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电视机前，坐极为端正，神情也极为平静。
平静的有些压抑。
甚至连她打开房门走了进来，他都没有转头看她一眼。
渴夏竹颜明显的怔了怔，晃了一下神，才轻声开了口。
“你怎么在这里？”
韩晟这才好似大梦初醒一般的转头看她，只是神情已经平静非常诡异。
接他上下打量了她，足足顿了五秒，这才开口淡淡道：“等你。”
“……”
夏竹颜接不上话，转身进了洗手间，锁上了门。
镜子中的女人表情很难看，苍白而慌乱，眼睛潮湿而通红，任谁都不会认为这是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的人。
为什么偏偏她的命运就是如此呢？
她其实也不明白。
能得出的结论，也只能是上辈子享福享的太多了，所以，这辈子，需要受点折磨老天才会平衡。
用冷水洗了把脸，长吐了一口气，捋了捋头发，她这才缓步走了出来，在韩晟长沙发旁边的单人沙发边坐下。
韩晟静静的看着她。半晌，突然抬手断掉了电视。
他站起身，走向她，然后在她前面的蹲下，伸手握住了她的双手。
夏竹颜一愣，瞧着他。
他的眼睛平静的依然无波，但他的手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暖。
“你说……牵你的手，怎么就这么难呢？”他突然幽幽的吐出了这么一句话，“这只手，为钢琴而生的手，怎么就这么难牵住，然后和我走完一生呢？是因为弹钢琴的手，就必须另一只弹钢琴的手才能握得紧么？我看过很多互补的配对，为什么，我们偏偏就这么难呢？”
她不知道怎么回答。他的声音很认真，很低沉，听得出，那是发自心底的声音。
只是，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因为，这也是她现在困扰的问题。
原本认定的答案，现在突然打上了问号。
结婚，和爱情，真的可以分开么？一颗时常寂寞的心，会因为另外一颗滚烫的心，而被温暖么？
好像并不是这样。
他们之前缺少那种让人欲罢不能的悸动。而那种悸动，恰恰正是爱情的主要元素。
“你没有生气么？我以为你在生我的气。”她不能一直不回答，所以，她缓声说着。
“不是生你的气，是生我自己的气。如果我说了什么不恰当的话，你也不要往心里去。我脾气不是很好，你一直都知道的。”他解释的有点紧张。
她轻轻笑了笑，“你那不是不恰当的话。而是我们真的有这些问题存在。和我在一起，不仅委屈了你，也苦了你。你总是纵容着我的自私，很谢谢你……”
“……但是，你不该一直扮演这样的角色。你可以过的很好，有一个很爱你的女人，然后一起牵着手走完一生。而我，没这资格。不管你再怎么说，我依旧是没这个资格的。所以，我们……还是算了吧。我没自信可以改善自己配得上你。真的……”
她没能再说下去，因为，她的嘴巴被他封了起来。
用他的唇。
他的吻很慌乱，就像个就要失去心爱洋娃娃的孩子，手足无措。
他紧紧的抱住她，吻着她。
她闭上了眼睛，没有退拒，也没有迎合。
能说出这样的话，她也觉得她自己足够勇敢。因为，她知道，她既然答应了他，便再没有回头路。
这件事，不用任何人提醒，她都非常清楚。一直都很清楚。
但是，她觉得她这些话是非说不可了。
她承认是她自私，没有考虑到刚刚重新起步的夏家，也没有考虑到韩晟的面子问题和感情上的伤害问题。
但她若是不说，便是真的对不起韩晟。
他虽然并不是一个严格意义上的好人，但绝对是个对她很好的男人。
在她需要一个救生艇的时候，他及时出现。
人人都会感谢救生艇，依赖救生艇，但是，没有人会爱上救生艇。
时过境迁，这些东西，骗不了人。更骗不了自己。
他们走不到一起。今晚的冲突和爆发，只是一个预演而已。
沈天宸的诅咒生效了。他果然赢了。
……
单方面的热情自然是持续不了太久的。在尝到苦涩的味道的时候，韩晟顿了一顿，然后，便放开了她。
他看着她。眸光晦暗不明。
良久，他才吐出了这么一句话。
“想好了？”
她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默默的流泪。
“你真的觉得我们真的没结果？就算我忍到这种地步，你还是准备不负责任的逃跑了？”
她还是沉默。
他微微皱起了眉头，“那你之前算是怎么回事？都是对我逢场作戏？你在戏弄我，对么？”
她这才动了动唇角，轻轻叹了口气。
“……对不起……我以为我可以，但是……”
“用过就踢，你当我是谁？！”韩晟猛然勾起唇角，一丝阴鸷的笑在唇边溢出，“别忘了当初是你先说要跟我结婚的！我已经足够低格，但你并不买账。你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能让我抛弃自尊的人，所以，没有甩甩手就离开的自由。我对你，已经没有办法可以做到更好。如果你还是无法满足，那么，我也无能为力。……收拾一下，明天回去。下个周末是个不错的日子，我的未婚妻，我们就在那天结婚吧……”
