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着杯子地手微不可见的抖了一下,莹绣不动声色地将杯子放到桌子上,看诗雅挤眉弄眼地朝着自己打暗示,有些无奈地拒绝道,〃有幸在她名下学过几年罢了,不敢献丑。〃
齐颢晟朗声道,〃连我这不谙音律的都知道京城之中论琴曲苏妙弋乃是女中翘首,沈小姐不必谦虚。〃
乔诗雅跟着称赞道,〃是啊,莹绣,我也好久没有听到你弹了,今天恰好齐二少爷带来了琴,不如你弹一首给我们听听?〃
京城之中清倌出生的苏妙弋弹得一手好琴,因了拒绝某位达官贵人不愿入府为妾被迫离开赖以生存地乐坊,毕竟是从乐坊出来的女子,很多的官家都不愿意接受她做乐师,更何况是貌美的女子,哪个主母会想要这样一颗定时炸弹在家里。
当时恰逢沈夫人有身孕,不能照顾到年仅五岁的莹绣,也不知道唐夫人当初打的是何种意思,建议沈夫人莹绣年纪不小应当学些东西,不如请了苏妙弋前来教学,莹绣跟着苏妙弋学了四年的琴,九岁那年苏妙弋离府远行。
外人不知道的是,九岁之后莹绣就再也没有碰过琴,而苏妙弋并非是主动离开,而是被沈老爷赶出去的。
至于赶出去的原因,那算是又一个噩梦吧,莹绣看着那摆出来的琴,颇有些进退两难,齐二少爷齐颢铭伸手拨弄了一下琴弦,清脆悦耳的声音传了开来,连若慕都赞叹了一声,〃真是一把好琴呢,绣儿,你不妨一试。〃
柳絮儿以为她不好意思,〃春色正好,既然大家都有这个兴致,沈姑娘若是不嫌弃,我愿意以歌伴曲。〃
这当时莹绣莫大的荣幸了,京城之中多少人想要博得美人一唱,重金博得一笑,她沈莹绣今天这么轻而易举地就让她开口说伴曲,若还是拒绝,岂不是不识抬举了。
几艘船上的人都聚集在了船头,莹绣看了一眼那放在对面船上的琴站了起来,走到船头两船相靠的地方正要跨过去,耳旁传来一声小心,整艘船猛的一个震荡,莹绣刚刚提脚要踩到那个板子上,整艘船就这么挪了位置,空隙猛然变大,来不及躲闪,只觉得脚下一空,整个人悬空之下消失在了大家的面前。
事出突然,直到那落水声传来,陈宝琳呆呆地看着手中那被她扯断的衣角,神色瞬间慌张了起来,〃莹绣姐落水了,快,快下去救人啊!〃
莹绣感觉自己像是坠入了一个窒息的世界里,鼻息间传来的刺痛和冰冷让她惊慌失措了起来,死亡的熟悉感犹然而至,耳旁只传来湖水拍打船沿的声音,隐隐约约传来船上人焦急的喊声,模糊不清。
〃救命~〃口中不断灌入那带着腥草味道的湖水,那一阵熟悉的感觉不断袭来,好像只要她一松手闭上眼,就是又一次的离开。
她不甘心,老天不会这么开玩笑,让她重生之后这样死去。
莹绣挣扎着冒头出了水面又再度沉了下去,船底那长久浸水而生出的青苔清晰可见,身体里传来那压制的感受让她难过发不出声音来。
在她快要放弃的那一刹那,一双手有力地将她来了起来,莹绣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揪着他的手,耳旁传来低沉的安抚声,〃别乱动,抓着我就没事了。〃
终于尝到了空气的味道,莹绣贪婪地呼吸着从未觉得活着是这么的幸运,睁开眼想看看救她的究竟是谁,齐颢晟那张熟悉不过的脸出现在眼前。
