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鸦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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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鸦行动- 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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迪特尔的大脑一下子僵住了。城堡显然遭到了攻击。但敌人在哪儿?他离开厨房,走到楼梯间,往楼上的办公室跑去。

当他在楼梯拐弯处转身时,有什么东西在眼前一晃,他不禁回头看去。一个高个子女人穿着清洁工的外套正从地下室走上楼梯,手里拎着拖把和桶。

他呆住了,紧紧盯着她,他的心在狂跳。她不该去那儿的。只有德国人才被允许进入地下室。当然,停电造成了混乱,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但那厨师怪罪说是一个清洁工造成了停电。他记起自己跟交换台话务员主管进行的简短交谈。那儿没有新来的人——但他没有过问法国女清洁工的事。

他退下楼梯,在一层迎上了她。“你为什么去了地下室?”他用法语问她。

“我去那里打扫,但是停电了。”

迪特尔皱起了眉头。她的法语带着一种他说不上是哪儿的口音。他说:“你不该去那儿。”

“是的,士兵告诉我了,那里由他们自己打扫,我不知道。”

这不是英国口音,迪特尔想,但到底是哪儿的呢?“你在这里工作多久了?”

“只有一个星期,我一直在楼上干活,只有今天才下去。”

她的说法并没什么毛病,但迪特尔并不满意。“跟我来吧。”他牢牢抓住她的手臂。他就这样拉着她一直进了厨房,她也没有反抗。

迪特尔对厨师说:“你认识这个女人吗?”

“是的,先生。就是她在烤箱后边打扫的。”

迪特尔看着她。“是真的吗?”

“是的,先生,我很抱歉,如果我弄坏了东西的话。”

迪特尔这回听出了她的口音。“你是德国人。”他说。

“不是,先生。”

“你这肮脏的叛徒。”他转过来对厨师说,“抓上她,跟着我。她要把一切都招供出来。”

弗立克打开那扇标着“审讯室”的门,走进去,随后关上门,于是用手电筒扫了一下里面。她看见一张简陋的松木桌子、一只烟灰缸、几把椅子和一张铁桌子。房间里空无一人。

她感到迷惑不解。她认定牢房就在这条走廊上,用手电筒往每扇门上的窥视孔里都照了一遍,牢房都是空的。盖世太保在过去的八天里抓到的所有囚犯,其中包括吉尔贝塔,或许已被移到别处……或许已经被杀。但鲁比一定是在这里的某个地方。

接着,她就看到她左手边有一扇门,估计是通向里面的房间。

她关上她的手电筒,打开门,迈了进去,再关上门,打开手电筒。

她立刻看见了鲁比。她躺在一张医院手术台一样的桌子上。她的手腕和脚踝被特别设计的皮带固定住,让她的头不能移动。从电机引出的一根电线顺着两腿之间进了她的裙子下面。弗立克马上猜到鲁比受到了怎样的对待,惊恐地抽了一口气。

她靠近桌前说:“鲁比,你能听见吗?”

鲁比哼了一声。弗立克心中一动:她还活着。“我把你解开。”她说。她把司登冲锋枪放在桌上。

鲁比想要说话,但她的话变成了一阵呻吟。弗立克迅速解开把鲁比绑在桌子上的皮带。“弗立克。”鲁比终于说出声来。

“什么?”

“在你后面。”

弗立克往旁边一跳。一个重重的东西拂过她的耳朵,砸在她的左肩膀上。她疼得叫了一声,扔下手电筒倒在地上。倒地时她侧身滚了一下,尽可能远离原来的位置,不让袭击者再次击中自己。

见到鲁比让她十分震惊,没顾上用电筒扫一下房间里面。里面有人潜伏在暗处,等待时机,蹑手蹑脚出现在她的身后。

她的左胳膊一阵发麻。她用右手在地上划拉着,去摸她的手电筒。她还没有找到它,就听见“咔哒”一声,灯亮了。

她眨了眨眼睛,看到了两个人。一个屈身蹲着、身材敦实的男人,圆圆的脑袋,贴着头皮的短发。鲁比就在他的身后站着。鲁比在黑暗中就把一根看着像钢筋的东西拿在手里,已经举过头顶准备好了。电灯一亮,鲁比看见了这个家伙,一转身,用尽最大气力挥起钢筋朝他的头上抡了下去。这是沉重的一击,那男人跌倒在地,一动不动。

弗立克马上站了起来。她的手臂迅速恢复了知觉。她拿起了她的司登冲锋枪。

鲁比半跪在地上趴着的家伙旁边。“认识一下贝克尔中士。”她说。

“你都好吧?”弗立克说。

“我痛苦得要死,但我得亲手报复一下这个狗娘养的。”鲁比抓住贝克尔制服上衣的前襟,把他提了起来,然后用力将他推到手术台上。

他哼哼着。

“他快醒过来了,”弗立克说,“我来结果他。”

