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怜目紧紧抿着唇不说话。
李元朔不禁道,“你为什么不说‘我没醉’?”
风怜目眼含鄙视,“只有喝醉的人才会说‘我没醉’,你以为我会说么。”
这简直是在炫耀智商。
好在李元朔一点没有被刷优越感的不满,耐心地帮他脱掉外套,拆掉道冠,道,“你没有喝醉,那你现在照我说的做,好不好?”
风怜目没动,李元朔当他默许了。
“现在,慢慢躺下去。”
风怜目就往地毯上倒。
“哎,床在你后面。”李元朔及时撑住他,让他慢慢倒回床上。
这个动作好像费了风怜目很大精力似的,躺平了还有些喘,一双眼吧嗒吧嗒地瞅着李元朔,等他下一个指示。
李元朔温柔地道,“很好,现在把被子拉上。”
风怜目照做完毕,又瞅着他。
李元朔帮他掖好被角,俯下‘身轻轻说,“可以把眼睛闭上了。”
风怜目安然地闭上眼。
过了一会,他感觉眉心被什么柔软温暖的东西按住,过了一会才移开。
“睡吧,晚安。”有人对他说。
“晚安。”风怜目喃喃道。
李元朔的房间让给风怜目睡了,他洗漱完准备去其他厢房休息,又有些不放心,便绕过来看看。
他出去时已经将蜡烛灭了,轻推开门,屋中黑漆漆的。
床帐歪在一边,风怜目抱着被子坐在床上,两只白‘皙的脚落在地毯上。
李元朔轻叹,摸黑走到床边,“怎么不睡?”
风怜目有些埋怨,“你动作怎么那么慢?”
说完就把李元朔拉到床上,拍拍他头,按着他躺下。
“……”李元朔反抗不能,默默躺下了。
风怜目熟练地拉过被子盖在他身上,看得出这样的动作他做过很多次,然后也在李元朔边上躺下了,盖着一条被子。
“快点睡吧,明儿还有事。”他还抬手在李元朔身上轻轻拍了拍。
“……明儿你有什么事?”
“不是我有事,是你的事。”
“我的事?”
“你这孩子,说了明天给你娶媳妇的。”
原来他还记得这茬呢!李元朔哭笑不得,和喝醉的人你还讲什么理。
风怜目温热的身子靠过来,手臂也伸了过来,鼻息磨蹭着李元朔的皮肤。这个抱小孩似的动作对象换成比他还高大的李元朔,就显得暧昧起来。
李元朔睁着眼,心想今晚的月是不是太亮了点。
月光透过窗纸照着屋里的每样器物,照着风怜目轻颤的眼睫毛,照着他淡色的唇瓣,照得李元朔毫无睡意。
一人失眠不如一块失眠
李元朔很不厚道地把风怜目晃醒了。
“我不是小怜,你看看我。”
风怜目迷迷糊糊地靠在他身上,端视良久,低声问道,“那小怜呢?”
李元朔抱住他的腰,将他人移到自己身上趴着,“小怜……不是你吗?”
这回风怜目反应很快,毕竟牵涉到原则问题,他本来头搭在李元朔颈边,这时立即抬起头反驳道,“混,混账!敢这样叫先得打赢我!”
李元朔的手掌抚摸着他的背,“我刚刚打赢你了,记不记得?”
风怜目皱眉,看来他对这逆天的事还记忆犹新,连酒精的神力都无法完全抹杀。
“我知道了,我记得……”他的头发在李元朔脸上荡来荡去,眼里放着光,“你是那个连坐的天策,你,你,把我弟弟弄哪去了,快还回来……”
李元朔按着他头就咬住了他的嘴唇。
TBC
40
风怜目原地复活的时候,红条蓝条都是从1开始回复的。
动作迟缓地撩开床帐,只见满屋大亮,外面日头已经大亮。
风怜目眯着眼对着刺破空气的光线,半晌没有动作,直到感觉眼睛灼痛。
手背按住眼部,风怜目觉得自己的身子像是被筛过,刮成一条条又被揉起来重组,以至于没一块肌肉骨骼还在原来的地方。
昨夜的事走马灯似的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端的是历历在目,丝丝分明,记忆清晰得让风怜目的牙关颤了好一会,最后狠狠咬紧。
戒酒,一定得戒。
还有那个李元朔……
一想到这个名字,风怜目的胸膛中便是一阵翻涌。
房中只余风怜目一人,屋角有备好的水。他撑着口气走到屋角梳洗,身上并无甚不洁之处。他现在记的清楚,那家伙折腾之后,还像给小孩洗澡似的给他上上下下擦洗过了。
风怜目对着水束起道冠,水倒映出他的脸。
没有什么变化,但是怎么看都不对劲了,不知道是不是他心境变了。
不过,无论发生什么,风怜目都是风怜目。
剑摆在桌上,他握住剑鞘拿起来,剑刃跳出了半寸,锋利如初。
桌上有笔墨纸砚,还有块鎏金虎镇压在一本小册上。
册面上没有名示,却题了一首小诗:
鬼气苍黄棘叶红,昔时人血此时风。
相怜极目无疆地,曾落将军一阵中。
风怜目盯着封面看了半晌,手指捏着第一页翻开,扫视一眼,脸色变了变。
一把拿到手里唰唰翻过去,这下风怜目不止脸色不对,连嘴角都抽搐了。
册子摔到桌上,摊在一页,上面的字写得端正大气,收放有度,极为漂亮,所谓见字如见人,能写出这一手好字的人也绝非凡俗人物。
且看这一笔一划都写了啥:
某年
……
四月十二现于龙门
四月廿五杀大漠马寇七人伤十三人无事
五月廿九于月华将满时返纯阳宫携酒一坛
七月初三现于长安买白马十七匹
七月十六现于枫华谷会长渊道人
八月廿三关中刀鬼亡疑为其所杀 无事
……
这一行行别人看了可能还一头雾水,风怜目却再熟悉不过,回想当时年月,这记录的不就是他近几年的行踪!
