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的,几位女性眼底,是某种闪烁-
那感动,刹那相依-
我於是接过另一个麦克风,极力克制住我声音的战栗,说,“本来就没有什麽,只要和他在一起-”
只要和他在一起,无论疾病痛苦贫穷伤害,我都要和他在一起-
只要和他在一起,带著这一句不轻不重的却是赤裸裸的誓言,和他在一起-
国光身体一震,然後,用一种深邃的根本不是我可以领悟的眼神看著我,也许从前,我不会领悟,这眼神究竟包含著怎样的意义,但是这以刻,我明白了-
……
我回抱著他的腰身,我们之间,再也没有任何距离了-
那个时候的心意相通太过震撼,以至於我们都丧失了警惕性,没有发觉,在那群记者中间,有一道血红的几欲杀人一般的视线,魔鬼在嫉妒我们-
噩梦,事实上,还没有放过我们-
只是残忍的让我们爱的更深-
然後伤得更痛-
先知的神,没有给予我们任何箴言,只是给予我们一片阴天-
不知道云哪儿去了-
不知道阳光哪儿去了-
可是那又如何,我和我的国光,在一起-
一直到坐在飞机的头等舱中,我们还是在一起,掌心交握著,过滤全世界的鄙夷,因为已经没有什麽,可以击溃这一刻的灵犀了-
“龙马,想什麽呐?”飞机起飞的时候,国光在我耳畔,细碎的问著,我想,是不是他看见我眼底的湿润-
我不是故意软弱的,可以在他身边,我可以很坚强,坚强到为了他狙击全世界的威胁,但是往往的,很脆弱,脆弱到只要他一个细微的呼吸,我就会如此感激上苍-
因为,经历了这麽多事情,他还是和我,在一起-
“没什麽-”我难以形容自己的苦涩,於是说著无关痛痒的话-
国光怔然,些微的叹息了,这样的小心翼翼,让我忽然如此的不安,会不会,一切只是我虚构出来的幻境,我和他,即使在一起,还是有些什麽无法重来-
“和我在一起,就不要胡思乱想了-”末了,他半是宠腻半是怜惜的口吻,在我耳际回荡著-
我皱著鼻子,却不知道为什麽,安心了-
我们之後的旅程,实在是有些漫长的过分,我无聊到除了睡觉,就是看DVD,国光却仔细阅读著一本杂志,切,难道杂志有这麽大的吸引力吗?
我不由的有些吃醋了-
和他再次在一起不过短短的数个小时,我发觉我的智商仿佛在以年为单位的急速下降中,变得幼稚,变得患得患失,变得不可理喻-
变得自己都仿佛不认识自己-
我有些後怕的,但是还是坚持著我的坚持,我要和他在一起-
“麻烦你,一杯热牛奶,一杯绿茶-”国光的视线从杂志投向空中小姐,切,那女人为什麽笑得如此夸张得妩媚-
我压低帽檐,算是视而不见-
即使我也知道,有些事情在眼前,也在心间-
於是趁著国光不备,我抢过了杂志,没有错过国光一闪而逝得错愕,他在看的是一篇专访,一个名叫Samuel的记者,对阿瑟雷塔的专访,时间,是他死去的前一天-
我的脑海一片空白,我不知道,国光为什麽要看这个,但是我知道,这些文字仿佛有了某种魔力一般的,吸慑著我也来看-
於是我没有看见国光有些忧心的眼神,径自阅读下去,那些撕扯著伤口的文字,蔓延成为某种晦涩的预兆-
谁也逃不脱,神的审判-
……
Samuel:请问你印象最为深刻的比赛,是哪一场呐?
Azereita:是我第一次参加美网公开赛,十六强的那一场-
Samuel:那一场麽?让我查一下……这麽凑巧,那一场,你的对手也是越前龙马……
Azereita:是啊,也许冥冥中上苍已经注定了什麽-
……
我的记忆,随著文字翩飞著,如果可以,我真的不愿意想起我的第一次美网,那是禁忌,也是伤口,此刻在几万米的高空,身边是对我最为重要的男人,所以,我可以拥有些微勇气,去想那短短数天的噩梦,也是,梦终-
一切,是为了阿瑟雷塔,为了那个救了我和国光的命的男人-
为了那个至死让我忘记他的男人-
我总觉得,我们之间也许应该还有什麽亏欠,是我欠了他也好,是……他欠了我也罢-
现在看起来,现在想起来,原来,我们真的很久以前就见过面的,十年啊,十年前啊……
我不由的想起临终前的阿瑟雷塔,那些带著暗示的模棱两可的话,不由的,心抽搐了一下,对不起,原来我们早就见过面的-
为什麽,我要说对不起?
国光抚摸著我的发丝,什麽也没有说,他不干涉我的怀念,纵是很久以後,我才知道我怀念著这样一个男人,对於我们,是多麽深刻的讽刺-
……
Samuel:有传言,你在和越前龙马交往,是真的麽?
