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王乔氏不免有些百无聊赖,心想再不中意这位新妇,但她毕竟是儿子娶进门的正妻,若真当众打了她的脸,也就等于打自家儿的脸,实在得不偿失,让人看笑话。想到这里王乔氏勉强平息心中的不悦,但越看子菱越觉得碍眼,挥手便让她下去了。
见子菱离开,王乔氏却有些不甘心,忙叫阿珠,“我箱里还搁要着十匹旧年的素绢和绸缎,你取了全部送到四郞房里,听说新妇的女红极好,如今她且闲在家里无事,就请她做些绣活,正好给四郞的亲妹妹二姐做嫁妆用。”
王乔氏还强调了一句:“另外告诉她要亲手绣制物事,才算是嫂子对小姑的心意。”
见着阿珠奉命下去,王乔氏才感心中舒服了一点,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捡起一只子菱送来的石榴花绢花细欣赏一番,突然又想起子菱刚才那副鱼不惊水不跳的呆木表现,王乔氏心情又开始有些烦躁,用力将绢花扔地上,“怎这女人的表现让我有种面对四郞时的那股气无处发、力无处使的郁闷。”
王乔氏又摇头道:“呸,我家四郞再不争气不求上进,却也是我儿,怎会与那女人相同。”
从王乔氏房间出来,子菱见着如今热辣的太阳已高挂在天空,天气开始闷热起来,她且没甚兴致去见那位冰冷的小姑子,就让春香将礼送了过去,自家带着秋香回了房。
豆蔻梢头春色浅。。/ 女使们的心思
秋香一直见着二夫人与王乔氏对子菱的态度,私下为子菱打报不平,怨道:“俗话说不打笑脸人,二夫人虽待娘子没甚热情,但毕竟也不失礼。可朝云如夫人却是恶言向相,娘子委曲求全的模样,我且是看着心痛。”
子菱自取了头上的饰品,笑道:“反正她们说的话,我都只当一阵风吹过就罢了。只要娘们别将手伸到我这院里,我就千恩万谢。”
这时春香送了礼回来,回话道:“还好娘子刚才没去二姐房,你去必也是吃闭门羹。我去送首饰结果连二姐的面都没见着,她只让女使接了过去,连句好话也没有。”
子菱说是不恼却是假的,不过这份不悦很快就散去了,如今她心里却也庆幸,关系不好也是有益处,于少让我不必去应付这些关系,平日小院门一关自由自在,还免得让我看见有些王家人那种高人一等的盲目优越感。
正在这时夏香冲进屋,嘴里道:“打起来了。”
“谁打起来了?”
夏香一副手舞足蹈、神采飞扬的高兴劲,“娘子不是将玉钏、桃红、柳绿三人安住在一屋,今日她们三人不知怎事突然打了起来。”
“打就打吧。”子菱冷笑道:“不打。起来,这院以后就安静不下来。”
夏香看了看门外,然后走到子菱。跟前小声道:“今早我与厨房里的大娘聊天知道了一件事。”
“甚事?”
夏香得意洋洋道:“娘子以后不。必为桃红柳绿而愁心。”
子菱听之后,却露出一丝苦笑道:“谁家屋里放着二。位美貌如花的女子,谁家的娘子也不会安心下来,更不要说这院里还住了二位疑是婆婆派来的细作。”子菱倒是很想将来路不明,意图不清的桃红柳绿等人尽数打发走了,只是自家才进王家的门三四天,无缘故就清理院里的王家下人,想必家中长辈会对此产生不满,还是暂缓才是。
夏香笑道:“娘子其实不用担心,我才问清楚原来桃。红柳绿二人是四老爷三个月前新买回来的侍妾,却不想他儿子五郞十分不喜她们倚娇作媚、故作娇弱的姿态,于是趁着四老爷十天前到外地之际,就以贺哥哥娶妻的借口,将这二位侍妾送到俺二房里。娘子成亲那天四爷赶回来就知道自己的侍妾被送到二房侄子门下,大怒骂了五郞一番。”
子菱自听得啼笑皆非,她能想象到当四郞发现。五郞塞到他院里女使是自己叔父的“爱妾”时,那种心里的尴尬和狼狈。
不过五郞做事。也太不地道了,怎将他不喜的人送到哥哥房里,当这里是垃圾处理场吗?
