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京戎眼睛里,射出像濒死的野兽目光般的一股狠劲,拽着白狼王就是不松手,然后向后猛跳一步,重新把狼身拉直,并拼命转身拽住白狼王,生死存亡在此一举。他憋足了劲,猛地转过身,拔起插在地方上的剑,眼看就要朝着白狼王的头颅猛刺下去,势不可挡。
白狼王嘶声竭力反抗。
十几位将士脸上露出了希望。
白狼群里开始躁动。
一枝箭矢如同流星飞蝗,尖锐地划破寒风,噗的一声,刺透燕京戎的心脏。
燕京戎瞪着铜铃大的眼珠子缓缓倒了下去,死不暝目,他的手里还紧紧攥着剑。
这现象太过异常!事情太过突变!
十几位将士集体吓得一哆嗦,那点希望瞬间凝固在他们布满血迹的脸上,十几双的赤红目光和几十双锥子般的目光飕飕飞向箭矢横飞的所在。
卫庄手保持射箭的姿势,和平时的神情动作不同,此刻的他冷如冰山,毫不掩饰他浓重的几乎令人窒息的杀气。
秦苍眼中的疲惫不见了,迸射出凌厉的目光,他一手死拖住卫庄的腰,减轻卫庄受伤的脚的负担,他的另一只手握紧匕首,浑身散发着逼人的锐气和杀气。
。。。。。。。。。。。。。。。。。。。。。。。。。。。
作者有话要说:扭动~~~咋没人留言呢~~~T…T
☆、【第九章】信任
两人慢慢走出马尸堆,卫庄瘸着腿,一步一步艰难地在秦苍的帮助下走了出去。
即使这两人看上去狼狈,但是在场的将士们没有人敢将他们看作普通的十岁孩童。
死寂。
天地间唯有死寂。
遮天的云层又阴了下来,低低地压着远山,削平了所有的山头山峰,雪地深林显得更加平坦,又更加压抑。
天上飘起雪沫,小而软又苍白。
十几位将士崩溃了,开始号啕,逃跑、尖叫着四处逃散。
几头凶猛的白狼追了过去撕碎,然后惨叫声,怒斥声,求救声,此起彼伏。
片刻,世界再次恢复死寂。
雪地上尸横遍野,冰血铺地,碎肢万段,像一片被反复征战过的战场。
一群年轻的生命,在寒风凛冽中戛然而止,变成了杀场上的炮灰。
每匹马的惨状与士兵们如出一辙,马尸密集处,残肢断骨犬牙交错。。。。。。这一幕幕都似乎在说——强者生存。
狼也很想当一个善良的动物,但狼也知道自己的胃只能消化肉,所以狼唯一能做的只有干干净净的吃掉每次捕杀的猎物。
所以,无论是人还是马,都已被狼群分食。
秦苍和卫庄木然地远远无视恶狼扑食。
两人的遥望远方的目光,露出零星的茫然。
情况有点糟糕,白狼王似乎不让他们离开,最糟糕的是卫庄的脚伤不能在拖下去了,不及时治愈的话就会被冻废。
秦苍信心开始摇摆起来,他对狼的报恩产生了怀疑。
白狼王留下他们,该不会是把他们当贮备粮了吧!
“嗷唔!——”
这是开始召唤同伴的声音!秦苍木然看着白狼王嚎鸣的矫健身姿心想。
于是,正在吃食的白狼们纷纷停下了进食,它们聚在白狼王的身边。
群狼都把尖碗形的长耳,像雷达一样朝着狼王所在的方向。所有的杀手都在静候狼王下令。
被大狼们簇拥着的白狼王傲然端坐,像是在消化够把胃撑破的食物,又像是在给群狼们传递着什么信息。
狼群终于动了,在太阳将落的那一瞬间。
它们朝着秦苍和卫庄走来。
而这两人早已经冻得做不出什么表情了。
一件出人意表的事发生了。
白狼王挺直身躯,抖了抖了一身的狼狈,它紧盯着卫庄和秦苍,射出骇人的幽幽的寒光。
然后,它耳朵直立向前,迈出矫健的狼爪一步一步朝卫庄和秦苍走过去。
白狼王与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秦苍深知自己和卫庄绝对不能露出丝毫的怯懦,他们两人用凌厉的锐气回应白狼王。
忽然,白狼王蹲伏在两人的面前,从喉管里发出低沉的吼叫,仿佛在念某种誓言契约,然后它仰起头,把自身最柔嫩易伤的要害——咽喉——暴露在两人的面前!
实际上,当这么一个强悍的庞然大物如此驯顺的蹲伏在秦苍和卫庄面前,把自己的生命交托到两人手上,全心全意信赖的时候,这两个内里一向冷漠桀骜的大男人几乎不可能不为之动容!
秦苍和卫庄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自己的眼神是如此的——亮!
他们——赌赢了!
有什么比活着更好!
