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就往牙缝里塞去。
郑媱忙阻止她。
“葫芦籽。”
媛媛疑惑地抬头去看突然插话的江思藐,他眸色湛湛地打量着她,笑说:“玉鸾给你一颗葫芦籽,是让你拿去种下,等葫芦生了根发了芽,攀了藤,结了瓜,瓜熟蒂落的时候,她就会回来。。。。。。。”
“啊——”她猝然嚎啕,拉住她的衣袖说:“你要走了?去哪里?为什么要走?走了之后是不是就跟我姐姐一样再也不会回来了?”嚎得满脸阑干,谁也哄不住她,郑媱都哄不住,最后只能由翠茵抱走。。。。。。。
“真的决定了吗?”他扣住她的手腕道:“郑媱,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都无法消解你心中的仇恨。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再慎重考虑一次,然后选择放下,郡主在天之灵也不希望看到你不快乐的,你忍心抛弃你妹妹就这样去送死吗?”
“媛媛被贵主照顾得很好,我也没有后顾之忧了。”她掰开他的手:“若真的放下了才会叫我母亲失望,我得让母亲知道,她的女儿,不是自私自利的孬种。”
翠茵回来道:“玉鸾,贵主请人来接你了。。。。。。。”
。。。。。。
纵然有爱慕之心,可挽断她的罗衣,也留不住她的倩影,何必强人所难呢。。。。。。
车舆辘辘远去,他收回视线转身。。。。。。
燕鸿过后莺归去,细算浮生千万绪。长于春梦几多时,散似秋云无觅处。闻琴解佩神仙侣,挽断罗衣留不住。。。。。。
车舆在官道上颠簸了约摸两个时辰才抵达宓江边上,吞吐的浪声喧嚣着闯入车帘。下车前,翠茵让所有人都用纱幔蔽面,只留出一双眼睛看路。
郑媱混在长公主府的一群伶人中,由翠茵领着在江边的栏杆木道上疾步前行,天色微阴,不见月光,星辰稀落,火树银花升绽着落到江面,江上灯火重重,亮如白昼。
一个浪头猝然打来,自木道底下漫上来,湿了所有人的绣鞋,一个伶人“呀”得一声停驻了脚步,身后的人不察,一不小心踩掉了她的鞋,她往前人一扑。。。。。。搅起了一片混乱,混乱声引来巡江士兵的注意,上前拦住去路问:“什么人?”
翠茵出示长公主府的玉牌,那士兵一览后忙退至一侧放行。伶人们在一片混乱中整饬完衣襟,待要前行,忽闻那士兵在一旁见礼:“卑职见过右相大人,夫人。”
“嗯。。。。。。”他只是和卫韵一起路过,随口问那士兵:“可有发现异常?”
翠茵回头朝郑媱使了个眼色,郑媱拉紧身上的斗篷,束紧兜帽下的绳结,将一张小脸都缩在风兜里头,又有白纱蔽面,只露出一双眼睛来。她忙往伶人中间避了一避,就是这一避,反而引起了卫韵的注意。
卫韵走上前来笑问翠茵:“咦?婉侍不是应当随在贵主身侧的么?怎么现在一个人,难道是才来?”
翠茵一时无言,顿了顿才答:“贵主留我在府处理了一些事情。”
“哦 。。。。。。。”卫韵的视线扫过方才躲避的那人,对上眼神,蓦然一惊,忙转身去截迎面走来的曲伯尧,“高婉侍帮贵主在府中处理了一些事情,所以来晚了。。。。。。。”
翠茵咳了咳,扬声道:“快走吧,前边在吹角了,贵主来接咱们的舟要拔锚了。”
郑媱把头压得低低的,混在人群里快步前行,很快随人群越过了曲伯尧。
“等一等。”曲伯尧在后头高喊了一句。
翠茵有些紧张地停下脚步:“相爷还有什么事?”