对于五郞,子菱都是从哥哥口中听说对方且是个活泼聪慧之人,却未料到他还有这种捣乱、没头脑的手段,想到这里子菱摇头叹息。
秋香笑道:“既然如此,娘子不如送她们回四房。”
子菱想了小会,失笑道:“除非是四爷主动来要,不然我若送了回去,这四房里的人却是得罪了大半。”
子菱几位正说得热闹,却听着门外润玉脆声道:“阿珠姐,你怎来了。”
过了一会,润玉进了屋道:“阿珠姐送来十匹绢绸,说是朝云如夫人请娘子亲手帮着准备二姐的嫁妆。”
夏香听后恼道:“俺家娘子进门,可不是为了给小姑子绣嫁妆的。“春香急道:“好妹妹,你这般大声干甚。”
夏香横目道:“怕甚?我倒要看看这院里有谁敢乱碎嘴。”
秋香翻看了一下素绢,怨道:“朝云如夫人还真是狠,这些物事已是有些年生,再绣上些花更是不堪多用的。”
“这是朝云如夫人在怪我将嫁妆都充了公,没送到她房里。”子菱见着桌上的素绢,笑道:“我那位小娘本想等着我的嫁妆留给她女儿做嫁妆,却不料我干净利索都捐了公…”话虽这般说,她心里庆幸如今暂时无人知道四郞私下为自己添置的嫁妆,若是此事被朝云如夫人知道了,还不知道会闹成甚样。其实子菱却是想岔了,或此事真曝光王乔氏的反应不见得会很激烈,但二夫人想来不会善罢干休。
想到这里,子菱叹了一口气,无奈道:“既然小娘已是这般直说了,我这做小嫂嫂也只能勉强大方,不能太过吝啬,春香你将箱子里的印梅花纱罗百褶裙和真红重莲织金蜀锦送了去。”
夏香却心疼道:“这些可是赵家大姐与二姐送娘子的稀罕物事,娘子平日都是舍不得用和穿。”
子菱抿嘴一笑道:“正是稀罕之物,我倒不合适穿,反让这些物事放在我这里是明珠暗投。我自应舍得才行,反正有舍才有得。别人喜富贵,我却喜逍遥。”
当天夜里,子菱就安排秋香、夏香、银姐和银钏为二等丫头,秋香与夏香手下各管着一位小女使,至于银姐手下管着柳绿与桃红,银钏就只派玉钏在她手下。
子菱当时便对银姐与银钏道,“如今且有一位一等女使的空,你们二人谁做好了,自是谁上去。”
一时间银姐与银钏都攒足了劲,只是二人手下的兵却不听使唤。
桃红柳绿本来被四房转到二房中时还心有怨言,但见王青云年青俊朗后是喜出望外,却不料这几日却见这位四郞对她们从不亲近,一副淡然处之的模样,再见小娘子身边带来的女使皆是长相普通之辈,便知这位新妇不见得能容得下她们。
柳绿很快灰心,如今只盼着四房来人要去她,虽四爷比不上四郞许多,但至少有一样却是四郞不比上的,便是对她的心意。所以在这种有所盼的情况下,柳绿做起事来自是丢三拉四。
至于桃红这时却信心不减,平日做事时一心二用,瞧准了机会就去接近王青云,只是让她不乐的却是同屋的玉钏时常打搅她难得与四郞相处的机会,一次二次之后桃红便恨上玉钏了。
