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开始秘密召集了,不过为了保密,现在召集的都是最忠心可靠的藩士,还有一些不太可靠的人没有召集……”
“做得很好。”岛津忠恒赞许地瞥了他一眼,“现在还早,宁可少召集人也要保密。还有,你这段时间不要做别的事情了,把藩内有不稳迹象的人都排查一下,列出名单来。不光是和幕府私下有往来的人,岛津义久的余党也要戒备!”
这位家臣低下了头来。
“等到汉人的武器到了手上,优先交给这些召集起来的藩士使用。”岛津忠恒一边骑马,一边以十分平静的语气下令,“你等着我的命令,等到要起事的时候,你要把这些人统统格杀勿论,不许有任何人漏网。”
然而,家臣的反应却很大,全身在马上都抖了一下。
“义久公的余党也要……”
他还没有说完,岛津忠恒就已经转头过来看向了他,这森严的视线,让家臣马上僵住了。
“是。”他慢慢躬下了身来,伏在了马背上。
岛津忠恒的父亲是岛津义弘,他是先代岛津家督岛津义久的弟弟,岛津义久是战国之时有名的大名,也就是在他的带领下,岛津家在九州岛大肆扩张了势力,并且在耳川之战当中战胜了当时九州最大的大名家大友家,成为了九州岛最强大的势力。
在精明强干的弟弟们和家臣们的辅佐下,他们拿下了大半的九州,踌躇满志想要将整个九州收入囊中然后北上逐鹿。然而,这时候日本本州岛上的织田信长和丰臣秀吉政权却突然崛起,让他们的梦想顿时化为乌有。
在丰臣秀吉发动九州征伐时,因为压力过大,岛津义久选择了向丰臣秀吉臣服,而丰臣秀吉也不打算和他们拼个死活,只是约束了他们的扩张,承认了他们在萨摩和大隅两国和日向一部分县郡的封地。
后来丰臣秀吉因为重病缠身而身亡,他的政权再度摇摇欲坠,岛津家的野心重新萌动,然而在关原之战当中,因为岛津家最初是站在反对德川家的立场之上的,所以在德川获胜的战后,就面临了十分危险的局面。
岛津家为了讨好德川家康,于是让岛津忠恒继承了家督的职位,然后前去江户谢罪,并且得到了家康的谅解,总算避免了家族覆亡的惨烈后果,并且勉强保住了之前的大部分家族领地。
然而,岛津忠恒虽然得到了这个家督名号,但是一切并不是那么顺利。
岛津义久虽然名义上让出了家督的职位,但是因为之前多年的家督生涯,他培育了大批的亲信,并且通过这些亲信牢牢地把握住了藩内的实权,俨然就像是个太上家督,依旧是作威作福。
岛津义久没有活到成年的儿子,只有三个女儿,因此为了让岛津家族领地的继承名正言顺,他把自己的三个女儿都嫁给了岛津家族的成员,其中身为他侄子的岛津忠恒就娶了他的小女儿岛津龟寿,并且成为了他的养子,岛津忠恒也因此而被挑选作为家督。
但是,岛津忠恒和这位即是堂姐又是正妻的岛津龟寿的感情并不好,结婚十几年之后仍然无所出,于是引发了父亲和丈夫两个人之间更大的矛盾,岛津义久和岛津忠恒当中因为权力就展开了十分激烈的斗争。
因为畏惧岛津义久这位老藩主的威望和压力,岛津忠恒一直都采取了隐忍不发的斗争策略,直到岛津义久病重然后病逝之后,他才开始了极为残酷的报复。
其中有代表性的就是世代辅佐岛津家的家臣平田家。
家老平田增宗,因为一直拥护岛津义久,被他下令处死,而增宗的儿子当中,一个被勒令自杀,两个被流放到外海岛屿当中;平田增宗的弟弟平田宗规,则和两个儿子一起被全部屠灭,原本在岛津势力内赫赫有名的家老平田家,也就在他的残酷手腕之下被迫销声匿迹。
在平田家的下场的恐吓下,岛津家内部其他对岛津忠恒不满的势力也噤若寒蝉,再也不敢与他作对了,于是岛津忠恒也由此真正地享受到了家督的权力。
他的正妻岛津龟寿,也在岛津义久死后不久就被他勒令搬到领地内的国分城当中居住,并且在几年前郁郁而终。而在重新建立了绝对权威之后,岛津忠恒也终于可以一展心中的宿愿,先后娶了多名侧室,生下了数十名子女。
在岛津义久死后,排斥岛津义久的余党,巩固自己在岛津家的势力和权威,一直是岛津忠恒坚定推行的政策,在他的不懈努力下,岛津义久的支持者们,大部分只能隐忍,默然承认岛津忠恒的。
没有人想得到,他对这种现状还是没有心满意足,居然还准备把这些余党统统赶尽杀绝——要知道这些人里面有很多人是岛津家的人,是他的亲戚啊。
岛津忠恒已经打定主意参加大汉针对日本的行动了,在他看来,只要押宝压中,以后他就是当仁不让的九州岛统治者,而且拥有了大汉的武器支援,再也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也不需要有任何顾忌。也再也没有理由留下那些反对者的性命了。
