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有啥不知道的,刘不仁思想觉悟低下,多次散布**言论,给村子带来恶劣影响,一会儿举行改造大会,要对其进行深刻批评,让他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这几个词在村长口里出现频率最高,他早就学得通透。
家里人此刻已经听到外面传来乱糟糟的声音,都起床出来查看,突然间发现自家老爷给人绑起来俱是一惊,半响不见有人上前,小三子过去吩咐一番,两个妇人顿时没了主见,还是刘老财的儿子颠颠跑来,从兜里掏出盒烟给众人发着,低三下四的问向刘海楼:“二叔,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爹平日话是多了点儿,可绝不敢散布**言论啊。”
刘村长神情有些复杂的看他爷俩一眼:“他说过什么话、办过什么事儿村里都知道,你也不用给他掩饰,放心,就是改造改造,没有性命之忧。”总也是一个村的,抬头不见低头见,他也不想这么干,可谁让这人说话没个把门的,还把邻居得罪个遍。
他儿子还想使使劲,点头哈腰的说道:“村长别介啊,我爹年纪大,受不得罪,您行行好,高抬贵手放他一把,您的大恩大德我们牢记在心,唉,还有这些个弟兄,来来,都抽烟,二娘,赶紧的准备饭菜…”发一圈烟没一个人收下,让他觉得事情很不妙,赶紧的加加码。
“行了我说。”刘海楼拨拉开他伸过来的手,有些不耐烦的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我一直跟你爷俩说别太张扬,现在不是前朝了,病从口入祸从口出,今天这事儿不可能就这样过去。”
不理会刘老财一家人的苦苦哀求,他又吩咐跟来的民兵一起押着人回转村大院,路上小三子提溜个破锣敲起来没完,挨家挨户叫人过来共同批判刘老财平日里的恶行。这刘恺昌人缘的确不好,有跟他不对眼的都跟屁股后面指指点点,几个昨日闹矛盾的半大孩子也上赶着做了顶高帽,上书“汉奸卖国贼”给他戴上,一时间村里鸡飞狗跳,大人叫小孩儿闹的甚是精彩。
路过刘恺荣家门时,小三子又狗腿的跑去叫门:“四叔,四叔,村里举行批斗大会,要对刘不仁进行改造,您一块儿跟着看看吧。”
“有个屁好看的。”刘恺荣其实早就得了信,本不打算去,外面批斗人的事儿多了去,可他如今也是附近乡镇的头面人物,政府授予称号民营企业家,这等关系到支持政府决策的活动自当要参加,也便不情不愿的披着夹袄出来,连早饭都没吃—穷棒子一天两顿饭,早饭可以放到九点钟左右,他万贯家财可值不当的,必须要一天三顿,晚上工作太晚说不得还得加点宵夜。
跟着敲锣打鼓的人群,围着村里转一大圈,随即众人来到村子大院,这儿突击垒了个台子,正好把刘老财放上去,紧接村长站上面喊了几句话,稍稍压下村民乱糟糟的声音,随即宣布改造运动正式开始,第一项是检举揭发,收集刘老财平日的恶行恶语。
“他昨天下午买了洋货。”根本用不着发动,自有昨日跟他起冲突的刘曦林等人跳出来喊道:“他不止不响应政府号召支持国货,还肆意辱骂他人…”
“你们先骂我的…”刘老财小声的反驳道,路上围观人群的怒骂彻底让他胆寒,再没了趾高气昂的架势,可听几个学生这样说还是忍不住。
“他还敢顶嘴。”刘曦林趁家长一个没看住蹬蹬跑上土台,“啪”一下拍到脑袋上:“这人根本就不认为他做错了什么。”还不解气想要踹上几脚给人拉下去:“要文斗,不能随便打人,这谁家孩子,赶紧领走。”
“他不让自己孩子读学堂,说是误人子弟…”
“…我家就欠他几个钱,还想着让俺闺女给他儿子当小妾…”
“前几年的时候他把我打得三个月没下床。”
“前朝他爹逼账把俺爹逼得跳了河…”
“他爷爷那代趁着发洪水夺了俺家良田…”
……
“这都什么朝代的破事儿了。”刘恺荣看着群情激奋的现场众人不禁哑然失笑,正好看到村会计刘恺正下了台子坐他身旁打招呼道:“大哥。”
“老四也来了啊。”刘恺正看着台上给训得满脸通红的刘恺昌:“什么时候回去。”人是远近闻名的有钱人,早在县城置办了家业,若不是村子离着运河近,附近有他的小码头,想见他一面很难。
“过几天吧,这段时间有两条新船过来,我得守着看货。”刘恺荣脸上洋溢着笑容,浑不管上面有人正哭呢。
“你的生意是越做越大了,以后还得仰望你带着乡民一起发财致富。”
