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方还出得去么?”
“出不去了,那种机关的设置就是只入不出的,出路会设在另一个方向。” 他警惕地四下扫视着,放松了些,仍是一脸肃然:“不知道会不会有危险,但是刚刚有一股杀气。”语罢唤马。
她亦四下环顾:“到处都是米囊花,没有路,要怎么找出口呢?”
“蓝蝶既然是他驯养的,应通一些人性,甚至,能懂一些人语。媱媱,你再用一些香精,引出两只来,跟它们问问路。”
郑媱依言释放出一些香精,两只蓝蝶很快循着香气来了。
“带我们出去,马上离开这里。”
蓝蝶扇动了两下翅膀,似是听懂了,一前一后地往一个方向飞去。他提着她翻身上了银鬃白马,急急掉转马头跟随蓝蝶驰走,蝴蝶谷比起米囊花谷有过之而无不及,米囊花谷中央尚有一条小溪,根据溪流的流向可辨别方向。而蝴蝶谷却比米囊花谷更像米囊花谷,到处都是米囊花和成千上万的颜色各异的蝴蝶,蓝蝶更是数不数胜,为他们引路的蓝蝶混在其中很快辨认不出来了。
“怎么办?”她焦躁地抬头望着他,“辨不出哪两只是为我们引路的蝴蝶了。”
他额前沁出一层汗珠,“蓝蝶之前是往这个方向走的,我们先往前走走看。”继续往前驰,到处都是米囊花,每一个地方几乎都与之前的一模一样,仿佛又回到原地一样,让人误以为走错了路,其实不然。
她心底愈发不安。
他亦有些慌张,每闻风声鹤唳,便会将她护紧一分。
“亚父从前来过这里,我记得他说,蝴蝶谷是一片宁静祥和的桃源,有成千上万的蝴蝶,唯独没有蓝色的蝴蝶,因为蓝蝶嗅觉灵敏,都被山鬼用异术引去驯养了,山鬼用蓝蝶来辨路。不料,这里竟还有蓝蝶。”他抬手抚平她眉心的褶皱:“对不起,媱媱,是我疏忽了。。。。。。。最不济,就是我们两个一起死在这里了。。。。。。。”
说时迟,那时快,眼角余光忽然闯入无数个人影,那些人影移动的速度极快,神出鬼没竟如亡灵。以为看到了鬼魂,她骇得一声尖叫,一头埋在他怀中死死揪住他的衣袖。
那些人还在快速地移动着,速度快得只能叫他看见无数闪现的重影,也不知来人有多少,心跳渐狂,伸手摸到了剑紧紧握住,待那些人影渐渐清晰时,他的掌心已沁出汗来。
70、遇险
全是木偶人,将他二人给围了个水泄不通。生长了百余年的荆木雕成的木偶人,一个个的,眼鼻口皆栩栩如生。
听见没了动静,她离开他的胸膛,偷眼一瞥,惶恐地将他的衣袖又攥紧一分:“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木偶人?”
“是前人布下的机关,被我们触着了,你看他们的腹部。”
腹部?郑媱闻言去看,那些木偶人的腹部如开了个“屉盒”,周遭有斧斫的痕迹,就在此时,那“屉盒”突然抽起,张出了一个血盆大口,什么东西嗖嗖地飞出,流星般密集地向他二人射来。
“小心!”他一个俯身将她压倒在马背上,迅速策马向前飞跃,一手握住她一手用剑抵挡。
头垂下,她看见地上密密匝匝地插来一根根尖削的锋利短木……好不容易突围,又新出一群木偶人,它们快速移动着,前赴后继地围剿上来,密集的利器呼声中啸出一声凄厉的马嘶,身下的银鬃前蹄折断,轰然跪地,将身上的二人狠狠甩了出去。
“媱媱——”他一声大吼,在地上滚了个圈,爬起来奔过去将她捞起来,脑袋里仍然嗡嗡作响,她晃了晃满是尘土的脸,回头看见身后倒地吐血的银鬃,牢牢将他抱住,嗓音惊恐沙哑:“我没事……”
银鬃弹了弹马蹄,闭了眼。前边没有埋伏的木偶人了,身后的木偶人方向一转,又追了上来。
今日的情景万万出乎他的意料,他剧烈喘息着,久违的被围歼的紧迫感,生死无法预卜的时候只有放手一搏了。
眼底嗜杀的腥气呼啸,他执剑立起,她亦跟随他站起,木偶人渐渐围堵上来,黑压压的连成一片,腹部的木板声动,里面的利器已蓄势待发。她绝望地伸出手臂,抱住他的腰身:“灏,看来,我们两个要死在这里了。”
“不会的!”就这么死,他心有诸多不甘,死里逃生也不是第一次了,尽管额前已有冷汗,他此刻却无比镇定,鹰隼般的眼睛死死盯住木偶人的腹腔,因为机关的设置,木偶人身体里的利器总要在腹腔中经过一番蓄势排列才能在之后连环射出,也就是说,这中间还有一点时间……毫不犹豫地吹响指哨,棕马蓦然跨越那片黑压压的“人群”,落地后疾驰而来,他揽住她的腰用力一抛,将她稳稳抛上马背。她愕然回头,猛地意识过来,声泪俱下地尖啸道:“灏——”眼前一黑,已被他的剑柄点了睡穴,一头栽倒在马背上,棕马驮着她继续飞快地往前……
待那马上的人影消失成一个黑点,“嗖——”“嗖——”蓄势之后的利器已经接二连三地朝他射来,他一面细致观察着那利器射出的角度与方向,一面左右抵挡。可木偶人势众且移动极速,利器从四面八方射来,他应接不暇,臂上一痛,利器已不长眼睛地穿过……