卫庄心里也狠狠松了口气。他伸手轻轻的抚摸着白狼王脖颈处的毛,接受白狼王的信任,同时也给予自己的信任。
群狼们也俯□子,长耳不再绷得呈尖碗状,身后的尾巴也耷拉了下来。大概意思是——表示尊敬。。。。。。和接纳!
可能正是秦苍和卫庄领受了白狼们虔诚的态度,也可能是两人久浴喋血,见惯风浪,意志坚定。
气氛不再萧杀阴森,其乐融融不太现实,寒风还在吹着,不过天上飘的雪沫,在两个绝境逢生的人眼里,这一切都是那么生动。
所以当白狼们带着浑身的血腥味近距离凑到两人身边嗅着味道时,两人都冷静的出奇。
一只白狼甚至主动伸出舌头舔着秦苍的脸。
腥味扑天盖地钻进鼻孔,刺激着脆弱的鼻黏膜,秦苍木着表情,忍住欲呕的胃,任那头狼亲昵地一遍一遍刷着他的脸。
卫庄曾无数次诅咒秦苍不得好过,然而这一次,他斜睇飘过一个同情的眼神给秦苍。
白狼王在两人面前全身伏低,其邀请之意昭然明了。
秦苍喜极而泣,他终于不用洗脸了!
秦苍小心翼翼地骑上白狼王的背。白色的绒毛比想象中的更为柔软,带着白狼王的体温,让一直饱受寒风摧残的秦苍再也忍不住喟然赞叹。
真是太舒服了啊!!!
许久不见另一个人上来,秦苍扭头去看,叹气,无奈再一次浮上他的心头。
卫庄咬着牙想抬起自己的脚,可是受伤的脚骨被寒风冻得早已麻木,他几乎感觉不到左脚的存在!
能动的时候,卫庄几乎撑着一只脚慢慢踱了过去,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自己脊椎中轴的垂直,不让自己身体颠簸失去平衡。
一小身厚袍,长身立于卫庄面前的秦苍环胸,小巧俊美的脸上尽是了然。
唇角扯起嘲弄的笑纹,卫庄极力维持拥有睥睨天下般傲慢自尊的表象,然而稚嫩的脸却让这一切大打折扣。
“你。。。。。。”
一阵天旋地转打断了卫庄未出的话语,他猛的抬头,脸容一片阴霾之色。
秦苍不知道何时过来,并且干脆地打横抱起他。
秦苍眼睑半敛,似乎没看见卫庄的脸色,直接将人抱上白狼王的背,
他翻身跃坐在卫庄的前面,白狼王起身,载着两人朝着某一个方向奔跑起来。
它身后的白狼们将足够它们挨冬的猎物拽回去。
雪地里,一道道白色的身影踏着寒风,轻盈的从林间穿过去,好像飞翔的风。
狼背上的秦苍,顶住刺骨刮面的风,他大着嗓门状似怜悯地叹息:“知道你刚才的样子像什么么?”
“什么?”身后的卫庄眉头不觉更紧蹙,语气还是一副不可原谅的冲。
“磨磨蹭蹭地以龟速往这边走过来,在我看来分明是连走路都困难的年迈老大爷。”就像打开的水匣门滔滔不绝:“受伤的时候也是,即使再痛也不肯哼一声,在我看来,你这是跟自己过不去,是自虐、是死磕、是倔强。。。。。。。”
卫庄目露凶光,双拳紧攥,微幅颤抖,心头再一次涌上熟悉的将其暴打一顿的冲动。
他也的确这么干了。
“啊嗷唔——疼,疼疼疼。。。。放手!不要掐我腰上的肉!”
咬牙切齿的声音:“哼!你继续说啊,我一点都不介意!”
“啊!肉都要被你掐下来了!你这个口是心非————”
“。。。。。。”
忍受着卫庄发飙的报复,秦苍突然意识到一件很严重的事实——白狼王这还是要带他们去哪?!
秦苍扭头问卫庄。
卫庄松开掐肉的手,看着两侧不断倒退的树林,沉吟了一下,断定的说:“狼窝。。。”
秦苍被惊到了,难以置住地赞叹道:“我们这算不算上门作客了。”
这是什么语气?!
“听我说完!”
行动快于大脑,当卫庄恼怒于此人愚蠢时,他的手已经狠狠地掐着秦苍腰上的肉。
“啊——”
“小庄,看在我舍己为你挡风的份上,能不能下手轻点!”
卫庄一怔,而后垂首,眼前同他一样宽的肩膀的的确确挡住了寒风,也掩住他的脸容,半晌,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丝不自在,然而,显得更多的还是阴沉:“噢,我以为你喜欢出风头呢?”
秦苍大感受伤,侧头幽幽斜睨着他:“。。。。。。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卫庄再次目露凶光,秦苍赶紧伸手护着隐隐作痛的腰。
“别别。。。我怕了你。”
“。。。。。。”
对上几句,完全擦不出结果,卫庄不华丽地翻了记白眼,决定不跟他耗了,单刀直入:“狼窝是不可能的,照这个方向,狼王是在护送我们出深林。”
“这么冷的天气,它们干嘛不收留我们一晚?”
