宓文妃道:“五台掌门自家道术炼的太深,与玄门真气相冲,未能尽展归元幡妙用。青城派掌门,你的道行稍浅些,可愿接手此战?”
一听昆仑邀请下场,周尚义心头打了个突,摸着胡子踌躇未决,忽看何兆基四肢撑地,缓慢的往回爬,奇道:“他中了剑没死?”
宓文妃道:“为了保住峨嵋弟子的法力,剑仙首徒不会杀死对手,不信你可以亲身去试试。”
周尚义不懂这话的含义。峨嵋众徒多已辨出,李凤歧那几剑方位极准,恰好从何兆基筋骨缝隙间穿过,避开致命要害,出血也极微少,只令他暂时麻痹而已。宓文妃道:“怎么?青城掌门,不伤性命的战斗,你都不敢接手?”
忽而周天岁高呼:“我来接战!”飞步抢出。他恨峨嵋派入骨,日夜渴盼报复,今逢仙宗首领支持,斗法又无性命之忧,怎不奋勇向前。宓文妃道:“好,不要使青城道术。”话犹未绝,右起第二幅长幡翻转,白色反光照射周天岁头顶,只见他身影忽逝,一霎闪现在李凤歧身后。黄幽大叫:“他妈的,是我……我的剔天刺!”
此刻众人都已明了,峨嵋弟子失掉的法术,就是被那六十四面长幡所夺,翻面时传送给何兆基等人,用来向李凤歧发起突袭。周天岁单臂运劲,气流贯通肢体,掌心多了把真气凝成的利刃,不知怎地手法如电,一瞬间连刺好几百下。李凤歧前伤还未化尽,分不出气力遮拦,脊背肩胛被刺成蜂窝,鲜血斑斑点点染红衣襟。如梦如露大声尖叫。众人焦惶注视下,忽然周天岁弹开数尺,落地手脚抽搐,又被剑气封闭了经脉。
第二十六回怎堪情殇心力乏8
李凤歧呼出口浊气,微笑道:“这么斗下去,好象是陪我炼功,这仙体可愈发坚固了。”他以存余的少许真气运使天王盾,承受一次次重击。剑气只用心念驱使,片刻间渐行圆熟,剑路与早先的鸿冥剑法相同,但精微之效增加何止百倍。又寻思纯用意念施法,应是天山仙宗的特色,玄门法术承续昆仑法学,炼至最高级却类似天山仙法,想必是祖师博取两家所长的原故。一面思索,一面吐气化伤,峨嵋众徒见他转危为安,绷紧的心弦稍稍放松。
宓文妃道:“仙体虽成,剑术仍未达到顶巅,你还缺少一件最重要的法宝。”这时何兆基爬转回来,几名五台弟子迎着扶起,周身略无伤损,脸上羞惭难掩,垂着头溜向人群后方。那边周天岁同样被放倒,满地打滚,却兴奋的大嚷:“我没受伤,他伤不了我!这小子只会锁人经脉,没半点杀伤力!”伸长脖子向后喊:“二弟还等什么,快上来报仇啊!”宓文妃道:“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这话不错。”暗中不知施加了什么刺激,躺在担架里的周天使便似针扎的蛤蟆,腾地跳起狂冲,两条狗腿犹如踩着风火轮。
周天使这一冲出,两面白幡照射过来,立时将风雷,遁甲两门法术移入其身。随着法力猛增,凶性蓦地发作,狂吼:“峨嵋狗贼,还我腿来!”起手放出火流,射向李凤歧下盘,身影一闪而逝,忽从半空扑下,掌中握的是遁甲奇兵剔天刺。周天使在玄门修过道,两种法术同放,威力比前面两人超出许多。但李凤歧的剑术也更加熟练,心神微动,剑气即已指向周天使鼻端。依着下坠的势头,等于往剑尖上扑落,相隔仅寸许,闪避格挡都来不及了。周天使魂飞天外,惊悸中张嘴向地上喷气,一股强风托起身躯,怎料剑气又悬空倒垂,转等他自己朝上撞。周天使此时身兼两门绝学,可算仙道绝顶高手,背肌刚微触剑芒,立使遁甲搬运术移位,一霎横移七八丈远,猛觉腰侧发凉,暗叫“不好”,已被平放的剑气贯穿了身躯。
