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在这种状态下进行手术,那么每一次切割,结扎,穿刺,上药……病人都会清楚的感觉到。
“赫连漪当时人是清醒的……”韩煜瞠目结舌地看向我震惊地说。“就是说钟慧她们解剖……解剖赫连漪的时候,所有的疼痛,赫连漪都能感知到!”
我点点头,这就是为什么孔夏楠和朱婕会认为是她们杀掉赫连漪的原因,她们三人把赫连漪当成尸体活生生给解剖,而赫连漪真正的死因应该是失血性休克和内脏严重受创。
最骇人听闻的是,整个生不如死的过程赫连漪都是在清醒的状态下经历的,说简单直白点她是活生生痛死的。
等到赫连漪再一次被送回到停尸柜中时,按照当时的记录,送赫连漪回去的也正是钟慧她们三人,只不过那个时候,赫连漪就真正变成了一具被挖开内脏的尸体。
这就是孔夏楠和朱婕口中提到的赫连漪第二次被送进停尸柜。
这也是为什么钟慧一直强调她没有杀赫连漪的原因,事实上整个过程她们的确是不知情,在解剖完之前她们都认为那仅仅是一具尸体而已。
可等到发现她们三人合力把自己的好友赫连漪活生生给解剖后,孔夏楠因为承受不了如此强烈的刺激而精神障碍,所以我们见到她的时候,孔夏楠把自己关在房子里十年反复重复一个解剖课题,她的潜意识中有着很深的内疚和自责,所以她不停解剖那些布娃娃,而口中说着再也不会错了。
至于朱婕她的情况和孔夏楠如出一辙,她不敢看见白色和红色,因为这两种颜色会让她想起解剖赫连漪的经过,这也是为什么她如此抗拒针管的原因,在她的精神意识中,她的结局会和赫连漪一样。
而钟慧……
或许对于钟慧的描述,是华冠文对我们说过为数不多的实话,她因为心理素质强过其他两人,即便在知道真相后还是承受了下来,可为此她也有十年不愿意再踏入这个地方。
难怪今天在教室中她会如此的反常,因为同样的地方,同样的课题解剖,让十年前让她难以磨灭的记忆历历在目,所以她一再要求给尸体戴上监控设备,现在想想那不是她的严谨,而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我冷冷看向蒋馨予和华冠文,发生这么大的事,她们两人不可能不知情,在事后孔夏楠和朱婕因为无法承受压力导致精神失常而被退学,为了掩饰真相关于赫连漪服用安眠药过量自杀的谎言,应该是蒋馨予一手编造的。
为了封住赫连漪父母的嘴,学校提供大笔资金给她父母,并且资助赫连志出国就读高等院校,我想是因为人死不能复生的缘故,何况的的确确只能算是一起事故,赫连漪父母权衡再三后,女儿已经去世,能指望的就只剩下儿子赫连志,所以最终还是答应了蒋馨予提出的条件,对赫连漪死亡的真相绝口不提。
太子默不作声的双手合十,宣了一声佛号,如此骇人听闻的事情隐瞒了十年之久,现在重新讲出来设身处地回想当时发生的一切,心中怎么也难平复和安宁。
很难去想象当时赫连漪经历过怎样的痛楚和劫难,我一言不发的盯着编织这些谎言试图瞒天过海的蒋馨予和华冠文。
“谁也不想这样的事发生,赫连漪到最后的确是精神恍惚,谁会知道她一个人晚上会爬进停尸柜中。”华冠文无力的叹息声音很懊悔地说。“直到解剖结束,钟慧三人才发现真相,可那个时候为时已晚,事情既然已经无力回天,当时我们想的就是把影响减至最低,毕竟这关系到学校的声誉。”
“声誉?!又是声誉!”我愤愤不平的怒斥华冠文。“到底在你们眼中真相重要还是声誉重要,我真不知道你们到底还隐瞒了多少见不得光的秘密,如果今天不是巧合我听见铃声,十年前发生的惨祸今天还有重演一次。”
我指着病床上只有意识无法动弹的云杜若义正言辞的大声对蒋馨予说。
“如果从一开始你们能把真相说出来,我们也不会至于到处宣扬,可正是因为你们的隐瞒,今天躺在这里的就是另一个赫连漪!”
