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而来的是狱卒慌乱的呼叫声,“范…范爷,他死了!”
范常洛死死的抱住弟弟的身体,僵直的五指深深掐进了他的肉里,流出少许黑紫色的血液来。范常洛不死心,弟弟是怕血的,知道自己流血了他一定会醒来的,她不相信那日还曾与自己温存过的身体竟会变得如此冰冷。
“母妃,放手吧。”律逸试图把母亲僵直的手从舅舅背上拔出来,可范常洛却像失了神一样既听不见也动不了。
律逸转眼看着地上的范逸文,苍白的脸色扭曲的面容和那个总对自己笑眯眯的舅舅完全对不上号。灰褐色的地上用血写着一行字“逸儿,照顾好母妃。”律逸似乎能看见舅舅的音容笑貌浮现在眼前,一如昨日,就在这小屋之中。
舅舅,这是你最后叮咛,逸儿一定会做到的,律逸在心里暗暗发誓。“母妃,我们回去吧。”他抱起范常洛离开了那间屋子,只留下一群仵作在那忙碌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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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试药 。。。
或许是由于左大臣施加的压力,抑或是因为刑部在自己的地盘失了面子,不消几日,仵作便递上了折子。上边说范逸文系中毒而死,但尸体并无外伤而且屋内没有打斗痕迹,可见凶手是他所识之人。此外,狱卒还在牢房窗外的杂草中捡到一块刻有成字的镶金令牌。
一时间范家把矛头全指到了右大臣身上,一个劲的逼他交出凶手为子偿命。因为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成妃入宫之时,她那个暴发户似的爹爹给他的护卫每人发了一块硕大的镶金令牌。可令人奇怪的是范逸文出事的那晚,成万罗的亲卫全在府中,身上的令牌也一个都没少。
“使者,请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成万罗颤颤的问道。那块牌子是他为了方便使者调用人马特地做的,却怎料一个转身竟出现在了刑部大牢之中。
“其实范逸文也是主上的人,但因他办事不利误了主上的大事,主上才会要了他的命。而你只要乖乖的,主上不仅不会动你还会给你使不尽的荣华与富贵。”对面的暗黑使喝下一杯琼脂,吐出的依旧是那冷冰冰的声音,
成万罗突然觉得自己和范逸文一样只是个随时可以废弃的棋子。他有些后悔当初自己为什么会被那些钱财迷了心智去,弄得现在进退维谷。“小人自当全力协助主上,绝无二心。”他鞠躬道。
“那就好。”黑衣人放下手中一直把玩着的翠玉酒杯,一转身便消失不见。等成万罗目送完他时,却眼睁睁的看着那玉杯在桌中缓缓化成了一堆白色粉末。霎时,他脸色惨白。
天兰宫里楚子轩正伏在书堆里边飞快的查找着什么。相反,一旁的耶律圣楠却优哉悠哉的喝着茶。
听说范逸文中的剧毒也是从西塞传来的,一时间朝中之人谈西塞而变色,甚至见了耶律圣楠都有人想绕着弯走。可楚子轩明白这西塞之毒就是大焉朝御医们的一块硬伤,只要一碰上它他们就会束手无策,而现在恰巧身边就有个西塞人她又怎会不利用起来呢。
“圣楠,是这个吗?”楚子轩翻到一页停了下来,举起给她看。
“好像是吧,我听说的差不多就是这个样子。”耶律圣楠瞅了一眼图片答道。她虽不知道自己道听途说的那些药方会有什么作用,但她相信眼前的这位聪慧女子。
听见她俩的讨论声,乌简不由的把头朝那边偏了过去。楚妃最近也不知怎么搞的,竟然想配出上次的那种迷药来,把御医处的药材几乎搬去一半也就算了,现在居然还在东厢的最里间弄了个小药炉,天天拉着楠妃配药。
“乌简,你看哪呢?”唰的一下,一条柳鞭打在乌简面前的书上,重重的压出一道凹痕来。
上次范逸文被判轻罪的那件事,律晖一直觉得对不起乌家兄妹,为此她甚至还和父皇吵了一架。可她没想到乌浩他们居然会对父皇的行为表示充分理解,所以感动之余的她自发的接过了教乌简读书的责任,从此也开始了乌简的梦靥。
“公主,你可不可以把鞭子挪开。这已经是你打烂的四本书了。”看着书上深深的那条柳鞭痕迹,乌简可以想象送书公公那副了然的神色。打从公主负责教书以后,宫里送来的书一律是一式五本的。
“都是你不专心听课。”律晖坚决捍卫自己夫子权威。