收留?!这是赶着去羊入狼口吗?
卫庄一脸阴蜇地给眼前的人恐吓:“从现在起,不准开口说话!”
秦苍挑眉,不以为然:“小小年纪不要这么恐怖。”
“。。。。。。”
卫庄头顶上似乎有一股混浊黑气笼罩,而他无法摆脱。
他自暴自弃地闭着眼,死死抱趴在秦苍的背上大有闷死自己的决心。
直到白狼王再一次隐没在深夜密林中的时候,卫庄基本上一路沉默,秦苍还在纠结于狼王小气不肯收留的问题。
寒风吹过,卷起一片苍凉的黄叶从两人身前瑟瑟飘过。
秦苍眺望着不远处的村庄,叹着气:“小庄,看来我要受累了。”
“。。。。。。”
卫庄木然地斜睨秦苍。鉴于此人扭曲的非常人的想法,沉默是最好的办法。
秦苍感到无趣,心头失笑,也不说更多了,转身就半蹲了下来。
他说:“上来吧,我背着你走。”
“。。。。。。”
卫庄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表情,脑海中电闪般掠过一种感觉,陌生的,令人心慌的。。。。。。
嘴唇翕动着,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
秦苍等着,似乎早预料到身后人的别扭,回头蹙着眉瞪了一眼他,催促说道:“相信我,再耗下去你的脚就要废掉了。”
在冷月朦胧的清辉下,秦苍墨黑的眼眸深邃如夜幕。
面对这样的眼眸,卫庄复杂地看着秦苍,在那一眼中卫庄已经在掩饰着什么。
他只是模棱两可地说:“我是不会感谢你的。”
秦苍笑了,脸上散开,深黑的夜色中,这抹笑容彷如月色澄透。
即使这一抹笑容惑人心弦,也不能扼制卫庄接下来冲上心头的暴戾。
“哈,你要是真的感谢我,我一定会毛骨悚然的。”
“。。。。。。”
卫庄作为报复,扭头就忘了七七八八的辗转心思,将自己的全部重量狠狠地摔上了秦苍的背,秦苍一个趔趄,一边稳住身子一边往前走着,同时不忘展现自己宽宏大量的胸襟。
“你该多吃一点,太瘦了,即使皮包着骨还是磕得我背疼。”
卫庄收紧胳膊。
“咳咳。。。勒死我就没人背你了。”
卫庄冷笑:“那还是勒死你吧。”
“。。。。。。。”
月亮渐渐升起,挂之于树梢。
月光下的两道人影,亲密地叠在一起,似乎不再寂寞,别误会,那只是一个孩子背着另一个受伤的孩子,一路磕磕绊绊骂骂咧咧地走着。
这一天,起起落落,漫长的像一个世纪,似乎什么都没变,又似乎有什么东西变了,在某个地方悄悄地滋生、蔓延。。。。。。。
☆、【第十章】镜湖药庄
晨寒时分的天空大地,白茫茫的一片,雪花纷纷扬扬的从天上飘落下来,四周像拉起了白色的帐篷,大地立刻变得银装素裹。
端坐在门前石阶的小女孩静静地看着白霜树叶上发亮,像是银白色的锦缎。
她一直是个安静的女孩,不太闹,安安静静的像一缕空气,仿佛感觉不到存在,察觉不到气息。
她没有父母,只有一位师傅,住在镜湖药庄,这是一个比较偏僻的地方,即便如此,每天上门求医的人还是络绎不绝,
学医是她唯一喜欢做的事情,所以小小年纪的她精通药理,方圆百里无人不知,有的人还称她为小神医,当然,大神医的称号是属于她师傅—玉湖。
她不擅长和其他孩子们玩,有些孤僻。对了,她的名字和她本人一样清丽:端木蓉。
其实,她是一个内心柔软的女孩子,她觉得眼前的雪花像蝴蝶一样调皮,一会儿落在屋檐下,一会落在树枝上,还不时飘在她的脸上。
四下安静。
雪落之音很轻,端木蓉喜欢这种安静。
于是,每个清晨她都会早早地起来,日复一日静坐在这种安静里。
然而今日,又不同。
前方有一抹人影隐隐绰绰出现在白雪天地之间,端木蓉忍不住疑惑,是谁?比她还早?
她静静地等着,看着,听着。
人影渐渐清晰起来,那是一个比她大三四岁的孩子,面容隔得远有些看不清,一头乱蓬蓬的黑发在白色的世界里显得格外醒目。
待人走近了,端木蓉这才注意到,他还背着另一个孩子,白色头发同白雪皑皑的世界几乎融为一体,如果不是注意到身前两只垂落的手,她几乎都没注意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