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人呢?”律询微挑剑眉。
“李小苗他…他刚才出去采购了。”厨师长双腿已经抖开了,这李小苗可是他的亲侄子,万一出了什么事谁也脱不了干系。
大家一听这话也都明白这凶手恐怕是溜走了,就在律询刚打算叫人去追的时候,小生却问了一句:“那他最近有什么反常的吗?”
“除了昨天他硬是多买了些鱼以外没有什么异常的。桶里的鱼明明都装不下了他却非还要买,还说是琢磨着楚妃的鸟儿爱吃鱼要多备了些。”厨师长抹着湿透了的额头暗暗回想到,就是因为这些个鱼今天厨房才差点被闹翻了的。
“你先下去吧!”律询摆了摆手。
“谢谢殿下。”厨师长刚打算直起身子,这时他身后的假山却隐隐约约的传来了几声细小的声响。耳尖的李厨师长面色发灰的朝着那头,厚实的嘴唇不住的发颤,“殿下,那…那后边有东西。”
小生料想这厨师长也没有胆子说谎,于是半信半疑的绕到假山后边。只见不大的假山背后藏着一堆杂乱的山石,石质表面还泛着新,看样子是新堆的。
“这里应该没有石料才对呀?”李厨师长壮起胆子伸手拾起一块来,却意外的发现这石质竟然和假山的一模一样。
忽的一下细碎的响声再度传来,与先前不同的是这次却大声了不少。李厨师长吓得连连后退,肥胖的身躯刚巧绊倒在那石堆上,朝后滚落了不少石头,意外的露出了一个小洞口。
李厨师长怕得早已什么都不顾不上了,直直的朝院口跑去。动作麻利的乌儿忽的张开翅膀死死挡在他面前,嗓子里回荡着低沉的嘶吼声。李厨师长早就见识过乌儿的凶狠,只得停住步子僵在半途中。
乌浩见需要人手,连忙把乌简交给楚子轩两人扶着,揪起李厨师长便朝洞口走了过去。
小生从腰间掏出一把巴掌大的匕首,持着它拨开乱石堆猫着腰小心翼翼的探了进去。从那些石料可以推算出小洞并不大,只是背着光黑洞洞的看不出真实大小来。小生弓着背才踏出几步,就踩到一个软绵绵尚有些温度的东西,随之伴着的还有一声闷哼。
律晖见李厨师长无缘无故的就给吓成这样了,也不敢在远处多呆,连忙和楚子轩一起扶着乌简朝律询那边靠去。大家在洞口等了没多久,就看见小生从里边出来了,后边还拖着个什么东西。
小生回头示意乌浩把李厨师长带到前面去。厨师长极不情愿的被乌浩拉扯着往前走。可当他快要靠近小生时,却出乎人意料的一个箭步就冲到了他拖出的那个东西身边。
“小苗,小苗!”厨师长拼命摇晃着侄儿,他不是才刚出府吗,怎么眨眼间就虚弱成这样了。
“叔叔。” 听到熟悉的声音,李小苗艰难的睁开双眼。在黑暗之中呆久了的他还不能完全适应这光亮,只能模模糊糊的看出眼前的几个人影来。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刚才不都还好好的吗?”厨师长焦急的问道。
“叔啊,昨儿个你叫我去市场上采购,我前脚刚踏出后门就被一个卖鱼的给缠上了。他非要卖鱼给我,我想着府里的鱼已经够多了也就没答应,结果那卖鱼的居然把我给打晕了,后来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李小苗断断续续的解释着。
一听这事和李小苗没干系,李厨师长才好不容易放下心来,可他又转念一想,最亲近的侄儿被人给顶替了自己却一直没发觉,况且他还不知道那人混进府里是什么目的又干了些什么事情,他刚落下的心紧接着又悬了起来。
李厨师长偷偷抬起眼想看看律询的脸色,可这时律询光顾着锁眉思考哪还有心情管他,反倒是在律询身后不住探头探脑的火红身影吸引了他。他记得这位活泼的天骄公主昨晚还赞扬过自己手艺好,可李厨师长万万没想到那顿饭菜却极有很能成为自己最后的作品。
好奇的律晖很无奈的被哥哥的高大背影把视线给遮了个严严实实,她只好踮起脚尖透过哥哥肩膀间的空隙拼命打望。没料到却正好迎上厨师长的眼神,她想起刚才在长廊里的情形不自觉的露出了一个大大的微笑,没想到这无心的举动把那边的厨师长吓得一颤一颤的。
李厨师长注意到律晖扶着的那个女子,昨晚她不是好好的站在楚妃身边服侍的吗,今天怎么倦成这样了,莫非那人针对的是……一个不好的答案如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我完了!随着心中一声哀叹,李厨师长整个人瘫坐了下来。
李小苗被叔叔突然软下来的身子压得闷哼了一身,却发现叔叔的衣裳早已经汗透了,黏黏的汗液还在像水一般蔓延到他身上来。他睁大眼睛想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竟能把一向乐呵呵的叔叔给吓成这样。