“给我十秒钟。”鲁比把这家伙的四肢弄直,用皮带捆住他的手腕和脚踝;然后把他的脑袋夹紧,让他动弹不得。最后她拿起连接到电击机上的圆柱终端,塞进他的嘴里。他哽咽着,干呕着,但脑袋无法动弹。她拿起一卷电工胶带,用牙齿撕下一条,把他嘴里的圆柱体固定好,不让它掉出来。然后她去摆弄电机上的开关。

机器发出低低的嗡嗡声。桌子上的人发出一阵濒死的尖叫,被紧紧捆住的身体上下抖动,痉挛着。鲁比看了他一会儿,然后说:“我们走。”

她们走出门去,留下贝克尔中士在桌子上不停地扭动,像遭受屠宰的猪一般尖叫着。

弗立克看了一下她的手表。自从“果冻”点燃导火索后已经过去了两分钟。

她们经过审讯室,进入走廊。混乱已经平息。入口附近只有三个士兵,在平静地交谈着。弗立克快速朝他们走过去,鲁比紧跟在后面。

弗立克本能地打算径直走过这几个士兵,靠她的自信姿态蒙混过去,但她通过门口一眼瞥见迪特尔?法兰克高大的身影正在往这边走来,后面跟着两三个人,她无法看清。她猛地停下来。鲁比一下撞到她的后背。弗立克转身去推就近的一扇房门,上面标着“无线室”。房间是空的。她们进了里面。

她把房门拉开一英寸宽的缝隙。她听到法兰克在用德语叫嚷着:“上尉,那两个应该守在这儿的人哪儿去了?”

“我不知道,少校,我也在问。”

弗立克卸掉司登冲锋枪的消声器,把开关扳到速射一档。到目前为止她只用掉了四发子弹,弹夹里还有二十八发。

“中士,你跟这位下士在这儿守卫。上尉,你去韦伯少校的办公室,告诉他,法兰克少校强烈建议他立即对地下室进行搜索。跑步去!”

片刻之后,法兰克的脚步声从无线室门前经过。弗立克等待着,听到门“砰”的一声关上。她窥视了一下。法兰克已经消失。

“走吧。”她对鲁比说。她们离开无线室,朝大门走去。

下士用法语问:“你们在这儿干什么?”

弗立克早已准备好了回答:“我的朋友瓦莱丽是新来的,停电时发生混乱,她走错了地方。”

下士有些半信半疑说:“楼上还很亮,她怎么会迷路呢?”

鲁比说:“我很抱歉,先生,我想我可能应该到这儿来打扫,再说也没有人拦住我。”

中士用德语说:“我们应该让她们待在外面,不是待在里面,下士。”他笑了笑,挥手让她们过去。

迪特尔把犯人绑在椅子上,然后打发带着她从厨房下来的厨师离开。他对着这个女人打量了一会儿,不知自己手里还有多少时间。在城堡外面的大街上已经逮捕了一名特工。这另一个,如果她是一个特工的话,是从地下室上楼梯时被抓住的。会不会还有其他人在此出没?这些人是不是等在什么地方,正要进来,还是已经就在这座楼里?无法了解正在发生着什么事情,这简直让人抓狂。但他已下令搜查整个地下室。他能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审问犯人。

迪特尔一开始就使出他的惯用伎俩,突然扇了她一个耳光,这样能马上挫败对方的意志。那女人吃了一惊,疼得直喘气。

“你的朋友在哪儿?”他问道。

女人的脸颊红了起来。他仔细看着她的表情,看到的一切让他感到不可思议。

她看来很快乐。

“你这是在城堡的地下室里,”他告诉她,“里面这道门就是行刑室。在隔断墙的另一边,是电话交换设备。我们是在地道的顶头,就像法国人说的,是一个袋子的底部。如果你的朋友打算炸毁这座建筑,你我肯定会死在这个房间。”

她的表情依然没有变化。

或许这城堡不会被炸毁,迪特尔想。那么,她们的任务又是什么呢?“你是个德国人,”他说,“为什么要帮助自己国家的敌人?”

终于她开口了。“我来告诉你,”她说。她说德语带着汉堡口音。“很多年以前,我有一个情人。他的名字叫曼弗雷德。”她别过头去,回忆着,“你们纳粹逮捕了他,把他送到一个集中营,我认为他死在了那里,因为我再也没有他的任何消息。”她停顿了一下,咽了口唾沫。迪特尔等着。过了一会儿,她接着说。“他们把他从我身边夺走,我就发誓,我一定要报复——就像现在这样。”她高兴地笑了,“你们那肮脏的制度就要到头了,我出了自己的一份力,消灭了它。”

这里有点儿不对头。听她的口气,好像已经大功告成。还有,刚才停电了,然后又恢复了。难道停电促成了某种目的?这个女人没有显出任何害怕的样子。难道她真的对死毫不在乎吗?

“你的情人为什么被捕?”

“他们说他是性变态。”

“哪一种?”