只听“噗”的闷响,周天使重重摔落于地,情状俨如前面两人。李凤歧心念转到那里,剑气便在何处生成,运行快的无与伦比,任何逃逸术,搬运术,移形术都没法避开锋芒。经过几番交手,他暗觉何兆基三人虽然会使玄门道法,但并未变成自身技能,周天使兼有两门真气,那更是玄门修道的大忌。显而易见,传功调气的真正操作者,定然是举幡的六十四个少女,长幡经炼制猝难击破。于是转换攻击对象,制服周天使同时,剑气照准举白幡的少女猛刺。只见寒光夺目,逼近眉间的“上丹田”,那少女全无抵抗的举措,尖声惨叫,一张俏脸吓的煞白如纸。李凤歧暗惊“她是凡人!”硬生生收起剑光。那少女险些跌倒,白幡晃荡,反光又照中周天岁。遁甲法术传入身躯,周天岁活象挣脱套索的野兽,倏地跳窜近前,抽出腰间匕首,深深刺进李凤歧的右胸。随即剑气反刺肩窝,周天岁再次瘫软。李凤歧随手一挥,将他甩出数丈之外。
一连串突变交迭,众人只看的眼花缭乱。李凤歧手握匕首木柄,缓缓从胸口拔出,热腾腾的带出几股血流,却不朝伤口看一眼,只是端望那举幡的少女,暗自纳罕“她们是凡间女子,丝毫法力也无,怎地充当法器的操控者?攻破归元幡岂不太简单了?这龙夫人行事诡谲,处处暗伏机巧,不可轻忽行动。”心下盘算,运功化伤。峨嵋众徒急盼天王盾起效,尽快化愈伤处。但看李凤歧面若白蜡,登知他失血太多,真气几近耗竭,纵然剑术神盾灵验绝伦,血肉之躯终究有其极限。假如肉身消亡不存,元神飘游无根,纯阳仙体也就形同虚设了,怎挡得住敌方一波强似一波的冲击?时危势紧,魔芋大夫急欲出手施治,可是他参加过桃行健主持的东海大战,牢记令行禁止的严规,天龙神将之令绝不可违,已成为铭心刻骨的信条。李凤歧既不准旁人插手,又有什么法子助他脱险。魔芋大夫焦灼犯愁,一时呆在原地。
龙万乘目视周天岁挣扎爬回,忽道:“侄儿有桩事弄不明白,想请大娘指点。”宓文妃道:“何事不明?”龙万乘道:“那个剑仙首徒几次占了上风,制的对手瘫倒不起,为何不下杀手?”龙靖坤问道:“莫非是怀柔之策,想拉拢各家道派?”他平生醉心权谋,将心比心,也将李凤歧设想成老谋深算的枭雄。
宓文妃道:“五台掌门,周家弟兄,已经和峨嵋派断绝情谊,拉拢他们是没用的。不过峨嵋弟子的法力在这些人身上,人伤则法损,人死则法散。剑仙首徒只为保全同伴的法力,宁可放过敌人,自己承受伤害。”
龙万乘奇道:“还有这等怪事,即便顾全同伴,也犯不着把自己的性命搭上啊!”宓文妃冷冷的道:“潇湘花雨若不舍己顾人,就不叫潇湘花雨了。”龙万乘笑道:“那就好办了,不论战胜战败,总之他不肯伤人,二弟尽可放手一搏,现下还怕什么?”宓文妃道:“我也不知他在怕什么?”
龙千寿生性猥鄙,往常最喜欢虐待弱小,眼见李凤歧身负重伤,耳闻争斗不至伤身,登时撩动了满腔凶气。龙靖坤素知儿子性行,说道:“日后疆场上总需争强斗胜,千寿磨炼磨炼也好。还望大嫂照拂,把那什么峨嵋法力传给他。”宓文妃道:“不消吩咐。”
龙家这边商议甫毕,远处忽然传来欧阳孤萍的喊声:“用车轮战对付峨嵋后辈,昆仑仙宗真是好威风,好光彩哪,仙道各派正该传颂崇仰。”宓文妃应道:“他们都是凡人,用的是玄门道法,与昆仑仙宗无涉。”孤萍大声道:“利用凡人为害,不怕堕入魔道?你是仙宗首座,还是妖皇的走狗?”