迎着侄子关切的目光李厨师长心想,自己在二皇子府当差那么多年,虽然一直小心翼翼的回避着那些勾心斗角,却没想到今天还是成为了牺牲品。自己已不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了,那些大人物的心思自己这般小民是永远想不透的,如今只求殿下能饶过自己和小苗一命。
“小人监管不利,让贼人误入,罪本该死。但请殿下看在小人服侍多年的份上饶过小人与小侄一命吧。” 李厨师长不住的在地上连磕头。
律询看着眼角皱纹遍布的李厨师长,从二皇子府初建开始他便入府做事,近十年来一直兢兢业业的,其忠心绝对不容置疑,而李小苗看样子也是个老实人,这事应该和他们叔侄没关系。只不过这次的大意伤了乌简还差点铸成大错,不追究不足以立威信啊。“你们先下去,等候发落吧!但要切记今日之事不可多言。”
“谢殿下。”李厨师长搀扶着浑身瘫软无力的侄子退下了。
小生和乌浩又在假山周围转了几圈也没有什么新发现。一行人这才顺着原路返回大厅。
17
17、清醒 。。。
“你们一上午都干嘛去了?我到处找不着人。”众人刚跨进大厅,耳边立即传来一句话。 耶律圣楠放下茶杯,手还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微微鼓起的肚子,里边可是盛了好几壶的茶水,估计现在走起路来都能晃荡荡的响上几声。
坐在窗台旁的柳明溪落下一颗棋子,开玩笑的说着:“圣楠嫌我和小纹下棋太无聊,只好自己喝闷茶,你们要是再晚来点估计这府里的茶叶都给她喝光了。”
耶律圣楠没想到这安安静静的柳妃竟然会拿自己开玩笑,只得局促的笑了笑。自己只不过是觉得在西塞国里喝不到这么新鲜的好茶,不知不觉的多喝了几杯而已。律晖也没料到一向干练的耶律圣楠居然会被柳妃这一句话给说得不好意思起来,连忙睁大了眼瞧着。
并不知道上午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柳明溪早在大家进门时就注意到了他们的深沉脸色,她只是想开个小玩笑来缓解一下大家紧绷的神经。
楚子轩明了的朝她微微一笑,扶过乌简就在她身旁坐下了。
“下这里!”律晖抓起一颗黑子就落下了。
“你笨啊你,现在该下白子。你这一胡闹我岂不是全输了吗?”还在尽力挽回颓势的小纹看见这一子绝了自己的去路,生气的将输棋的过错全推到了律晖身上。
“明明是你自己棋艺差还在那死撑,我这是帮你快些解脱。”律晖不干示弱的顶了回去。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斗起嘴来,也没人会去劝解。只是她们之间既没有剑拔弩张的气氛也没有悬殊身份的差别,有的只是浓浓的姐妹情谊。律询羡慕的看着妹妹,曾几何时他也想要一群这样的朋友,可是偏偏这皇子的地位却让他连亲兄弟都不得不疏远。
“好了,好了,开饭了。”李嬷嬷适时的一句话结束了这场斗嘴。小纹和律晖不服气的相互瞪了一眼,各自入席了。
原本在天兰宫大家一直是同桌吃饭的,但顾虑到如今是在二皇子府小纹和乌浩他们便在一旁侯着,只是乌简还在迷迷糊糊中,也就只能由得她坐到了席上。
李嬷嬷把筷子递到乌简手中示意她自己吃饭,可没料到她居然困得连筷子都拿不住,楚子轩只好叫李嬷嬷换了个小勺,自己慢慢喂她。
律询看着楚子轩细心的把饭菜夹碎了,一小口一小口的喂着乌简,他忽然觉得楚子轩越发的美了。她似乎有着一千面,安静的时候、慌乱的时候、沉思的时候、忙碌的时候……每一面都美得让他挪不开眼来。
“楚妃,还是我来吧。”乌浩看见律询一脸诧异连忙说道。
“你一个大男人的哪会干这些,我来。”说罢律晖便抢过楚子轩手中的碗筷,搂过乌简。
律询不禁失声笑了,他这积极的妹妹哪是想照顾人啊,分明就是把乌简当成了布娃娃。他还记得小时候律晖老是缠着父皇想要个小妹妹来给她玩玩,转眼间那个小女孩也长大了。
饭后一行人便告辞回宫了。律询知道自己不便挽留,只是一再承诺对此事会追查到底的。
马车平稳的奔驰在宽敞的官道上,乌简躺在李嬷嬷腿上,乖得像个睡熟的小猫,调皮的律晖不停的拨弄着她的脸,一会儿掐掐脸蛋一会儿扭扭耳朵的。乌简也不睁开眼,只是挥舞着小爪子驱赶着那只不断作恶的手,逗得律晖咯咯直笑。
“昨天跟踪我们的那个小混混只是京城青皮帮里的一个小角色,一切命令都是上头下来的,他甚至都什么不知道自己跟踪的是谁。下毒的应该不是他,我料想他也没那个本事。” 坐在车夫架上的小生摸了摸乌儿被鱼撑得圆鼓鼓的肚皮,接着说道:“这次的下毒的人对我们非常熟悉,那瓶子估计是藏在鱼桶里故意让乌儿发现的,而李小苗也是被人刻意丢在那的。”
“那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嫁祸还是示威?”耶律圣楠顿了顿。嫁祸似乎不大可能,没有人会把凶器和活口明目张胆的留下,这样就只剩下示威一个可能了,但这京城之中又会有谁如此大胆的敢向皇族挑衅呢?