“有时候真相其实不重要。”蒋馨予慢慢直起身,终于听见她口中沉静的声音。
“你说什么?!”我火气一下蹿了上来。
“你想要什么样的真相?”蒋馨予目不转睛的和我对视,表情虽然也是内疚和歉意,但话语中却充满了沉稳,慢慢抬起手指着墙角中不断发抖的钟慧反问我。“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
我看向早已惊魂摄魄的钟慧,她完全向是换了一个人,在她脸上再也看不见骄傲和自信,空洞茫然的眼神让我想起孔夏楠和朱婕,如今的钟慧也和她们一样,呆坐在那里面无表情的抽笑。
那是精神受到强烈刺激后崩溃的表现,她不再大喊大闹,只不过涣散的目光和模糊的意识让她变的有些痴呆,我想她再也不可能重新站到手术台或者是讲台边了。
“有时候真相就是用来掩盖的,没有谁希望看见惨剧的发生,赫连漪的死的确是意外,学校和我都有责任,我极力平息这件事并不是因为什么声誉,而是这些学生……”蒋馨予慢慢站起身很黯然地说。“赫连漪的事后,孔夏楠和朱婕都因此而精神失控被退学,要知道她们都是将来会出类拔萃的医务人员,就因为一场意外给毁了,现在的钟慧……”
蒋馨予看向钟慧,目光中充满了惋惜和无助,淡淡的对我说。
“我想合德医学院的精神病院的病房中会再多一名病人,本来是一流的麻醉师,她可以用她所掌握的技能拯救很多垂危的病人,可现在我想她永远也做不到了,如果这就是你口中所谓要找寻的真相,那你算是如愿以偿了!”
第六十四章被制造的巧合
蒋馨予没有过多的辩白,说完这些话后转身离开,华冠文带着已经精神崩溃的钟慧跟在后面出去,我明明探知到了真相,可完全感觉不到兴奋和开心,一方面是云杜若刚才险象环生的经历,一方面是蒋馨予说的那些话。
开始有些明白和理解她隐瞒这一切的用意,事实上钟慧和孔夏楠还有朱婕其实都是受害者,或许比起赫连漪的死来说,她们三人的要面临和渡过的将会是无休止的恐惧和害怕,每一天都会在最深刻的自责和愧疚中煎熬着渡过。
钟慧本来是唯一从十年前的事故中走出来的人,我想她说承受的远远超过孔夏楠和朱婕,可如今当我再一次把真相翻开的时候,就连心理素质最好的钟慧也疯了。
看着被华冠文搀扶着浑身瑟瑟发抖依旧没有思绪抽象的钟慧背影,一时间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云杜若不知道什么时候渐渐沉睡过去,我一直握着她的手坐在病床边守护着,其他人也悄然无声的等待着,手心还能感知到云杜若的温度让我欣慰了许多,一直不愿意松开,今天如果不是那串手链的话,我想此刻和她已经是阴阳相隔。
这让我想起送我手链的那个人,他当时把手链赠送予我,按照韩煜对那人的评价,他似乎真能洞察到将来会发生的事,与其说这一次是我救了云杜若,还不如说是他早就洞察先机,想到这里我对那人越发好奇和疑惑。
一直这样做到深夜,忽然感觉到云杜若的手指在我手心抽动一下,我焦急地看向她,云杜若虚弱的在嘴角挤出一丝笑容,她现在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在用这样的表情示意不让我们担心。
太子和韩煜还有南宫怡都围了过来,见云杜若已经开始恢复意识渐渐清晰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我伸出手抚摸着她的头,一直悬起的心终于可以放心,在口中反复自言自语地说着,醒来就好,醒来就好。
太子问云杜若怎么会被当成尸体送去教室被解剖,云杜若休息了片刻后吃力的告诉我们,她是在停尸柜中找到的我,和我一样她也想知道赫连漪好端端为什么要爬到停尸柜中,同时也是好奇里面到底有没有赫连漪所说的古怪。
因此在我离开后她效仿赫连漪和我,再一次爬进了停尸柜中,但不小心把停尸柜的门给关闭上,里面的温度太低她坚持了没多久终于还是昏昏沉沉的昏迷。
至于中间有没有发生过什么她并不清楚,再一次清醒是感觉到身体有刺痛感,那个时候应该是钟慧向她身体里注视麻醉剂,云杜若本想挣脱开坐起来,可发现自己全身根本无法动弹,身体犹如被禁锢住可思维和感知却是清醒的。
她直到听到钟慧说话才意识到自己可能被当成了解剖的尸体,想拼命挣扎可是身体根本不听指挥,最后手腕处好像有些感觉,她用尽全力才极其轻微的抖动一下,刚好手腕上的手链被震动,也就是那个时候,云杜若说她听见我的声音。
“是你动的手腕让风铃发出的声音?”我眉头一皱,云杜若说的这个时刻应该是外面有风吹进教室的时候,我一直以为是风吹动了她手腕上的手链,才让我听见风铃的声音。
云杜若肯定地点点头,因为那是她躺在解剖台上唯一动过的一次,所以记得很清楚。
“那就奇怪了……”我若有所思的喃喃自语。
“怎么了?”韩煜问。
