手相随而行。桃夭夭目视她们背影消失,抽出石堆里的火把,逆水继续探索。
石厅与地洞相连,依地势凿筑。桃夭夭走出里许,洞内愈发宽阔,四周钟乳石奇形怪状,火光一照,若静若动,仿佛是龙宫里的狂蛟巨鳄。而底部水流湍急,偶尔游过几只小螃蟹小螯虾,更多的却是白森森的人骨。东一堆,西一堆,散布于的岩窟坑洼间,时而闪烁磷火,映得洞壁光怪陆离。桃夭夭触目惊心,暗暗对天祈祷,只盼小雪千万别出什么意外。
又走了三五里,脚底忽然踏空,河水淹至肩头。桃夭夭心慌,右手胡乱抓捞,无意中摸着一大片滑溜溜的玩意儿,象是皮革,举到面前细看,几个窟窿排列对称,符合五官尺寸——赫然就是张人皮!桃夭夭毛骨悚然,赶忙扔掉。随即发现流水中漂物零星,尽是些筋骨毛发,碎散皮肉,想来都是入洞遇害之人,被洞中恶魔生吞活剥所剩的残骸。
忽而一物漂至,比人皮宽大许多。桃夭夭抓到手中,借火把的光亮辨别,那东西颜色纯紫,质地轻柔,是少女的绢绸衣裳。他打了个寒战“紫色衣衫,峨嵋女弟子的服饰,小雪……小雪出事了!”跟着又飘来裤子,腰带,甚至亵衣肚兜,也都是女子所用的物事。
倘若激斗中衣衫破碎,绝不会连内衣裤都脱落。由此推测,小雪即使活着,也是赤条条浑身裸露。联想金轮教禽兽淫行,小雪的惨状何以堪言?桃夭夭发根竖直,咬牙欲碎,一股怒火冲透三焦,大喊道:“小雪!小雪!你在哪里?”
回音反复激荡,一迭声“在哪里,哪里……”,沿洞壁传向幽暗深处。忽然间,洞里咆哮暴烈,震得耳膜生痛。桃夭夭加劲蹬地疾走,刚拐了个弯儿,前方波影起伏,好大一片地底湖泊,正是地下河水的源头。湖对岸崖壁陡峭,水流形成瀑布,发出沉闷的轰响。
就在这个时候,湖面波涛滚涌,一个巨型魔怪分波而出,冒起脑袋,肩膀,胸腹,血肉模糊的四肢,凸出的眼球如灯笼,站直身躯后,湖水只及它腰肋。察觉火炬晃亮,魔怪仰头暴吼,吼声与瀑布相应,直若万钧雷霆。
第五回魔窟惊魂情肠暖2
常言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面临如此凶况,在平时桃夭夭早就落荒而逃。但他此刻悲愤填膺,眼中似要射出烈焰,反而迎着恶魔前进,吼道:“来呀!红屁股丑八怪!你来剥我的皮啊!把小雪好好还来!老子让你从头到脚剥个够!”纵身跳上湖边岩石,使劲将火把抛去。魔怪猝然无备,被火光吓了一跳,转瞬凶性发作,握拳捶打胸膛,从湖心猛扑而来。
桃夭夭算是豁出去了,有什么扔什么,左臂疾挥,又将手里的衣裳抛出,蓦地想到“小雪若是遇难了,这些衣衫就是她的遗物!我怎能轻易丢弃?”怎奈挥臂时运足了真气,几件衣衫横空疾飘,一直飘入悬崖下方。那魔怪停步仰面,视线随布片儿移动,一瞬间翻身扑腾,仿佛小孩见了风筝,怪笑着跳进悬崖。
突变横生,桃夭夭呆了半刻,恍然大悟“恶魔也想得到小雪衣物!”正待赶去抢夺,耳畔传来轻轻的呼喊“我在这里,快过来,这边!”话音清亮,略带三分冷意,正是小雪特有的语气。桃夭夭热血沸腾,胸膛欢喜的似要炸裂,定了定神,弯腰搜索。岸边岩壁中有个小洞,径长三尺深若矿坑,为地泉万年侵蚀而成。桃夭夭趴近洞口,道:“小……小雪,你,你没事么?”