“是。”乌简乖乖的回应道。律晖的这种别具一格的鞭策教育法反倒让她怀念起被楚子轩敲头的日子来。
“还有你们,别老在这影响我们上课。”律晖扬起柳鞭朝楚子轩她们喊道。
“好像是你占了我们的地方吧。”抬起埋在书中的头,楚子轩只轻轻一句便让律晖傻了眼。是啊,的确是自己霸了她们的书桌。
“就你自己肚子里的那些墨水怎么可能当夫子呢,你还是快点放过人家乌简吧。”耶律圣楠挑着眉说。
“谁说我没墨水,我也是太傅教过的。”律晖气急败坏的反驳。
在律晖小时候皇上也曾叫她和其他皇子们一块上过课。可当时年幼的她觉得那些满口之乎者也不断摇头晃脑的太傅太乏味了,总是不断捉弄他们。当她把第三个太傅气走的时候,律玺放弃了,从此便由贤妃负责起教导她来。
不过令人意外的是,律晖很喜欢依偎在贤妃怀里一边闻着她的淡淡馨香一边由她握着自己的手学写字的感觉,她想母后的怀抱肯定也是这样温暖。如此一来,她多多少少也学会了不少东西,现在虽然谈不上吟诗作对,但看个志异小说教教乌简还是没问题的。
在昏暗的灯光下,楚子轩拿着一杆精致的小药秤,在左边的药材里抓上一分又从右边那堆里捏上一点,反复操作着。这个动作也不知道持续了多久,直到她头上的汗珠越布越密。
又过了好一会儿,等楚子轩把桌上那长长的一排药挨个儿细细添了进去之后,她才长长的吁了口气。接过乌简递来的手绢的她擦着自己的满头汗,耶律圣楠则默契的接过那张长长清单对着那堆药材又细细核对了一遍。
“准确无误。开始吧。”耶律圣楠抬头看了她一眼。
楚子轩会意的把那堆药材小心翼翼的放进一个小药钵里,再用捣药杵细细研磨,最后混合均匀,终于药钵里的粉末慢慢变成了淡黄色,凑近一闻还会有一股淡淡的桂花香,和那青花小瓶里的一模一样。
“成功了。”耶律圣楠兴奋地说。虽然董御医总夸楚子轩是他见过的最聪慧的弟子,但仅凭自己听来的那几种药草就能在半月之内把药给配出来,这种悟性仍让她觉得难以置信。
“真的,真的吗?让我也看看。”乌简凑上来。
眼前的两堆粉末看起来倒是挺像的,可谁又能知道是不是真的一样呢?最好的方法就是找个曾经吃过的人来验证一下。想着想着律晖圆溜溜的眼珠子转到了乌简身上,笑盈盈的看得乌简直发毛,“乌简,要不你来试试药吧。”
“不要!”乌简一声惨叫,嗖的一下就躲到楚子轩身后去了。上次中毒弄得她直到现在有时看见楚妃都还会面红耳赤的,如果再来第二次,还指不定她会干出什么疯狂事来,可是都是女子的自己到底又能干什么呢?乌简的脑子混乱开了。
被乌简拉住衣角的楚子轩,透过那层薄薄的布料完全可以感觉到她的颤抖,楚子轩只当是她对上次中毒的恐惧太大,却没有注意到此时乌简心里的小九九。反倒是耶律圣楠看不过去了, “你这人怎么能这样呢?老往人家伤口上撒盐,叫你再来一次你愿意啊。”
律晖一听觉得也是,当初乌简都给折腾得不成人样了,再来一次的话还真不知道会成啥样。她愧疚的低下头小声嘀咕,“我也是好心,想找个人试试嘛。”
“要不就找你试试吧,你好歹也算是个人。”耶律圣楠搭着她的肩开玩笑说。
“你个混蛋,哪有这样说话的。我回宫去了。”律晖又一次败下阵来。
李嬷嬷提着大红灯笼慢慢的走在前边,昏黄的灯光照亮了路两旁。律晖看着自己在地上的投影,黑压压的一团,就如同她此时的心情,闷闷的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就想不明白为什么每次和耶律圣楠吵架都会是自己输。
小跑了几步凑上前去,她抱住李嬷嬷的胳膊,弄得地上的影子也跟着晃了几晃,问“李嬷嬷,你说要怎样才能不输呢。”
李嬷嬷望着这个自己照顾了十几年的简单孩子,看她那副垂头丧气样就能知道她肯定是刚才和楠妃斗嘴输了。看着一脸不悦的律晖,李嬷嬷总结了她几十年来的经验,柔声说道:“公主要想赢,你就得先抓住对方的弱点,狠狠的打击她,打击到她毫无还手之力为止。”
“哦。”律晖就这样若有所思的一直沉默的回到了天鸾宫。
刚入宫门律晖就看见长廊之上还有宫女提着灯笼在候着自己,她知道这是贤妃特地吩咐的。心头一热的她立马一路小跑兴冲冲的就朝卜玄的房间奔去。
“贤妃,”大喊一声拉开门,就看见卜玄半躺着在床上看书。律晖鞋也没脱的就爬了上去。
“瞧你,半夜还大喊大叫的,没个公主样。”卜玄爱怜的捏了捏她的翘鼻子。
律晖不好意思的在贤妃怀里蹭了蹭,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还是那么香香的,和小时候一样。直到拥着这温暖的身子听着母亲般的心跳,她才想起来自己又好长一段日子没有这样陪陪贤妃了。 “贤妃娘娘,今年我们早些去看母后好不好?“
