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铭秋见状,也只是淡淡一笑,收回手,面色并无一丝惨遭拒绝的尴尬。斜眼瞥见这一幕,无双心里那个恨呐!
引着她走进舞坊,一进门,等候在此多时的诸位贵公子们便无一例外的将爱恋的目光投射向他们这边。若是过去,无双一定是理所当然的接受他们的表示,甚至还有些得意的。可是,此情此境之下,只要一想起那个人早已知晓了自己的身份,还用那样的方式表示给他看,他就结结实实的只感觉到荒谬,可笑,甚至还有些些的…不自在。
“无双姑娘,风夫人请你上楼。”无双已到的消息早传到了里边,很快,从楼下走下来一个漂亮的小姑娘,圆圆亮亮的大眼睛里满是兴奋的笑意。
走到一行人面前,她对无双轻声道。她便是还处在培训阶段的柳影歌。见到她,无双身旁的男孩恐惧得往无双背后缩了缩。
“嗯。”微微点头,将背后那只缩头小乌龟拽出来,无双冷声道,“走了,上楼去。”
“哦。”男孩道,战战兢兢的跟在他身后踏上楼梯。
舞坊二楼,靠近楼梯口的那间小雅间内,慕铭春一人独霸小桌一张。桌上各色糕饼,瓜子,香茗应有尽有,可见她又多会享受。见到她们上楼来,她抬头微笑,自然的同无双打招呼:“来了?还挺准时,我还以为你怎么也得磨磨蹭蹭到月上中天才过来呢!”
他倒是这样想过,可就怕这个女人又想出什么花招来折腾他。所以,他决定还是早早就来的好,你好我好大家都好。看看四周围,却没发现其他人的踪迹,无双便问:“龙钰呢?”那个最爱凑热闹找乐子的人竟然不在?这可真是奇了。
“在京城最深处,牵制他那个面瘫哥呢!免得被他发现我不在,又要生出什么事端来。”慕铭春道,懒洋洋的语调。那家伙才不愿意去干这个苦差事呢,她好说歹说,最后从用一大锅佛跳墙才和他成交的。只不过,明天后天就都换他来这里坐镇了。
无双闻言轻笑:“你也有怕的时候?”
“我倒是不怕啦,给他发现还是不发现,对我来说没差。只是我讨厌听到那些人的哭哭啼啼,烦人,受不了,所以,我还是隐蔽点好了。”摆手,脸上现出一抹嫌恶,慕铭春淡然道。
怎么也没想过她的回答会是这样,无双嘴角轻抽,无言以对。他发现了:这个女人,绝绝对对的已经无敌了!那个人娶到他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说了这些话,才发现这个人竟然是站着的,慕铭春便随手指向对面:“坐下吧!”然后目光转向楼下黑压压的一片人,心情大好,呵呵笑道,“真不错,一听说你要来,这些人就争先恐后的都来了,我叫人向他们一人收二十两的进门费,他们也眼皮都不眨一下的就给了。”
腾地一下,刚刚落座的无双推开椅子站了起来,怒视着她,一副要吃人的表情:“你还朝他们要钱了?”
“废话!”白他一眼,慕铭春轻轻一笑,“我开门做生意的,当然不能白给人看热闹不是?既然他们要进这个门,当然得交钱啊!”
无双咬牙,眼睛里火焰喷射,皮笑肉不笑的道:“行,你真行,真有你的!”
“哎呀,别这样嘛!“他生气了,慕铭春的心情却越来越好。翘着二郎腿,端着一杯茶,顺手往嘴里送去一块孟记糕点铺新鲜出炉的桂花糕,食指轻点着桌面,慢条斯理的道,“你放心好了,我不会吃独食的。这些钱里边,我分一半给你,等你离开的时候就给你装箱蒂走,作为你今天上门来的出场费,如何?”