虽然册上所记录的并未事事俱到,尚有许多遗漏之处,但也够风怜目心惊了。
我去!这李元朔……到底搞什么鬼!
“你起来了。”
李元朔端着吃食进来,看见他站在桌边,似乎对风怜目浑身警戒气息毫无察觉,这窥探狂(疑似)笑得要多温柔有多温柔。
“饿了吧?来吃点东西。”
“……你到底是什么人,”风怜目站的离李元朔远远的,阴沉道,“为什么要打探我的行踪?”
李元朔看看桌上册子,露出微妙的失望表情,“我还以为,你第一句话会问我昨晚为什么要上了你。”
风怜目眼角危险地吊起,“把那个字收回去!”
李元朔走进几步,“我还以为,你第一句话会问我昨晚为什么要——”他停顿了好一会,视线从风怜目的靴子向上扫到他额头,接上剩下的句子,“——了你。”
“……”风怜目有生第一次体会到欲揍人而心有余悸的感觉!
李元朔神色坦然地看着他,嘴角的笑容欠扁到逆天。
努力拉住理智,风怜目一个字一个字地道,“天策府也对我纯阳的暗线网有兴趣么?”
李元朔轻叹,循着他的语调道,“不是,是我对掌管暗线的人有兴趣。”
“昨晚,”风怜目咬牙道,“也在你兴趣之内吗?”
李元朔点点头,八字总结,“销魂蚀骨,虽死无憾。”
坑爹就坑在风怜目就算有一万分的冲动要杀了他,却半点打过他的可能都没有!
风怜目怒视着李元朔,只觉一阵阵气血翻涌,陡然喉头一热,一口血喷了出来。
玩过头了……李元朔比气得眼前发黑的风怜目动作还快,眨眼间就点住风怜目几处穴道,手掌按在穴道上按摩,为他平静心神。
风怜目被李元朔制住,昨晚折腾得还没恢复的身子根本没什么力气反抗,开口带出满满的血腥味,“……滚!”
“你就算把自己气死,能有什么好处?宁心静气,我与你说把事说清楚。”
“你天策府——”
李元朔扣住他脑后,无奈道,“咱这个是私事,你能别用公事的逻辑考虑吗?”
“我与你这家伙有什么私事好说!”站得那么近,李元朔盔甲的冷硬和其人的热度笼罩着他,弄得风怜目身体忆起昨夜肌肤相亲,浑身寒毛都竖起来了。
“那你听我说。”
李元朔强硬地把风怜目压在墙上,风怜目唇上还沾着血,让他有点想亲一亲,但又怕真把风怜目给气死了,只好改成用手指擦过,抹去残血。
“私事就是,”李元朔瞥了眼那本居心叵测的小册子,“就是我在追求你。”
哈?风怜目瞪大了眼。
“我追了你七年了。”李元朔慢慢地说完,还感叹地补上一句,“如果生个孩子现在都能打酱油了。”
“……我不喜欢听笑话,你也没必要编些莫名其妙的话骗我。”
李元朔认真道,“我喜欢你,我爱你,我想得到你,这算是笑话吗?”
风怜目冷笑,缓缓说道,“你说你追我七年,我怎么不知道?”
李元朔的眼神直直地钉入风怜目的眼睛,“恋慕你的人那么多,你知道的有几个?你行踪不定,我在边关费劲功夫得到的消息也是延迟了一两个月的,我托人送与你的东西你何曾收到过?我送到纯阳宫的东西,你何曾有过回音?若不是我这样逼迫你,你会看到我吗?”
