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那人抬起头来,面色惶恐不安,正是展眉房中的丫头五儿。
自胡大娘被关进祠堂,五儿失去了靠山,又兼并无任何异常,展眉对五儿戒备之心渐消。后来自己出府离府,事情一遭跟着一遭,便渐渐不曾防备于她,没想到,一时大意,险些酿成大祸。
展眉沉着脸,看着五儿,久久沉默不语
第七十三章 夜袭埋伏
展眉沉着脸,看着五儿,久久沉默不语。
五儿伏在地上,身子簌簌发抖,只是神色间并非惧怕,反而倒是有些气愤与疑惑。
展眉目光在五儿脸上来回打量,开口道:“你可是又要说,你去惜春馆只是随便逛逛吗?”
五儿抬起头,眼中闪过讥讽之色,说道:“想必我说了,您也未必会信。这半夜三更的,我也没那么好的兴致,往那人迹罕至的地方逛去。”
展眉哦了一声,对五儿的讥讽倒并不生气,反倒觉的十分好奇。上次捉到五儿偷进内室,吓的大哭求饶,怎的此次不惊不惧,反而口齿清晰,说话条理分明呢。
展眉也不答话,端起茶杯,抿了口茶,眼睛只是盯着五儿。
五儿直起身子,大方开口说道:“您只是这么瞧着我,有话何不直说。这法子您上次就用过了。我若心里惧怕,也不会还在暗地里做手脚了。”
展眉见她如此镇定,心内顿感蹊跷,微微笑道:“是你将那黑衣人放进府中的?你是如何认识他的?”
五儿抿嘴一笑,说道:“是我放进来的。我早就欲取你性命。只是那蜡烛被你发现了,不然你也不会活到今日,还要我费心思请人来对付你。”
悠远闻言大怒,厉声喝道:“那蜡烛是你下的手,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五儿闻言,大笑道:“难怪这林家不成气候,您这话问的也太蠢了些。我刚不是说了,要取她的性命!”
悠远被气的险些背过气去,怒哼一声,便抬眼望向那几个小厮,喝道:“还楞着做什么,掌嘴!”
展眉连忙摆摆手,阻拦道:“她不过是有意激怒咱们而已,且别中了她的计,倒将正经事忘记了问。”
悠远目光闪动几次,终于恨恨的哼了一声,坐在椅子上。
展眉将茶杯放在桌上,怪有趣的看着五儿,悠闲开口道:“既然你一心欲取我性命,总该告诉我原因。你原是园子里洒扫的丫头,从未服侍过我,怎会有如此深仇大恨,必要取我性命才行?”
五儿侧头一笑说道:“我爱恨谁,想害谁,非得有个理由才行吗!即便有,我也不想告诉你。都说你聪明绝顶,心机极深,倒要看看你,怎么让我张口。”
地下众人听她此言,人人脸上露出愤愤之色,眼睛死死盯着她,只盼展眉一声令下,将她打死出气。
展眉丝毫不动怒,微笑道:“你既然不想说。我也不好用强,不如就让我来猜一猜,你听我猜的可对?”
五儿眼中闪过好奇之色,只是口中一言不发。
展眉淡淡开口道:“你将所有事情揽在自己身上,不过是想蒙蔽于我,保护他人罢了。我瞧你今晚言谈,想是已存着必死之心。我倒要劝你一句,人死了,可是什么也见不到了,你护着那人,也未必就会害死我,害死林家满门。若还是被我识破了,你岂不是白死了。更何况!”
五儿呆呆听着,听到更何况三个字,抬眼看向展眉、展眉打量她神色,悠悠说道:“更何况人死未必是一了百了,那地狱中诸般酷刑,阎罗殿内十八层地狱,样样可都让人生不如死!”