小雪在底下应道:“我很好,你快下洞啊!那血婴魔力霸道,你我不是它的对手。”
桃夭夭想起小雪全身赤裸,忙缩回脑袋,问道:“你没穿衣服吧?我这样下去不太方便,你有遮身的东西么?”
小雪略显迟疑,道:“我没……没穿的。”口气转急,催促道:“先别管那么多,保住性命要紧。这个地洞别无出路,就这小石洞可以躲藏,你赶快跳进来!”
桃夭夭大摇其头,道:“不行不行,性命固然要紧,你的清白更须顾及!还记得璇玑峰竹林那回么?我就是行事莽撞,被周天使抓着破绽,诬蔑我强……引得许多人议论,差点败坏你的清白名节。今日又逢此难,怎能再干出同样的傻事?”
小雪强自按捺急性,耐心劝道:“我一个山野女子,哪里讲究什么名节?大家同门手足,彼此容让是应该的。我都不计较这些,管他旁人说三道四呢!桃师哥男子汉大丈夫,做事应该当机立断……哦,对了,你答应过保我平安,男子汉说话算数!现在情势危急,你快下来保护我!”
一听她口称“师哥”,当日两人的约定浮现脑海,桃夭夭情意萦怀,心意更加坚定,道:“师妹言之有理,我想到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你稍微等待一会儿……”摸向腰间,边扯腰带边说:“你只管放心,我办事最稳妥了……等我脱了衣服给你穿好,即便日后他人知悉,也会赞赏师妹守身如玉,纯洁无瑕。”
岂料衣带沾水纠连,急切难以解开。就这样耽搁片刻,悬崖那边嘶吼震天,脚步“噔噔”逼近。恶魔玩够了小雪衣物,跑回来追捕原先的猎物。偏生桃夭夭痴性大发,满脑子只为小雪考虑,嘟囔:“唉,怎地脱不掉?……别急,别着急,就快好了,女儿家光着身子,如何见人?庄子虽言‘真者受于天’,谁生下来是穿衣服的?但人大了知羞懂事,总得有所遮掩,我就不信庄子成天光屁股满街逛……”
小雪七窍生烟,怒道:“我光身的样子,你又不是没见过!书呆子罗里罗嗦,存心气死我呀!”情急生智,决然道:“峨嵋弟子同生共死!你要自断生路,我也不想活了!啊——!”惨叫既尖锐又短促,与她平日语调大相径庭。
桃夭夭知她性情爽烈,素来出手狠决,挥剑自尽也非意外,登时骇然大叫:“别干傻事!”合身钻入石洞。那洞壁生满青苔,异常溜滑,他刚钻进半截腰身,便象鱼儿掉入竹筒,一骨碌滑落至底。七八丈的长度,洞道不太倾斜,但前冲势道过猛,肩背撞上坚硬的岩石,肋部如刀斧砍凿,痛的冷汗直冒。他也顾不得伤痛,伸手四处乱摸,骤然摸到个骷髅头,心里咯噔一下,悲呼道:“师妹,小雪师妹,你死的好惨!我害了你呀!”转念惊奇,大声道“不对!不对!她才自尽,怎能马上就变成骨骸?”
身后传来小雪的声音:“傻子,别吵了,我好好的。”
桃夭夭大喜,道:“你在哪儿?”转身伸臂摸索,发现洞底狭窄,仅可挪移三五尺,如同关押犯人的囚笼。
小雪慌忙道:“你别过来,待在那边别动,我看的见你呢!”