湿透的头发凌乱地垂在耳髻,光洁白皙的脸庞上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眸子里隐隐闪烁着一抹安定好似在安慰她无需担心,莹绣脸颊闪过一抹慌乱,身子挣扎了起来,双手大力地推开了眼前的人,几近尖叫地喊着,〃不要碰我!〃
浮在水面地身子沉到了水底,那灌耳的窒息感再度传来,齐颢晟没有忽略掉她脸上的慌乱,松开了手中抓着的绳子游向了她。
就算是经历过一次死亡她依旧惧怕这感觉,齐颢晟再次抓住了她,一手禁锢着她胡乱挣扎地手,一手划着游向瑾泽他们丢下来的绳梯。
〃抓住它!〃手中塞入一段绳结,莹绣被他托着出了水面,上面的人赶紧将她拉了上去,瑾泽伸手将她拉起上来,甲板上湿漉了一片,诗雅拿过几件披风将她裹住,莹绣缩瑟在她怀里,嘴唇惨白。
〃别怕别怕,没事了,没事了。〃诗雅抱着她进了船舱内,若慕身在别的船只上过不来,只得让江亦竹把自己身上的披风拿过去给她盖着。
〃哭出来,哭出来就没事了,绣儿。〃诗雅见她整个都吓蒙了,紧咬着嘴唇什么表情都没有,害怕地握着她的手喊着她,〃莹绣,你别吓我啊,莹绣。〃
莹绣慢慢地抬起头,眼中终于有了些许焦距,直到看清楚眼前的人是谁,嘴边嗫动了一下,两行泪顺着那不断淌下的湖水,一同落了下来。
莹绣努力的发泄着,落水的无助,重生的怪异,那脑海里挥之不去的记忆,诗雅抱着她轻轻地拍着她的背不断地哄着。
船舱外齐颢晟终于爬了上来,接过柳絮儿手中的毛巾擦了擦脸,瑾泽拿着一件外套走了过来,〃多谢世子爷相救,改日一定登门拜谢。〃若不是齐颢晟会水性,今天莹绣恐怕是要命丧此处了。
齐颢晟没有接他手中的衣服,听到船舱里那哭声,眉头微皱,开口想要问什么,嘴角动了下没有问出口,〃举手之劳,若不是要过来弹琴,她也不会落水。〃
经历这么一出也没了再游玩下去的兴致,解散了绑着船只的绳子向着码头回航,柳絮儿走进了舱内让丫鬟拿了一户热茶过来,〃沈姑娘,真是不好意思,朋友莽撞,开船过急撞到了这里。〃
莹绣摇了摇头没有说话,诗雅抱着她微微颤抖地身子此刻心里还忐忑难安,若是莹绣真有个什么意外,她一辈子都没法原谅自己。
〃那沈姑娘你好好休息,过会就能上岸了。〃柳絮儿走出了船舱看到齐颢铭坐在舱外,身后是一直没离身过的黑衣男子,颔首一笑,〃齐二少爷,这风大,何不到后仓去坐一会。〃
〃无妨,柳姑娘还是过去看看大哥吧,我和瑾泽兄聊聊便可。〃柳絮儿脸上闪过一抹尴尬,随即带着丫鬟去了后仓,齐颢晟已经换了一身衣服,柳絮儿进去的时候,他正穿好了外套翻着袖口,柳絮儿上前自然地帮他抚平领口的褶皱,〃沈姑娘已经没事了。〃
齐颢晟握住她放在领口的手,一把将她拉近到自己怀里,一手扶在那羸弱可握地腰肢上,嗅着她发丝间的味道,齐颢晟的声音低低地响起,“沈姑娘没事了,我有事。”
柳絮儿脸上浮现一抹羞红,撇过脸去拒绝道,“颢晟,你别这样,我。”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齐颢晟伸手止住了她的话,将她搂在怀里拥抱着,“我很快就可以带离开婳坊了,你要等我。”
纤长秀美地手抚上他的后背,齐颢晟没看到柳絮儿脸上一闪而过的无奈,即使是清倌,依旧是个倌字在内,怎么可能嫁的进侯门呢,更别提眼前这个男子和自己允诺的位子根本是不可想的。
