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云杜若到底想告诉我什么,茫然的摇摇头。
“还记不记得我们在慕寒止房间找到的脚印?”云杜若急切地问。
我点点头等她继续说下去。
“慕寒止和慕晓轩的验尸报告你看过,关于她们母子皮肤被腐蚀的记录你回想回想,记录上都写着什么?”
我皱起眉头按照云杜若的要求去回忆,慕寒止裸露皮肤被硫酸腐蚀程度严重,大面积脱皮氧化,慕晓轩被腐蚀程度较低,头部以及脸部严重,慕寒止手掌与脚掌皮肤完全溃烂无法提取指纹……
说到这里我猛然抬起头,表情和云杜若一样震惊,立刻走到云杜若刚才站立的地方看着那白纸。
慕寒止手掌与脚掌皮肤完全溃烂无法提取指纹……
慕寒止脚底也被硫酸腐蚀过!
我终于明白云杜若在模拟什么,慕寒止如果一个人在天台往身上倒硫酸的话,硫酸会顺着她头部往下流淌,三千毫升硫酸倾倒下去,即便会腐蚀到慕寒止的腿部,但绝对不会腐蚀到慕寒止的脚底。
而云杜若的模拟也证实了这一点,那白纸上她站立的地方脚部周围是湿的,可脚底却是干的。
慕寒止不管用什么方法毁容,都不会伤及到脚底,如果按照验尸报告上面的陈述,以慕寒止脚底皮肤腐蚀程度看,慕寒止是要站在硫酸里面才会造成那样的伤害。
可天台并没有找到那样的器物,而且如果是慕寒止站在硫酸里,那她腐烂的脚一定会在楼顶留下印记,可现场勘探报告中并没有这方面的记载。
唯一能合理解释慕寒止脚底被硫酸腐蚀的原因只有一个,在慕寒止上天台之前,她的脚已经被硫酸腐蚀过,可问题是她上天台一样会留下血迹和残留的硫酸,但是勘察报告中也没有这方面的记录。
我说到这里嘴慢慢张了起来,云杜若慢慢对我点点头。
“天台并不是慕寒止倒硫酸的第一现场,她在其他地方已经被倒过硫酸,而且……她不是一个人走到天台,是被……”
“是被人抬上天台!”我震惊地打断云杜若的话。“所以在去天台的路上没有留下痕迹!”
“而且一个要自杀的人,站在硫酸里面这个行为本身就反常,事实上关于慕寒止在自杀前毁容这个行为我一直没想通。”云杜若沉稳的对我说。“通过慕寒止的房间不难发现她是一个很精致和注重仪表的女人,一个极其在乎容貌的女人又怎么舍得毁容,而且既然已经决定自杀,又何必多此一举。”
“还有慕晓轩!”我点点头很震惊的说。“选择自杀说明慕寒止已经绝望,她一个人带着孩子,慕晓轩就是她唯一的寄托,档案中记录慕寒止是先把孩子推下去后,自己才跳楼,她都没打算让慕晓轩活,又何必倒硫酸折磨自己的孩子。”
我和云杜若说完后,呆滞的站在天台上,大家都没再说下去,我们都很清楚如果这个推断一旦成立将意味着什么。
二十年前慕寒止不是自杀!
有人策划了一起自杀案来掩盖真相!
第三十四章死因
屠夫已经背负着手在房间来回走动了很久,第二天一大早我和云杜若找到屠夫,把关于慕寒止最新的推断和想法想他汇报,屠夫一直没有明确的表态。
按照云杜若的推断,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慕寒止的自杀案是另有隐情的,有人故布疑阵伪造了慕寒止自杀的假象,而用硫酸却偏偏画蛇添足留下破绽。
屠夫挺在我和云杜若的面前,郑重其事地告诉我们,第一个上楼顶的人正是他,当时他带着另外三名警队里的同事,可以很确定楼顶上是没有任何人的,按照云杜若的说法,如果慕寒止不是死于自杀,而且楼顶并不是第一案发现场的话,那又是谁带慕寒止上去的。
屠夫最后的意见是不公开处理,云杜若可以按照自己的思路去调查,但是单凭脚底硫酸这一点,要重新立案侦查不太可能,毕竟云杜若和我只是推断,并拿不出任何直接证据。
云杜若之前几天一直在研究关于慕寒止的过往。
“慕寒止的档案很干净,她是一个孤儿所以没有直系亲属,和她来往的人很少,社会背景简单,戏曲学院毕业后进入本地京剧团,因为出演《鸳鸯冢》里面青衣而走红。”
“那个时候京剧是很流行,不像现在消遣的东西多了,慕寒止我还是有印象的,她出名那会真可谓一票难求。”屠夫回到座椅上点点头,声音低沉地说。“当时接到电话,赶到现场知道是慕寒止,我都有些吃惊,一直没机会看她在台上表演,等看到的时候,居然是跳楼自杀。”
“会不会是因为结怨,或许慕寒止太出名的原因。”我在旁边插话,在刑侦方面,我在云杜若和屠夫的面前完全说不上话。