他没有走上前来,只在后头问:“贵主今晚是要这些伶人在御前献技么?”
“奴婢不知。”翠茵仔细一想,为免他继续生疑,还不若以退为进,先推出郑媱,又转身走来他跟前背着卫韵低声笑道:“相爷再瞧瞧,中间那个就是玉鸾,与郑媱十分相似,相爷若是喜欢,现在还可以领回去,过一会儿,玉鸾指不定就是陛下的人了。。。。。。”
背影确实也像,可世间有相似的人并不稀奇。他只当是那日见过的“玉鸾”,那日一见,已经确定她不是郑媱,就没再上前察看。
见他没再发话,翠茵起步并细声催伶人前行。
不知为何,他的目光还是无意地去追逐那个背影,一直目送到灯火阑珊处。伶人们上了船,船拔锚起航时,那个影子突然抬眸瞥了他一眼,相隔甚远,他还是能感受到那种熟悉的注视的目光,陡然一惊,箭步冲去岸边。
卫韵心一突,追上前来,喘息着问他:“相爷怎么了?”
他不回答,目光四处寻觅,焦躁不安地问:“船呢?船怎么还没来?”卫韵似乎猜测到了。回答说:“相爷别急,可能是因为什么原因耽搁了吧。”
赴宴的达官贵人都有单独的一艘游船接送。
不急?怎么能不急?眼见长公主府的船已经遥远得只剩一点星帆了,该死,他恨不得一头扎进水中游过去。
长公主已经就座,身旁有侍女来报:“贵主,高婉侍领着玉鸾在江边遇见了右相大人,船拔锚时,引起了右相大人的注意,现在高婉侍已经领着玉鸾过来了,右相大人的船只迟迟未至,他与夫人还等在江边。”
长公主勾起了唇角,举起金樽向御座上的公孙戾敬酒,公孙戾身侧就座的,是贵妃和刚刚复位的昭华,冯贵人坐的则要离御座远一些。公孙戾欣然饮下,尊敬地回敬长公主。
底下有人窃窃私语:“右相大人怎么还不来?”
很多人都将目光投至长公主面上,希望她此刻能为赵王求情,出面劝诫公孙戾。可长公主迟迟不开口,长公主心里头比谁都明白:当众数落天子,就是在拂他的逆鳞,叫他下不来台。。。。。。求情一事,即便有心,也只会放在私底下说。
不一会儿,翠茵来到长公主身边耳语,长公主亦低首对她耳语了一句,翠茵退下。接着,有人来殿前对贵妃耳语,贵妃闻言大惊失色,突然身体不适,公孙戾命人将她扶下去歇息。
在众人一片期待的目光中,长公主终于开了口,却不是替赵王求情,而是向陛下进献歌舞。
郑媱立在幕后,任翠茵替她解去斗篷,补妆,打理头发和裙裾。御前,右相大人姗姗来迟,跪见公孙戾请迟来之罪。
一转首,对上一双如星的眼眸,翠茵莞尔一笑,摸着她一头滑腻的头发,低低地讲:“玉鸾,贵主说了,一会儿,你在御前献舞的时候,务必要去右相大人跟前撩一撩他的心,好让他明白什么叫‘可望不可即’,叫他好生尝一尝求而不得的滋味。。。。。。。”见她面无表情,翠茵又摸了摸她的脸:“这样的神情,贵主见了会不高兴的,男人,也不会喜欢。。。。。。”
刚刚坐定,他只觉得眼皮跳动得史无前例得厉害,待望见长公主府的那群伶人甩着水袖上来时,一颗心要跳出了嗓子眼。
愠怒渐渐从公孙戾的面上消去,他意兴盎然地挑了眉峰观看。
伶人皆着素衣,弓着身子摆成一株莲花,聘聘婷婷地摆动着脉脉柳腰,蓦然甩开水袖,两只红|袖直直飞天。公孙戾眼前霍然一亮,但见素衣中一片霞光艳影,那女人蒙着面,眼角一双凤尾犹如挑向天际的刀锋。
“那便是长公主府的玉鸾。。。。。。”有人开始交头接耳。