一半?那就是十两。一个人十两,十个人一百两,下边这么多人……心里简单换算一下,知道大把大把白花花的银子马上就要被送到眼前,无双的气消了。复又坐下,却依旧是冷冷的道:“这还差不多。”
瞧这小样得瑟的,表面上还给她装深沉?放下茶杯,慕铭春问:“怎么样,现在心情好多了吧?”
无双回头,轻轻瞥了她一眼,转过头去:“哼!”不告诉你!
“哼哼。”他哼,他以为她不会哼啊?看他这副拽拽的德行,她才不会告诉他,其实,那二十两只是进门费而已。那些人若想在里找张椅子坐下,那他们还得额外出钱,而且越靠近楼梯这边价钱就越贵。没办法,为了近距离一睹美人芳容,还多得是人往她手里塞银子。既然这些个阔少们都不心疼,她也就毫不愧疚的接受了。
将装着糕点瓜子的小盘子往他那边推了推,慕铭春淡声道:“喝茶吧,吃糕点,顺便看看我这里姑娘们的表演,再和你们倚翠阁的姑娘比较一下,看孰优孰劣。”
“好吧!”无双点头,抓过一把瓜子无聊的瞌着。他今天来此,一半也是为了这个目的。
视线转到楼下,只见大大的一楼被全线贯通,只余几根柱子作为支撑。
房间正中央是一个巨大的圆形舞台。台子的四周围着一块大红的绸布,把舞台与观众隔离开来。围绕着舞台,数十张梨花木打造的桌子整齐排放着,现如今,桌子旁都坐满了慕无双名前来的京城贵公子。而这些人,都无一例外的伸长了脖子在往他的栖身之处瞄着。
就在所有人都在痴痴仰望楼上这间小阁时。
咚!
一声沉闷的鼓响,犹如远古传来的神灵的声音,重重的敲打在众人心上,使得人心为之一震。围坐四周的人都禁不住收回目光,惊讶的向台上看去。
大红的幕布被缓缓拉开,六名位身着鹅黄色拽地长裙的女子悄然立于台上一张大鼓之上。
乌黑的长发梳成双飞髻,只在发髻上点缀着几只碧绿的发簪,再别无坠饰,上身披一件鹅黄色湖袖水纱,隐约可见里面鹅黄色的亵衣,一条鹅黄色的丝带绕过颈项,将亵衣勾起,她们肩绕鹅黄色巾带,项饰缨络,手带环镯,小巧的耳垂上点缀着一对长长的鹅黄色坠子,鹅黄色的腰带装点于纤纤细腰之上,更显其不赢一握。门窗大开,夜晚的风吹动她们的裙带纷飞,宛如即将升空而去的仙子。
绝美的身影,绝美的装饰,再加上几个绝美的人儿……当台上之人的双双秋水明眸轻轻扫向下边,眼波流转间流露出的淡淡情意不知不觉便俘获了台下之人的心。只是一眼,方才还对上楼而去的无双姑娘念念不忘的男子十之五六已忘了那个浅绿的身影。现如今,他们的脑海里都被台上这六名宛如天女下凡的女子充满了。其中,尤以被其他五名女子围在最中央的那名最为美貌的女子为甚。
这个…….见到这一幕,无双也呆住了。愣愣回头,看着慕铭春,他张张口:“她们……”是哪里找来的?竟然一个个都这么令人心醉神迷?在幕布拉开的那一瞬,他的心神都被台上的美景给夺去了。
“嘘”,食指放在唇边,慕铭春微微一笑,轻声道,“别说话,看舞。
铮——众人还未回神,古朴典雅的旋律已然响起,在这寂静的月夜中盘绕,听起来格外神秘飘渺,给人一种清风微拂、祥云缭绕般的意境。
在乐声响起的那一刻,舞台上的六名女子也随着悠然响起的乐音漫舒衣袖,柔柔的舞动身休。娇躯旋转,手足优雅开合,挥动手中彩带,做出各种曼妙的姿态。莲足轻抬,脚踝上的铃铛互相撞击,发出清脆的声响,在偌大的屋内回荡。
咚,咚,咚咚随着她们的动作,脚下的大鼓被轻轻奏响。