“不会,我已经派人走访过京剧团以前和慕寒止共事的演员,关于慕寒止这个人的评价,都反映为人很豁达,低调和与世无争,即便在成名之后也很谦逊。”云杜若摇摇头否定了我的想法。“没有和人结怨的事,因为慕寒止性格内向,不善交际的原因,所以在京剧团的时候没什么朋友。”
“案件当年是我负责调查的,在人际关系方面我得到的反馈也一样,转折应该是慕寒止有了孩子以后。”屠夫点燃一支烟对我们说。“慕寒止因为未婚先孕,在那个年代名声对一个女人很重要,即便她成名,可终究是一个戏子,因此关于她作风问题在当年走访调查中被提及最多。”
“慕寒止的作风很糜烂?”我好奇地问。
“刚好相反,慕寒止台上光艳照人风情万种,可在台下极其庄重冷艳,很少和男性公开接触甚至交谈都极少。”屠夫摇摇头回答。“看的出慕寒止也知道自己的身份,在极力避嫌。”
“可偏偏这样的女人居然怀孕,而且直到孩子出生也未曾见过孩子的父亲,想必关于慕寒止的风言风语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云杜若接过屠夫的话继续说下去。“从那以后慕寒止就几乎完全和其他人孤立,因为要照顾孩子无法排练,也不能再继续演出,京剧团就给她安排了一个闲职,她大多时间是带着孩子一起过的,派出去调查的同事反映,从来没见过有男人来看过慕寒止。”
“谋财害命,谋财害命!你们既然怀疑慕寒止不是自杀,他杀的原因离不开谋财害命这四个字,要么为财,要么为情。”屠夫深吸一口烟在烟雾中看着我们认真地说。“慕寒止家世背景都很干净,应该是一个没有秘密的人,至于钱她也没有,剩下就一个情字。”
“我也是这样想的,慕寒止自杀案的关键或许就在这个没有出现的男人身上。”云杜若叹了口气很遗憾的说。“可惜已经过了二十年,再要找寻慕寒止一直没有公开的男人恐怕没那么容易。”
“男人……”屠夫弹着手中的烟灰若有所思的想着什么。
我和云杜若看向他,屠夫用手挠了挠头,想了半天后说。
“你们这样说倒是让我想起一件事,当年在调查案件的时候,关于和慕寒止接触的人,我也做过详细的调查,而慕寒止在自杀前见过的最后一个人,就是一个男人。”
“是谁?!”云杜若很激动地向前走了一步。
“刘越武!”
“刘越武?!”我和云杜若茫然地对视一眼,慕寒止案件的卷宗我也翻查过,自始至终都没有提到这个人。“刘越武又是谁?”
“在案件的卷宗里你们是找不到这个人的,根据群众反映,慕寒止在自杀前一天看上去人很正常,因为第二天,也就是慕寒止自杀当天是慕晓轩生日,慕寒止还为他买了一件衣服,带慕晓轩去叫刘越武,回来的第二天就自杀了。”屠夫把烟掐灭后淡淡地回答。“而且在慕寒止自杀的当晚,刘越武也在现场,当时因为案件定性是自杀,所以对这个人最后没有调查。”
“有没有关于刘越武的档案?”云杜若急切的问。
“没有,因为慕寒止是自杀,他也没有嫌疑,所以也没有调查。”屠夫回答。
我和云杜若听到这里多少有些失望,慕寒止一向深居简出刻意回避和人接触,在自杀之前竟然带着孩子去见一个男人,如果慕寒止是情杀的话,那这个叫刘越武的男人现在看起来有极大的嫌疑,可是居然没有关于这个男人的任何资料,现在想要找寻一个二十年前的人,无疑是大海捞针。
“哦,我记得他的职业好像是化妆师。”在我和云杜若离开的时候屠夫想起什么。
“化妆师,刘越武也是京剧团的?”我吃惊地问。
“不是,给尸体化妆的!”
给尸体化妆的人现在被称为入殓师,而二十年前干这个的人很少,如果刘越武的职业是给尸体化妆,那他工作的地方多半是在火葬场,而熟悉那个地方的人,我倒是认识一个。
韩煜打扫着他的忘川小栈,见我和云杜若出现在他面前,韩煜都有些好奇,特意看看墙上的时间,看他的表情似乎还很不习惯我这个时候回来。
“刘越武?”韩煜揉着额头想了很久,还是在摇头。“火葬场里和死人打交道的我多少都认识,但从来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你再好好想想,这个人对我们很重要。”我很认真地问。
“再想也没有啊,火葬场里的入殓师就三个人,两个是女的,三十来岁,和你们要找的人年龄都对不上,二十年前给死人化妆的,现在怎么也得有四五十岁了吧。”韩煜一本正经地回答。
“你刚才说有三个,其中两个是女的,那另一个呢?”云杜若焦急的问。
“哦,陈叔啊,他倒是男的,之前给死人化妆也有些年头,后来不允许土葬后,他在火葬场挂职,他是男的,可他不姓刘。”韩煜漫不经心地对我们说。
“给死人化妆的人不会太多,既然这个陈叔一直干这行,或许会认识刘越武!”
