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第九道
他微微闭起了眼睛,像是想起了什么往事,接着道:“木家九郎,从此便成了木家的独苗,却也是最不器用的一个儿子,就算在没被废武功之前,武艺也是稀松平常,却又年少胆大,吵着要上战场,那时与沐族羚族战事已将平,沐族答应和亲,羚族独立南支,即将退兵,可说已经没什么硬仗好打,最宠他的六哥便让他扮成个小副将跟在身边,悄悄上战场看看。”
“可便是这战事将止的时候,一夜之间木家八兄弟都离奇遇刺死在营帐之内,木老将军只得再次挂帅,所谓哀兵必胜,悲愤的将士大获全胜,一举将羚族赶至一隅,数十年元气难复。”他握了握剑柄,“同样是死在战场,也分战死和枉死。木家九郎幸是无人知道混在军中,许也因此捡回了一条小命。他家六哥死时手握得紧紧,掰开来却是握了一截剑柄,大哥死时已有巡卫听闻响动,所以杀大哥的那把,便没来得及从大哥身体里□。一截剑柄同那把完整的剑的剑柄颜色质地都是一样的,只是一个上面刻了三道痕,一个上面刻了五道,不仔细摸,摸不出痕迹来。”
他越说,南容便将风莲手臂抓得越紧,风莲的脸色也渐渐发白。
“哎,那又是另外一个二十多年前的传说了。”那男子说着微笑了一下,竟然安慰似的伸出手来拍拍风莲的肩膀,“只是他们也销声匿迹了二十多年,世间轮回过于迅速,如今知道他们的人亦是不多。那样的剑从前只闻其名不见其物,传闻中是九个结义兄弟,专门做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买卖,因个个武艺高强杀人从无失手,便被叫做,黄泉九道弯。走完那九道弯,那是再也回不去阳间了。”
风莲的脸色终于白到发青,南容握着他手臂的手也不易察觉地发起抖来。
“后来朝中审理木家八子之案,临审之时,一个剑柄一把剑,均不翼而飞。没了唯一线索,口说无凭,这个案子便也成了无头案,一拖拖了二十多年,也便没多少人记得了。”那男子说到这里,炉上的水咕嘟咕嘟响了起来,他过去拎了,先倒在注了凉水的碗里凉着,坐回原位继续道:
“对了,之前说要再跟你打个赌。这个赌便是,我赌你听完这段旧事,便不想再要回这一把剑了。”他微微笑了一下,怅怅然地转过头去,望着窗外,“其实还有很多事,我都有些不记得了,过去太久了,阿容或者还听说过,还记得的罢。”
说到这里他已无异于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南容点点头,站起来躬身行礼:“木先生。”
木先生取温好的水倒入槐花熏蜜的碗内,清甜的味道便四溢了开来。他将那两碗蜜水推到二人面前,道:“原本是自己无聊做着玩的,没想到今日正好迎来两位贵客。”
这种时候哪有什么心思喝蜜糖水,南容感觉到坐在身旁的风莲整个人都颤抖起来,只好再次伸过手去,握住了他的手掌,平常一向温暖干净的手掌心里此时已满是冷汗——他清楚知道对于是非观直接简单,甚至有些太过简单而黑白分明的风莲现在心里在想些什么,甚至于,他也许会想到一些——譬如——父债子偿。
木氏一家立下战功无数,稳保南朝江山,不该有如此惨淡下场。
风莲不知自己脑子一片空白之间想了什么,只觉满口都是苦的,在木先生面前愧疚得抬不起头来。沉默良久,蓦地挑起了剑柄,倒转塞到木先生手中,扑通一声便跪下了。
木先生愕了一下,良久之后,浅浅叹了口气,伸手,轻轻抚了抚他的头。
“男儿膝下,只跪天地君亲师,起来罢。”他扶风莲,风莲却摇摇头,仍是跪着。回头向南容笑道,“阿容,这孩子倒是与你一点都不同。”
南容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半晌才道:“他与我不同,死脑筋得很,木先生千万不要跟他较真。”