五儿听至此处,浑身激灵灵打个寒战,眼中闪过一丝怯懦之色。
展眉见状,压低声音说道:“你也知我是为何突然从昏迷中转醒的,可见神佛之事,必是有的。那地狱中刀山火海,油锅烹鼎,挖眼削鼻,抽肠断筋,啧啧啧…”
展眉住口不说,口中啧啧不停。
五儿随着展眉的诉说,浑身簌簌发抖,捂住双耳尖声叫道:“住口,我不信,你骗我!”
展眉厉声截道:“你瞧,那屋子角落里黑洞洞的,是什么,可是黑白无常,等着索你的命呢!过来了,过来了…”
五儿啊的一声大叫,双手抱头,埋在膝上,只死死闭住双眼,不敢睁开。
展眉见她心中害怕,知她心理防线已被摧毁,慢条斯理的喝了口茶,说道:“能不死还是不死的好。你只要将实话说出,我绝不追究,还要送你出府。你还这么年轻,何不为自己打算打算。”
五儿眼中缓缓流出两行眼泪,紧抱双膝,轻轻抽噎出声。
展眉见状,不在开口,只静静的瞧着她。
银月立在身后,轻轻劝道:“你在这院子里伺候的时间也不短了,大少奶奶为人,你是最清楚的。她必不会食言,你还是说了吧。”
五儿闻言浑身一颤,脸上现出凄厉之色,说道:“她的为人,我自是最为清楚。胡大娘,丹桂,便是最好的例子。要杀便杀,想要我说什么,可办不到!”
展眉眉头暗皱,如今眼见已经快要找到真凶,只要五儿张嘴,此人便呼之欲出了。只是这五儿心志如此之坚,倒是大大出乎她意料之外。
五儿瞧见展眉面现犹豫之色,脸上还带着泪痕,口中却咯咯笑道:“怎么只以为你有心机,你也太小瞧于我了。若不是我今日露了行迹,被你发现,死的还不一定是谁呢!”
展眉闻言微微一楞,说道:“露了行迹?你不知你是如何被我捉住的?”
五儿脸上现出愤懑之色,恨声道:“还不是我一时大意,被你装病骗过。”
展眉闻言略略沉吟了一番,忽然笑道:“我知道了,你被人骗了,你并未接到那信鸽,看到那字条,是不是?”
五儿冷哼道:“什么信鸽字条?你又想骗我什么?”
展眉霍的站起身来,说道:“我今日放了只信鸽,绑了张字条在上面,在惜春阁埋伏着,你既未看到字条,如何肯去惜春阁?”
五儿闻言一呆,楞楞寻思半响,方明白展眉话中之意,抬头道:“我不信!”
展眉摇头道:“信不信由你。否则我怎能未卜先知,预先安排人手埋伏在那里!”
五儿浑身一震,脸上血色尽失,失神喃喃道:“他骗我,不可能!不可能!”
展眉冷声道:“事已至此,你还不相信!”
五儿双眼失神,被展眉一声厉喝,浑身一震,抬头道:“他说我行迹已经暴露,要我去惜春馆,送我出府。他怎会如此狠心,我是他的亲……”
厅上众人屏住呼吸,都紧张的注视着五儿,马上便要真相大白。
忽然五儿啊的一声大叫,身子向前一栽,扑倒在地,后心处明晃晃的,插着一把尖刀!
悠远心中大骇,一个箭步,奔到展眉身前,将展眉牢牢护在身后。喝道:“小心!快出去看看!”
