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然入口- 第8部分

心乱

“叶璟然！你疯了？！”
丁泽辰最先回过神来，紧接着脸色愈加阴沉，大声暴喝中似乎还带了很大一部分的怨怒。
没有答话，身子不稳地靠着车身，都可以看出叶璟然发白到虚弱的脸色。可那自然散发出来的气势却丝毫没有减弱半分，冷冷与满容怒色的丁泽辰对望着，忽然叶璟然垂了垂头竟低低笑出了口。
本一直僵在原地动弹不得的唐果在听到叶璟然的笑声，神色复杂的看向倚车而立的他，心头就像是被无数双手紧紧揪住。
脚下不自主地绕过残车，走近他。他的脸色没有血气，苍白到吓人，嘴角却还是勾着直迫她心的笑容。
喉间梗着想询问的话，可颤抖的手却最先把持不住的慢慢触向了他的脸侧。触手的皮肤下是没有温度的冰凉，而叶璟然的脸色也在这一刻淡了下来，没有了笑意，没有了表情，没有了任何。
“你，有没有……”
“啊！然哥哥！”
却在这时宁佳晴的高声尖叫从出口处传来，紧接着就是一阵高跟跑近的声音，后头似乎还带着一些纷乱的脚步。
唐果在鼻尖闻到那阵若有似无的CHANEL　NO。5的香味后，抚着他脸侧的手一窒，快速想撤回却猛地被一阵力道给死死攫住。
唐果怔住，抬起头去看那不肯放手，无绪的黑墨眼珠牢牢锁住自己的人，心猛然一突。
“然哥哥……”宁佳晴已经跑近身边了，小脸上满是惊恐的担忧，可是，在看清叶璟然紧紧拽着唐果的手后，脸上的表情瞬时覆上了一层紧张的不安。
“然哥哥，你没事吧，快给我看看有没有撞到哪？”
身子不着痕迹地挡在了他们两个犹自对望的两人间，隔开叶璟然那让宁佳晴看着心惊的视线，她对唐果视若空气，只一个劲地开始检查起叶璟然身上是否有受伤。
视线被阻隔，唐果也猛然惊醒了。看着宁佳晴带着急切地身影，慌张地赶紧将手用力抽出那道死命的束缚，心中忙乱的就要转身向外逃去。
手中忽然一空，原本漆黑的双目在这一瞬更加幽深，伸着的手掌缓缓合垂下，握紧。唐果并没有发现这一幕，脑中现在唯有的一切就是离开，转身却不期然撞进了身后站立的三人眼神中。
尹玦和方才那陌生的女子带着讶异的打量着眼前的一切，似乎有着千言万语想问，却还是没有说出口，只静静地看着现下的所有，表情莫测。
而明亦扬略略看了一眼现场的状况，表情虽然依旧淡淡地却明显掺了一些复杂的情绪，就连看着唐果的眼神似乎都带了些不一样。
叶璟然不喜欢开车，所以他从不买跑车也从不自己碰车，一般都是司机开着豪车接送。方才他忽然开口跟自己借车说要出去开开散散心，让司机先送宁佳晴和他回去，他心里虽有些诧异，但也没想太多，却不想竟是上演了这么一出。
要不是宁佳晴一直没有发现叶璟然从停车场里出来，坚持着要过来看看，恐怕他们都不会知道这边的风起云涌吧。
“然哥哥，走，我们先去医院检查检查。”
宁佳晴没有管其他人的心思各异，双手用力支起叶璟然紧靠在车身的身子，就要搀了他往外头走去。
“佳晴，”那陌生的女子看着她紧张的样子，娇小的身子想要支撑着一个大男人的，有些不忍，赶紧上前出言提醒，“让司机开过来接吧。”
尹玦也开始动作，大步上前一把接过表情有些木然的叶璟然，看他一副毫无表情，目视一处的模样，不觉皱了皱眉头。
“小箬，你打电话。”