阮绣芸去看他,发现他正双目猩红地剜着对座的长公主。阮绣芸一哂:原来郑媱没死。原来无情的人并不是无情,只是对一切不上眼、不上心的人无情。。。。。。
望着他那副痛恨的心如刀割的神情,阮绣芸竟觉得十分快意,又将目光投向场中腰肢如柳、翻跃如风的郑媱,不由轻笑:她真是变了呢,那样媚娆的眼神,跟她姐姐简直一模一样。。。。。。
46、惑心
冲冠一怒为红颜
“瞧瞧,”长公主侧首对身边的翠茵道:“瞧瞧他的眼神,恨不得立刻杀了本宫。”
翠茵往对厢看去,抿唇而笑。。。。。。
纤细的腰肢被束得不盈一握,人心也随着它扭动时一寸寸地酥软下去。两条茜红的水袖蔓延成最婀娜的姿态,百褶裙被风势一激,层层荡了开来,宛如一朵怒放的牡丹;
金莲趋动,轻盈如凌云踏波;幢幢灯影里,惟有她暴露在外的一双深湛的眸子睇眄流光,偏偏对上了他的眼睛,倒是无情却有情,望上一眼就魂荡神驰。
脚步叠错着连续几个回旋,鬟后垂坠的金步摇倏尔从发梢滑落,急急地飞了出去,众人的视线皆追寻着那道飞逝的金光,最后竟不约而同地直直投向了右相大人。
珰——
恰好一截挂在了右相大人的酒樽上,一截没入了酒水中。
曲伯尧敛下目光去看那酒樽里熠熠的金光,神情淡漠地仿佛与他无关,疾骤的鼓槌擂击在心上,惟他自己知道。
众人的视线又回到那玉鸾身上,但见她雪白的足尖仍在不停地旋转着,舞得缭乱,一头铺开的墨发如水下的流荇曳动,她丝毫不慌乱,渐渐慢下脚步,一步一缦回,轻巧地旋着,慢慢旋近了右相大人。
背身面对着他,她扭动的腰肢纤软得如春风中的柳,脉脉向湖中一弯,一个倒垂帘,覆在面上的薄纱轻飘飘地跃起,扑在他的面上。
这赤|裸裸的勾引叫他注视着她的眸色陡然涨起一片阴郁,伸手将面纱攥在手中,死死攥着,似要攥出几个洞来。
香辅盈盈,凤眼里娇波一流。也不看他,她动唇去衔那挂在樽外的步摇,听见他压抑的呼吸;一点樱唇咬住步摇,伸足借力跃起的瞬间,对上他如火的目光。。。。。。
又是一翻轻巧地回旋,迅速离开了他,旋至了中央,朝那权力最高的帝王一笑嫣然。。。。。。
公孙戾微扬了唇角,目光定定地锁在她的身上,却让人看不出一丝表情,仿佛深不可测。。。。。。
他攥紧了手指,狂乱的心跳再也不能平复,举起酒樽,将那半杯酒水一口灌进喉中,炽热的火浆排山倒海地上涌至丹田,被他竭尽全力地往身体最深处压制。。。。。。。
竟把自己弄成这样,还敢跑来御前献舞。。。。。。。真是叫他又爱又恨。。。。。。。
不敢再看那舞得起兴的女人,紧紧呲牙闭目,眼前全是刚刚她倒垂下来、动唇来衔步摇的一幕:霞影纱滑落至肩下,一只冶艳的青鸾欲展翅夺肩而飞。。。。。。。。。。。。。。。。下颔的弧线玲珑,叫他恨不得捏碎在掌心。
方才,那具身体散发着一种奇特的异香,荼了迷毒般能勾人的欲望,猩红的一点樱唇像是火种,愈往下回想,身子竟被焚得愈发不能安分了。
丝竹声断,他一睁眼,发现歌舞停了。欲起身,被卫韵竭力攥住,卫韵眉头紧皱,眼神忧急,直冲他摇头。
公孙戾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她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讲话。在场的人,阮绣芸、李丛鹤都是听过她的声音的,于是沉默着,装作羞怯地低首不敢回答。