小厮们均被眼前变故惊的目瞪口呆,及至听到悠远大喝,方才拔腿向门外奔去。
展眉从悠远身后探出头来,沉声喝道:“别去了。此刻外面漆黑一片,难保在有人遭毒手。人都走了。这房里也不安全。”
悠远心中一凛,连忙点头将小厮们唤回来。
小厮们七手八脚将门关紧,悠远方将展眉从背后让出来,展眉急忙走近五儿,见她五官扭曲,双眼圆睁。伸手一探鼻息,已是气息全无。
在向她背心处看去,只见伤口处汩汩流出鲜血,血色乌黑,显然是刀上淬毒,必要致她于死地。
屋内一时人人静默,看着地上的五儿尸体,皆感觉心惊胆寒。
沉默了半响,展眉出声道:“想是凶手已经走远了。夜也深了,你们下去歇着吧。结伴而行,不要落单。把尸体先抬到柴房,今夜之事,不许说出去。”
几个小厮互相看了看,点点头,提着灯笼,将五儿尸体抬出,出了房门。
悠远亲去将院门上锁,回到房中,见展眉独自在灯下发愣,上前握住展眉双手,温言道:“不必害怕,我在这里。”
展眉交握住悠远双手,微微一笑道:“有你在我便心安了。我只是在想,五儿临死前说的话,我是她的亲…,这话是什么意思呢?”
悠远皱眉道:“那人与她关系肯定非浅,待明日查查五儿的身世,想必会有些线索。”
展眉点点头,说道:“只怕也查不到什么。我思量了一下,今晚之事,是那人将五儿骗到惜春馆,此人用意便是要借我的手,将五儿杀了灭口。只是她如此大费周章,为何不亲自动手呢?”
悠远微微沉吟了一会,开口道:“想必是为了嫁祸给你。”
展眉心内细细思量了一会,摇头道:“五儿虽是死在我处,但是人人都见其是如何丧命的,要怪也怪不到我头上,只怕他是另有目的。”
悠远见展眉眉头紧锁,灯光下那纤弱的身形,心内一疼,揽过展眉说道:“你也累了,就先歇了吧。此事不是一时半刻便能想通,别伤了身子。”
展眉微微一笑,闭口不语,不欲在让悠远担心,吩咐银月将门窗关好。
自与悠远携手,进入帐中歇息。只是一夜未能安眠,闭上眼,便是丹桂,五儿,黑衣人那狰狞的面孔,在眼前晃来晃去。
第七十四章 无故失踪
展眉一夜未曾安眠,眼前不断闪现着五儿,丹桂死前的惨状。一夜胡乱呓语不断,次日清晨,便有些不舒服,悠远抚其额角,有些微微发热,忙唤人去请大夫前来。
黎大夫随冯婆子进了内室,反复号脉沉吟道:“大少奶奶素日身子倒还康健。如今看这脉象,显然是受惊所致。想是因前些日子受了伤,还未调养好。”
悠远急道:“可有什么不妥?”
黎大夫摇头道:“无妨,吃几贴安神之药,好好歇息几天,便好了。”
悠远连连点头答应,吩咐银月玉镜出去煎药,又打发人去吩咐家下人等,有事只需去回老太太,不得进来妨碍展眉静养。
待药熬好后,悠远亲自端着,喂展眉服下。展眉服过药,便觉的头脑昏沉沉的,只一味渴睡。
银月服侍着她躺下,将帐幔放下,自在一旁静静守着。
展眉呼吸渐渐沉重,只觉朦朦胧胧间,一只白鸽便在眼前飞舞。展眉心急,跟随在后,那白鸽在府中上空盘旋一阵,径直向采青房中飞去。展眉心中一惊,急忙跟着走进房去。
见屋子里空荡荡的,四周漆黑,内室中隐隐有声音传来。
展眉好奇之色顿起,悄悄走进房门,掀起帘子向内一望,只见一个女子,背对着房门,站在桌前,正不知在摆弄着什么。
展眉凝神看去,只见一缕细细的鲜血,从桌子上缓缓流下。展眉心内吃惊,啊的一声向后退了半步、那背对着房门的女子听到声响,霍的转过头,展眉急切间想看清她的面目,将帘子全掀,光亮照进去,那女子面孔白骨粼粼,七窍五官都在流血,手中持着一把明晃晃的尖刀,桌子上正是那只鸽子,身首已经分家!
那女子口中怪笑,向展眉直扑过来,展眉吓的大叫一声,接连退后几步,脚下一软,直跌倒在地上。那女子已经手持尖刀扑了过来!