Azereita:无庸讳言,我是很喜欢他!他是天才网球手,他是一种高度,更何况,他身上,有我无法不觊觎的东西-
Samuel:听起来有些深刻了呐-
Azereita:简单说来,就是我们并没有交往,只是我在暗恋他-
Samuel:你真幽默-
Azereita:呵呵,谢谢夸奖-
……
我的心瑟缩了一下,是一种濒临溃烂的苦楚,我知道,也许全世界只有我知道,他没有说谎,他是真的暗恋我,真的……
可是,这样又有什麽意义呐?
他已经死了-
就算他还活著,我也永远不可能给他任何回应-
因为我的心,我的身体,我的全部,只属於一个人,而那个人,此刻在我身边,为我端著一杯温热的牛奶,声线如水-
“龙马,饿了麽?”
我忽然觉得自己,有些承受不起这样的温柔,国光,为什麽要对我这麽好呐?在过去的十年里,我过著怎样糜烂的生活,你到底可否想象!
自惭形秽像是一条肮脏的毒蛇,牵绊著缠绕著我的躯体,让我有种窒息的欲望-
“不要-”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推开国光的手,杯子仿佛慢镜头般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奶溅了他一身,我心中一颤-
“啊-”空中小姐的尖叫已经冒了起来,“先生,您还好麽?有没有烫著!”然後她便多此一举的,想要帮我的国光擦干净衣服上的液体-
“切!我来-”我不知道堵在心里的是什麽,总之就是看著那双在我的国光身上胡乱游弋的女人的手很不顺眼,国光是我的,是我的,所以我拿起一旁的餐巾为我的 国光擦拭著,我看著他有些错愕的,然後唇侧沾染了一抹笑靥-
不知道为什麽,我有些脸红了-
刚才那些胡思乱想,真的没有意义了-
……
我把杂志还了回去,给那个呆若木鸡的空中小姐,顺便,不轻不重的瞪她一眼,不要以为我不知道她想些什麽,切,国光是我一个人的!
然後杂志上最为重要,也是最让我的国光忧心的一段话,我却没有看见-
……
Samuel:那麽对於这一次的美网冠军比赛,你有什麽看法呐?
Azereita:我希望,不,相信越前一定会赢的-
Samuel:这麽笃定麽?
Azereita:嗯,因为他赢了我,就不许输给任何人了!
……
然後国光握住了我胡乱擦拭的手,放在他唇边,吻了一下,“龙马,我爱你-”
我僵了一下,错愕看他,为什麽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的时候,说著他爱我-
可是那也只是一瞬间的错愕,之後我便粗神经的欣然,国光,他爱著我,陪伴著我呵-
……
那个时候太粗心,以至於没有发觉我的国光,他深深的,深深的不安著-
更无从得知,这份不安,缘自一个死去的人-
一个曾经摧毁我的人-
一个曾经救过我的人-
一个曾经和我有肉体关系的人-
一个很爱很爱我的人-
当然,我不爱他-
还有,他已经死了-
……
(37)
我很久没有做过幸福的梦了,就仿佛眼前忽然出现的光芒,璀璨旖旎,并且无所畏惧,我知道自己的身边有他,即使没有睁开眼睛,我也可以感受到他温柔的怀抱-
再多的再深的梦魇,也应该醒了呵-
因为我和他,是如此的深爱著彼此呵-
“醒了就不要装睡了呐-”国光的声音在我耳侧轻轻摩挲著,让我忍不住有些痒的-
“切,MADA MADA DANE!”我看见他黯黑的凤目,有我似曾相识的底蕴,我蓦的想起,十年前每一次他凝望我的时候,都是这样的感觉,可是那个时候我太年轻,太生涩,以至於不懂这感觉,是爱,是关切,是担心,是深沈的几乎让我没顶一般的浓情-
所以我吻了他左手的无名指,虽然那里现在是空空的-
他怔了一下,然後揉乱了我的发-
飞机平稳的降落在成田机场,说真的,我还是有些担心,所以我们一直等到最後才下飞机,他难得的换了墨镜,我把帽檐压的很低,行李什麽的本来就没有多带,我们的目的地只是美术馆而已,所以我们可以握著彼此的手-
无论发生什麽事情,都不会分开了-
一路上却意外的平静-
仿佛周遭的喧嚣都与我们隔离一般的,我想,神还算是先知的,赐予我们这难得的静谧,算是虔诚了我们相爱的心-
国光他去租了车,当然我很惬意的坐在副驾驶的位置,虽然国光有问我究竟是他开还是我开,我耸耸肩,我把我的性命交给他-
他深深的看著我,然後说,“我们,回来了-”
我不知道为什麽,一瞬间感觉到仿佛热血沸腾一般的,是的,我们回来了,一起回来了,那些曾经的痛苦挣扎已经结束了,那些伤口也足够时间愈合了,我想我更是从来没有像这一刻如此深爱著我身边的这个人,也更没有像这一刻如果彻底的遗忘著过去-
过去,本来就是让人遗忘的-
我看著自己左手,交缠著他的指缝,有一种名叫历练的砂砾,已经从我们的沙漏中消逝殆尽了-
我想我们还是忽略了一些问题,直到停在会展中心外,才面面相觑-
十年了,《梦》还在麽?