“他是同性恋。”

“可他是你的情人?”

“是的。”

迪特尔皱起了眉头。接着,他使劲盯着这女人。她身材高大,肩膀很宽,浓妆下面是一只男性化的鼻子和下巴……

“你是个男人?”他惊讶地说。

她只是笑笑。

一种可怕的猜测让迪特尔顿然醒悟。“你为什么要跟我说我这些?”他说,“你是想缠住我,好要让你的朋友脱身?你要牺牲自己的性命,保证任务成功——”

一种微弱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路。这声音听起来像人被扼住时的尖叫。现在他注意到了,他意识到他刚才已经听见了两三次,却把它忽略了。声音好像来自隔壁的房间。

迪特尔跳了起来,走进行刑室。

他原以为会在桌上看到另一个女特工,但他震惊地发现躺在那儿的是别的什么人。他马上看出那是一个男人,但起初他并不知道是谁,因为那张脸已经乱套了——下巴脱了臼,牙齿也被打掉,脸上沾满鲜血和呕吐物。接着他认出贝克尔中士那矮墩墩的身形。从电击机引出的电线进了贝克尔的嘴巴。迪特尔发现机器的终端插进了贝克尔的嘴里,用一条电工胶带固定着。贝克尔还活着,一边抽搐,一边发出可怕的尖叫声。迪特尔真给吓坏了。

他马上关了机器。贝克尔停止了抽搐。迪特尔抓住电线用力往外拉。从贝克尔的嘴里拉出那截终端,把它扔在地上。

他俯下身去。“贝克尔!”他说,“你能听见吗?发生了什么事?”

没有回答。

楼上一切正常。弗立克和鲁比快步经过一排排电话接线员,都在交换台前忙碌着,她们把接线头插进插孔,低声对耳机喃喃说着什么,将柏林、巴黎和诺曼底的决策者们连接起来。弗立克看了看手表。再过两分钟,所有连接就要被摧毁,这个军事机器就会崩溃,只留下一堆零碎的部件,再也无法拼凑在一起了。弗立克想,现在,只要我们能够走出去……

她们平安通过大楼。几秒钟后,她们就会走到中心广场。他们差不多成功了。可是,她们在院子里遇到了“果冻”——她正在往回走。

“葛丽泰在哪儿?”她说。

“她是跟你在一起的!”弗立克回答。

“我耽搁了一会儿,去发电机房给你说的那个柴油燃料管上安放炸药。葛丽泰在我前面出去了,但她没去安托瓦内特那儿。我刚刚见到了保罗,他也没见过她。我就回来找她。”“果冻”手里拿着个纸包。“我跟门口的警卫说,我刚才是出去取我的晚饭了。”

弗立克心里一凉。“葛丽泰肯定还在里面——见它的鬼!”

“我回去找她!”“果冻”坚定地说,“在沙特尔她从盖世太保手里救过我的命,我欠她的。”

弗立克看着她的手表说:“我们有不到两分钟。快走!”

她们跑回里面,在女接线员们的注视下跑过一间间屋子。弗立克脑子里闪过又一个念头:为了挽救她的一名队友,她是不是要再牺牲掉两条性命——还有她自己呢?

当她们走到楼梯间时,弗立克停下了。先前两个士兵在说笑之间放她们从地下室出来,这次是不会让她们轻易进去的。“跟上次一样,”她平静地对其他人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地接近守卫,在最后一刻开枪。”

上面传来一个声音:“那儿是怎么回事?”

弗立克呆住了。

她扭头往后看去。从顶层的楼梯上走下来四个人。其中一个穿着少校的制服,用手枪指着她。她认出那是韦伯少校。

这是迪特尔?法兰克所要求的搜索小组。它恰恰在错误的时刻出现在这儿。

弗立克咒骂自己作了一个糟糕的决定。现在损失的不只是一个,而是四个。

韦伯说:“你们这几个女人像是有什么阴谋。”

“你想干什么?”弗立克说,“我们都是清洁工。”

“也许你是,”他说,“但这个区域有一个敌方的女特工小组在活动。”

弗立克假装放松下来。“哦,那好,”她说,“如果你要找敌方特工,我们就没事儿了。我还以为你们对清洁工作不满意呢。”她勉强笑了几声。鲁比也笑起来。两人听上去都很虚假。

韦伯说:“把你们的手举起来。”

当把手腕抬过眼睛时,弗立克看了看手表。还有三十秒钟。

“下楼。”韦伯说。

弗立克不情愿地往下走。鲁比和“果冻”随着她,四个男人跟在后面。她尽可能走得很慢,默数着秒数。

她在楼梯下面停住。二十秒钟。

“又是你?”其中一个守卫说。

弗立克说:“跟你们的少校说吧。”

“继续往前。”韦伯说。

“我觉得我们不该进入地下室。”

“只管走!”

五秒钟。

他们通过了地下室的大门。

然后是一声巨响。

在走廊的另一端,设备间的间隔墙向外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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