展眉啊的一声尖叫,身子一直,人扑通一声坐了起来,伸手摸向胸前。
银月听到声响,已掀开帐子进来,见展眉面色苍白,眼神游移不定,双手抚胸。立时吓了一跳,连声唤道:“大少奶奶,小姐,您怎么了?”
展眉闻言方定下神来,原来是做了场噩梦,心下一松,立时渗出了一身冷汗。
银月大骇,忙不迭的用锦帕为展眉擦拭额头,又取了杯热茶来,伺候展眉喝下。
展眉就着银月之手,将一盏热茶骨碌碌喝下。
银月急道:“您慢点,这茶还烫的很!”
展眉胸膛起伏,涩声说道:“我没事,做了个噩梦,吓醒了!”
银月见展眉脸色苍白,惊魂不定的样子,担忧道:“我才听您在睡梦中呼唤什么鸽子,鸽子,想必是梦魇。我去给观音菩萨上柱香。”
展眉点点头,将锦被拉高,心跳渐渐平稳,想起自己刚才所做之梦,总觉十分蹊跷。
不由细细回这几日之事,隐觉那鸽子是关键。到底是不是由那鸽子传信呢?
若果真是借由那鸽子来传信,那人就不该骗五儿去,只让五儿接到信鸽自去就是了。
若那鸽子根本就不是传信之用,那采青拾到鸽子,送与自己,是巧合?还是布局引自己上当呢?
又或许那人是借此事,想让自己疑心到采青身上?
左思右想,只是不得要领,心内如一团乱麻般。本以为自己出府这一段时间,引的那人主动出手,发现了丹桂并五儿,会使事情明朗,没想到,却越发的扑朔迷离。那幕后之人,始终隐藏在一团迷雾中,感觉的到,却始终摸不着。
展眉喟然长叹了一声,双手蒙住脸颊,心内只觉十分懊丧。自己只是个普通的女大学生,被迫穿越到此,遇到的却尽是阴谋诡计,杀身之祸。敌人躲在暗处,自己步步危机,这样的日子不知何时才能结束,真是让人心疲神乏。
展眉心情无比沉重,只闻鼻端传来一股淡淡清香,却觉得心神渐渐放松。
探头向外望去,见银月跪在佛前,磕头喃喃自语。展眉不禁想起自己初次醒来时,也是这样见到银月在月下磕头祝祷,在思及玉镜,陪着自己身犯大险,她二人跟在自己身边,从未有过一丝怨言,展眉心中不禁一暖。
虽有所失,亦有所得。如今且只是颓丧又有何用。想来那人正是想借此慢慢折磨自己。
展眉嘴角浮过一丝冷笑,倒要看看,是谁会笑到最后。
情绪一平复,思绪立刻便理顺出来。展眉心知万万不能被人牵着鼻子走。眼前发生的所有事,都只是障眼法。不过是想引自己重新入局罢了。自己若不理会,那人必定还要寻衅生事。自己只需在旁冷眼观察,必能寻其破绽,一击击破。
思及至此,心情复又开朗,不觉胃口大开,唤人去传了碗碧梗粥,银月又取来几样小菜,展眉吃的津津有味。
至下午,便热度全消,悠远回房见展眉无恙,心情大好。
次日展眉便去给林老夫人请了安,又将府中几日来积攒的杂事处理了一番。
五儿的尸身已经抬出去与丹桂合葬在一起,并未对林老夫人提起。悠远又将五儿身世打探了一番,果然如展眉所言,并无甚异常,乃是从府外买进来,父母均是农户,展眉又取了一百两银子,着人送与五儿父母。
如是风平浪静又过了半个月,已是阳春三月,枝头初绽新绿,芳草茵茵润润,气候回暖,白日渐长,一派早春景象。
展眉见景色如此诱人,便不大在房中常呆,每日处理完杂事,便在园中闲逛。
这日走累了,便在亭中歇息,丝丝春风拂面,耳边莺啼婉转,正惬意之际,见玉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