“我与你说起这段往事,并不是为了跟你算旧账来的。”木先生微笑道,“我这几日去那茶馆流连,想找阿容是真的,却并没有什么遇到你和这把剑的准备,只是今日竟然有缘见到了,触物生情,便想起了这些旧事来。朝中之事错综复杂,绝非双眼可见的那般简单,黄泉九道弯杀我兄长也绝不可能是简单买命,一旦牵扯深广,便自身难保,阿容一开始不想让我讲这个故事,也是因这缘故。”
他顿了一顿,似是犹豫着该不该说,慢慢道:“我于你讲这件旧事,最想告诉你的却是,此事非同小可,九道剑留在你身边是祸非福,恐招无妄之灾。”
风莲摇摇头:“滥杀即是滥杀,没有缘由可讲。”九道剑是父亲所传,那疯疯癫癫的黑衣人口口声声风家,黄泉九道弯,父亲便是黄泉九道弯中的第九道无疑,绝计不会是偶然得来这一把剑。
“滥杀即是滥杀,没有原由可讲。”木先生淡淡地重复了一遍,仍是一笑,“这句话说得倒是不错,只是世上的事远不是这么简单能分清原由。不要跪啦,我这里本来就小,你一跪,我连步子都跨不了了。”
风莲呆了一呆,终于站了起来,却是走出了门外,转眼又继续跪下。
木先生愕然半晌,回头道:“……阿容你从哪找来这么个奇才。”
南容扶住额头:“我也不知道。”
“哎……”木先生轻轻叹了叹,走到他身边去搂了搂他,笑道,“你满月时我还抱过,如今长这么大了。”
南容闻到他身上一股好闻的甜香气,这位温柔的先生向来是他喜欢的长辈,如今一见,便不由得心生依赖,轻轻向他靠了靠,道:“皇上遍寻木先生不着,原来木先生正藏在京城,眼皮底下。”
“我这几日常常去茶馆找你,运气还真不太好,茶馆老板说你有大半个月都没出现了。”木先生笑道,“幸好今日总算遇到。这冥冥之中也实在神奇,你身边多了个小朋友,却是九道之子。”
南容不由得一笑:“还是个死脑筋。”
“一件归一件,人确实是黄泉九道弯杀的,但若不是他们,也会有别人。”木先生叹道,“先皇要人死,又有谁人是不死的,只有动手之人是谁的差别。木家该死之处,从来不足为外人道。”
南容沉默良久,才轻声道:“我知道。只是犯了龙生九子的忌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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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废话就说到这里吧再说我要明媚忧伤了囧。也请完结后转载TXT的童鞋高抬贵手,这一段就不要删了,谢谢。
第三十章 三密诏
木先生怔了一怔,虽然自己也早已看明,但事隔多年之后被人骤然在面前说出来,心中竟是一阵怅惘,淡淡道:“是啊……一来父亲战功煊赫,确实是值得忌惮的,二来龙生九子即便只是个传闻,也是忌讳。三来……那时沐族羚族战事将平,而先帝的身体亦每况愈下,深恐时日无多,自然想要传给太子一个安稳江山。”
无任何威胁顾虑的安稳江山。所以黄泉九道弯混入守卫森严的军营如入无人之境,进退如鬼神无踪,之后证物不翼而飞,也根本无从查起。他自己也能想通了的事,当时已过花甲的父亲怎会不明。所以才会下重手废了自己的武功,卸甲归田,以期总算能留下木家唯一一点香火。
只是没有想到先帝于一年之后仍下诏书,木家九郎文采风流名动江南,特召入宫中为太子冼马。
“先帝驾崩之前,连下了三道密诏。”他抚抚南容的头顶,“我辞官之后,一直想找你,也是因为那三道密诏。其实原本我是不能看的,只是当时先帝身体不好,太子监国,逸王贤王共同辅佐,我为太子冼马,无意之间有幸得见那三道密诏,便在我见过那三道密诏之后不久,先帝病入膏肓,而逸王府的两个世子便跟着出事了。”
南容睫毛颤了颤,脸上却没有什么太过震惊的神色。
木先生怜爱地看着他,道:“这些年我也听闻逸王府的小王爷十分不成器,不思进取,只一心沉迷赌博。我知道以逸王爷的严厉,即便这小王爷当真是烂泥敷不上墙,也不见得会有如此糟糕的风评——所以,你多少也是知道的,对不对?”