认识齐颢晟不过是一场意外,同样是在锭湖游船,当时接待的客人较为鲁莽,见她不从意图用强,英雄救美地时刻此时最为动人,一旁同样游船的齐颢晟前来救了她,他家世显赫修养极好,婳坊的姐妹都羡慕她,柳絮儿不自贬自己配不上,而是两个人根本不同世界,融合不到一起。
齐颢晟的执著和坚定让她感动,却害怕因此越陷越深,到最后连自己都不能控制,就像此刻这样,他温暖的怀抱和坚定的语气都让她为之动摇,让她有了想要为之一搏的勇气。。。
游船很快到了岸边,诗雅扶着莹绣很快下了船上了马车,由着瑾泽驾车先行回了乔府,邵书瑶还有些意犹未尽,拉着陈宝琳有些埋怨,“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这么快就要回去了。”
“要不我们也回去看看莹绣姐吧。”陈宝琳手中拿着刚才拉莹绣是扯下的带子,小圆脸上带着一抹焦急,邵书瑶瞥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道,“回去看她做什么,乔府人多着呢,哪里轮得到你挤进去。”
陈宝琳低着头动了动嘴没再说什么,跟着瑾禄他们上了另外一辆马车回了乔府。
作者有话要说:凉子怕节奏把握不好,嗷嗷嗷,第一次写宅斗神马的,感觉很焦躁挖……
争否
回到乔府的时候,春坊刚好进行到了末尾,诗雅带着莹绣偷偷地拐了小路回到了院子里,严妈妈一看她是这样回来的吓了一大跳,没来得及问个原委就赶紧让秋桐和坠儿去烧了水给她洗澡。
“快把衣服脱了,怎么都湿透了,紫烟啊,赶紧去给小姐煮一些驱寒的药来,哎哟我的大小姐,你们究竟去做什么了,不是去游湖了怎么弄成这样。”严妈妈拉着她进了屋子,让她脱掉湿漉漉地衣服从柜子里拿出一身干净地先让她换上。
诗雅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呆在一旁看着,秋桐和坠儿很快烧好了水端了过来,兑好了水温之后严妈妈催促着她下水桶去泡澡,莹绣终于从那寒颤中脱离了出来,温热的水包裹着全身驱散这一路来的冰冷,一股热气冲上来,莹绣捂着鼻子打了个喷嚏。
整整泡了有许久地澡莹绣才觉得暖和,起来后穿好衣服,紫烟将凉好的药端给她要她喝下去,诗雅看着她皱着眉头喝了小半碗,催促她全部喝完,“现在好些了没?”
莹绣往嘴里塞了一颗蜜饯,冲淡了那浓重的药味之后才点点头,“好多了。”
严妈妈带着紫烟收拾完了屋子,这才回了屋子看着她们,一脸的严肃,“小姐,上回是您晕倒了,这回又是落水,您是不是想要吓死我们。”
莹绣自知理亏,出门一定要带一个随身丫鬟的这回又忘记了,口中含着蜜饯可怜兮兮地望着严妈妈,一个喷嚏出口眼泪更是充着眼眶,“奶娘,下次再也不敢了,这真的是个意外,不小心被船只撞了一下。”
莹绣不能提在游湖是遇见了柳絮儿和南阳侯府的两位少爷,只能说是自己不小心掉了下去,严妈妈这回是铁了心要好好教育一下她,连带着诗雅一块被‘训斥’了一顿,等抱琴回来之后听了她落水的事情之后,更是前后左右看了她一圈,确保她没事了又开始学着严妈妈碎碎念了起来,末了还加上一句,“这若是青碧姐姐和乔妈妈在,小姐你还不得怎么被说呢!”