章小箬点头，从随身包包中抽出电话问了宁佳晴号码就拨通了外头叶璟然车上的私用电话。
挂断电话，没过多久他们就见一辆黑色宾利雅致728快速驶了过来。近到他们身前后，明显带着慌乱的司机看着这阵势赶紧下车为扶着叶璟然走近的尹玦开门。
“叶璟然！”
就在尹玦扶了叶璟然要坐上后座时，一直静默站于后头的丁泽辰突然开口。他双手握拳于腿侧，面对着一行人地背对，表情铁青。
“为什么。”
似是从牙关中咬出的字眼。永远的，他永远都是所有人的焦点，为什么！？就连，就连她的眼中也只会是他，也只有他！为什么？！
手微微撑在车门上沿，叶璟然背对着他的背影虽然松垮着却仍旧气场十足。
良久，只听一声轻轻笑声溢出，带着讥嘲也带着让人听不真切地某些情绪。
“不要问我为什么，丁泽辰，”稍稍顿了顿，“只要记住，这一下我早想送给你了。”
说完再没有多留，甚至都没有再留下任何一个眼神，叶璟然就那么坐进了车里头。头仰向后靠，煞白着脸色紧闭双眼，对身边一切再不闻不理。
丁泽辰听到他的话，面色隐隐有什么变化，却还是被他满脸的怒气所压制下去。
眼神紧紧盯着那随后坐近车内的某道倩影，看着她悉心照顾着边上人地心疼表情，竟是从一开始就没有给过他任何的关心，不禁手指的力度越握越大。
“我送他先去医院检查。”尹玦在让章小箬和宁佳晴都上好车后，走到副驾驶门边顿了顿，转头向着明亦扬说道，然后将手中的钥匙抛向他，“你就送这位小姐吧。”
明亦扬接过，一只手勾着车钥匙，冲着尹玦点了点头。再看向车后座，无奈地轻轻叹了一口气走到唐果身边。
“小果，走吧，我也先带你去医院。”
呆滞在原地的唐果在看着车绝尘而去后，疲惫地什么都不愿再想，只希望能快点回去，回到有熟悉人、熟悉气息的地方，除却她现在所有的烦恼与躁动。
“我没事，扬名学长你直接送我回家吧。”
明亦扬看着她也褪尽血色的脸庞，没有再多说什么，轻点了头就虚环了她的肩头往外走去。
走着走着，忽然唐果顿住了脚步，没有转身，就那么平淡地开口，却不是对一侧询问看她的明亦扬。
“丁泽辰，有句话我早就应该和你说了，”清秀面容依旧，而置于身后的丁泽辰却看不到。
“我和你都一样，有些重要的东西，是我们自己推出去的，所以，我只希望最后你不要和我一样后悔。”

明月

月皎洁，情纠结。仍当空，情意却难回首。
当坐在自家小阳台上望着底下夜归的唐果在一辆酷炫的法拉利护送下回来时，虽然是俯视着底下走路的人儿，艾莹莹却还是明显可以感受到唐果身上所被激发出来的某种情绪。
这种情绪她并不陌生，就像是四年前的那一天唐果突然出现她在邻市大学的宿舍楼下时的那种破碎与彷徨。
艾莹莹心中咯噔了一下，慌忙从藤椅上跳下，打开门，站在门口感受着楼下一盏盏感应灯从下至上慢慢被应亮，心也不禁随着跳了跳。
上得楼来的唐果就像是一缕找不着主的幽魂，脚步轻盈的被一脸沉默的明亦扬送至家门。
“这，这是怎么了？”
“出了点事，你也先别问了，让小果好好休息吧。”
明亦扬淡淡的解释。原本艾莹莹还想再问清楚一点，可看着唐果只是在一旁静静换鞋，而明亦扬也是收起了往常的一贯温柔，艾莹莹想问的话又全都咽进了喉咙，乖巧的点了点头
“乖。”
明亦扬看着她，扯了一丝笑意，再见到唐果已踏入客厅的背影后这才似乎想起什么事来，眼神锁住眼前的艾莹莹。
“不接我电话？嗯？”
