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 董西明殇山筑铜墙
“军长,这儿太危险,您还是到后面去吧?”郝景星看着风尘仆仆的董西明抹把额头上的汗说道,他本人添为第八军二十三师师长,刚才去往前线视察,接到军长到来的消息跑回来,生怕一个不小心惹得生性追求完美的军长震怒。
虽然还存在四十七旅的时候他两人同为现下江苏督军王子义手下团长,可人身家清白,又一直供职在鲁军,后来调往陆军部第一混成旅,命好赶上长官贪污被查接任旅长之职,随即在鲁军的大扩兵潮流中升任师长,前段时间整军备战扩充军级编制、调整番号,他又坐上了军长位子,可把个郝景星刺激的不行。
不过郝大师长心里跟明镜似地,他可是降将,还是被逼投降的那种,能混到现在的师长位子也是祖坟冒了青烟—虽然他的师是乙种师,官兵也多为苏皖降兵,但到底也是师级编制,一应军械配置严格按照章程走,该有的装备一样不少,绝对的一视同仁。要知道,乙种师的炮兵营可是实实在在的十八门七生五山野炮,早不是迫击炮充数的年代了,对比全国各路军头,能有这魄力的少之又少,别说还有汽车营、防空连等让外人高山仰止的存在。
当年最不得志的时候他都想脱掉军装经商去,最终还是舍不掉权势在手的感觉跟军人生涯,想着过几年等等再说,这一等,终于等到了靖帅的目光,从团长一路熬成师长。
“你这当师长的都敢到前线视察,我这军长还不能到你的指挥部来看看?”董西明少有的跟下属用这么轻松的语气交谈着。
“不是。”郝景星有些惊讶,军长莫不是吃错药了吧,竟然没横挑鼻子竖挑眼:“这两天冯焕章的人跟打疯了差不多,一直就没消停过,昨晚上还打起了夜袭,我这不怕…”
“没什么好怕的,咱是军人,又不是后边的娘们,本就该在战场上跟人拼命,再说了,我以前又不是没拿枪跟人面对面干过。”董西明倒是一脸的无所谓,想第二集团军司令、中路军总指挥王介山也是在枪林弹雨中一步步走上来的,自己还能比他更金贵:“今天情况如何,直军还是同样的攻击力度?”
“稍微松弛了点儿,他们连续打了两三天,气势已经泄了…”“轰”郝景星话没说完就给炮弹爆炸声打断,随即趴到观察口向外边看去,附近阵地此刻都笼罩在一片火海中,啐道:“这特么不是泄了,是要准备更大规模的进攻。”
几步来到野战电话旁边,拿起来转几下,接通前线阵地:“…情况如何…好,好,我知道了。”放下电话,他对着董西明说道:“军长您在这儿看着,我去前线督战,直军打起了旅团级的进攻。”
“小心点。”董西明倒知道自己的责任,没说什么一起到前线的话,现在又不是打到山穷水尽的地步,需要自个鼓舞士气。
……
阵地上炮弹炸出的弹坑都快要连成片了,战壕边缘的土堆也多有松动,官兵们个个灰头土脸,有士兵站起身跳动着抖落尘土,看到师长到来赶忙躲到一旁。这会儿炮击早就停止,直军炮兵因为鲁军战机的轰炸很少像今天这样组成集群,看来冯玉祥已经顾不得技术兵器的损失了。
车建平见一个多小时前刚视察完毕走人的师长复返有些挠头,下方直军可是刚打过一次进攻,阵地上还处在流弹乱飞的阶段,赶忙上前将其拉进指挥部。
内里有几个伤兵,己方在直军的猛攻下伤亡不小,还未来得及后送,只能暂时放这儿。没说几句话,对面直军又放了一轮排炮,随即密密麻麻的士兵在各自长官带领下发起冲锋,连番的进攻让他们明显没了先前的气势,整个战场的气氛有些阴沉。
只是这次他们没有之前的运气,鲁军炮兵也开始了发威,先是部分射速高、射程远的野炮在空中教射机引导下进行反炮兵作战,随即山炮对进攻中的步兵覆盖射击,中间还夹杂有重型迫击炮的怒吼,这种武器弹丸质量明显大于山野炮,给敌人造成的伤亡也更大。
冯部官兵炮战能力基本没有,莫说地图作业,就连能从弹道分析出敌军炮兵所在位置的人才都没得几个,因此炮战没能持续多长时间,他们便受不得伤亡开始转移炮阵地,对进攻步兵的支援也就断掉。可惜这会儿鲁军的飞机编队开始抵达战场,虽然来得有些晚,到底是来了,对着剩下还窝在一块儿的直军炮阵地进行轰炸。
后方的火炮支援不用指望了,从剧烈的爆炸声中得出己方炮阵地给人端掉的士兵们顶着敌人的炮击继续前行,间或被落下的大威力航弹清掉一大片,仗打到现在,他们不清楚长官为何还不放弃进攻,对方火力密度压根就不是自己能冲破的,而且对面的神枪手多的有些过分,这得浪费多少子弹才能喂出来。