女孩子毕竟怕羞,当初豪言讲的叮当响,真要裸体面对男子,却感一阵莫名的害怕。小雪抱膝蜷缩,后背紧贴坚岩,连呼吸都屏住了。
桃夭夭退回原位,将骷髅扔到石洞角落。磷火划出条蓝色的弧线,只见洞中遍地白骨,交错支棱,想是为躲避恶魔藏入石窟,终致困饿而死的落难者。
过一会儿,眼睛逐渐适应黑暗,凭借白骨散发的磷光,桃夭夭辨出小雪所处方位,伸手解开腰带的疙瘩,只留裤衩遮丑,其余衣物都扔给她,道:“快换上吧,当心着凉。”小雪接了衣服,依旧蹲坐不动。桃夭夭恍然,背过身去面朝岩壁,等她换好示意,再转过来正面相向。小雪长嘘口气,拉紧衣襟下摆,低声道:“谢谢啦,多谢这般照顾我,桃师……师哥。”
桃夭夭道:“小事一桩,何……何足,何足挂齿。”他胸腹多次受到震荡,情绪激动时未及顾念,这会儿转危为安,断骨的痛楚却似海潮拍岸,一波接着一波,吐字变得断断续续。小雪觉出端倪,关切的道:“你受了伤么?伤哪儿了?让我看看重不重?”
桃夭夭喘息数次,稍微舒缓了些,说道:“没关系,我斩杀姬空行的时候,肋骨裂了点小豁口,百花教的姑娘们已帮我接好了。”
小雪道:“你杀了姬空行?”
桃夭夭刚要答言,忽然洞外巨响轰然,夹杂似哭似笑的长嚎。那剥皮恶魔搜寻无果,正捶胸顿足大发脾气。两人相隔虽远,仍感邪气汹涌,急运真气护住要穴。小雪搀扶桃夭夭臂膀,小心翼翼爬至洞口,观望洞外情况。
第五回魔窟惊魂情肠暖3
只见湖面水花四溅,碎石纵横乱射。那恶魔挥拳踢腿,把地洞击出无数深坑,蓦地仰天暴啸,湖面一下凹陷,大半湖水都被啸音激入半空,露出黑黝黝的湖底。只听“呼呼”声响,湖水陡然回落,狂风卷起尘沙冲向四方。两人若非真气护体,必被当场震死。目睹此等威势,不由骇然,自然而然的相互挨近。
恶魔折腾多时,戾气逐渐平复,坐在湖边发呆,长爪漫无目的的搅动波浪。桃夭夭暗想“它这呆头呆脑的神态,跟地包天有点相象。”
小雪悄声道:“此魔唤作‘天池血婴’。只因金轮教掳掠民间婴儿,剥取皮肤制成法鼓,残骸抛于西域天池附近,日子久了怨气凝结,化作了血婴巨魔。摄魂门兰师兄擅长驭魔术,昔日讲解法义,我曾听他说起过这种魔怪的成因。”
桃夭夭道:“剥婴儿的皮……有这等惨事!金轮教丧尽天良,血婴杀死番僧,它是为自己报仇。”
小雪道:“那些婴孩失去肌肤,死时惊惧难安。血婴深怀遗恨,急欲补全尸体的残缺,才有收集人皮的习性。”顿了一顿,接着讲道:“早先我追踪葭柔到了这里,跟她斗的精疲力竭。遇见血婴时法力耗尽,再也发不出菊英剑。我以为死定了,血婴却捡起我撕破的衣襟,拿在手里把玩。我想起兰师兄所讲的故事,立刻脱掉衣衫,假充人皮扔给它。血婴的心性虽幼小,终会识破‘假人皮’,我只好一件件的脱,拖延工夫寻机逃脱,里外的衣服就全脱光了……唉,如果没找到这个石窟窿,我定被它撕成碎片。”
石洞仅三尺宽,两人并头斜躺,身体几无空隙。小雪轻言耳语,吐气如兰。桃夭夭心神俱醉,赞道:“你好聪明……”说话时微微吸气,带动她颈后柔软发丝,一下钻进鼻孔。桃夭夭奇痒难禁,下巴微仰“啊,啊”作势,眼看要打喷嚏。可各处一片静谧,响声大了必然惊动血婴。小雪不及举手阻止,匆忙中斜肩侧头,用右脸堵住他的口鼻,硬生生的把那个喷嚏顶了回去。
一刹那,时间仿佛凝固了。桃夭夭眼里金星乱闪,喷嚏被阻,气息逆行入肺,要多难受有多难受。但随即妙感频生,暗叫“我的嘴贴她的脸……岂不是在亲她?”一动也不敢动,嘴唇吻着那娇嫩的脸蛋,体内气血直冲脑门。小雪同时想到此节,又羞又窘,伸掌推拒,却推在他腰腹之间,桃夭夭鼻子里轻哼。小雪自悔用劲过大,歉然道:“对……对不住!弄痛你了么?”