艾莹莹脸上明显一慌，明亦扬眼神微眯，刚要开口再说什么时，艾莹莹迅速打断了他的话头，声称自己累了就将他阻隔在了门外。
靠着大门顺了顺自己的气息，艾莹莹好不容易才平复下自己的心情，想起里头的唐果来，赶紧跑进了屋内。
唐果似乎很累很累，连还给身边关心自己的艾莹莹一个安慰的眼神的力气都没有了。到厨房冲了杯热水灌下后就直接往自己房里走去。
“糖糖。”
艾莹莹在她拧上门锁时叫住了她。唐果顿住，没有回头。艾莹莹上前，将晚上从门卫那拿的快递递了过去。
唐果看着眼前的快递，微微一怔，但还是伸手接了过来。
“糖糖，我一直都在陪着你，所以不要怕。”
带着些暖意的手轻轻覆盖在稳拿过快递的手背上。
就算是四年前唐果满是伤心的来找自己，却也并没有将完全的心门敞开过。艾莹莹明白，她在害怕，害怕一旦心门打开，是不是迎进的就只有伤害，而她也知道，会有这种忧心则是她曾经尝试过要打开心门。
可现在却……
就连她，一直视作姐妹的她，唐果也从未真正敞开过自己。
但是艾莹莹没有怪过她，因为她知道从小她是怎么过来的，孤儿院里的寂寞，养母的遣送回院，虽然以前的她外表开朗，却也只是伪装着那颗封门紧锁的心。
唐果的身子似乎僵了一下，却也只是淡淡笑了笑后便进入了房里。望着眼前被紧闭上的房门，艾莹莹叹息，要到什么时候，她才能真正走出自己？
房中的黑暗迅速包围了过来，唐果脚下就像是踩在棉花上，只感觉轻飘飘的走回到床边。身子软软坐下，抬眼望向挽起窗帘的窗外，那如同外头黑夜的双眼又出现在了眼前。
“不要问我为什么，丁泽辰，”耳边又响起了他清淡带寒的语气，“只要记住，这一下我早想送给你了。”
双眼蓄起迷茫，似乎犹记当年也是那么一双毫无情绪的双眼，隔着车窗与笑的娇羞的宁佳晴也是那么遥遥远望着丁泽辰和她。
当时的夜晚也如这般悠然吧，那时她还不知道丁泽辰真正心意向谁，只是在他炽烈地表白下弄的脑子完全没有了弦。
平日也不是不知道他在接触中似有似无的暗示与暧昧，可毕竟是好友的哥哥，怎么着唐果也没想到他竟然会公然在自己宿舍楼下手捧一大束玫瑰单膝求爱。
那姿态让虽是大学生却也只是初懂情愫的唐果一阵不知所措。在身边出现的各种起哄声中，木然失神的唐果也不知道怎的玫瑰就到了自己的手里，然后身子就被丁泽辰兴奋地一把拥进了怀里。
再然后她就只记得一双深不见底的漆黑双目在一面缓缓合上的车窗后头，竟是没有半分犹豫就这么遥遥离去。
那时她什么也不懂，却知道心里在看着慢慢远去的车影，一个声音疯狂跳出吼着：推开丁泽辰，追上去，不能让他走，不能！！可最终却还是没有任何动作……
尔后，本以为这些事就这么完了，可试问有哪间传媒大学又会把其本质的新闻传播能力和八卦创造能力给放弃呢？
于是第二日的学院新闻中，两条头版占据着全校师生整整一学期的全部课余话题。其中一条是她的，另一条，则是校花宁佳晴放下姿态，高调示爱终赢得我校风云叶璟然，随之的还有叶璟然作为玫玉太子爷的真实身份曝光。
现在想想自己当时看到这些新闻被报道出来，甚至还上了市内一些有名的八卦杂志时的夸张表情，真觉得好笑。
唐果狠狠闭上双眼，似乎耳边又想起了当时为人津津乐道的他们的事，什么两对情侣，一对郎才女貌，一对珠联璧合，真真是P市年轻学子中难得一见的佳偶……