此刻的冯部官兵早不复之前高昂的士气,年没过好无所谓,天气冷也能克服,反正都穿着大棉袄,冻不死人,可看不到攻破敌人阵地的希望则让人感到有些绝望,这几天死在进攻路上的弟兄不知凡几,受伤之后因为药物不足得不到救治在疼痛与寒冷中哀嚎着死去的士兵也多了去,但长官们还是一如既往的要求进攻进攻再进攻。
……
“轰”,鲁军战机丢下一颗炸弹,把附近冯部官兵炸得四处逃窜,顺便惊了几匹驮马后抬升高度,随即离去,这是战场上空的最后一架飞机,在各处躲避的官兵们便战战兢兢回到自己的位置。
欲哭无泪的第七混成旅旅长张之江在卫兵护持下从一处被炸得稀烂的房子里现身,刚才飞机轰炸不止将冯玉祥配给他的火炮炸毁部分,还对着他的指挥部扔了几颗炸弹,亏着卫兵机灵早先带着他出来躲避,要不这会儿就得成为战场上己方阵亡的最高将领了。
“主啊,王子安发动内战,妄想武力统一全国,他们好像一只船在风浪中迷失方向,愿我主赐给他们智慧,让他们回头登岸…”冯玉祥信基督教是利用,可张之江是真信,看着己方阵地现在的惨样,他迷茫了,最终只能求助于他那万能的主。
官兵对此早已见怪不怪,迅速的收拾起残局,找寻还能使用的火炮,清理未爆炸的哑弹,再给受伤的弟兄们稍微包扎下,将死去官兵的尸首收拢放到一旁,这会儿刚还存着死志进攻的步兵又给鲁军的炮火撵了回来。
前两天鲁军的炮火根本没这么猛烈,让听多了鲁军装备好火炮多的冯部官兵以为他们是在吹牛,可如今看来,对方不是没有,是没敢用,估计他们生怕打太狠把己方吓跑,那就没有后来连番进攻死伤惨重的事情了。
“总指挥,不能再这么打了。”冯玉祥也被刚才的轰炸惊动,待飞机跑路后来到前线视察,正巧给张之江看到,带着哭音说道:“鲁军火力太猛,他们前几天是在藏拙呢,再打下去队伍就全垮了。”
他指着不远处意志消沉的官兵:“咱的人不怕死,可这种仗的确没法打啊…”
“没法打也得打。”冯焕章阴沉着脸说道:“这次司令许了江苏给咱们,这地儿比陕西可好得多,但要是打不下来,那就都是空谈。”看看远处刚给人撵回来的进攻士兵跟被炸得七零八落的阵地,他又沉思片刻:“不过这么个打法的确不行,弟兄们一路从湖北跟着过来,不能白白送死,这样,白天进攻力度减缓,晚上再打一次夜袭,多挑些人,多带手榴弹。”
“……”张之江也知道一个江苏对己方的诱惑,他们之前可是受够了没有地盘的苦,无奈下只能答应。
把部队收拢好,再许诺些廉价的承诺,张之江的第七混成旅便又开始了试探性的进攻,虽然属意夜袭,但白天的进攻还得进行,总得把敌人心志麻痹掉才行,不过力度照着前面的差太远,他的人不等攻到山坡就开始拖枪往回跑,虽然演的不像,可伤亡总也在承受范围之内。
到了夜里十二点左右,经过一番认真挑选,他终于凑出数百名敢死队员,打了几天,他的旅伤亡惨重,能横下一条心把命置之度外的已是不多。选取的突破点是个小山头,上面鲁军防守力量不足,但在白天他们能跟附近山头的友军联防,晚上视线不好,火炮不会冒着误伤的风险进行支援。
冯玉祥再次来到这边儿,看着这群出身农村贫苦家庭,在火把映照下满脸坚毅的汉子,他哽咽的举起海碗:“今天这仗,很可能十死无生,我冯某人在先此谢过众位弟兄,若能夺取鲁军阵地,回来我给各位请功,夺不下,你们的家老,我本人一力奉养,话不多说,干。”
“干…”压抑的嗓音喊完,敢死队员们将碗中酒大口喝下,随即往地上砸去,海碗破碎的响声还没消散,这些精壮汉子便在长官带领下踏上了征程。
第296章 敢死队夜袭建奇功
刺骨的寒风发出呜咽的怪叫声向人迎面扑来,把人脸刮得生疼的同时,也让鲁军官兵挂在铁丝网上的铁皮罐头失去了预警的作用,无奈之下,他们只能把这些让冯部官兵头疼不已的小玩意儿收起来—风力太大,吹得罐头盒子叮当乱响,能把其他声音全盖住。
天空也没得月光,这几日老天爷的脸色跟当下中国的局势差不多,都阴沉沉的。冯部敢死队员对进攻路线还算熟悉,没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中迷了路,只是行进速度明显慢下来,中途很多人被路上凸起的石块儿绊倒,可不管摔得有多重,他们都不吭一声的站起身继续前进。
