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菱轻声一笑,“再等等总得给别人一点应对的时间才行。”
夜里亥时,子菱已躺在床上,身上盖着大红喜字缎被,春香进屋道:“下午,就连戌时之后都有人出了院里。以前不曾关意这些,现在细看来,院里整日进进出出的人也是挺多的。”
子菱风轻云淡道:“你且记住了今天这些出院的人是谁,出了几次院,刚才我发现带的一只玉镯不见了,你带着夏香去细找一下。”春香听后一愣,她是知娘子这只玉镯是落在骆家。
子菱嘴角挂着笑道:“横竖有些人想看我这院子里的笑话,我就闹给她们看,免得让她们牵挂得难受。不闹起水波,怎能惊动水里的鱼。”
“对了,今天润玉和银姐出了院吗?”
春香点了点头道:“今天润玉且是上午出了一次院,是因院里私厨买菜之事,将所需菜单交给对方。银姐是出了二次院,一次是上午去库房去取当季娘子和四郞的四套新衣,下午是其他院里的女使找她有事。”
子菱点了点头,“既然是这样,你一会且也让润玉和银姐帮你。”
春香得令便带着夏香,将院里女使都集在一起,道:“娘子的妆盒里少了一件首饰,少不得是院里有人手脚不干净,娘子说了,若偷镯子的人这时还回来,也不重罚,若是知罪不改,哼…”
后边的话春香便不说了,以宋律当时处罚原则是,依附关系越强烈,家庭关系越亲近,则处罚比起常人来,就越轻。一般偷者与盗者没甚关系,偷五贯以下者徒刑,偷五贯以上者死刑,但若是下人偷主,因二者关系更为轻密,所以是偷十贯以下者徒刑,偷十贯以上者死刑,比起普通人自是宽恕了许多,而子菱“被偷”的镯子虽没有十贯,却也足有五贯。
这时有些女使且已睡下,这会被从床上叫起来,还有些迷迷糊糊,面面相觑,不知所谓。
春香扫了众人一眼道:“只给你们四分之一柱香的时候。若没人承认,我只得一个个搜了。”又笑着对银姐和润玉道:“还要劳烦二位妹妹在这段时间帮着盯住院外,不要让外人瞧院里的笑话才是。”
没人出来自首,过了一会春香带着夏香将女使房间一一看过,虽有一位院里的关婆子仗着是王家的老人说话大大咧咧多有埋怨,不搜娘子身边最亲近的女使怎偏搜她这些从未进过娘子房间的人。
春香温柔一笑道:“我和夏香早是当着娘子的面搜了一次,一会还要搜秋香那里,大娘且跟着看仔细才是。“关婆子自是闭口不再多说,她也不敢得罪了娘子身边的红人春香。
搜查之后的结果,却未找到甚玉镯,只在阿姚在衣服中寻到一包药,见着自己衣服里搜出的物事,阿姚自是吓得脸色发青,却一句话都不说。
子菱一听又搜出药,自是黑了脸,院里有人传话倒也罢了,若有人下药就另当别论。这会子菱且穿上衣服,要亲自出马。
坐在正屋中央,烛光中子菱的脸忽明忽暗,平日动人的双眸如今就如深潭般黑不见底,不带一丝感觉。
“这是甚药?”就在刚才春香已是将今天观察到私下出院的人皆禀明了子菱,其中一位就是阿姚,她且是一早出了一次院,夜里又私出了一次院。
阿姚死咬着唇依然一句话也不说,只是身子颤抖充分表明她内心的害怕。
子菱忍住了怒,道:“春香将她绑了带下去,一会再细问。”又吩咐春香私下捡半分药送到外边药铺查看是甚药。
见着一屋的女使,子菱吃了一口水润喉,才慢慢道:“既然院里找不到镯子,想来已被人送出了院。既然如此,陈大娘,今日有谁来了我这院子。“陈大娘是四郞院里另一位管事婆子,且是负责些小娘子不便做的杂事以及守院门,做事素来稳重,这会道:“今天只有位太君身边的雕玉来找过润玉,还有位库房的小娘子帮着送物事进院,但都未进娘子的房间。”
子菱又问道:“站在这里的人今天有哪些人是出了院的?”