她惊愕的瞪大了眼，他却在这时候猛然站起身，温柔的弯腰在她的额头留下轻轻的一吻，“亲爱的，晚安！你太累了，休息一夜，明天，你就会清醒的。相信我，ok？”
有些人原本就不能招惹，一旦招惹，便没有回头路。
韩晟就是这样的一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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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夏竹颜以前只是知道，现在，那算是切身体验到了。
他守着她，寸步不离。就算见了夏竹青，她也没有机会说出任何的话。
他第二天便带着她回到了A市，谁也没办法说什么，因为她原本就是第二天的飞机。
有苦难言，是最悲哀的事。何况，“不能回头”的话，是原本夏竹青就提醒过她的，她只是任性而一意孤行而已。
看来只能当做情绪发泄而已。她是真的没有了回头路。
“如果我猜的不错，那天，后来，你一定一个人去了那场音乐会的，对么？”韩晟帮她舀了一碗汤，柔声开口道。
她乖乖的拿起汤匙喝了一口，然后乖乖的点了点头。
既然已经说开了，那就没什么要隐瞒的。
“好听么？”韩晟问。
她又轻轻点了点头。
“那就应该一早跟我说，我也去听听。至少，我可以保证我不会睡着，扫你的兴。”
夏竹颜勉强笑了笑，“谢谢你这么给面子。”
韩晟也跟着笑了笑。
“……你刚才试的那件婚纱我觉得很漂亮了，你还有什么意见么？”
夏竹颜摇摇头，“没意见。的确很漂亮。”
“那好，就那件吧。”韩晟说，“虽然有点匆忙，而且是订婚和结婚一起办了，但是，相信我，我能办的风风光光，让你在A市出尽风头。”
夏竹颜又是一笑，“当然相信你。还有，谢谢你这么给我面子。”
韩晟勾勾唇，便不再讲话。
他原本就是个结果取向的人。至于过程，他真的不是很在乎。
这一次，他试图想要让过程同样圆满，只可惜，天并不从人愿。
那么，他也别无选择。只能用他最擅长的方式来达到他的期望。
他爱她，而她并不爱他。
就算她主动提出要和他结婚，也并不是因为“爱”，而是因为其他与爱情无关的种种考量。
他一早就清楚，因为他了解她，但他还是没办法放弃。
他一直都想拥有这个女人。从认识她的那天起。
她越是有挑战，他便越是有征服欲。
现在，她乖乖的要成为他的新娘。不管怎么办到的，至少，这个结果，他还是很满意的。
和其他的任何事情都一样，他对这个结果，有把握极了。
世上最难征服的就是人的心。既然无法征服，那就放弃。
心是寄居在身体之内的，一个很小的部分。若身体都已经屈服，心，也只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不是么？
A市又下了一场雪。这次，居然还下的很大。
因为下雪，孩子们也没必要来上课，所以，她更合理的理由留在家里。
她需要消磨时间。因为她对她的婚礼，并不期待。
既然如此，她就决定一切听从别人的安排，自己只要乖乖的做个芭比就行了。
父亲以前有个书房。她极少进去过，因为那里的书，并不是她一个女孩子喜欢的类型。
但现在，她却走了进去，而且随手抓起了一本书，翻了起来。
竟是佛经教义。
自然是浅显易懂的版本。
她不由得想起了陈嘉生的未婚妻，傅明珠。
一个看起来什么都不缺的人居然笃信佛教，实在有些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因为好奇，所以她也翻开了第一页。
然后，一看，就是一个下午。
外行人看热闹，作为一个外行人，她自认自己的慧根的确有限。
越是看下去，便越是对傅明珠充满好奇。
当夏竹青走进来的时候，她还在埋头其间。
夏竹青打开了灯，笑，“天黑了，也不知道开灯。别以为你现在就不会近视。”
夏竹颜放下书，揉揉眼睛，笑了笑，“这么早就回来了？”
“陪你吃饭。我们一周能一起吃饭的时候实在有限。而过了这个周末，你就嫁出去了。以后再想和你一起吃饭，也没办法方便了。”
夏竹颜抿了抿唇，站起身，把书放进书架，转过身，才道：“是啊。”
“不过，你们怎么决定的那么急？”
夏竹颜笑，“可能是看到人家结婚，自己也有想法了吧。这种事本来就是需要冲动的。”
夏竹青宠溺的揉了揉她的发顶，“结婚也好。至少我相信韩晟是能把你照顾的很好的人。”
夏竹颜轻轻点头。
“今天出去吃吧。印象中我和你很少在外面一起吃过饭。”夏竹青提议。
夏竹颜又点头。