恍惚中有水声潺潺,她又听到草丛里的跫音,一声一声,仿佛是为求生而鸣。微微睁开眼睛,疏疏朗朗的枝桠间满天星斗间歇性地闪烁不停,脑袋又晕又疼,努力睁大眼,棕马在她身边不停打着圈,她猛地坐起,惶急地四下寻觅,不见人影。
“灏——”“灏——”
回应她的只有山涧里的回音,她几乎站立不稳,跌跌撞撞地支撑着去抓缰绳,翻身跨上马背,脑袋里一片空白,也不知哪个方向才是回去的路,崩溃地大哭起来,惊的枝头两只夜莺掠起。
棕马自己慢慢地走动起来,她忙握住缰绳,鼓励它带她回去,它似乎是听懂了,小跑了一段距离就疾驰起来,渐渐地,她看见了红色的米囊花,棕马之前已经带她出了花谷。
马鞭一样迫不及待地催促它。它就奔驰得愈发快了,她看见沿路的花茎上怵目惊心的血迹,放慢了去看时,发现花瓣上都是颜色一体的血。心一阵狂跳,泪珠洋洋洒洒,嘴里愤愤地骂咧起公孙灏这个人。
渐渐地,马儿自己降下了速度,倒甩起了尾巴,她抬头一看,挂在眼睫上的泪珠就被汹涌而出的水流冲下去了。定定地坐在马背上望着花丛中的他,衣裳都被染成红色的了。
他还笑,多么恶劣的人。
翻身下马,她立在原地咬着唇气愤地瞪了他一眼,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撞了上去,眼泪化成汹涌的波涛将他淹没。
他笑着将她抱紧。“傻媱媱,我不是想抛弃你一个人,只是让你先走,我哪那么容易?”
“你骗人!”她推开他,心疼地去检查着他身体上的伤口,他不让她的手靠近,只说没事。
听他讲话的语气如常,她稍稍放松了些,心口一软:“你怎么出来的?”
“他们到底不是活人,并不是真的长的有眼睛,我还是可以躲的,后来伺机把它们都砍成跛子了。”他牵着她去牵马:“我们快走吧……”
翻身上了马。
她道:“它之前好像把我带出了谷,我现在还记得方向,我们快点离开这里。”
“……”
“灏?”
“嗯……”
她一侧首,看见他狰狞扭曲的面部,心惊肉跳,急忙扶住他:“灏!”
他唇瓣乌青,瑟瑟抖动着:“我们先出去!”
……
“王爷,他们在米囊花谷中伏了……他受伤了,伤势不轻,刚出谷一度陷入昏迷……天亮后他们渡河穿过了树林,此刻已经身在盛都的边陲小城荥泽了。
绞磨着手中的两颗夜明珠,他唇角徐徐向上弯起:“去告诉她,让她好生准备着,时刻留意着一对男女……你跟她把他们的情形描述一下,待那二人入客栈时,叫她务必当着众人的面喊他一声:太子殿下……”
“是……”
71、夫妻
他们先在荥泽找到一家僻静的医馆处理他的伤口,处理完了又去找歇脚的地方。
荥泽虽是边陲小城,集市上来往的人却熙熙攘攘。因而一路走进客栈时,没有发现有人注意到他们。入了客栈,掌柜的立马上前迎接,客栈一楼坐的是些吃酒的闲客,相互侃天说地,也不曾留意他们。
掌柜的神色有些为难,问道:“二位客官是来小店投宿的么?”
他不开口,怕一开口就暴露自己的伤势,惹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等她回答,她留意一周,点头道:“要一间清静的客房。”
没想到那掌柜的却皱眉道:“不好意思啊,客官,空房倒是有。不过刚刚就在两位客观入店前小店都被人包下来了。不接纳外人入住的,两位客官看看这些吃酒的人,一会儿也要被请走的,还请两位客官见谅,还是另觅住宿的地方吧。”
郑媱侧首看他一眼,又道:“掌柜的你看外面乌云沉沉,怕是要下雨了,荥泽地方小,一路难以见到个住宿的地方,我们又对这里不熟,再觅他处又要问东问西的……”她指指身边的他说,“我夫君他是个哑巴,全凭我一个妇道人家与人搭腔,”又故意挺起自己的肚子,抚摸道:“外边又要下雨了,我们夫妻也不怕淋雨,只是怕苦了腹中的孩儿……掌柜的可否通融一下,你这里的客房那么多,肯定有多出来的,就让我们暂住一下,避避雨吧!我们呆在屋子里也不出来。”
一直忍着痛苦,听到这话,他眉心一动,好像忘了痛,抿了抿唇,伸臂将她揽住。
掌柜的看她年纪轻轻的,一脸娇柔之气,心想倒像是个没吃过什么苦头的,又把眼珠转去他身上转了两转,道:“你官人瞧起来真不像个哑巴……听你的口音,似是盛都来的,我见你夫妻俩龙章凤姿的,倒不似普通人,怕是盛都城里来的贵胄吧。”
她笑笑,揶揄道:“不是什么贵胄,只是刚好衣食不愁罢了。”见掌柜的有些犹豫,她忙塞去一锭银子,“我想即使是被人包下了,掌柜的也有办法让我们悄悄入住的。”
哪知掌柜的还是给退了回来:“唉,夫人,不是我不愿意帮忙,只是包下小店的人来头不小,我们得罪不起啊!”