南容点了点头,却什么话都没有说,木先生将他搂在怀里也未有什么反应,只安安静静听着。
“三道密诏之一便是外族女子所出之子不能留。”木先生叹道,“当时沐族公主前来和亲,当时先帝年迈,太子尚稚,这位公主便是指给了逸王。自我朝开朝以来,前来和亲的外族女子,哪怕再得圣上宠爱,也鲜有生下孩子的,因为皇室血脉,不容他族相乱。逸王与沐族公主生下的是女儿还好,却偏偏是儿子,还是两个。当时逸王贤王本就相忌,逸王府世子出这等事,世人大半都会疑到贤王身上,如此逸王贤王更是相制,可保太子初登大位的一时太平。”
南容也跟着轻轻叹了口气。他自然多少是感觉得到的,比如父亲并不想要一个完整健康又出色的儿子,否则父亲与母亲年纪都尚轻,实在不该这么多年毫无动静。他无论如何胡闹,父亲只是做做样子呵斥呵斥,从未有实际的重责。何况长大一些,他回忆起与自己那个孪生哥哥中毒垂死时的情境,犹记得父亲悲哀却无可奈何的眼神。
父亲也是知道的,只是没有办法。
那便韬光养晦罢。虽然像那个死脑筋的人说的一样,他未必有什么光可韬,但是给别人看逸王府小王爷是个什么都不会的纨绔子弟,总会安全得多。反正生在王侯家一辈子不愁吃穿,时刻能吃饱穿暖没事玩玩如果他有兴趣还可以学恶少调戏良家父女,基本上要什么有什么,没资格喊苦,就这么浑浑噩噩过下去又有什么打紧,反正左右都一样,这样还能活快活一些。
“阿容。”木先生低低道,“你是聪明的孩子,所以我不隐瞒你为何我找的是你而非他人,骗你没有意思,我找你不过因为你是外族女子所出,于皇位没有威胁,告诉你没有任何顾虑。”
南容笑了笑,道:“多谢木先生的坦诚。”
“第一道密诏告知你,只是希望你不要记恨贤王,也勿锋芒毕露。但现在看来,是我多虑。”木先生轻笑道,“第二道密诏,便要央你帮忙了。”
“先生请说。”
“皇上从小身体荏弱,并不健壮,又有生来的咳喘之症,太医都束手无策,恐其年寿不永几乎人尽皆知,因此第二道密诏,便是若皇上无子嗣,由谁继位。”木先生微微合起眼睛,“先帝当年继位之前,其实有过一个太子,后因对父皇不敬而被贬至麓南为王,其后少有人记得他。先帝密诏,若太子无子而薨,便由麓南王之子继位,因麓南王被废之前是最为正统的太子,如此几可算是还位于他,再名正言顺不过。先帝如此密诏原是防皇上无子之患,并以此断逸王贤王相争之意,令握有密诏的内侍在皇上大婚后即将此密诏宣于皇上与逸贤三人。然百密一疏,先帝并未考虑到,若有人急于得帝位,只怕在得知密诏之前,在皇上还来不及有子嗣之前,便要动手使得这大位无人可传了。”
南容长时间不言语,慢慢道:“先生是要我提前向皇上请一道旨意,着人秘密将麓南王世子接到京城来。”
木先生道:“阿容很聪明。”
南容苦笑道:“其实先生只是怕皇上被人加害,因此要将麓南王世子放到京城来当靶子。”
木先生长吁了一口气,道:“阿容既然看穿,我便不打算否认。”
南容轻轻道:“木先生,木氏一家遭此横祸,你心心念念的仍是皇上,值得么?”
木先生想了想,笑道:“到如今,还去想值不值得,有什么意思。阿容只说答不答应罢。”
南容摇摇头,道:“木先生早知道我不会不答应,有麓南王世子做靶子,我父亲都会安稳许多。”他不得不叹服木九算计精妙,即便他知道此事凶险,却也不得不答应。何况逸王府小王爷,一来于皇位无碍,二来胡闹嗜玩之名朝野皆知,提出什么奇怪要求都不见得引人注意,本就是可做此事又不致泄密的最好人选。
木先生伸手盖住他的眼皮,低声道:“阿容,对不住。”
南容做了个鬼脸,笑道:“我还要感谢木先生告诉我这个让逸王府安稳些的法子呢。那第三道密诏呢,是什么?”
木先生也笑道:“那是关于我的,阿容便不用知道了。记得我今日说的话,万勿透我行踪,木九感激不尽。”
第三道密诏其实不是诏书,是一个匣子,先帝嘱咐了当时还是太子的皇上,待他大婚之后便打开匣子,将匣内之物赐予木九。匣内是一把鸳鸯酒壶,里外不通,以壶柄气孔控制,可单独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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