宓文妃轻笑道:“丫头嘴利,我懒得跟你争辩。闻听你性子阴沉刻薄,倒是很对我的脾气,座下正缺个贴身婢女,等峨嵋派灭了你就跟着我罢。”孤萍未及答言。兰世海厉声喝道:“仙宗远避人世纷争,几时把世人当作报私仇的棋子?久闻天文宿前辈湘君隐居洞庭水府,从不涉世扰人。宓首座所作所为,晚辈倒想请湘君来评评理。”
第二十六回怎堪情殇心力乏9
孤萍道:“昆仑仙宗自居正派,也有祖宗师承,似你们这般恃强行凶,不讲道义规矩,和妖邪有何区别?怎对得起创立昆仑仙宗的前辈先祖?”
宓文妃不再理睬两人,道:“千寿,你还磨蹭什么,任由人家拖延时间,养好伤蓄足气力再开打么?”一语点破关节,孤萍故意挑起口舌之争,原是想为李凤歧争取片刻的余暇。龙千乘浑浑噩噩,乍闻对面美女疾言申斥,正听得入神,忽经大娘提醒,恍然道:“可恶!敢跟我耍缓兵计!”凶性陡发,左手舞鞭右手挥刀,发疯似的朝李凤歧攻去。
方阵前沿十六面长幡应势齐转,十六道白光照定龙千乘,霎时刀影千重,鞭风狂啸,各种玄门奇功同集彼身,龙千乘大喜道:“啊哈,这个好玩!”鞭子霍地挥下。李凤歧伤势还没转化完,微微皱眉,向左边一让,乘鸿冥剑气,身形飘然移开数尺。但就是这一下移位,仍是以气驭剑的老路,耗损了仅存真元,差一点气竭昏倒。此时李凤歧若受重击,肉身必将毁坏,魂魄无依,仙体被破也在旦夕之间了。可龙千寿玩的兴起,竟忘了乘胜追击,一鞭鞭抽向地面,轰响声处土崩石裂,四下里剧烈摇晃,大笑道:“哈哈,我的鞭子会打雷!好玩的紧……我肚子有股热气窜起,直窜进手心,传到鞭子上就能放雷电!”鞭梢电闪雷鸣,正是何九宫的五雷法。按常理推较,用普通兵器作法无甚助益,反倒有失法术灵意,峨嵋弟子极少采用这种画蛇添足的笨招。龙千寿鞭子耍的兴高采烈,明显不通峨嵋法理。
宓文妃道:“别光顾瞎闹,放跑了对手。”
龙千寿笑道:“他跑不掉的!”右手舞散刀花,一团利刃旋风乍起,中间光斑形似枯叶,刹那间包围了李凤歧。黄幽眼珠瞪圆,咬牙道:“这,这是,是我们遁甲门的碎骨叶风攻敌术,奶奶的他使的乱七八糟,全不解风疾叶缓,气凝尖端的诀窍。”孤萍喝道:“你是那边的!还帮着讲解?”黄幽猛省道:“对对,他乱使才好,他妈的,最好失手把他自个儿切碎!”然而龙千寿并没伤着自身,右边刀势愈紧,左手反复挥鞭,体味法术在身的新奇感,嘴里嘟嘟囔囔:“嘿嘿,肚子好象分成两半,左边热乎乎,右边冷冰冰的,这冷气窜到胳膊,似要向外面飞出刀子。”蓦地扔掉兵器,碎骨叶风随指尖运转,越发迅疾凌厉。
不同于何兆基等人,龙千寿从未修过道,根基全无,宛如一个空空如也的水缸,容纳外物反倒更加容易。峨嵋道术体用顺乎自然,破坏力超乎寻常的强猛。那情形就象七八岁孩童操纵大炮,不拘章法无所忌惮,足以将周遭事物悉数轰烂。再者尘归元幡传功虽是灵便,却最适合凡人受纳,相较之下何兆基等各自炼有真气,难免与外来的真气排斥。李凤歧先前运剑制敌,是从他们气脉冲斥产生的空隙中穿透,血行筋骨均无触碰,令他们丧失战力而受伤甚微。但龙千寿体内绝无排斥的现象,真气浑然流通,哪有间隙让剑气穿过?李凤歧只得凝神先行拆挡,心念转细剑气分化千万,密响如迸豆,从各个方向格开碎骨叶风。
其实两人的修为天差地远,龙千乘纵然奇术加身,李凤歧要伤他仍是易如反掌——循着刀势反攻,一剑就能令他身首异处。但峨嵋道法也将随龙千寿的伤亡而泯散,众同门失去复功的可能,强敌面前只如一群待宰羔羊了。
峨嵋众徒看李凤歧艰难招架,均知所为何故,黄幽喊道:“大师兄你快反击啊,别管我们法力能不能恢复,杀敌要紧!”正当此刻,龙千寿体运功法渐熟,抛掉钢刀,合身凌空飞扑,神雷弹加引殃灯,碎骨风含搜魂法,各种法术齐发,泼天覆地般朝李凤歧袭去。黄幽惊急狂呼,方灵宝也跟着喊:“大师兄别管我们,杀敌要紧!”