银姐、润玉、烟儿、阿奴、阿妘、就连秋香和夏香也站了出来,子菱见着大多数女使虽带着紧张之色却不显慌乱,只阿奴神色却有些慌乱,瞧着子菱盯着她,且是忙低下头,不敢视线对视。
“你们出院是为甚事?见过甚人?”子菱质问道。她也知这样做根本不可能找不出细作,要知传话只需几秒钟可就完成,别人是看不出甚事来的,而子菱这般问也不过是从她们的反应和态度,寻得些线索而已。
先是润玉神态自若道:“娘子,我且是之前与经纪约好今日在后门将拟的菜单交给对方,因之后要将取菜之事交给阿奴,所以当时且是叫了阿奴一起去。”
阿奴在旁边点头道:“的确是这样。”
银姐跟着道:“早上是和烟儿一起去库房取了八套当季新衣还有下月的茶、炭等物事,见我和烟儿拿着不方便,库房里有位姐姐且是与我们一起帮拿了回来,到了下午以前在院里当过职的一位姐姐雕玉来院里央我要些花样。”银姐脸微红,“她们都知娘子的女红了的,所以时常央我帮着照娘子绣的花样勾花底,她们且是照着绣。”
子菱点了点头,目光移向旁边的阿姻,阿烟上前一步,必恭必敬低头道:”婢除了早上和银姐一起取东西,我且在分别在中午晚上,与夏香、秋香姐一起取娘子和姐妹的吃食。“旁边秋香和夏香点了点头。
之后秋香和夏香也对自己今天的动响做了说明,只在取食时出了院,其他时候都在服侍娘子不曾离开。
轮到阿妘,她看来是个老实巴巴的丫头,这会微有不安道:“如今婢是专管院里挑水,每日早晚都会出院。”
豆蔻梢头春色浅 第二十七章 私情
子菱听后却微一愣,每日都会出院挑水到是一个能随时单独与外界联系不被人注意的工作,想到这里,子菱细打量了一番阿妘,心中伸起了一丝怀疑,记得当初她、阿姚和银钏是一个屋里住着。还真是邪门,不过二个月,银钏床下搜出药,阿姚衣服中找出药,这阿妘且不知还藏着甚物事。
待将出院的人问了一遍之后,且只有阿奴说不出第二次出院是何原因,因加之神色不安目光闪躲,到让子菱越发怀疑。
“既然你且说不出出院子干甚?那我这院里也留不得你。”
子菱警告的口气,让阿奴终忍不住哭泣,“娘子,我是冤枉的,我并未偷镯子,要知我从昨日便没有进过娘子的房间。”说到这里阿奴眼睛一亮,指着阿妘道:“反倒是她,看着十分老实,却心怀鬼胎。我且多次看见她鬼鬼祟祟地听墙根。而且她说是晚里打水,可我分明看她夜里出门时并未提水,一定是偷了镯子欲藏到院外。”
“你…你血口喷人。”阿妘黑着脸瞪着阿奴。
阿奴这会跳了起来道:“甚血口喷人,打水的井分明在后院,你为何要朝着东院走,手里根本没提水桶,而是拿着包裹。”
“东院?”子菱眯起了眼睛,东院。可是大爷一家住的大院子。
阿妘白了脸,急忙道:“娘子,我并没。有偷物事,去东院也是因…因…”
“因甚?”