“哪里哪里,就十几条小船,比跑海的差得远。”话是这么说,他脸上还是露出自得的笑容,跟跑海洋运输的比起来他的确算不得什么,可那种人才几个,而且多数是合股分成的,要不一条船几百上千吨得多大家业才撑得住—虽然他也是跟人合伙,可占的股份不少。
“唉老四,你说现在大张旗鼓的捣鼓什么批斗干嘛呢,还净是些以前的地主?”刘恺正指指台上刘恺昌突然问道,虽然是村里干部,可出了村没几个人认识,懂得还不如这位走南闯北的商人多。
“鲁军以前得罪人太多,这会儿直系乱插手给了他们反攻倒算的希望,各地多有不稳迹象,所以要找个借口批斗一番,顺便给自己分地的事情找个合理理由。”他倒是看得透彻,直接说道:“压制内部杂乱声音的同时再增强凝聚力,那位大帅果然是能人所不能,也是为接下来跟直系打擂台扫清障碍呢。”自己以前虽也是地主,可更是商人,按照鲁军对商业的重视程度,不难想象接下来的家业只会越挣越多。
第283章 扫盲
改造大会第一项很快完成,虽不知刘老财有没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但他走时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样说明至少害怕了,更关键,这只是第一天,在随后的日子里,他还要接受批斗、游街、宣读悔过书、劳动改造等项,想想整人手段一套接着一套,连刘恺荣都觉得不寒而栗,日后这家算是彻底废掉了,别说反攻倒算,能在众人眼光下抬头就算他脸皮厚。
随即村民们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可不是没事儿了,他们吃过早饭还得参加村里组织的开挖沟渠、修筑堤坝等工作,另有部分劳力需要到淮河水患苏北段施工现场替换下到时间休整的那批人,现下正是农闲时节,趁着能聚拢起人来好把事情突击赶一赶,工作很多,任务量很重,用村长的话说,这日子过得充实。
作为附近首富,刘恺荣就算有那把子力气也拉不下脸跟泥腿子一块儿下地干活,好在这种有钱人可以用代缴罚款来替代,反正他一分钟几块钱的人物,也不在乎那块儿八角,而且村里水库就是他带头捐钱修建的,别人也说不出什么—就算心里不忿也不敢乱说话,自打他跑起河运,村里很多后生仔都在他的船上挣钱。
在家跟小妾尝试了下白日宣淫,到傍晚他又来到村子大院,外出做工的人群也三三两两聚到这儿,准备跟着村会计识文断字。在经过一段时间的宣传铺垫后,农村大规模扫盲运动的春风终于吹到了本地,得益于人们对文化人的向往,此事一经提出便得到众人拥护,甚至有七老八十的老头老太也过来赶赶时髦。
不管老头老太的花眼看不看得清黑板上的字、也不论他们能记住几个字,用村长的话说,精神是可佳的,行为是值得鼓励的,有他们起带头作用,一干小辈哪能落后,你要敢不来,就是落后分子,理应受到鄙视。
“嘿,四哥,你来就来吧,还拿什么东西。”刘海楼看到刘恺荣左手拎一桶煤油、右手拿着煤油灯不禁大喜,嘴里却虚伪的客套道,也是靠着这位财神爷,村里诸多需要花钱的地方得其帮助很多,刚开始还觉得不好意思,后来顺手了也是就无所谓。
“我看屋里太暗,后面学习的看不清就带了部分过来,别嫌少,这可是咱本地产的油,再说东西不多,值不了几个钱。”刘恺荣把东西递给村里办事员,笑眯眯的说道。别看他赚得钱越来越多,可心里不安也是愈加严重,他还没见过对商人这么好的政府,所以才积极响应政府各种号召,平日也多做善事,就等哪天不小心犯到政府手上好有些许情分打底。
“那就太谢谢了,对了,今天叫你来是会计的意思。”刘海楼眉开眼笑的说道,村里有这么一散财童子就是好,羡煞附近村镇,他们那儿就算有几个有钱人也是出了名的铁公鸡:“他觉得不能光这么教识字,最好能跟农村生产结合起来,做到从实际出发,不过我们几人水平有限,这不就得请教您了。”
作为首富,以前的大地主阶级,刘恺荣不可能不识字,且水平相当过硬,前清年间便取得了秀才功名,之前村里的识字课本便有他的功劳:“行,不过请教谈不上,一起学习。”从刘海楼的谈话可以看出,他的理论水平不错,估计是得到了上级认可加强过训练的,所以刘恺荣十分客气,也算结个善缘,村子已经出了个有钱人,就差官面上再出个顶大梁的。
趁着村民还没来全,几人也便在教室后面的小桌子旁围拢到一块儿,商量着课本还需要哪些改进,这东西做出来以后不仅本村用,还要报给上级,然后他们再进行归拢,最终制定出适合本地所用的教材,概括到鲁军所有辖区,大都如此做法,所以先前山东所用教材就有些不对本地胃口,倒是徐海一带的可以做些借鉴。
