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都不怕,就怕委屈了你。”
“别想着拿情话诓骗我,让我感动得给你生孩子!”她口中这样斥他,心中想着,若是有了孩子,既给长公主带来麻烦,又让他多一根软肋……转移话题道:“那个女人是谁?为什么叫你太子殿下?难道她见过你父王,而你又恰好生得像你父王被她认错了么?”
“不像,我见过我父王的画像,我生得并不像我父王。”他沉思起来。
“真是奇怪,”她道,“为什么这两日会遇见这么多奇怪的事,于阗皇族也来盛都了。”
“别想那么多,”他抓住她被荆棘割破的指头放在唇边亲吻,“昨晚满树林地给我找药……快闭上眼睛。”
“白天我睡不着。”她拱了拱身子,调整到一个舒适的姿势,无聊地在他胸前画着圈:“我再问你最后两个问题,你回答我了我就乖乖睡觉。”
他回过神,伸手去碰她:“睡不着?那来做,由你主动……”
72、胎动
“你不要命了!”她一巴掌将他蠢蠢欲动的模样打回原形,一向强势的男人此刻竟有点畏惧的模样,无奈地望着她,她噗嗤笑出声来。滴溜溜地转动着眼珠望着帐顶:“灏,假如没有重华之变,你父王做了皇帝,你做了太子,你肯定一及冠就娶了太子妃了,如今膝下已经儿女成行了,你说是不是?”
“不会,因为本太子会等着郑家的二娘子及笄,然后娶她做太子妃,如今膝下有子女倒是很有可能。”
“我才不信,你尊贵的太子殿下见了我也不会喜欢我的,因为你不是我一个人的先生了,见了我肯定也跟见了其他的娘子们一样;如果你可能喜欢我那得在你及冠之前见到我,可我还是个没及笄的小丫头。”
“媱媱你这么不自信么?不相信我会对你一见倾心么?”
“那你说说你什么时候喜欢我的?是在见我第一眼么?还是在后来与我朝夕相处中喜欢我的?”
他想了想,扯过被子替她盖上,再把她紧紧圈来怀中,轻声在她耳边说:“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小娘子’亲我的时候,我的身体就异样了……”
她低头,心跳得剧快,两只小手被他紧紧握在手中揉搓着,伸到底下。
他继续道:“后来我就凭着想象,画了一幅她长大后的肖像,每晚悬在帐顶,枕在榻上看,心中对自己道:那就是我未来的妻子……有一天,被她发现了……她真蠢,还以为是别人,哭得……”
“别说了!”她呼喝着打断他,猛得缩回手来,满脸难为情。
他继续嗤笑道:“那幅肖像真是跟她长大后一模一样。”
“想不到你其实就是个登徒子!”她心里则在想着有机会再见到那幅画像就好了。
门外却在此时晃来一个人影,半透的纱帘中投来一片阴翳,继而有敲门声响起,那人只敲了两下引起他二人注意便没敲了,只立在门外邀请他们说:“我家公子请二位到楼下一叙,不知二位可否赏脸?”
她隐隐感到不安,频频看他,不料他淡笑着,扬声回之:“公子赏脸,我们夫妻荣幸之至。”
那人的脚步声渐渐走远。她仍是焦虑不安:“他们公子是于阗的皇亲么,素未谋面的,请我们去做什么?难道是认出了你这个右相的身份?我总觉得来者不善。”
他却是一脸轻松的样子:“放心,有我。”
到楼下时,只见到那个便衣男子,男子对他们作出恭敬的手势:“请随我来。”
二人便由男子带着进入楼阁的后院,雨水轻点着竹叶,叶子上的水珠渐渐汇集,承重不了再落到地面上,发出滴滴答答的声响,绿竹掩映之下有一抹颜色稍浅的绿色一闪而逝,好像是女子的绿纱裙。
随着脚步的前进,她有了更好的角度看清一个女子的身影,她挺着高高隆起的小腹,身着素衣的丫鬟随侍两侧,小心翼翼地为她撑着伞,女子站在竹林边,轻轻拈着一朵娇蕊置在鼻端轻嗅。可惜距离有些远,迷迷蒙蒙的细雨像是断断续续笼罩的珠帘,那女子姣好的侧脸在珠帘后若隐若现。
便衣男子发现了郑媱游走的视线,却也没有直接斥责她,仅委婉道:“夫人似乎对这个园子很好奇?”
郑媱收回视线,点头微笑:“你们公子也是一位多情的人,出个远门还要带着身怀六甲的夫人。”
“哦?”便衣男子亦笑:“夫人冰雪聪明,刚才那位女子确是我家公子的宠姬,她还是你们大曌国的人。”
绕过曲曲回廊,他们终于跟着便衣男子到达目的地,一座有着最佳角度欣赏风景的孤亭。
“公子,”便衣男子面向背立的男子一揖,男子不是于阗人的装扮,身着紫色织锦外袍,束发的紫金高冠流溢出华贵之气,男子闻言没有立刻转身,从背影看,应是位模样周正的倜傥美男。
不等男子转身,她身旁的曲伯尧已经开了口:“二王子,好久不见。”
于阗的王子?好久不见?她听不懂,完全是个局外人。
男子转过了脸来——
一双琥珀色的眼珠湛湛发光。
郑媱看愣了,这种好容貌,放在大曌,算是不可多得的美男了,可以和江思藐、魏王、太子等人争夺前三了。
男子一边的唇角不动,另一边却弯扬如镰,琥珀色的瞳子映出曲伯尧的脸:“叶旸,我一直以为庙堂之事是男人之间谈论的,你可以让你的女人回避一下么?”