我说到这里,让韩煜带我们去见见这个叫陈叔的人,火葬场就在极乐街的尽头,在这里住了有段时间,可一直没去过那地方,远远就能看见的那栋色彩灰暗的建筑便是火葬场,高耸的烟囱是这里的标志,终年不绝的黑烟从烟囱里冒出,这意味着不断有人离开这个世界。
韩煜说大白天走到这里都阴冷的很,更不用说是晚上,火葬场门口是陆陆续续开进的灵车,悲惨的哭声让这里始终笼罩在哀怨的气氛当中,在这里看见最多的颜色就是黑色和白色,我站在火葬场的门口,忽然想起我出生时候的记忆,记忆中也是这两种颜色的汇聚。
我们三人分开找人,韩煜对这里最为了解,他去询问火葬场的熟人看看有没有谁认识刘越武,云杜若去火葬场办公室了解过往的人里面有没有这个人,韩煜让我去找陈叔,说都是和死人打交道的有共同话题。
韩煜指着火葬场最东边的一排矮小的平房告诉我那就是给死人化妆的地方,我去的时候看见里面只有一个房间开着灯,敲了半天也没有人回应,一用力发现门并有关,我走进去的时候房间里有我熟悉的味道,或许是闻习惯了,我已经对尸体的味道趋于麻木。
房间的中间是化妆台,白布铺垫在上面,我走进看见一个闭目安详的老人躺在上面,双手放在小腹前,除了头发有些凌乱,看上去像刚睡着一样,完全不像是死人,面颊上甚至还透着红润,这人大约才死没多久,应该是刚被化过妆,等着亲人瞻仰遗容后就会被送去火化。
我都不得不佩服给死人化妆的人,我站立在尸体的旁边,或许是干法医太久,活人和死人在我眼中的区别并不大,比起我见到的那些尸体,这一具恐怕是最完整和最干净的。
第三十五章入殓师
看样子这具尸体是刚化完妆,可房间里没看见化妆师,灯光就在化妆台的上面,房间的其他角落陷入阴影之中,我打算出去在门口等,转身的时候我忽然瞟见阴影中一只脚透了出来。
敲门之前我问过有没有人,房间里并没有答复的声音,我向阴影走去,在房间的墙角是一把椅子,阴影里我看见一个人坐在上面。
“请问,你是不是陈叔?”
这话问出口后我才意识到找错了人,椅子上坐着的是一个看样子六七十的女人,坐姿很端正,双手放在膝盖上,一声整洁的衣服上我阴影看见一个福字,女人闭目没有搭理我。
我以为她没听讲,加重声音重新问了一次。
“请问,陈叔在什么地方?”
“她不会回答你的。”
声音是从我身后传来,这房间里并没有其他人,我身后躺着的只有一具刚化妆的死人,我顿时不寒而栗,面前的女人依旧一动不动,甚至连睫毛都没有眨动一下。
我惊恐的缓缓转过头去,在化妆台上灯光的照射下,我震惊的看见刚才直挺挺躺着的死人慢慢坐了起来,动作缓慢僵直,见惯太多的死人和尸体,我胆子一向很大,只是现在眼睁睁看着面前一具尸体坐起来,我的嘴角蠕动一下,心底一阵寒意冲遍全身。
我想移动脚步都困难,感觉双腿像是灌了铅,因为恐惧的原因,身体都有些不受控制。
那尸体坐起来后,慢慢向我转过头,是睁着眼睛的,一动不动面无表情的盯着我,我不由自主向后退了一步,手碰到身后的女人,她比我要镇定的多,到现在自始至终都没说过一句话,只是无意中碰到她的手,冰凉的没有丝毫温度,想必她现在比我还要害怕。
门从外面被拉开,韩煜从外面走进来,第一次发现原来看见他的感觉这么好,韩煜进来和我对视,表情很平静,完全没有我脸上的恐慌。
“陈叔。”
韩煜好像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走到那具尸体的面前喊了一声。
我一愣,面前那具尸体竟然揉了揉眼睛对韩煜点头。
“你傻站在那儿干什么?”韩煜见我呆滞的愣在原地,他表情比我还疑惑。
刚才被突如其来坐起的尸体吓的连脑子都呆住,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躺在化妆台上的并不是化妆的死人,而是我要找的陈叔,想到这里我悬起的心放了下去。
手指还触碰这冰冷,刚才往后退碰到身后的女人。
我忽然身体有僵直的绷紧,既然躺在化妆台上的是化妆师,那我身后的女人又是谁?!
我缓缓转过头去,终于看清那女人身上穿着的是寿衣,苍白的脸和没有弹性的皮肤,她才是被化过妆的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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