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忧郁的气质，也许是因为她爸妈总忙碌于工作，她常常自己一个人的缘故吧。」她开始说关于她和她的故事，我静静的听着。
「总之，我们就这样形影不离的一起上了国小，而且还很lucky的当了六年同班同学，然后也一起上了国中。不过上国中就没这么好运了，我们被分在不同班，可是因为家住得近，所以天天都还是一起上下学，只是在学校各自有各自的朋友。或许应该说，我有了一群朋友，但她，始终是一个人。不能说她的人缘不好，其实她的人缘很好，因为她长得很秀气，用现代的话说，应该可以用冰山美人来形容吧。虽然她不爱说话，总是静静的看书，画画，但只要有同学找她帮忙，她一定不会拒绝；如果有人找她诉苦，她也都是静静的听着，然后守口如瓶的为每个人保留秘密，我常常都说她是秘密银行。」她的脸上，始终是那个迷蒙。
「唯一的一次，她向我透露了别人的秘密。那是关于她们班的一个男生，一个喜欢我的男生。那是第一次有男生喜欢我，well，也许不是第一次，但是我第一次知道有男生喜欢我。我记得她告诉我的时候，脸上有一种我从来没见过的表情，后来我才知道，那是她难过的表情。」她看着我，彷佛在看着另一个人，是她吗？
「不久之后，那个男生跟我告白了，我没有马上答应，只是收下他的粉红色的情书，笑笑的跟他说我要想想看。那天放学，她却没有等我，自己回家了。我在校门口等了好久，等不到她，我只好自己回家。我不知道她怎么了，但是我忘不了那种失落，那种像是被遗弃的失落。我回到家时，却看到她在家门口等我。看到我出现，她却掉头就走，我追上去拉住她，却发现从小到大几乎没有哭过的她，脸上有两行眼泪爬过的痕迹。」她不由自主的伸手覆上了我的脸。
「我吓到了，拉着她回到家，我怎么问她就是不肯说，我后来急了，威胁她说如果她不告诉我，我就要跟她切八段，但在我话才刚说完，我的嘴就被她封住了。那是她第一次吻我。只有短短的几秒，之后她看着我，跟我说她喜欢我，那是我第一次，在她忧郁的眼睛里看到温柔。那时的我，对于同性之间的感情一无所知，加上她突如其来的吻，我吓傻了，愣愣的看着她，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平常聪明的她，却以为我拒绝她，难过的默默拿起书包，回家去了。」她笑着说，吻了我的脸颊一下。
『结果呢？』我问。
「结果啊，等我回过神时，换我跑去她家，她一看到我，又哭了。我像哄小孩般的哄着她，告诉她我没有拒绝她，只是我吓到了，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回应。然后我们就这样在一起了，那是我们国一下学期的事。」她说到这里，笑得好温暖。
『你们爸妈都不知道？』我又问。
「当然不知道啊，反正我们从小就很要好，女生总是可以用友情偷渡爱情，加上我们又都很女生，所以一切都很安全。不过也或许是我们自以为的安全吧。」她笑着说。
『那后来呢？』我看着她。
「后来，我们就这样一直在一起啊，不过都很单纯的牵牵手，亲亲抱抱而已，我们那时候真的是很纯情呢！」她故意说。
『所以你是在说我太色吗？』我挑眉问她。
「你说呢？」她反问我。
『我不知道，所以才问你啊。』我又把问题丢给她。
「好啦，不闹了。」她说。
我继续把她抱紧。
「那时候刚有汽车杂志，有天我们一起逛书店的时候，她被封面的那台Porsche吸引了，二话不说的买了那本，全英文的汽车杂志。她为了看懂那里面的内容，废寝忘食的查着字典，就此爱上英文，我还记得她如数家珍的告诉我那本杂志里面每一辆车的性能、马力、引擎等等，我那时候觉得她好棒好厉害，那么难的英文她都会，也是在那时候，她跟我说她长大要买一台Porsche，然后要当英文老师，这样可以让更多的人看懂英文杂志，我还跟她说那样好怪，她说如果我们两个一起从Porsche上下来，一定很抢眼……那时候的我们，天真傻得可爱。」她说着，我想像那画面，就跟我第一次看到她开Porsche一样吧。
『所以，这就是你开Porsche，当英文老师的原因？』我心疼的问她。