“因为大爷院里有位姐姐李真。儿是与我家住在一处,明日她且得恩回家看望父母,所以我想请她帮带些物事给自己父母,而且这包物事里只装了些娘子赏我们的衣服和首饰,没有玉镯。”
子菱道:“有没有?请人去问一下就行了。”对秋香使了。个眼神,对方了然的点头,轻轻拉了拉润玉,二人便出了屋。
子菱对阿奴道:“阿妘如今且是暂时说清了。只是我。好奇,为何你能知道她去了东院,显然当时你也在那里,你去干甚?”
阿奴只是哭泣却一言不发,子菱越听越不耐,微。皱眉头道:“既然你不说,就不要怪我无情,银姐带她下去,一会叫管事的婆子带走。”
阿奴被吓得白。眼一翻昏了过去,看此情况的其他女使皆有些慌乱,互递眼神、悄私语,屋里且有些乱哄哄的。子菱见状扫了一眼众人,肃杀之色溢于颜表,倒让这些人不敢放肆皆屏息闭气不再动弹一步,直到子菱手一挥让其他无关人等将阿奴送到房里等,众人才松了一口气。于是这些当日未曾出门的女使便几个一起提着阿奴的手脚抬出了屋,待她醒来之后再做处理。
子菱见着借玉镯之事,倒让自己大体知道了一些情况,也算是达到少许目的,见再问阿妘和烟儿也没甚作用,就让她们也下去。
这会屋里只余下春香、夏香、银姐三人,子菱便道:“镯子的事且还能放到一边,这药的事却非小事,春香你从药包里捡些去问大夫是甚药,银姐你将阿姚带来,我且要好生问一下才是。”
这会润玉和秋香回屋,润玉小声对子菱道:“大夫人身边有位女使叫李真儿的确与阿妘的家是在一处,而且还是李真儿直接带阿妘进的府。“子菱道:“今夜且要你辛苦一下了,这会我叫春香连夜出门去问大夫搜出来的是甚药,想来这个时辰出府且是有些麻烦,我知你认识后院守门的婆子,你且去帮一下忙,顺便叫小厮赶马车接送春香。”
润玉自是应下出屋去追才离开的春香。
旁边秋香一直欲言又止,见着润玉离开,这才凑上前道:娘子,我且怀疑阿妘送包裹是假,传信却是真,不然她的姐妹怎不留她在东院,倒跑到我们这里,再说为何递包裹之事不白天正大光明地做,非要夜里偷偷地做。”
子菱一笑道:“且就当她是只大房的暗针罢了。”当阿奴说出阿妘私下听墙根时,子菱是松了一口气,自己这一番折腾也并非无用之功,这第一只耳朵已找出来,只是不知这第二只、第N只耳朵在哪里?
子菱这会顺口一问道:“润玉是找谁打听这件事的?”
秋香道:“她的母亲肖大娘有位早年的姐妹当今就在大爷院里当差,刚才她且是偷偷去问了那位婆子。“阿姚是被绑了手带回来时,脸上已无最初害怕之色,十分平静,见着子菱只说了一句话便沉默不言,“我甚都不知道,是有人陷害我。”
子菱喝完杯中茶,笑道:“谁陷害的你,你且有证据吗?”
阿姚没有回答,且是一副死猪不怕开火烫的味道,一点也没有之前指出银钏藏药时的机灵和能言善道。
这会时候有女使上前道:“娘子,二夫人使人来问,院里是不是出事了,怎大半夜传出哭声。”
子菱笑了笑道:“你且回二夫人,院里是发生了一些小事,媳妇正在解决。”
阿姚听有人来,一直沉稳的表情微有变化,先是眼中闪过亮光,然后露出失望的表情。当然这一切都被子菱看在眼中,她且心中冷笑道:你且是在等救兵吧,我也在等你的救兵,只是不知他来还是不来。
子菱见着春香一直未回,便问了一下时辰,才发现居然折腾到亥时,免不了打了个哈欠,叫夏香取了一个石榴,洗了手后饶有兴致地一粒粒榴子掰下来放在嘴里慢慢品果肉。
过了一会,春香和润玉脸色泛白地回来。
“可问清楚是甚药?”