没过多久乔老夫人就知道了这件事,这么大的事瑾泽不可能什么都不说,更何况上官翎和大姐夫都在,莹绣趁着老夫人还没差人来叫就拉着诗雅先去认错了,若慕都被吓的出了一身冷汗,看到莹绣只是脸颊绯红着没有异样,这才放心的随江亦竹回江家了。
乔老夫人拉着莹绣的手心有余悸,听了瑾禄添油加醋那么一说,乔老夫人的心跟着也纠起来了,“听说救你上来的是南阳侯府的世子爷,改天是得登门感谢一下,否则咱们绣儿可怎么办呢。”
莹绣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最怕外婆将此事扯到南阳侯府去,于是莹绣指了指瑾泽说道,“表哥已经替我谢过了,外婆,改天让表哥帮我送些东西就可以了。”
“那怎么成,人家可是救了你的命。”乔老夫人不赞同她的话,瑾泽适时地给她解了围,“奶奶,世子他也说了不必感谢,若是我们仍旧上门拜谢,恐怕世子也会不自在,还是我替莹绣送些东西比较妥当。”
“这南阳侯府的世子也是个不错的人呐。”乔老夫人见此也不再说什么,莹绣听出了老夫人的意思,只得装聋作哑着不明白,齐颢晟这个人好不好莹绣根本不再需要别人和她说什么。
回到院子里的时候莹绣开始觉得脸有些发烫,幸亏严妈妈早就有了准备,一碗药下去被子捂过一个晚上第二天早上起来就好了,春坊后莹绣没有继续长留在乔府的理由,在收到青碧的第三封信之后,莹绣决定回沈府。
此时已经是她离开沈府一个半月了,乔老夫人十分的不舍得,可毕竟不能将她长留在乔府,离开前一天,莹绣和乔老爷子在书房里呆了一下午,莹绣将早前抄好的两份嫁妆单子放在了乔老爷子面前,“外公,这是母亲出嫁时的嫁妆和库房里剩下的单子,绣儿自知能力菲薄,就多写了一份放在外公这里。”
和乔老爷子说话莹绣不再拐弯抹角,乔老爷子面色沉凝地看着另外一张排列清晰的单子,自然明白莹绣的意思。
当初两个女儿出嫁,尤其是小女儿嫁妆尤为的丰厚,乔老夫人怕女儿嫁的低生活不如意嫁妆上比起大女儿多了不少,连身在秦府的姐姐乔晴悠都给妹妹准备了一些,乔晴然嫁给沈鹤业不过三年就难产离开,嫁妆并未多动。
若是小女儿没有子女,乔家自当收回所有的嫁妆,如今莹绣将这单子列的这么清晰,无非是想要让乔老爷子将来在她出嫁的时候能够在女儿的嫁妆上清晰一些。
那么一大笔,沈鹤业动不动心老爷子不清楚,可这唐家会不会动心就不一定了,沈夫人尚有一女,肥肉在前,岂有不吞之礼。
吞多少怎么吞,只要台面上看不出来,有的是法子,乔老爷子活这么大岁数,内宫内宅之事见到的也不少,沉吟片刻乔老爷子将那两张单子一收,“如今尚早,等你落定之后我会和大舅舅亲自去一趟沈府。”…
第二天快到午膳的时候,莹绣回到了沈府,让严妈妈在屋子里收拾东西,自己则带着青碧去了沈夫人的院子,沈夫人此刻正在教导沈莹慧学绣字,见到她进来了,不温不火地说了一声,“回来了?”
“适才刚刚到,大舅母还让我捎了些东西回来送给母亲。”莹绣从青碧手中拿过那两个盒子递给沈夫人,莹慧很快就把盒子打开来了。
春坊的时候沈家也在邀请之内,不过当时沈夫人正在气头上,借病没有前去,乔夫人让莹绣将春坊的手礼带过来一份,外加一些药材,“大舅母听闻母亲身子有不适,就让绣儿带了一些春天祛寒的药草回来。”
“有劳乔夫人费心了。”沈夫人看了一眼盒子,让丫鬟收了下去,蒋家婚事没有说成,她反而让沈老爷说了一通的不是,沈夫人看着一脸恬静地莹绣心中更是窝火三分,没有什么后台的嫡女也就罢了,乔家是生生动不得了,可有乔家在又能如何,她唐婉就是沈家的主母,她一天还是沈家的人,一天这婚事就由不得自己做主!
“时候不早了,赶了一上午的路你也早些回去用膳休息吧,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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