「对。因为她走了，所以我无可控制的拼命完成着他的梦想。」她看着我的眼，有着深深的忧郁。
『最后发生了什么事？』我终究还是问了这个问题。
「最后，在我们要升高中那个暑假，我们很努力的都考上了第一志愿，隔天她跟她爸妈一起去英国玩，我还记得前一天晚上，她在我家待到好晚，我们不停的接吻，探索着彼此的身体，不过最后还是什么都没发生，然后隔天，她和家人一起上了飞机，但飞机没有到英国，也没有回台湾……就这样，我永远失去了她……」她看着窗外，把剩下的故事说完。
我想，她失去她的那种痛，是我永远无法了解的，那是比任何死亡都还要彻底的失去，没有留下一丁点痕迹的失去。
我抱着她的手，不自觉的收得更紧了。
「这也是，我无法再失去你的原因吧，对我而言，失去的痛，是无法言喻的，我不认为我还能再用一个二十年来想你，也不认为还会有第三个能走进我心里的人出现，所以，我无法承受失去你的痛……」她噙着泪，看着我说。
『既然你把我找回来了，就没有理由再失去。』我心疼的擦去她的眼泪，吻着她。
她紧紧抱着我，紧到我都痛了。我感觉到她全身颤抖着，是害怕吧。
我吻着她的发，轻抚着她的背，等她平静下来。
「我真的，无法再次承受失去。」她红着眼睛说。
『你不会失去我，I promise。』我吻住她。
第七十九章
那天晚上，Philip来找她，惊讶的发现我也在。
『早上起来发现我的护唇膏和胃药好像掉在这，中午吃完饭之后就想说来问看看阿姨。』我心虚的撒着谎。
「后来我就想到你说你晚上要来找我，乾脆留她下来晚上一起吃饭。」老师很配合的跟着我一起演戏。
「喔，那太酷啦！你身体都ok了吗？」他关心的问我。
『好多了，大概前几天太累。』我说。
「那…你去找他了吗？」他突然开了这个话题。
我摇摇头。
『我想，可能这几天还不会吧……』我有点不知该怎么掰下去。
「为什么？因为我吗？」他看着我问。
「你不要一直问人家啦，她有自己的schedule，你这样给她压力干嘛？」老师终于出现阻止了他。
我松了口气。
「妈咪，我昨天想了很久，真的觉得你应该去找那个女生。」他迅速的转移了目标。
我在他身后偷笑着。
「喂，谁叫你转移目标的啊？」她没好气的问Philip。
「不是啊，你们两个都很让人担心啊。」他无辜的抗议。
『我们两个都不用你担心好吗？再怎么样我们都比你老。』我在他身后说着。
他转过身来看着我。
『你既然回来了，就应该好好陪阿姨，不要老提些她不想谈的话题，阿姨是聪明人，你说的话她自然会想，你一直催她反而会讨人厌。』我严肃的跟他说。
「喔，好像也是喔！那妈咪我们出去玩吧！」他的单纯，真的如同孩子般。
我看到老师的眼里，出现了温暖的笑。
是因为我还是他，其实已经不重要了。
那天晚上，老师又决定要去逛夜市，我们三个在夜市里穿梭着，大部分的时间，都是老师走最前面，Philip因为怕我不见，所以坚持要「押队」。
我想起了第一次和老师逛夜市的时候。
很难相信，我们就这样过了七年。
我在夜市里偷偷牵她的手，Philip也在夜市里偷偷牵我的手，这是我和她的秘密，也是他和我的秘密。
我看着他们两个并肩坐在摊子前吃东西的样子，一种幸福的感觉在心里漾着。
我何等幸运，同时被这两个优秀的人爱着；但又何等无奈，在这两个人之中，我注定要伤害其中一个……
「阿佩，你在干嘛？快来啊！」Philip在前面朝我挥手。
我快步跟了上去。
「你刚刚在想什么？」趁着Philip去厕所不在时，她在我耳边问。
我告诉她我所想的。
「我看着你们，也有同样的想法啊。」她听完之后说。
『但我说过，如果要当坏人才能爱你，那我只有选择当坏人了。』我又说了一次之前的话。
「我知道。」她淡淡的笑了一下。
吃饱喝足之后，我们又来到了那个河堤。
「好饱喔！」他坐在草地上说。
我们同时看着这个大男孩，同时笑了。
「妈咪，你说这里是爸爸跟你求婚的地方吧？」他看着老师问。
老师点头。
「我好难想像，你跟爸爸是怎么在一起那么久的。」他应该因为昨天听到老师那样说吧。
「呵呵，也许等你老了些，你就会懂了。」她笑着对Philip说。
「什么嘛，阿佩你懂吗？」他突然望着我问。
『嗯，我能懂。』我点点头。
「你好厉害喔！」他看着我说。
『是你让我懂的，那种彼此间很亲的亲情。』我看着他说。