风不断地在林间和草木间吹拂,扫得草木当中不时地发出沙沙声,就好像千军万马在其中穿行一样,仿佛心有所感似的,岛津忠恒整理了一下羽织的纽扣。
“今天的山风,真是喧嚣。”
在周璞联系上岛津家的时候,大汉京城的内阁也终于收到从长崎使馆转过来的荷兰人想要联合大汉攻打西班牙人的消息。
因为长崎的使馆地位十分特殊,是同时接受商业部和外务司的双重领导,所以为了不得罪上司,驻长崎的使节同时向这两个部门发布了密信,然后因为深感事关重大,这两个部门也同时将这个消息上传到了丞相的案头。
于是得到了这个消息之后,大汉丞相、雍国公王兆靖当即就让秘书们发文通知商业部和外务司两个部门的直属官员,在第二天下午觐见他,以便探讨对策。
这种会议是临时加派的,按规定是不能够耽误其他的事,只能在原本的工作时间之外再抽出时间来处理。商业部和外务司都是事务繁多的衙门,所以这两个部门的首脑——商相周学智和外务司司长孔璋都暗自叫苦,但是丞相亲召又有谁敢不来?所以他们接到了通知以后也只好推掉了所有的日程,在当天的下午来到了紫禁城武英殿当中觐见丞相。
好在丞相处理国家事务的速度一向很快,他们也没有等上多久,丞相就带着几位秘书和书记官来到了武英殿的偏殿当中。
秉持着一贯的务实作风,稍微见礼之后,丞相就直接坐了下来,然后直奔主题。“荷兰人的事情我现在还没有上报给皇上,不过这是大事,今天必须要报了,所以今天我们要商量出个建议来,附在奏章上一并交给陛下。”
第1555章要适应现在是大汉而不是大明
一国之君,每天要处理数量庞杂的事务,不可能把中央和地方的奏章都看完,前明通过设置司礼监来帮助国君处理国事,总算才能应付过来,但是新朝废除了太监,大大缩减了宫廷的规模,皇帝身边的机要处只能签收奏章,并不能代皇帝来批阅。为了减少精力的消耗,在经过了几年的磨合之后,新朝中枢也形成了惯例,平常的公文直接由内阁批阅签发,重要的事务则由内阁写成简略的公文递送给皇帝,一般还要附上内阁的建议,以便加快事务的处理流程。
荷兰人的借兵提议牵涉到了军事,这是由皇帝才能决断的大事,所以内阁也必须报告上去,为了加速处理并且尽快做出建议,丞相不得不召集了两位大臣一起商议。
点了题之后,丞相也没有再浪费时间,直接就看向了孔璋。“孔司长,荷兰人这事归根结底是外事,应该是由你来负责的,你和外务司的官员们,有商量出了什么结果没有?”
“回丞相,我们是前天才收到报告的,当天就马上上报了,所以留给我们这边的时间也比较仓促,一时间恐怕难以做出万全的判断。”先给自己做了一个铺垫之后,孔璋说出了他征询的几位外务司官员的意见,“不过,依照我国看来,西班牙人和荷兰人之间的争斗,只不过是西洋人狗咬狗,他们谁赢谁输,本来也不会事关到我朝的利益,毕竟不管是谁,他们都要寻求和我国通商……”
一边说,孔璋一边小心注意丞相的态度。
丞相不置可否,面色也十分沉静,只是拿起旁边的茶杯喝了一口茶,但是孔璋知道,从这个习惯性动作来看,丞相并不太满意他的这个回答,于是他更加坚定了之前的决心,马上话锋一转,“不过……南海濒临我朝海疆,又是商路的交通要道,如果我朝一直袖手旁观,那也说不过去。我等觉得,这未尝不是一个极好的机会,可以趁着西洋人的内乱,扶持一派打压一派,不仅可以加固我朝对海疆的控制,甚至……甚至在外海获得一些领土据点,也未可知……总之,这是个好机会,不可轻易放过。”
“所以司长的意思就是要答应荷兰人的提议,参与其中?”丞相还是不动声色。
“经过我司内的研讨,确实可以如此做。”孔璋点了点头,不过为了给自己留些余地,他又加上了解释,“不过……参与其中并不一定意味着要真的和荷兰人一起对西班牙人打仗,这个度可以之后再定夺,可以明助也可以暗助,总之……我们是觉得,不应该袖手旁观。”
他现在是丞相的直属官,又一心想要谋求把外务司变成外务部,成为一个真正的内阁大臣,所以行事最需要考虑两点——其一是要讨好丞相,顺着他的意思;其二是要体现外务司的重要性,让外务司的升格有理有据。
西班牙人和荷兰人的争斗,本来确实是不至于影响到大汉的利益,但是如今荷兰人已经求上了门来,如果在机会上来的时候还要碌碌无为的话,那就与宗旨背道而驰了,而且肯定也不会得到丞相和陛下的欢心。
所以和司里面的那些专门负责西洋事务的外务司官员们研讨之后,他们最终还是得出了需要干涉的结论。
“你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丞相放下了茶杯,然后看向了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商相周学智,“商相,你意下如何?”