十年可以让我从懵懂变得成熟,十年可以让吉森先生从守候变成解脱,我不知道十年前的阿瑟雷塔在做些什麽,但是十年後他已经死了,我不知道十年前我的国光究竟是怎麽想的,但是十年後他在我身边-
在我身边,用一种专属我的眼神鼓励我,“龙马,我们去询问一下吧-”
我从行李中拿出《礼》,我总是有种感觉,冥冥之中,它会带我找到《梦》的-
就像冥冥之中注定无论我怎样逃避,我和国光的缘分都是不会变的-
《梦》的确已经不在会展中心了-
一切陌生,甚至连知悉当初那次展览的人都没有了,管理员又是鞠躬又是抱歉,但是依旧对我们没有任何有用的建议-
“那麽有十年前的展出资料麽?”国光忽然问著-
“在档案室的电脑里-”管理员本能的回答-
国光轻轻点头,然後他跟著管理员进去查阅,而我,留在大厅,被另外一位管理员招待著-
我努力回想著十年前第一次看见《梦》时的情景,那个时候我阴郁,我狂躁,我被某种难以挣脱的网紧紧的紧紧的束缚著,我甚至无法看清楚自己的心,也许每个人都无法看清楚自己的心,所以才有了那麽多爱恨别离-
可是,我又是何其的幸运,辗转了十年,我还是回到了我的国光身边,虽然我做错了很多事情,虽然我……辜负了很多人-
有些话,不可以,不能够挑明,我想,我会为了我曾经的糜烂,用一辈子回抱国光他的专一,我在乎,我想他其实也是在乎的-
国光从档案室里出来的时候,神色多了几分兴奋,很奇怪,明明他没有任何的表情,但是我就是可以感觉到他的兴奋,仿佛他的眼睛在对我说话一般,也许,这就是所谓的默契-
“龙马,这里还有大泷先生的地址和联系方式!”国光对我扬扬手中的复印纸,我微笑,相信我们一定可以找到《梦》的说-
就算过去十年,那幅画,却是永恒-
就像有些事情,之於我和国光之间,只会越酿越浓-
十年前的电话果然已经注销了,我们抱著仅有的希望找到了十年前的住址,这里是一座典型的日式别墅,我们彼此相望,然後一起上前,按了门铃-
他的手覆在我的手上,我的手按在门铃上,不经意,就是这样暧昧的动作了-
在我另一只手中,握著的,是《礼》-
开门的是一位少妇,她很有礼貌的对我们鞠躬,待到国光说明来意,才抱歉的说,“对不起,我们是前年才搬过来的,您说的大泷先生,也许是之前的房主-”
“那你有他的联系方式麽?”我有些急躁的问,难道真的找不回来了麽?
“这个……我们的房子是通过中介公司买的,所以我们也没有和您说的那位先生接触过!”少妇歉疚的看著我们,眼底是诚恳的光芒-
我和国光面面相觑,就这样了麽?一切线索都断了麽?
“对了,我还留著当初那家中介公司的电话,也许你们可以问问他们!”少妇眼睛一亮,说道-
我和国光立即道谢,也许,真的是柳暗花明-
东京的八月正是闷热,我们找到那家中介公司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中午没有来得及吃饭,但是我们不约而同的选择了先找到大泷先生的联系方式,否则,是什麽都吃不下去的-
在电话里说不清楚,於是我们又赶到了公司总部,见到了接待我们的业务主管-
他听了国光的说明,很是殷勤的,从两年前的协议书中找到了前任房东,但是房东叫做藤原哲也,并不姓大泷,我们的心,凉了泰半-
和国光离开中介公司的时候,才感觉到外面的阳光很刺眼,像是所有的努力都成白费一般,有些泄气了,国光拽著我进了一家拉面馆,我却连他什麽时候点了餐都不知道,只是看著手中的《礼》发呆,真的找不到了麽?
“等下,我们和那位藤原先生再联系吧!”国光安慰我,刚才我们打了电话,无人接听,只是留了言-
“嗯-”我闷闷的,可是看见他眼底的关切的时候,还是努力挤出一点微笑,告诉他,我还好-
他情不自禁的揉了揉我的头发,仿佛我还是十年前那个孩子一般的,带点宠腻和无奈的表情,却很温柔,“不记得这里了麽?”
我愕然,这里?不是一家普通的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