至于玉钏心中的不乐却更多,要知当初她与银钏一起进的王府,一起分到了二房朝云如夫人手下,后来又一起被送到了四郞房里,自是没有人比她更了解银钏,要知平日银钏见谁都是低眉顺眼老实模样,可只她知道银钏是个有心计的人,不然怎把四郞的娘子给骗了,将她抬成二等女使,而自家依然是三等女使。
不过玉钏还是有信心,就算银钏是二等女使,可要想骑在自家身上,却不是件容易的事。至于同屋的那位桃红,整日仗着她有几分姿色,到处卖弄风骚,更是让人厌恶。
玉钏打量了一下铜镜中的影子,傲然一笑,“她再美也是无用,我且是被朝云如夫人有意送给四郞的。” 想到这里,玉钏脸上泛起红晕,手指甲小心地挑了些胭脂抹在唇上,再插上一朵新摘的鲜花在发鬓上,左看右看了一番,便小有得意的出了房门,今日四郞要带小娘子出外游玩,这会可要好生在他面前露露脸,指不定便将随身女使的工作派给她。
谁料玉钏的心愿很快落空了,润玉指着一堆的素绢吩咐银钏和玉钏,道:“这些且是朝云如夫人送来二姐做嫁妆用的布料,你们且要细仔小心地染上红色与青色,不得有所闪失。”
玉钏望着涂着红胭脂的手指甲,露出了怨气,但因这些物事是朝云如夫人为二姐准备的嫁妆,虽气得嘴歪,却也不敢有所怨言,只得怒气冲冲地接过润玉递到她手中的领牌,凭这牌可去库房领用染料。
当天子菱是高兴而出,尽性而回。虽在王府不过几日,她却努力让自己开始适应这里的生活,而进入深门宅院子菱才知出嫁前对于大户人家绝对会是人际关系复杂、到处勾心斗角、仆大欺主的印象却也是有些过犹不及,自家的害怕惶恐纯素多余。
且要知王家虽大人口众多,却也自认为是书香门弟极重视许多规矩礼数,所以自家的夫君就算是庶子身份,女使下人有所怠慢轻视,却也是不敢有甚明显仆犯主之类的荒唐事,至于各房若真有甚勾心斗角也轮不到自己这位小辈操心。
当然子菱还是看出来了,相同的一件物事供给三郞房里的却比自家屋里稍好上些,下人的态度也是有差距。不过这些小事对于子菱看来也是无所谓,如今有吃有喝,有人服侍,何乐不为。
倒是如今她需要考虑的是之前娘亲提议做芽菜生意,反正店面是现成的,小本经营无须太多本钱就可以开个店。说做就做,子菱想到哪里就写到哪里,不一会就写了一大篇不伦不类的开店条例与细节。
见着满满一篇的字,子菱却又开始头痛人手问题。而如今若是开店,谁又来管店上的事?
子菱扳手指一算,自家二百亩地是交给磨墨打理,又请了自家的大哥大米帮着照看,而自己只是提议田的三分之二种蔬菜或种花果之类的经济作物而已,要知许多方面子菱自认是比不得那些对农务熟悉的人,所以不敢乱插话“指点江山”,毕竟田地里的种植很多时候耽搁或错误一时,就可以误过一年,子菱不愿去犯这些错误。
王青云见着子菱一回家便忙碌着又写又画,倒有几分好奇,细一看,却是自家娘子正费心打理她的私财,不免一笑道:“你想着种花果蔬菜倒是不错。”
子菱这会却愁道:“虽我有万般主意,可手下没个可使唤得人。”
王青云却突然问道:“原来云想衣店中不是有位大娘做管事的吗?”