春香口齿清楚道:“是滑胎用的药。”旁边站着的银姐、秋香等女使齐齐传来吸气的声音,皆被这事给吓到了。
“甚?”子菱脸色顿时胀得通红,将茶杯甩到阿姚的脸上,怒得全身发抖,“好,真是好。夏香给我杖嘴。”
阿姚被泼了一脸的渣且是十分狼狈,又见夏香走上前,她微挣扎了身子,却还是没有躲过夏香的手,被对方牢牢抓住她的肩,几个耳光便披头盖脸地刮下来。
子菱冷眼旁观见阿姚脸虽被煽得通红,但抬头望来的目光却带着阴毒之色,自是怒极而笑,难得口出秽语,骂道:“贱婢,你为人女使不知守规,反而藏这些阴险之物,你是想害谁?”
要知子菱昨晚才假传出疑似怀孕的征兆,这第二天下人的房里就出现滑胎药,其原因不用说都让人有种不寒而栗之感。如今再看着阿姚这般死不悔改的模样,虽嘴里说冤枉却说不出一点自己被冤枉的证据,到与之前曾有的印象判若二人,让子菱开始怀疑当初银钏下药的真实性,指不定就是这位阿姚设计下了药,然后推到别人身上。
见着阿姚微肿的眼皮间透出挑衅的目光,子菱对旁边几位女使轻声道:“你们每人给我刮她十个耳光。”
秋香是第一个站了出来,想到院里居然有这种阴险的药,她且是心悸,若是那一日娘子真的怀孕,防不甚防之时让这种药入了娘子的口,最后的结果简直不敢设想。想到这里秋香心中毫不留情之意,个个耳光都实打实地煽在阿姚的脸上。
当下阿姚被打得惨叫一声,银姐立刻上前抽出袖里的手绢用力塞进阿姚口中,银姐虽平日从不与人为难,但这回素来老实的人也被这种事惊得下了狠手。
润玉在旁边却听得心惊,待轮到她时,她且有些下不了手,倒是夏香的一句话让她下了狠心,“如果娘子出了甚事?想必我们这一院的女使到时指不定比她还惨。”
阿姚如今虽被绑了身,打了脸,堵了嘴,但望着众人的眼神却依然带着一丝不屈的狠劲,让旁边几位女使也不得不说一句,她还真是个硬茬。
见着阿姚这般模样,让子菱最后也不得不佩服对方的硬骨头,叫女使们停了手,对春香道:“你去向二夫人来禀明此事,就说这样的下人我不能留,且要送走才是。”
春香点了点头,便出了院,正遇见夜归的王青云回院,见着春香一脸严肃之色,心一紧就冲进了屋,看见妻子坐在屋中,秋香、夏香、银姐、润玉立得笔直,正中还跪着位被打个面目全面的女使。
“发生了甚事?”
子菱感觉鼻子发酸,软软地说道:“有人将滑胎药放在院里。”
“甚?”王青云立刻反应过来,自是大怒,一脚就踢在阿姚身上,当场让她倒在地上起不了身。
见着王青云还要踢上对方一脚,子菱却忙将他拦住,“我已将这事叫人去告诉二夫人来,你消消气才是,这内院之事,你男子少管,还是回里屋。”
王青云忍住怒道:“这样的事如此能忍得下。”
这时院里女使屋传来哭声,却是阿奴醒来求饶之声。过了一会就见一位叫**的女使表情古怪地跑了过来,小声道:“娘子,阿奴有事要禀明。”
子菱不耐道:“甚事?”
**为难地望了一眼阿奴的房间,轻声道:“阿奴要说出她夜里为甚出去?”发现子菱表情不乐,**慌忙道:“阿奴说这件事且是羞于同外人讲,所以不愿在大庭广众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