桃夭夭神魂颠倒之中,骨头都似轻了几两,再痛十倍又何妨?嘴唇虽离了她的面颊,距脖子仅分毫,香泽微闻,温软可触,桃夭夭恍如置身当日梦境,双手不自觉的搂住她的腰肢。小雪胸中突突鹿撞,深恐引起恶魔注意,不敢挣扎,也抱紧他的肩膀,蜷腿耸身,如尺蠖爬行一般,慢慢的往回退缩。
终于退至石洞底部,小雪暗道侥幸,回想爬行时扭动筋骨,估计桃夭夭快痛昏了,指尖摸向腰带系着的流珥瓠,道:“你撑得住么?要不先喝点麒麟髓吧!龙百灵熬的药水,她说止痛有效。”小雪本不愿摸龙百灵的东西,又知她言出必中,为了减轻桃夭夭的伤痛,也只好曲意迁就。
这当口桃夭夭的确快昏迷了,却非伤痛所致。两人相拥爬过洞穴,贴肩交颈,胸腹大腿的肌肤摩来擦去。一个气血阳刚的少年,怀抱娇躯几近亵狎,对方又是钟爱的少女,如何把持的住?渐渐情欲火烧,就去解她的衣带。忽听小雪提到“龙百灵”,好似一瓢冷水泼到顶门,忙道:“不,不用了,我很舒服,半点都不痛。”仿佛龙百灵就在近旁,目睹“相公”所为,正伤心的抹眼泪。再想人家小雪体贴入微,自己却满腔淫念,与那金轮邪徒又有何异?刹时深为懊悔,连耳根子都热乎乎的。
他心里惭愧难当,右手却舍不得缩回,仍揽着小雪的纤腰。小雪不忍强违其意,便任由他搂着自己。两人并排相依,久久不说话,忽而心有灵犀,一起扭过脸来,道:“你……”均感好笑又吃惊,再度开腔,又是异口同声:“我……”这下想说的话全忘了,瞠目结舌,相对语塞。
还好女孩儿家心思活,小雪念头急转,紧接前言道:“你打败姬空行的经过,给我讲讲好么?”
桃夭夭立时两眼放光,打开了话匣子:“若论空行坛城那场大战,那是太精彩了!我跟魔王交手三百回合,好几次险被砍死,他那魔斧名为‘半月破穹斤’,势大力沉……”
小雪静静的等他讲完,托着腮帮子沉思。桃夭夭首战大胜,讲来没半句褒奖,未免有些败兴,自嘲道:“象姬空行这等小角色,你们高手是看不上眼的,也只配让我这三流弟子收拾。”
小雪道:“姬空行乃坛城魔主,岂是小角色?你砍掉他的头颅时,可曾见到一枚内丹掉落?”
桃夭夭道:“内丹?我没见过啊?”竭力搜索记忆,摇头道“他首级落地,身体裂成粉末,或有什么丹丸,一并碎散了罢?”
小雪道:“但凡妖魔形神俱灭,内丹必然显现。姬空行魔力很强,所炼内丹的形态也该很显眼,绝无凭空失落的道理。看来那魔头并未灭亡,只是趁势逃跑罢了。”说着转过脸,唇边泛起笑影,道:“入门两月就击败坛城魔王。本派创立千余年,没几人能立下此等大功。大师兄位子你是坐定了。我先叫顺了嘴,岁末竞德大会,比别的难说必胜,可要叫几声‘师哥’啊,谁也没我叫的熟练,哈哈。”
桃夭夭听她赞语可爱,心里甜丝丝的,说不出的畅快。小雪又叹道:“坛城大战胜是胜了,可惜没取得姬空行的内丹,那宝贝经由万般磨炼。你若摄入体内,能增百年道行,日后当了大师兄,本领高强才可服众。”
桃夭夭笑道:“姬空行败军之将,早晚被我大卸八块。他有多少内丹外丹,牛黄狗宝,我都统统挖出来给你。”
小雪道:“给我作什么?妖魔若是被你所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