这是在对她下逐客令喽!她完全不知道这男的是个什么意思,不是他自己把她一道叫过来的么?现在又支开她要和他单独谈话,更让人担心的事情就是不知这男的是敌是友。
曲伯尧似乎并不忧虑,看出她的焦虑,便道:“看着她在身边我才安心。”
男子一笑,说了几句她听不懂的于阗语,那便衣男子低着头过来跟她说:“夫人请随我走。”
“等一等!”曲伯尧将她拉到一侧,低头跟她耳语:“媱媱你安心跟他走,于阗王子刚刚说要他带你去见刚刚在园子见到的那个女人,她是王子的宠姬伊思夫人,你就陪她说说话,他们不会伤害你的,我跟于阗王子是旧识,于阗王子要单独跟我说几句话,你也别担心我。”
满腹狐疑地点了点头,她最后看他一眼,跟着便衣男子走,走回刚才那个园子,已经不见那宠姬的踪影,男子先出了廊,自己淋在雨中,撑出一把伞完全遮在她头顶:“伊思夫人应是憩在那边的水榭中了,需出廊从这条路过去,夫人请踩着青砖,当心脚下的水涡和湿泥。”
她有些惊讶。“你们于阗是个礼仪之邦么?”
“是。”他想了想,看了她一眼又补充道:“我不是于阗人,是大曌人,从前在……在郑将军的部下,他生前还随他出征过于阗……”
她一脚踩空了,整只绣鞋陷入了泥巴中,慢慢抬头看向他,“郑将军的名讳可是一个‘觉’字?”
“嗯……”他点了点头,不再多说了,将伞柄握得更紧,粗奇的骨骼都显露出来,如注的水流顺着他的脸颊滚滚落下,将伞柄塞入她手中蹲下了身来,她眼中朦胧,讷讷地接过伞想着想着有些犹豫了,不知该继续追问下去还是应该谨慎地缄口。
“夫人抬下脚……”
她错愕地睁大了眼睛,他竟抬起她的足用衣袖给她擦泥,她忙缩回去,急匆匆地举伞走入竹林丛中,竹林的另一边正对着水榭,伊思夫人正倚在榻上抚着肚子和几个丫鬟闲聊,看见她出现时,态度也十分友好,忙让丫鬟请她过去。
她走到她跟前,她们得以近距离地相互打量彼此。伊思夫人一眼望上去就是那种温柔如水的美人,她在打量她时,她也把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在她不知如何自我介绍时,抚着肚子,歪着脑袋,眼神比之前更温柔了,先开口道:“叶旸真是好福气,娶了个这么美貌年轻的小娘子。”视线扫过她的足,眉头一皱,忙拉她坐下,唤下人过来给她换鞋。
先前那位便衣男子恰好赶了过来。伊思夫人低喝一声:“瀛欧,叶夫人在换鞋,你这个时候跑过来做什么?”
便衣男子低头埋下视线:“王子有几句话要臣对伊思夫人交代。”
伊思夫人便起身走过去,他对她低语了两句,她突然面色大变,猛然回头望向郑媱。郑媱被她震惊的眼神有些吓到了。瀛欧讲完便退去了。伊思夫人挺着肚子走来,紧紧盯着她,也不笑了。
她有些惊讶于她这突如其来的变化,瀛欧又是谁呢?她问伊思夫人:“夫人,您这是怎么了?为什么突然这样打量我?”
“啊……”伊思夫人嘴角一松,马上释放出许多笑容来,走过去执了她的手握在自己手中,又抬起一只手像她姐姐那样怜爱地抚摸她的头发:“你过得好么?”
“什么?夫人为什么这样问?”
“哦,我的意思,是叶旸待你好么?他该待你很好,只是现在还不能给你正式的名分罢……不过他现在把你奉若至宝,日后也不会亏待你的,你的兄父要是知道你挑了个这么好的人,该为你感到高兴的。”
郑媱更加错愕。
伊思夫人的手顺着她的额摸到她的脸,“模样生得真好,我猜,你若有兄长,肯定与他生得不像。”说罢她面部忽然一拧,松了手摸去自己的肚子:“这小家伙又不安分了。”
那隆起的肚子时不时地突一下,突一下,把衣服顶起来。
“孩子在里面动么?”郑媱问,她没与妊娠的女人接触过,还是头一次见隆起的肚子自己动,不免有些好奇。
“嗯……”她洋溢着一脸的幸福,“最近动得愈发厉害了。”
郑媱看着看着入迷了:“这么顽劣,肯定是个男娃,我能摸一摸么?”