紧接着,古琴的旋律也渐渐加快,变得明亮辽阔,配合着她们脚下的大鼓,大气磅礴的乐音仿佛是穿过层层瑞霄祥云奏乐飘逸而来,直逼人的心脏而去。如此庄严肃穆的情境下,围观之人几乎不能言语,只能睁大眼,看着台上的女子轻柔的舞动。夜风阵阵,鹅黄色的丝带在她们周身飘荡,随着她们的舞蹈旋出动人的波浪,仪态优美,飘忽若仙。
咚,咚,咚咚鼓声紧密了些,古琴的音色也抬高一点,自然而然的,几名女子的动作也随此加快节奏。舞姿依旧是轻盈柔曼,但飘逸敏捷。随着脚下鼓点的密集,她们的舞蹈动作也愈见繁复激烈。
咚,咚,咚咚晚风再起,吹来云江里清新的江水气息。娇艳的花瓣从高空洒下,翻飞于天地之间,沁人心脾的香味微微弥散,和着台上六名美人绝美的舞姿,令人不知不觉心旷神怡。漫天花雨中,只见六名女子长裙飘曳,彩带飞舞,迎风舒卷,含着淡淡笑意的俏脸同花瓣互相映衬,更为美艳绝伦。
咚,咚,咚咚摇曳的烛光下,微凉的夜风里,六名女子随风而舞,衣决飘飘,宛若乘风而来的月宫仙子。伴着行云流水的乐曲,还有脚下自己踩出来的鼓点,以及脚踝处铃裆相互撞击发出的清脆声响,她们的舞姿更显飘然若仙。她们的休态轻盈曼妙,柔细的腰肢轻揉慢扭,动作婉约中带着几分潇洒自如,无意间的一个回眸,那更是绰约多姿,撩动人心。
渐渐的,似乎是累了,她们脚下的鼓点慢了下来,琴音也渐渐回落,把众人的心都引回到一如最初那般安静神秘的意境中。大鼓之上的舞者动作也跟着渐缓。夜风继续从大开的门窗间吹进,吹起她们衣袖纷飞,桃红的花瓣从高空纷落,将她们团团围住,所有人看在眼里,只觉美不胜收。
咚!
忽然!毫无准备的,六人止下动作,又一起向下大力跺脚,一声震撼人心的鼓响毫无预警的扑面而来,砸向心间。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琴音消失,只余鼓响。在她们脚下,鼓声渐渐由快变慢,由缓至急。一声急似一声,一声重似一声。细密如六月的暴雨的鼓声排山倒海而来,连绵不绝,令人窒息。
在这连绵不绝的鼓声之中,六人渐渐分散开去,五人快速迈向大鼓边缘,只留下最中间的那名女子,众人的目光也不由自主的全都落在她一人身上。
轻轻抬眸,环视下边一圈,女子的嘴角微微上翘,露出一点若有似无的笑。就在台下一众男子都开始为她这抹飘忽的一笑开始沉迷之时一一咚!咚咚咚咚咚!
又是一阵惊天动地的鼓声,脚下踩着急促的步子,女子开始在大鼓中央旋转,越转越快,身上的丝带在她周身环绕,仿佛追逐鲜花的彩蝶。跟着鼓点的节奏,丝毫不缓,女子动人的身段在烛光下环绕下散发出逼人的英气,看得下面的人血脉愤张。渐渐的,她的衣裙飘起来了!不用晚风的益助,此时的她,伊然便是已飞上天宫的仙子,正在那棵月桂树下自在歌舞,美得令人屏息。
同时容纳了不下百人的舞坊内霎时间一声咳嗽都不闻。众人如痴如醉的观赏着台上女子曼妙舒缓的舞姿,不放过她每一个细微的动作,几乎忘却了呼吸。除了响亮的鼓点,还有女子脚踝处铃裆的叮当声,他们再也听不到其它。
咚,咚,咚不知不觉中,鼓点又徐徐慢了下来,清淡的琴音加入其中。余音袅袅,在铃铛的的叮当声和琴弦透明的泛音中,乐音渐行渐远,女子的舞蹈也随之越来越慢,直至最终静止。
就在众人都以为舞蹈已经结束,有人都准备鼓掌叫好的时候——咚!