“回丞相,我觉得倒还要稳妥一些为好。”周学智不紧不慢地说出了自己的看法,“如今西洋人之间混战,不断厮杀,到了现在还没有分出个胜负来,既然胜负未分,那么我朝又何必去参与其中?他们的根本重地是在西洋,不在这里,如果我朝襄助荷兰人,那要是西班牙在西洋赢了,岂不是让我们前功尽弃?再说了,比起西班牙人占据的吕宋来,依我看同西洋人的贸易要对我朝更加重要得多,尤其是西班牙人手中的黄金白银,更是对我朝至关重要。我朝若是两不偏帮,西洋人之间纵使打得再厉害,也要同我们通商,将黄金白银贩运过来,若是我朝参与到了其中,不管东海南海荷兰人是胜是败,这美洲的白银流入一时是肯定会断绝的……也许荷兰人会在战后给予我朝一些补偿,但是这岂能够和损失的白银相比?再说了,如果我朝帮助荷兰人打赢了这仗,日后我朝前往西洋的商路上,就是荷兰人一家独大了,这恐怕也不是好事……”
周学智是商相,平日里一直都致力于开发商业,扩大国朝的收入来源,因而也最看重商业的稳定。在他看来,西洋人的内斗无非就是狗咬狗,和中国的利益牵不上关系,如果参与到了西洋人的内斗当中,就会极大地影响到中国的商业利益,更加有可能把荷兰变成垄断东西洋贸易的唯一一家海商,那还不如不做。
眼看自己的意见被人直接推翻,孔璋不安地抽动了一下,可是丞相还是不置可否,只是喝着茶,看来是打算让自己和商相争辩一下再拿定主意吧。
“句句从商业出发,商相真可谓务实称职……”他先笑了笑,打算跟商相套下近乎。
“我既然身为商相,那自然要在商言商,为国朝的商业考虑。”周学智却是一脸的肃然,好像不买账。“就事论事,从国朝的商业利益来考虑,确实没有必要牵涉其中,荷兰人的提议,一口回绝掉就是了。再说了,荷兰人现在自己内部还没有统一意见,反而是通过长崎先行传话的,既然如此我朝又何必参与进去?”
孔璋是司长,他是大臣,在他看来地位是有高下的,再说了,他是随同皇上起家的老部下,并不需要和这个半路才投靠赵字营的司长搞得太亲热。
因为感受到了对方那种隐隐的排斥感,孔璋也有些不高兴了。“司长为了国家的商业来考虑,但是孔璋印庸耐馕袼荆惨庸耐馕窭胬纯悸恰:衫既讼衷谑俏页饷车淖畲笾鞴耍忠幌蚝臀页挥兄苯拥某逋唬抢辞肭笪颐前锩Γ窍嘈盼页氖盗统弦猓绻嵋谆鼐幕罢馄癫皇巧肆肆奖叩哪酰俊�
“我身为商相,一手主持两边的贸易往来,倒是从没有听说过我们和荷兰人有什么默契。”周学智还是没有给孔璋颜面,“没错,现在荷兰人卖给我们香料,木材,还帮我们运来西洋的技工和机械,但是这些事其他人都能做,又不是非荷兰人不可,荷兰人也不是为了喜欢我们才同我们交易,还不是为了资财,何以见得我们就得唯荷兰人之命是从?没这个道理。”
“商相,我也没说要唯荷兰人之命是从。”孔璋心里越来越不高兴了,脸色也沉了下来,“我身为大汉的外务官员,自然想的都是怎么为大汉扩大影响,扩张领地!”
“孔司长的拳拳忠心,自然是没人怀疑的,只是事有轻重缓急,现在也没必要忙着跟西洋人四处放火吧?”周学智倒还是气定神闲,“况且还是帮着西洋人打西洋人。”
“虽然说都说西洋人,但是毕竟还是有不同的,荷兰人奸诈狡猾,但是谋求的还只是通商挣钱,西班牙人可是凶残暴戾的恶狼。商相莫要忘了,几次在吕宋屠杀大汉子民的,正是盘踞在那里的西班牙人,前前后后有数万人遇难,前明朝廷昏聩,置之不理,难道我朝能够置之不理吗?”
“你……”周学智没想到孔璋居然拿这种话题来堵自己,于是眉头都皱了起来。“孔大人,一事归一事,西班牙人当年屠杀大汉子民,肯定是罪大恶极,但是那毕竟是多年以前的事情,要怪就怪前明积弱,以至于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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