他看起来有话要说，而且，是不适宜在这个家里说出的话。而偏巧，她也有些话想说。非说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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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原谅，不原谅。
雪很大，坐在安静的餐厅里，看着窗外飞舞的雪片，如果心情恰好很平静，将是十分完美的一种享受。
只可惜，夏竹颜没办法把这当做一种享受。
因为，他们谈论的话题，从一开始就注定比较沉重。
“哥你其实有话想对我说，是么？”第一口红酒下肚，轻轻的放下杯子，夏竹颜微笑着问。
渴夏竹青先是微微一怔，而后便是莞尔，“都说搞艺术的人天生敏感，看来你和妈妈一样，单单看别人的眼神就知道别人有什么心思。从这点上看，我还真该庆幸我没有遗传到妈妈的这点特质，因为，这特质，并不能算是什么好处。正因为这一点，所以，你们才会比大多数人都要活的累一点。而作为你们身边的人，往往也会觉得有点累。因为，要在你们面前掩饰点什么，总是比别人面前要难上一点。”
夏竹颜轻轻一笑，端起酒杯又抿了一口，并不否认。
“其实，也没什么要说的。只是觉得你有要嫁人了，我心里有点激动，也有很多感想。……所以，想和你聊聊而已。”
接夏竹颜挑挑眉。虽然不相信，但还是静待下文。
夏竹青接着缓缓道：“我不管什么梦想，什么追求，我只知道，对一个女人来讲，最重要的，是找个对的人嫁了，这才是最重要的。比如，妈妈。妈妈是个很有才华的钢琴家，但她最终还是回到家庭，当了我们的母亲。她的幸福固然很大程度来自于她的琴，但不能否认的是，她最大的幸福，其实是来自我们的家，来自我们两个。你说，对么？”
这点，夏竹颜从来也不否认，所以，她点点头。
“所以……”夏竹青注视着她的眼睛，认真极了的接着说道，“你以后也要分清楚人生的主次。你是个女孩子，我希望你有些时候能够想的简单点，这样，你会快乐点。听说过一句话么？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越是思考的越多的人，越是让上帝发笑，所以，最终，也只不过是自寻烦恼而已。而最近听说也有些会很说一句很好笑的话，说什么上帝不会为难头脑简单的孩子……不管怎么说，归根结底一句话，活得简单的人，总是会容易快乐一点。以后，你在面对新的家庭的时候，我都希望你能简单点，粗线条一点，这样，对自己，对别人，也算是宽容了，懂么？”
夏竹颜再次觉得他说的实在是对极了，因为，她再一次的点了点头。
“人的一生中，会碰到很多人，很多事。有些人，你永远无法把‘宽容’两个字用在他的身上，而有些人，我们总是该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我说这话，你想必也是同意的，对么？”
夏竹颜勾勾唇，还是点头，“我觉得你今天晚上简直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所以，我没有一次不觉得你的话是有道理的。如果一个人不懂得宽容，那她也永远无法救赎自己的心。但一个人若不分轻重的全部宽容，那么，她就成了一个让人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可笑圣母了。”
“这是当然的。”夏竹青也开始笑，“人当然不能成为圣母。父亲在我们很小的时候就教育我们要恨我们所恨的，爱我们所爱的，报答我们该报答的，拿回我们该拿回的。各种之间的界限要足够分明，才是一个聪明人该拿捏的分寸。这点，我们，做的都还不错，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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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竹颜除了笑着端起酒杯和兄长碰杯，表示认同，便找不出更好的法子表达她此刻的立场了。
半杯酒结束，夏竹青斟满了第二杯酒。
这时，他的话，才总算踏入了正题。
“你要结婚了，人生也算是进入了第二个阶段，那么，我想问问你，对于你的人生的前一个阶段，仔细想想，有没有什么值得宽容的人？”
夏竹颜被他问的猛的愣了一愣，不解的看着他。
夏竹青突然轻轻叹了口气，“算了，我也不是拐弯抹角的个性。我想说的是，竹雅，你是不是一辈子都不能原谅她？我知道她以前总是惹你生气，但一个孩子能犯多大的错呢？她两次三番的想让我跟你说说，让你原谅她，我都不知道怎么跟你提，因为，我知道，你是个很在意风评的人。……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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