“好啊,我还以为这些日子你玩疯了呢。怎么突然想起这事来。”卜玄不用看也知道这小公主有心事。
“没什么。”律晖蹭掉自己的鞋子人字形的摊在了床上,赖皮的说:“贤妃娘娘,我今天要睡在这里。”
“好。”卜玄抱住她轻轻拍着她的背,随意哼起了一首不知名的曲子,曲调虽然有些伤感但在律晖听来却是很熟悉,从小到大贤妃一直都是用着曲子哄她入睡的。不一会儿律晖便陷入了沉沉的睡眠之中。
第二天清早,天兰宫里传出了一声尖叫。
“有贼啊!”随着乌简的那声尖叫,所有人都聚到了药庐门口。耶律圣楠揉着迷糊的双眼,问:“出什么事了?”昨晚她和楚子轩为了找出解药商量到半夜,可是好不容易才刚睡着了的
原来今早乌简起床之后,想起昨晚好像还没收拾药庐便拿了工具打算进来打扫打扫。可一进屋就发现昨晚楚子轩刚配出来的药粉少了大半去,她心想万一有贼人把这东西偷出去害人可就不得了了,这才大叫起来。
“把律晖抓来问问不就得了。”耶律圣楠摆摆手睡回笼觉去了。同样也是睡眠不足的楚子轩拍了拍她的肩,说“肯定是律晖拿的。”一句话说完,也接着回房了。
可就在她们安安稳稳补眠的时候,一道黑影在宫中四处乱窜,引起了无数的尖叫。
李嬷嬷去内务府领完东西回来的时候只见越阁门口黑压压的站了一群人。她一路走过,看见每个人的手上好像都有条鱼,心中不禁纳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直到看见大门下边站着的满脸抓痕的小生还有网里肚皮圆鼓鼓的乌儿,才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律晖大清早的摸到药庐把昨天刚配好的药偷偷放到了乌儿的早餐里。乌儿一吃结果狂性大发,把宫里所有有鱼的地方都折腾得够呛,能吃的吃,吃不了的带走存起来,直到小生和禁卫们用了好几张网花了一个多时辰才把四处作案的乌儿给抓了下来。
看着眼前数十几双愤怒的眼睛,被揪了出来的律晖埋着头小小声的说道,“你们不让我找人试,我就只好叫乌儿来试了。我并不知道会闹成这样,我看乌简当初都没什么大事,也就……”
在一旁听着乌简倒是心想现在自己好歹有个同命相怜的伴了,她想问问乌儿它是不是也有后遗症,但它能说的出来么?
经过乌儿这一闹,律晖总算了了找人试药的心思,反倒是累得楚子轩和耶律圣楠赶紧加班加点的把解药给配了出来,免得这公主哪天又时来兴起。
23
23、出使 。。。
“别动!”乌简刚想挪挪已经僵直了的肩膀,耳边就传来了一句警告。她只好艰难的继续维持着端坐的姿势,在心中默默祈祷着眼前人能尽快放过她。
楚子轩左手捧着一本医书,右手正细细的在乌简身上摸索。而此时的乌简身上只穿着一件薄薄的单衣,虽然屋里早早的就烧起了火炉子,但在这初冬冻久了还是会冷得发抖的。
每当找到一个正确的穴位楚子轩就会拿出银针在乌简衣服上做个记号,两个时辰下来乌简的单衣上早就密密麻麻的布满了银针。“还有半个时辰就结束了。”察觉到乌简身体的僵硬,楚子轩好心的添上一句。
可楚子轩却并不知道就因为这一句话,她在乌简心目中的仙女形象却轰然倒塌了。
自从上次她们成功研制出毒药之后,御医之首的董御医便把楚子轩收为关门弟子,除了送她一大堆珍藏医书和隔三岔五的上门辅导之外,最近又开始教她董家那套绝不外传的金针。楚子轩的那待遇真是羡煞了宫中所有的御医们。
得到了名师教导的楚子轩当然是万分刻苦专研的了。只是这针灸不比配药方子,它得需要一 个人来供参考的。乌浩是个公公,李嬷嬷又年纪太大禁不起折腾,再加上跑没影了的耶律圣楠和律晖,一番挑选下来好脾气的乌简自然而然的就成了最佳人选。
而在距离楚子轩房间不远处的西厢客房里,耶律圣楠正捧着家书望着窗外的初冬景色发呆。看着光秃秃的葡萄架上乌儿那随风而动的小窝,她这才发觉自己入宫竟半年有余了。这些并没有思乡情切的日子,还真该谢谢楚妃柳妃和淘气公主的陪伴了。
第二天清早,耶律圣楠去了御书房。
执勤的公公告诉她皇上上朝未归,她便在御书房里等着。律玺的御书房和父王那挂满虎皮鹿角充满霸气的军机帐篷不一样,这满室的书香味反而衬出了大焉朝百年来的底蕴。
耶律圣楠等了还没多久,就听见执勤公公尖尖的一嗓子:“皇上驾到。”
律玺一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