等所有人吃完晚饭来到这儿,天色完全黑了下来,他们可没钟表,也就别指望能赶在一个点过来。屋里点起了两盏煤油灯,比以前是亮堂了许多,刘恺正教起课来更多了些干劲,可刘大善人还觉得不满足,跟刘海楼嘀嘀咕咕道:“村长,你说咱弄个水电厂怎么样,就在拦河坝那儿,以后用电灯可是方便很多,那大喇叭也不用手摇发电了。”
“哥啊,你还真敢想,弄那玩意儿不赔死你。”刘海楼震惊道:“不说多少人有钱买电灯买电,但就凭那冬天基本没多少水的小河,发电机就得空置很长时间,再说了,人员配置从哪儿来,咱有人懂发电机么,还有那什么输…输电线、变电站一类的玩意儿。”
刘恺荣砸吧砸吧嘴:“人员好说,我船上就有会的,可其他的确都是麻烦事儿。”他曾经心血来潮给自家安了个柴油发电机,但晚上一响起来半个村睡不着觉,还三天两头的坏,最后一气之下又重新搬回船上。
会计往这儿多瞧了两眼,他俩立马闭嘴,都是头面人物,要以身作则,不能给人留下不好印象,就听刘恺正继续指着黑板上的字说道:“这个字叫渠,咱今天在地头上修的水沟的另一种叫法,大家跟我一起念…”虽然学堂里开始用拼音注释,可刘恺正念私塾的时候还没那高级玩意儿,所以他还是用着老一辈的教学方法。
“打扰一下,村长、刘先生,有上级任务下达。”民兵排长在门口敲了几下说道,会计看着两人出去,随即又带领大家读着“渠”的发音,都过了读书年纪,得多念上几遍才能记住。
“怎么了,这大晚上的。”村长同志疑惑的问道,很少有这么紧急的任务。
“镇政府刚才来人传达命令,让刘先生调出部分船队,有运输任务,咱的民兵排也得抽一个班护送,明天先到镇上武装部领枪支,时间可能需要个把月。”非集训时间民兵不可能聚齐,所以得往少了抽。
“有没有具体任务内容?”刘恺荣蹙眉问道。
“没有,不过您得先去县里报道,他们会详细告知。”
“就只有我的船队?”他的船上本有少量水手可转职护卫,可仍需要额外加强,看样事情不小。
“不止,听说有不少船,都从各地抽调的,民兵也有不少,可能得超过百人。”
大手笔啊,刘恺荣的心跳加快了,全员配备枪支,超百人的护卫规模,最可能是往非鲁军辖区的走私活动,他知道有几人曾接过这种活,回来后全都发了家,那政府单子一个接一个,就是路上可能得跟人干仗,不过富贵险中求:“行,今天晚上我就动身,明天中午差不多能到县里,具体调动几条船我回来再说。”亏着自己平日紧跟政府号召,所有事儿都赶到他人头里,看看,机会来了,这一单做好,日思夜想的海运不是不可能染指。
“正巧扫盲班里的民兵能凑成一个班,一会儿直接下命令吧,耽误的工分算到集训里。”
“还给钱呢…”
……
“据查,赣省李泽轩部民军以武功山、明月山为根据地,势力在民国七年底、八年初达到顶峰,最多时兵力有五千余,枪三千支,触角曾延伸至吉安府一带,可自从我军与援湘粤军相继撤兵,陈光远没了后顾之忧就集结军队对其围剿,双方阵战连连,赣军虽不适应对方打法,可实力雄厚,又有湘省赵恒锡等人襄助,现在已将李部压缩到山里打游击,人员下降至不到两千,陷入士气低落、枪弹不足的境地—还得加上部分女兵。”济南巡阅使署,参谋指着墙上的地图款款而谈道,下方则是几个高级军官。
“同样都是以所谓的土匪起家,我军能发展起来,他们为何在势力壮大之后还被人打的这么惨,对此参谋署有没有调查?”王子安跟身旁的王璞嘀咕几句,随即问道。如今直鲁双方矛盾愈见加深,他们借着土改等事挑起己方内部矛盾,这边儿却也对其辖区内各部游杂势力兴趣甚浓,先前被王介山刻意遗忘的李泽轩部终于又给翻了出来。
“一者思想过于激进,所能走的路子、可争取到的团体也就趋于狭窄,又拒绝接受招安,而李部掌控区域跟湘省交界,对方怕被殃及池鱼,所以不光经援陈光远,更直接派兵参与围剿;二来李部兵马没有经过系统训练,官兵技战术能力都是在长久作战中练就,若一路取胜,总也会弥补短板,可事实上他们后期战斗以失败居多,故而越打越少。”
红军士兵主体虽然是农民无产者,可最初的起家部队却是几位老总的正规军,本身造血能力就比较强,而他们内部又存有大量知识分子,这就不是李泽轩能比的,虽然现下他的部队开始有人投奔,但时间太短,又直接陷入不利境地,估计无外来援助下很快就得垮掉了。
“那参谋署怎么做的预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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