豆蔻梢头春色浅。。/ 夫妻闹
子菱不免惊讶,“你也知吕大娘。”骆二娘也曾说到若是找不到可信赖的人干脆就请吕大娘帮着打理铺面,虽说衣与食是不同的行业,但这开店毕竟有相通之处。
王青云笑道:“昨日听母亲突然说到她,才记得你的店上有这样一个人。”
子菱哦了一声,也不多问了,倒是王青云又道:“你若真想找人,我倒可有一位合适的人选。是前些日子才离开府上小厮,十分能干,只是因幼年被马车撞过,残了一只脚。
子菱笑道:“只要能干,我管他残了几只脚。”
王青云听了娘子这般说话,露出苦笑不得的表情,“分明你是好意,可这话听了却让外人产生歧议。”
子菱假嗔道:“我且不过是有口无心,再说也只在你面前这般说得无顾忌,怎现在嫌弃我了。”
王青云见子菱恼怒的小模。样,笑道:“怎你真生气了。”眼睛却扫了一眼旁边的夏香和秋香,夏香自是傻站在旁边,还好秋香有眼力,忙将拉着夏香,道:“四郞与娘子今出外且是累了,才刚送来一盅香薷饮,喝了最是解暑解乏,我们且去端了来。”
见着秋香夏香都出了屋,王青云。才小声道:“我怎会嫌弃你在我面前说话直,要知我且是最喜欢你这该柔时柔,应刚时刚的性子。”说到后边他有些脸红,见着子菱不应他,自是有些怏怏不乐。
见着王青云欲出门,子菱却抓。住他的衣角,道:“不过是跟你玩笑,你还当真。”口气十足娇滴滴地撒娇味道,若是以前子菱绝不会相信自家会对着某位男性做出这件雷人的小女儿姿态。
王青云咳了几声,“我不过是想去关房门,你拉我干。甚?”
子菱一听忍住了笑道:“刚才你的话且说了一半,这。人离了府如今如何去寻他?”
王青云道:“你直接问润玉便是了。”
当天下午,子菱便让秋香去叫润玉过来。
夏香有些不解,低声嚷道:“娘子有熟人不用,干甚。找个腿脚不便的。”春香这会也进了屋,她自是知道刚才之事,很是沉稳道:“你却没听见刚才四郞说得那句话吗?”
“哪句?”夏香问道。
春香道:“四郞不。是说过的吗?昨日朝云如夫人提到过吕大娘。”
“这有何蹊跷?”
春香见夏香一副天真无知的模样,叹了一口气道:“你只去细想一下为何朝云如夫人会在四郞面前提到吕大娘…”
夏香更是一脸茫然,摇头道:“姐姐这越说我越糊涂了。”
子菱道:“春香你找个时候代我给吕大娘送去些物事,也算是我送她家儿子满百日的一点薄礼。”
春香了然的点头,而夏香在旁边听着表情更加郁闷了。
很快秋香叫来了润玉,对方听说子菱要寻位跛脚的小厮帮着打理未来的店铺,自是喜出望外。从她口中子菱才知道原来这位跛脚的小厮是润玉的堂哥肖枫,因双亲去世早,家里一贫如洗,而他不过七八岁的稚儿,只能依靠唯一的亲戚肖二叔家生话,而这肖二叔是润玉的父亲。还好润玉的家在当时还算家境不错,所以养大了肖枫,可他因脚跛行动十分不便,到了成年无人雇用,生计颇为艰难。
而润玉的父亲将他带进了王府,却不料才干了二三年,却因得罪了王家一位亲威,还好润玉的母亲拼着一张老脸在太君面前求请,才保下肖枫,退了他的卖身契,之后他一直未找到个稳定的生活来源。
所以当子菱说着寻肖枫帮忙时,润玉自是极喜。
倒是子菱见润玉感激之态,心中有些五味俱全,前几天她也是听到一些传闻,据说王太君最喜往子孙房里塞妾,当年她身边的得力女使朝霞、朝云、朝露三人便分别送给了三位儿子王又安、王又宁、王又守的房里,结果到最后朝霞死了,朝云因生了儿子被抬成妾,至于朝露如今还待在四房庶子的屋里,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