他脸上写满了疑惑，她脸上则是惊讶。
『你知道吗？刚开始我抗拒你，因为我不想要花多馀的时间在多馀的情感上，但渐渐的我接受了你，像是家人一样。虽然一开始我就知道你喜欢我，我想我必须说，我虽然无法当你的情人，却也无法完全不理你，我习惯你在我身边，那种陪伴的感觉。这样说也许很自私，但是真的，那五年如果没有你，我也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样，我不能没有你，就像我不能没有小杰一样。可是我同时也知道，我不能继续有你，一直顾着我的你，是无法找到真正属于你的幸福，我要放开你，必要时甚至要用推的，你浪费在我身上的时光，让我变得如此珍贵，但在这同时，我也有种无法忽视，对你的歉疚感，你不是没有女生喜欢，只是你太专注在我身上，老实说，我有点无法接受这样的自己…我无法确切形容那种感觉，我想你懂的。而这种感觉，我想也许跟阿姨对你爸爸的感觉差不多吧。』我看着他们两个说着。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有一天你会把我推开，我跟你相处五年不是假的，你对自己的要求，还有你的倔强，我也是清楚的。你说我已经学会跟秘密共存，也许你应该说，我把你的秘密当成你的一部份爱着，我也有想过，如果你的心里没有他，或许，或许我也不会这么喜欢你，你知道，男人对于太轻易得到手的东西，总是没那么珍惜，反而是得不到的，永远都是最好的。这样也好，至少我心里的你，永远是最好的，我觉得，这也够了。」他定定的看着我的眼睛说。
我则是愣住不知该说什么。
过了一下，我走上前去，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答应我，你要幸福。」他在我耳边说。
『我会的，你也要幸福，要很幸福。』我笑着说。
那瞬间，我可以感觉，他是真的释怀了，而且好像瞬间成熟了，刚刚那个在夜市里穿梭着的男孩，已经是有肩膀的男人了。
「原来我儿子这么深藏不露，我以你为荣啊，儿子。」我想刚刚的对话，老师一定从头到尾听得很清楚。
「还有，妈咪你也要幸福。」他转身，紧紧抱住老师。
那天原本欢乐的夜市之旅，却默默的变成了真心话大告白，我是开心的吧，至少我觉得，我和Philip之间的事，解决了一半。
另一半，也会有办法的。
第八十章（限）
之后老师先送Philip回hotel，然后载我回去开车。
在回去的路上，小杰打了电话给我。
「姐，你整个就是乐不思蜀耶！」他第一句话就这么说。
『我哪有啊。』我心虚的大声抗议。
「好啦，不闹你啦。你今天要不要回来？有空也带老师回来给我看看啊。」听得出他很开心。
『好啦，我知道了，我晚点就会回去。』我跟他说。
「回来开车小心喔。」他叮咛我。
我笑着跟他说好，然后收了线。
「小杰？」她边开车边问我。
我点点头。
「我也好久没看到他了。」她笑着说。
『他要你有空也去给他看看。』我把小杰的话说给她听。
「那我等等就跟你回去好了，今天去睡你家。」她很快的做了决定。
『你明天不用去学校吗？』我看着她问。
「从你家去啊。」她说得很理所当然。
不久之后，我们回到了小杰家。
「老师！好久不见！」小杰看到老师和我一起出现，马上给老师一个大大的拥抱。
我发现蓝歆也在。
「姐，她就是你的老师喔？」她在一旁问我。
『嗯，就是说开Porsche进急诊那个。』我告诉她。
「真的假的？这世界是有没有这么小啊？」她吃惊的问。
「什么这么小？这是…小杰的女朋友吗？」老师注意到蓝歆。
「对，你好，我是蓝歆，你可能不记得我了，你的肩膀是我替你缝的。」蓝歆笑着说。
「蓝医师，我记得啊，你那时候才刚毕业嘛，头发比现在长，你缝得很漂亮。」老师笑着说。
『很好，我身边的人每个都知道你、见过你、跟你有关系，就我一个人什么都不知道。』我在旁边抱怨着。
「不会啦，姐，你现在找到啦，而且大家都可以作证她这些年身边没有别人啊。」蓝歆拉着我的手说。
「对不起嘛，不要生气了好不好？」她拉着我另一只手说。
我最受不了这种情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