胸中猛地腾起一股烦躁，唐果带些暴躁的站起身来，手抱住头死命甩着，就像是想把那些不断出现的层层画面给全部甩走一样。
猛地，就听一声物体坠地的声音。唐果一怔，稍微冷静了一些后睁眼去看。原来是刚刚被她放在床沿的快递包裹被掉在了地上。
她顿下心神，盯着它良久，这才蹲下身子去拾起它来。
没有寄信人名，没有寄信地址，唐果的朋友本就不多，又会是谁寄东西给她？停顿了小半会儿，她这才满腹疑惑地开始动手拆除，里头是一个手掌大小的小方盒。
将盒子带着来到窗边，借由着外头明亮的月光打开。细细去看，里头躺着的只有一块正好把盒子填满的表面光滑的白色鹅卵石。
唐果怔住，将鹅卵石从盒子里头取出，神色很是疑惑。可正当她在脑中思索着谁会送石头给她时，将石头翻过一面，上头竟是有一竖细长的毛笔颜体楷书。
“海上……生明月？”
低语呢喃出上头的字，唐果微微一愣，眼神飘向天际挂着的皎洁明月一片茫然。
收回眼神，来回琢磨着手中的石头，只是颗很普通的河道石，到底有什么不一样……猛地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再低头将石头上的字凑近了些察看，那毛笔字书写的虽不尽完美却也有着一种独特的大气刚毅。
看清后唐果的眼神越变越静，就连方才聚在心头的烦躁也慢慢有些消退了。
“海上生明月……”再仰望夜空中的明月，手心攥着石头的手也稍稍用了用力，嘴中也随之低低出声。
“天涯共此时。”

同样是静夜中的月光下，都市偏僻却属于富豪们争相抢夺的黄金地皮，独立在一片偌大私人花园中的叶宅别墅，宁佳晴坚持将叶璟然送回家并在家佣的搀扶下，安然将他送回了卧房休息。
只有月光透进的主卧房内，家佣们安置好叶璟然后便都赶紧悄然退出了房间。
宁佳晴静静站在床边看着紧闭双目躺在床上的叶璟然，娇唇抿紧。从安置好后床内就没有半分动静，她想了想，伸手欲打开台灯为他整理换衣，却被叶璟然冰冷制止。
手顿下，即使在黑暗中宁佳晴的容颜仍是让人难以忽略。而此时的她，晶亮的双目内蓄着道不明的情绪，她挨着床边坐下，声音夹杂着关切与恍惚的忧心。
“然哥哥……”
没有答话，宁佳晴咬了咬下唇，凝望着将一只手横在双眼上安静的叶璟然，沉默了小会儿，她神情略略变动后，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便开始动手解自己身上的小洋装外套。
“佳晴，”在听到一阵衣料摩擦出的悉索声后，叶璟然终于开口，冷冷的声音却仍然没有看向床边人，“这么晚了，还是原来的客房，你早点去休息。”
“然哥哥，我……”
叶璟然没有再多说什么的欲望，身子侧过将背对向床边的她后，又是一阵挠心的静默延展开来。
立在原地，宁佳晴看着那没有半分余地的拒绝背影，面色瞬变，揪着的外套还未着地，手却一下狠狠地收紧。
站立许久，久到宁佳晴都觉得叶璟然似乎是已经睡着了，她这才咬紧了牙关，满腹失落与复杂地提拉着自己的外套往房门外走去。
房门一开一合，房内的气息只剩下一人时，叶璟然原本紧闭着的双眼在黑暗中幽幽打开。这时，床头的手机悦耳响起，叶璟然伸长手臂捞过接通，神色不变。
“已经把她送回去了。”
“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