李凤歧心下烦躁“我若不管你们,何必吃这苦头?哇啦哇啦的聒噪,好教我分神!”孤萍瞧出利害,断喝方黄二人:“闭嘴,你们别闹了!”生恐扰乱李凤歧心绪。众首徒都曾在剑仙道场里听过讲,依法理推知,上乘剑术讲究人剑合一,最关键的是心意与剑气相合,以心驭剑重在心思飘逸,牵记忧患必使剑术失灵。方黄二人猛省此节,赶紧捂住嘴不敢吭气。岂料李凤歧实是随性洒脱之至,一转念间已抛尽烦忧,纵声长笑道:“闹吧,干脆大家都来胡闹。”跳起身,剑气收成坚厚平面,推向龙千寿身前爆开,“蓬蓬蓬”接连三下,龙千寿倒退三步,眼睛里金星乱冒。
剑气收拢则再无格挡之效,先前袭来的术法,如碎骨叶风神雷弹等等,尽数击中李凤歧的胸腹部,刹时衣衫破碎,皮焦肉绽。他却浑不理会创伤,心念恍似脱离躯壳,原本分细的剑气变厚重了,正合以拙胜巧的剑理。持续推进暴震,势将龙千寿震的昏死过去。忽然李凤歧大喝:“今天就弄死了你,将来少个争夺皇位的对头!”连喊数声,一声比一声高。
此话传入耳中,众人莫名其妙。龙万乘脸上挂不住了,奋然跃出道:“二弟,我来帮你!”
历来帝王之家内斗惨烈,亲兄弟争权夺位,杀身害命几乎是惯例。龙家虽非当朝皇室,但龙靖坤给儿子取名“千寿,万乘”,其志已不言自喻。既然自认是天胄龙种,两兄弟又性格凶残,相互间哪能不存嫌隙。李凤歧顺情推理,语中带刺,恰巧点破龙万乘的心事:龙家大老爷并无子息,二房中只有他兄弟两人,倘若龙千寿身亡,龙家夺得江山,那太子的宝座不就稳稳落到自己手里了么?只是这算盘经常在肚里打,不敢向外泄漏,否则落下手足相残的恶名,必惹父亲厌弃。今逢李凤歧这一说,龙万乘再不行动,倒象自认了陷害兄弟的意图。他也是精滑之人,立刻挺身援战,借此洗脱自身的嫌疑。三十二面归元幡随势翻转,一道道白光齐射,将峨嵋道法传给了龙万乘。
李凤歧正要激他下场,料敌机先,半途伏下暗招。龙万乘刚一腾空,双腿立时麻木,仿佛被粗绳捆紧了。原来遁甲法术每每腾挪闪转,形式类同世俗武功,易于凡人体会,不象卜筹,摄魂等道法那样诡变隐秘。所以周氏兄弟,龙千寿最初采用的法门,都是先以遁甲术冲刺。李凤歧算定龙万乘也将如此,心神微分,将剑气藏于遁甲术的各个方位,抢在他功法熟路,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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