嘴里叼着刺刀,手里一把手钳,有士兵慢慢爬到铁丝网前,在上面摸索几下,倒刺扎了他的手心一下,没叫出声,只呼吸突然变得急促,接着轻手轻脚的稍微用下力,铁丝应声而断,再往旁边扒拉几下,留出足够宽度,他慢慢向前方挪动着,不远处跟他相同做法的士兵还有几人,他们人比较多,就一个口子明显不够用。
鲁军阵地上升起了几颗照明弹,敢死队员们赶忙把身子紧紧贴在地上,虽然土黄色的军棉袄跟枯草一个颜色,可这会儿山上早给炸弹清理过一遍,枯草毛都不剩一根,已经起不到伪装的作用。
挂在小降落伞上的照明弹慢慢腾腾的落下,让敢死队长心急的不行,鲁军隔一会儿就打几发,中间能让他们匍匐前进的时间很短,要不也不会二三十分钟的路走上两个多小时,可急也没用,要不想暴露,他们只能这样断断续续的爬行,规定时间内是不指望到达了,他只希望别到天亮都爬不到地方,那可真就滑天下之大稽。
敢死队长的数学不好,冯玉祥在军内开设了外语班、识字班,但再没精力去捣鼓其他的,所以他没算出就这间隔时间足以让他跟弟兄们爬到鲁军阵地前沿。又经过一段时间的爬行后,他们终于摸到附近,中途还成功干掉两个哨兵,狂风掩饰了敢死队前进时发出的些许响声。
等待片刻,所有人都已聚到战壕下方,队长平复下紧张心情,随着一声暴喝“杀”,早就攥到手里的手榴弹雨点般砸向鲁军阵地,待爆炸过后,他又一马当先的站起身,翻身进入到战壕中,手中两柄鲁造盒子炮一刻也没停止,子弹尽数泼到敌人身体里。
附近山头听到这边的爆炸声打出了照明弹,借着光亮,鲁军士兵发现自己的阵地上乌压压冲过来甚多直军官兵,刚才的一阵手榴弹让他们死伤惨重,又处于被突袭的境地,作为防守方的一个排士兵眼见败亡在即,更是无法击退敌人保住阵地,也都发了狠,急切间便有数人抱着迫击炮弹或集束手榴弹冲向来袭敌军,嘴里狂呼着“鲁军万胜”的口号毅然跟敌军同归于尽。
靠着这几人的自杀冲锋,后面还剩下的二十来人勉强组成一道防线,尽力抵挡着直军士兵的冲锋,但双方人数差距太大,对方只一次进攻便瓦解了他们的抵抗—当手榴弹不要钱的砸将过来,战局便已确定。
冯部后方接应人员正冒着鲁军炮火的阻拦射击死命朝山上驰援,附近一同响起了进攻的号角,在这延绵十几公里的战场上,枪炮声顿时响成一片。
……
“师长,165高地被直军夜袭攻破,守山头的一个排五十多人全员尽没,之后他们全线发动进攻,逼迫我军无法短时间内组织军队夺回此地,现在高地已被第七混成旅张之江所部占领,上面大概有三百人左右的直军官兵;我手里还有两个连的预备队,正准备派人夺回,能不能请师里炮兵营提供火力支援?”电话里,车建平用急促的语气给郝景星坐着汇报。
“怎么搞得?”郝景星这几日快被前线督战的活计逼疯,累得很惨,刚刚在指挥部的行军床上眯了一小会儿,接着便又给人叫醒,起床气甚浓,闻言先从地图上找了几下,待确定165高地所在位置后不紧勃然变色:“你怎么搞得,这地方要是被突破,得起多大乱子。”
“呃…我们正在组织力量夺回此地。”
“山顶已经确定没有了我军士兵存在?”他确认着,若山上还有己方没撤下来的官兵就开炮轰击,事后胜负不论,自个肯定要被人推出来做平息官兵怒火的挡箭牌。待得到肯定的答复以后,他又恶狠狠的说道:“火炮支援我一会儿会给你,但不管伤亡如何,一定把阵地给我夺回来。
“是。”
……
“天津方面,直奉联军虽已我方两倍之优势兵力围攻我军防线,但我官兵发扬牺牲我一个,幸福全鲁军的精神,在广阔的战线上同敌人做着殊死搏斗,并死死将敌军挡在天津外围不得寸进一步。”参谋说着近期的战争概况,可他嘴里冒出的话语让王子安不由一愣,这套话、废话使用的频率越来越高,看来己方官员不止实际工作做得好,理论水平也是高的很嘛。
“王介山没叫苦?”他问道,依着此人平日做法,不叫唤不太可能。
“有,但不是因为战事情形。”
“哦?那是为嘛。”
“列强国家给王司令发了电报,要求他把战场限定在天津外围,否则便采取断然措施;而依靠王司令取得的部分信息来看,天津城区并附近军营共有日军四千人,英国两千,美国一千,连同其他各国共有超过一万的武装人员,现在全部取消休假,进入到二级战备之中。”
“明天帮我约下在济南的各位领事,到时我会跟他们商谈此事,总也得拖着晚几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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