伊思夫人点头。
郑媱轻轻将手探上去,感受到里面那个鲜活的生命不安分地跳动,又侧耳去听,竟生出羡慕来。
73、金镯
支退了下人,伊思夫人笑容温和,问她:“叶夫人喜欢孩子么?喜欢跟孩子玩么?”
说到孩子头一个想到的便是媛媛,郑媱低头似是默认,咧开嘴露出一排皓齿:“我没有照顾过襁褓中的婴儿,那么小的孩子,浑身都是细皮嫩肉,是不是很难照顾?”
伊思夫人摇头:“我也不知道,这种事只有自己做了母亲才知道。”她把手轻轻放在她平坦的小腹上,“叶夫人很快会知道的。”
郑媱沉思了下,又问她:“一天到晚挺着这么大的肚子是不是很沉很累?”
她但微微笑着:“是有感到很疲很倦的时候,不过想到肚子里的小家伙与自己血脉相连,生下来后会长大成人,性情外貌都会有着与自己和他爹爹相似的地方,便会感到欢悦呢。”
说得她的心微微有些动了,专心致志地凝着她的肚子沉思,手不自觉地摸上自己的肚子了,她的心思都落在伊思夫人眼中,伊思夫人拍拍她的手轻声道:“如果可以,就给他生个孩子吧,他的年纪也不小了,一个孩子带来不了多少麻烦的;你可有想过将来,生个孩子不只为他,也为了你自己;将来他若是走到更高的位置,要让你站到他身边,总会有势力出来阻挠的,更何况你跟他也不是名正言顺的,现在你无法预知走到那一步会面临多大的压力,你已经确定未来他不会迫于压力万不得已而辜负你了吗?如果有孩子,是不是手中巩固自己地位的把握更大一些呢?”
郑媱愕道:“你怎么好像对我们的情况很了解似的?”
“我是王子的宠姬,他的事,王子自然都知道,”伊思夫人笑说,“我只知道有你这么一个女人,并不知道你的名字,叶夫人,跟你聊了这么久,还没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崔玉鸾。”
“玉鸾,”伊思夫人重复念了一遍,继续打量她,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意,又问她:“你家里还有兄弟姐妹吗?”
郑媱答:“有,都聚少离多。”
檐下汇聚下来的水流又开始急了,伊思夫人的声音如同雨打竹叶声,清越地回荡在郑媱心中:“守得云开就好了。”
……
于阗王子对他举起酒樽:“你身上有伤,就以水带酒吧。”
他欣然举杯。
于阗王子又道:“想不到你也会被人算计弄出一身伤来,我从前倒小看了赵魏两王的能耐。”
“盛都如今的形势错综,公孙戾已经设计出杀我的计划,赵王和西平郡王时不时来掺和两脚,等着坐收渔翁之利,而我的势力主要在西北,这次怕是在劫难逃了。”
“在劫难逃,然后,置之死地而后生?”于阗王子道,“到时,我会在关外接应你的。”
酒樽一击,二人相视一笑,各自饮下。
临别时,于阗王子最后一次对他举樽:“叶旸,最后一杯酒就祝你,日后起兵为王,一呼百应。”曲伯尧接过:“多谢!”
他出来时碰见瀛欧,瀛欧告诉他她和伊思夫人正在竹林外的榭中。绕过竹林,他看见她们聊得正热,脸上都挂着笑容,她的注意力始终在她的肚子,当她的肚子有什么细微的变化时,大声地喊道:“他可真顽劣!都不停歇的,一直折腾他的娘亲。”
伊思夫人先看见了他,喊了一声:“叶旸!”他挪动脚步,快速走向她。
郑媱转过脸来,起身跟伊思夫人道别。
伊思夫人打量着与她并肩而立的男人,叮嘱他说:“叶旸,玉鸾尚且年轻,你可要好好待玉鸾,如夫如兄地待她,不要辜负她,不要让她的亲人失望。”
他紧握住她的手道:“夫人放心,我自会给她最好的;也祝夫人和王子幸福。”
伊思夫人点头,送给她一枚镯子,眼中泪光依依:“玉鸾,这个就给你了,你一定要把它戴着。”
郑媱低头看了那镯子一眼,金中嵌着一点红玉,隐隐觉得这中间好像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也没问。回房问他那于阗王子都和他说了什么,他说于阗王子将是他们一个重要的盟友。她又问他是怎么认识于阗王子的。他答:“说来话长。”只把他与于阗王子相识的过程简单地与她说了几句,怕她为她哥哥不平,该交代的都略了去。晚上抱着她睡时觉得良心难安,闭着眼却睡不着,她在他臂弯里倒睡得香甜,他也不敢动。
天还没亮,他们就收拾东西离开了,荥泽至盛都有一条水路,他们选择走水路回去,雇了一条船。
船上,他想了很久,犹豫着还是凑近她。
她正坐在舟尾望着水波拨弄着手腕上的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