“那个时候钟慧已经向云杜若注射过麻醉剂,在这个课题以及这个领域钟慧都是一流的,她注射进云杜若身体中麻醉剂的剂量绝对不会有偏差,可这样的剂量下云杜若的运动神经会完全麻痹,她是不可能还会动的。”
“今天在教室钟慧的反应我也留意到,她明显有些心不在焉的慌张,或许是因为触景生情让她想起十年前赫连漪的死,所以注射麻醉剂剂量时控制失误了。”南宫怡说。
“应该不会的,要知道钟慧能掌握这项技术,是她亲手注射和解剖自己好友赫连漪换来的,我想这件事对于她来说应该是刻骨铭心的,她连解剖尸体都要求戴上监护系统,可见这个课题至今都让她心有余悸。”我摇摇头百思不得其解地说。“钟慧绝对不会在这件事上有偏差和失误,云杜若之所以还能轻微的动一下,一定还有其他的原因。”
云杜若认真回想了一下,很确定她的确动过,而且当时她的意识是完全清醒的,当钟慧的手术刀切入她身体的时候,她感觉到撕心裂肺的剧痛。
南宫怡也对此感觉有些疑惑,她事后向华冠文单独了解过,因为停尸间的恒温设备一共有两套,如果遇到不可预知的电力供应中断的情况下,备用的恒温系统会自动启动,而备用的恒温系统和解剖实验所用的动物区域是通用的,为了防止停电让动物出现失控暴躁,因此恒温系统中会自动释放麻醉气体。
“是的,我记起来了,当时被关在停尸柜中的时候,我一直提醒自己不要睡着,可后来停尸柜中的应急灯突然开启,但很快又关闭,想必就是那个时候停尸间断过电,我也是从那之后就昏睡过去。”云杜若想了想点着头说。
听到这里我默不作声的沉思了很久,云杜若用虚弱的声音问关于赫连漪死亡的真相,她在病房中只听到我们最开始说的,后来她体力不支又睡着过去。
我把十年前发生的惨祸一五一十告诉了赫连漪,她听完后默默的叹了口气遗憾地说。
“十年前赫连漪爬进停尸柜没有及时清醒,是因为她服用了安眠药,我今天经历的正是赫连漪十年前所遭遇的一切,很明显的确只是一起巧合的事故,就是可惜了钟慧,如果蒋馨予和华冠文她们早点把真相说出来,也不至于让钟慧再受一次刺激。”
“一次是巧合,两次就未必仅仅是巧合了。”太子坐在一边心如止水地说。
我们都看向他,太子话少但从来都一语中的,很明显他这话中还有其他的深意。
“你认为这其中还另有内情?”韩煜认真地问。
太子拨动着手中的佛珠看着我们心平气和地说,云杜若之所以被送入教室等待解剖,是因为她从停尸柜中被拖出来到钟慧注射麻醉剂这段时间里她都未清醒。
原因是停尸间昨晚停电,导致备用恒温系统启用,而备用的恒温系统中有催眠实验所需动物的麻醉药物,云杜若就是因为吸入到这些带有麻药的气体才陷入昏睡。
“你是说有人故意切断了停尸间的电力供应,为的就是启用备用的恒温系统,目的是好让云杜若持续昏迷,在被钟慧注射麻醉剂之前也不会清醒过来?”我皱着眉头一本正经地问。
“那要这样说的话,做这些事的人一定是合德医学院的人,因为只有学校的人才会知道备用的恒温系统中会释放催眠气体。”南宫怡若有所思地说。
你们还忽略了一个细节!
太子气定神闲的拨动手中的佛珠,淡淡的继续说下去,钟慧今天在教室中,要求学生为尸体戴上监护设备,这和她十年前的遭遇有关,可以说是她至今都心有余悸,可巧合的是,同样是停电了。
“有人知道送去被解剖的是云杜若,而不是一具尸体,担心云杜若戴上监护设备后,会被发现还有生命特征。”我恍然大悟的瞪大眼睛说。
“这只是其中一点,另外一点是,计划和安排这一切的人,很明显对钟慧的习惯了如指掌,就是说这个人很清楚钟慧的经历和习惯。”太子点点头平静地说下去。“所以才会断电让钟慧无法知晓。”
“可是这样做的目的又是什么?想杀掉我?”云杜若在病床上摇摇头犹豫地说。“何况停电也是很正常的事,会不会真的仅仅是巧合,而我们把一些问题放大了而已。”
不会!
太子斩钉截铁地否定了云杜若,然后看向我淡淡地问,你还记不记得,有一次我们去见华冠文的时候,刚好遇到工程的施工人员,他当时说过一句话,十九号大楼里的电力供给足够支撑十栋大楼的用电,而教学楼的电力系统正好是十九号大楼的,所以说教学楼是绝对不可能出现连续两次停电的巧合。
听完太子的话,我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整件事恐怕没有我们想的那样简单,从华冠文当时如此紧张在乎十九号大楼电力的情况看,他宁愿为工程施工单独购买一套新的电力设备,也不肯动用十九号大楼的电力供给。
如果说云杜若在停尸柜中的停电导致备用恒温系统启用是巧合,那在教室连接监护系统时的停电就变得有些耐人寻味,唯一的解释只有是有人真的精心安排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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