“不管是谁又是什么目的,我们兄妹俩就算拼上性命也不会让他伤害楚妃的。”正在赶车的乌浩握紧了拳头。
看着乌浩的一脸坚定和熟睡中的乌简,楚子轩沉默了。她没想到这场大戏才开唱便会引出如此毒辣的手段,之后的路恐怕是越来越难走了。她忽然有些担心起山平县的家人们。
又是一个清晨,柔和的阳光暖暖的照进窗台,悄悄爬到床上隆起的小山上,摩挲着这漂亮人儿的脸。如扇贝般的长长黑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粉嫩的睡美人缓缓张开了双眼伸直了身子。
乌简觉得自己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楚子轩温柔的给自己洗澡、替自己梳头、陪自己入睡,还喂自己吃饭,一幕幕那么真切却又如此虚幻。她掀开被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空气中似乎也留有楚子轩的气息,淡淡的香甜。
乌简站起身来这才发觉自己的头昏昏沉沉的,她朝后一伸手竟然摸到了一个小小的肿块。原来梦中的那些都是真的,这伤是被楚妃用砚台砸的,而那些事情是在自己迷糊的时候发生的。
恍悟过来的乌简,开始庆幸中毒的是自己,她宁可伤了自己也绝不愿意损伤楚子轩一根毫毛,她也庆幸没闹出什么大事来,不然她真的会内疚一辈子。
“简儿,你醒了。”乌浩看见出来后院透气的妹妹,连忙过来搀扶。
等走近了一些,乌简这才发现原来葡萄藤下竟聚着一大群人。而最中间的那人还穿着一身黄袍,“皇上吉祥”她连忙跪下行礼,却在半路上被律玺给拦下了。
“乌简不必多礼,子轩这次平安无事还多亏了你。”律玺笑着说道。
董太医原本是抽了个空来给楚子轩讲解一些医书上的疑难之处的,却没料到刚进天兰宫就被公主抓来后院吃葡萄了。此时他连忙放下吃了一半的葡萄跑过来给乌简把脉。“乌简姑娘的余毒已经除净,之后再稍稍调理便可。”
说罢董太医像想起了什么似的,从怀里掏出一件物品来。“楠妃,这是凶手留下的毒药。御医们想尽了方法也弄不明白它的配方,只知道它是域外传来的,这还得麻烦您来确认一下了。”董太医恭恭敬敬的把当初那个青花小瓶递了过去。
耶律圣楠打开瓶口,迎面传来一阵淡淡的桂花香,凶手就是这样把它撒在桂花糕之上的。 “这是西塞国贵族之间常用的一种娱乐药物,粉末微黄带有桂花香,具有令人精神亢奋产生幻觉的功效。当然有时也被用于青楼之中。不过对人体的损害较小,偶尔食用是不会上瘾的。”
乌简一听原来自己吃的竟是那种东西,刷的一下红了脸,连忙抓起一串葡萄不住的往嘴里塞,想以此来掩饰自己的慌乱。
楚子轩则悄悄皱起了眉头,西塞的毒药啊,看样子事情越来越复杂了。
“子轩,下个月初一是新科状元的庆功宴,三甲里边有一个你的小老乡,不知你可否有兴趣参加?”律玺好像没听见耶律圣楠那番话似的悠闲的品着葡萄。
其实入宫这几个月来楚子轩的家书从未间断过,但不知为何她心里总是有点不踏实,总觉得父亲似乎瞒了她些什么。她这样兴许还能打听到点消息,便微微点了点头答应了。
“简儿,你是不是想家了?”看见妹妹不住的吃着葡萄,乌浩担忧的问道。自从入宫以来他们兄妹就再也没吃到过葡萄,连在爹的忌日时想给他老人家弄上两串也没做到过,他怕妹妹一时触景伤情想起爹来。
原本专注于自己的窘迫的乌简听到乌浩的这句话,眼泪突然流了出来。她想起了爹是最爱吃葡萄的。“我只是想给爹吃吃这葡萄……那么甜……和咱家那棵结的一样。”乌简哽咽着。
“是啊,那么甜,爹一定会喜欢的。”乌浩一时慌得手忙脚乱。他只不过是想叫妹妹不要多想,这下反倒弄巧成拙了。
楚子轩一听见乌简哭泣,习惯性的就把她拉到怀里轻拍着她的背。而乌简只要一窝在楚子轩怀里就感觉自己又回到了那个长长的梦里,愣愣的早忘了哭泣了。她摸着自己砰砰乱跳的心脏暗自纳闷,刚才董太医不是说余毒已经没了吗,为什么我的心还是跳得那么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