风怜目头一次看到李元朔露出如此凶狠的气势,惊了惊,还没待他反应过来,李元朔看着他的目光又柔和起来,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脸,风怜目被他的话吓住,竟没有拨开他的手。
“没事,没事……咱们来说说七年前的我遇见你的事,你多半是不记得了。”
“……”风怜目紧紧抿住嘴唇,齿间皆是腥甜。
……对了他刚刚提到有送东西到纯阳,别的不论,这个是万万到不了他手上的。他早就与一帮同门说过那些“江湖好友”送的衣饰酒品,名剑宝马,他也用不了那么多,都是随便同门们内部消化的,估计不是被他弟压了箱底,就是被那帮师兄弟瓜分了。
七年前的事经李元朔慢慢说起,风怜目多少还留有印象。
说到底就是场一见难忘的狗血剧。
那年风怜目追一个穷凶极恶的江湖大盗到了边关夏州,又闻那恶盗有通敌卖国之嫌,更是不敢放松,连夜策马,追到城关时正是午夜时分,城门已闭,此时出关,国法当诛。
风怜目得悉情况,与城门守卫道:时间紧急,不及上报,待斩得贼首风怜目必会来领罪!
说完施展梯云纵,几个借力,跃过城墙,在守城卫兵惊诧不已的目光中化作一点白影,愈奔愈远。
三日后,风怜目斩杀贼首而回,竟真的依言来领罪了。
夏州主将乃是一年轻天策将领,此时正在城墙上巡视,听了前因后果,便微笑道:虽然事出有因,但是国法当前,不罚也说不过去。听闻纯阳梯云纵玄妙绝伦,便罚那位道长重演下当日跃过城墙之况。
处罚传到风怜目那,他已知是主将有意放水,抬头看向城墙之上,数名天策将士站着,烈阳之下也看不清哪位是主将。
脚下生风,白色的身影猛的拔高,空中一个借力又飞高几许,有如一只优美的白色大鸟飞过城墙之上。
李元朔便看着那人飞掠过自己身边,翩然若仙,骤然若风。
即使今日,李元朔依然能清晰地忆起,那人瞬间划过时每一寸鲜明动人的眉目,还有那悍然高洁的锐气。
仿佛只是一瞬间,风怜目已经袍袖翩飞地落地,转身向着城墙一拱手,似乎还露出了一个明朗的笑意,大步离去。
至此,刻骨难忘。
TBC
41
风怜目喉咙里粘腻着血腥,说出的话音都有点变调,“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你待人千般心思,万般挂怀,七年寒暑光阴,人就非要回应你吗?
“昨夜之事,我有醉酒之责,你的行为也算不得光明磊落。”
“你说的没错。”李元朔抬起双手,放开他,面不改色道,“我道歉,我以身相许赔给你,如何?”
风怜目差点又是一口血!
与李元朔拉开距离,风怜目抱着剑紧皱眉头,一时竟不知该拿李元朔怎么办。
他是打不过李元朔,但是置人于死地的方法很多,这方面风怜目也算半个行家,可是真要杀了此人?因为此人强占了他身子?
风怜目行走江湖向来恩怨是非分明,罪不至死时绝不下杀手。李元朔这回犯的事到了要下杀手的地步吗?若是遭殃的是个姑娘,风怜目剑下还有的理由,但是换成自己,这诡异事……怎么想想觉得浑身不自在呢!
李元朔看他烦恼苦思,也不打扰,甚至坐了下来看,怎么看都不够的样子。
突然心思兜到一事上,风怜目出声,“李元朔。”
李元朔点头,“在,你说。”
风怜目目光发寒,逼问道,“你是如何与我弟认识的?你做了什么?”
“果然是与你有血缘关系。看来你很保护他,我收集你的资料多年,都没得知你有个弟弟。”瞧着风怜目露出的杀气,李元朔一只胳膊搭在桌上,漫不经心道,“三年前偶尔遇见,便结识了下。”
“偶尔遇见?”
“你不信?或许这是老天安排,就如昨晚让我偶尔遇见你一样。”李元朔观察着目怜心表情变化,笑得暧昧,“你弟弟与你长得真像,也没什么防人之心,让人想疼惜,差点就忍不住……吃掉了。”
“你!”风怜目怒火腾的就上来了。
李元朔慢慢扯开一个微妙的笑意,“开个玩笑。”
“你若有何轻举妄动,我不会放过你!”
“吃醋了?”
“……”你母亲的!
李元朔陡然走到风怜目面前,在他唇上吻了下,舔去血迹。
“安心,还是你这个比较对我胃口。”
风怜目直到嘴唇上有了湿意才猛然惊醒,他怎么又让这混账靠近了?
这个李元朔真不知道是什么门道,一举一动都让他招架不过来,还是……还是中邪的是他?
头疼欲裂,有李元朔在的地方风怜目是一时半刻也不想呆了。
风怜目走出房间,昨晚他进来的时候没什么印象,也不清楚这宅子构造,只向着南走,遇到墙就跃过去。
他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