“来头不小?不知掌柜的可否透露一下什么来头?”
“客官,这可为难了。”
“你说了我们就立刻走。”
“是于阗来的皇亲贵胄,”掌柜的以手遮掩,小声道,“我若让你二人入住了被发现了我怕是性命难保了。”
他双目一烁。于阗?
“于阗?”她亦有些惊讶,可要怎么办?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不下二十处,身上还肿着。昨晚昏迷醒来后便一直高热不退,怕自己拖累她,他就一直强撑着,刚刚又忍着刮疗的痛,他应是累得很。她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手一凉,被他握住了,他摇摇头,带着她转身往外走,不料刚转身就迎面撞上一个女人。
是个中年女人,她瞪大了眼珠,神色有些惶恐,跪在了地上,一边对他磕头一边不停地喊:“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那些吃酒的人都停了下来。
掌柜的也惊讶。
他二人更是惊讶。她灵机一动,回头对掌柜的道:“这个女人是不是个疯子?掌柜的不怕她吓着人?”
掌柜的当即下了逐客令。
拍拍——有人击掌。
掌柜的才把人轰出店,门外又进来一个人。那人一身异服,身材高大,骨骼奇骏,指节粗长,一看就是个经年习武之人,他右手按着腰间悬挂的一柄长剑,目光犀利地打量着他们二人,道:“掌柜的生意真是好啊!客人还真是多!”
掌柜的对他的态度却是毕恭毕敬了,想起她刚刚所说的,一时心善,便壮了胆子上前问那男子:“客官见谅,这对夫妻是从盛都来投宿的,夫君是个哑巴,妻子又怀着身孕,外边又要下雨了,不知公子可否让他夫妻二人借宿一晚。”
“哦?”男子说话时也不看掌柜的,目光继续停留在他们身上。“既是盛都而来的贵客,我家公子自然欢迎,店家且莫怠慢了这两位贵客。”说完,男子转身上楼。
“是是是。”那店家已是吓得不轻,随后给他们安排了一间上好的客房。
她搀着他去了榻上,他的确是累了,一沾床就沉沉睡了过去。
打开窗子,淅淅沥沥的雨声透了进来,窗口俯瞰楼阁的后院,那里风景很是别致,雨水冲洗的竹林正呈现出一片碧幽幽的亮色。
她打来热水,把他的衣裳都脱去。当初被他一箭射中的时候,她只觉得骨头都要碎去了,可如今他身上像那样的伤口不下二十处,该有多疼呢?他始终一声不吭,昨晚问他他也只是笑笑若无其事地说不疼,后来却突然昏迷,把她吓个半死。幸亏跟着翠茵学了一段时日的调香制药,能辨出一些伤药,懂得一点皮毛……山中能找来一些草药……
望着他的身体,她的手微微有些发抖,将濡了药的白巾敷上去他那些浮肿的地方……
他突然睁开眼睛,一把拉下她,在她动怒责备他之前已经先快速用食指压住了她的唇:“嘘——不要说话……”她果然不说话了,意识到自己还压在他伤痕累累的身体上,挣了挣要翻身下去,他又提住她的臀把她抱了上来不让她动,继续盯着她打量,自己也不说话,突然就这样沉默地看着彼此,他忽然以吻封缄,良久才放开她。
她一溜烟滚下床去,又被他伸手一捞捞来了身边,不由脸红斥道,“你别乱动!当心伤口坼裂。”隔着衣衫也觉腹部一凉,不知是不是流血太多的缘故,她记得他的掌心从前一直是温热的,他把掌贴在那里:“媱媱别动,让我摸摸我们的孩子。”
“我胡诌的,诓骗掌柜的。”
“迟早都会有的,”他凑在她耳畔说,“我真想你给我生个孩子……媱媱,我都快而立了。”
她往前偎了偎,伸手去理他臂上巴扎的纱布,不说话了。
“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完成接下来的事了……万一,万一生了变数,十年二十年也未可知,”他捧起她的脸,把下巴搁在她的头顶轻轻磨着,他的语速很慢,和着窗外淅淅沥沥的秋雨:“如果需要十年二十年,岂不是委屈了你……我什么都不怕,就怕委屈了你。”
“别想着拿情话诓骗我,让我感动得给你生孩子!”她口中这样斥他,心中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