在巨鼓上舞蹈的六名女子突然集体一个飞跃,手脚并用,在巨鼓上击出最最震撼人心的一记重响。然后,纵身一跃,她们从鼓上跳下,这才算是结束了表演。
幕布缓缓落下,将六名女子从众人的眼中遮掩开去。
一时寂静,好久好久,舞坊中连低低的呼吸声都听不见。
观赏完舞蹈,没有去看下边人的反应,而是转过头,看着身边人依旧盯着舞台那边的直直的视线,慕铭春嘴角高高翘起。
从这个人的反应她知道,初次迎战,她成功了。
接连三天,舞榭歌台的姑娘们向京城中人接连展示了三场风格迥异却都令人记忆犹新、回味无穷的舞蹈。
若是三天前,有人问京城第一花魁是谁,大家肯定都会毫不犹豫的回答:倚翠阁头牌无双姑娘!但,自从那天以后,大家都不确定了。而且,每每提及此事,男人间一场争论总是免不了的,甚至有时还会大打出手。
因为,一夜之间,李清琬这个名字,红遍了京城。
还记得那绵密的鼓点,还记得那鹅黄色的玲珑身影,还记得那张绝美的小脸,还记得那微翘的嘴角上挂着的一丝飘忽的笑,还记得佳人消失,他们心中那股沉重的失落。
第一天,上门的客人只为卖给无双姑娘一个面子,或为一睹无双姑娘芳容,第二天,无双不再,却仍有一半以上的旧客回头再来,为的便是那群舞艺超群、貌美多情的女子;第三天,慕名而来的男子几乎将舞榭歌台挤爆,眼看明明已经不算小的地方也容不下着许多人,慕铭春一声令下:将给钱最多的一百人留下,剩下的,全都给我轰出去!第四天,当贵公子们怀揣着大把大把的银两上门求虐时,紧闭的门扉上赫然几个大字醒目异常:三日已过,舞坊恢复正常工作。从今日起,舞榭歌台十日一营业,每次容客五十人。
如有意者,自去报名,按照报名先后顺序排号进场,报名费九十九两,恕不找零。
于是乎,除了无双之外,京城中横空出世的舞榭歌台里横空出世一位惊才绝艳的花魁姑娘李清琬,与无双并列京城二美。舞榭歌台,也成了有钱有闲之人挤破了头也想进去一览盛况的场所。
只是,人人心里都有一个问题想不透:这个地方真是怪得很。买下这么大的店面,手下又有这么多年轻貌美舞艺非凡的姑娘,仅凭一舞便打响了名号,京城中人又有那么多人手捧着银两想见姑娘们一舞,若是寻常人,肯定日日开张,夜夜迎客,赚钱赚得合不拢嘴,可是为何,这个舞榭歌台的主人却反其道而行之,愣是把大把大把的银子往外推?他傻了吗?
说起这个舞榭歌台的主人,这又是京城中人在今后很长一段时间内一直谈论不休的话题:没有人知道它的主人姓谁名谁,更没有人见过他的真实面目。众人只知,这个人后台极硬,身价极高。但他身价有多高?没人知道。
他的后台有多硬?说不出来。但是,若不是这样,又该如何解释他的这般许多做法?
想起舞坊开业那天,无双曾经前去助阵,而且舞坊开业之前她就向所有人宣布:她的好友的舞坊开张,请所有人务必赏脸一去。所以,也经有人带着这个问题前去倚翠阁向她请教,只可惜,这个人的下场很悲惨:一杯滚烫的热茶连同茶杯一起砸向他,将他砸得头破血流,外加一声中气十足的大吼——“滚!再也不要在我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