“朕问你话。”
“陛下,她叫玉鸾。”长公主替她回答了。
“玉鸾?”公孙戾的视线自她饱满的胸前扫过,停留在她肩上若隐若现的青鸾纹上,嗤嗤笑道:“果然是只如圭如璋的鸾鸟。。。。。。。”
“陛下——”
声音入耳,她的心猛然往上一顿。
身后熟悉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来到她身边,与她并肩而跪,直视高高在上的帝王:“陛下,臣,有个不情之请。。。。。。”
阮绣芸怔了下,嘴角勾住一线嘲意。精心策划了这么久,他倒是甘愿为了一个郑媱全部付诸东流。
公孙戾忽而一笑,凝视了他一瞬,却截住他的话道:“曲卿有事不如明日早朝再奏,瞧这阴沉沉的天色,朕也乏了,今日的宴饮就到此为止吧。”说罢瞥了郑媱一眼,身边的曹禺会意,拂尘一扬,高声喊道:“起驾——”
“陛下——”
公孙戾已经离席而去。
众臣都在窃窃私语,这宴饮才刚刚开始,怎么就要结束了?
“怕是右相大人瞧上这玉鸾了,恰好玉鸾也入陛下的眼了,因而陛下提前结束了宴饮,既堵住了右相的请求,又能早些回去让玉鸾。。。。。。侍寝。。。。。。”
“我猜也是陛下瞧上这玉鸾了。”
“那就看看今晚会不会让玉鸾侍寝。。。。。。”
。。。。。。
他脑中一片空白。。。。。。
长公主亲自过来扶起了郑媱。
他亦起了身,欲去追长公主,却被过来的卫韵拉住:“相爷千万不要轻举妄动,以免落人口实,即便那玉鸾真的是,真的是郑娘子,陛下不是还没下旨么?相爷应该暗里去找长公主,不应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相爷千万不要在人前为了女人冲动。让陛下知道的话无疑就是叫陛下抓住了一根软肋。”
卫韵仔仔细细地看过玉鸾几眼,但觉得她的眼神跟郑媱一模一样。他不是个轻易移情的男人,玉鸾必然就是郑媱了、
他的拳头依然紧紧攥着,目眦欲裂。
。。。。。。
郑媱随长公主一起回了长公主暂居的游船,见她似有些闷闷不乐,长公主问她:“后悔么?”
“不后悔。”
长公主笑:“那支金步摇可甩得好。。。。。。。叫右相大人都坐不住了呢,玉鸾今日表现得很好,很听本宫的话,既遵照了本宫的吩咐,那么等你入了宫,本宫自会好生待你妹妹。”
“贵主为何要我这样?”郑媱道:“我不想再与他有瓜葛。。。。。。我真是看不透贵主,贵主是陛下的亲姑母,明明知道我当初来府的目的。。。。。。。从前,我听说贵主常常会搜罗一些美人送进宫中,于是就想着去贵府找一个机会,一个能够接近公孙戾的机会;可贵主一眼就识出了我的身份还道破了我的目的,然后应允我助我入宫复仇,我一直有个疑问:贵主不阻止我反而大逆不道地帮我难道也恨公孙戾?”
“继续说下去。”
郑媱又说:“我之所以一直没敢问贵主,是因为,我觉得贵主特立独行、异于常人。”
“异于常人?呵——”长公主笑道,“原来在你眼中本宫就是个怪物。”
“倒不是怪物。”郑媱继续如实地与她和盘托出:“那日我听到了贵主和江思藐的一些对话。贵主既和,和曲伯尧结着什么盟约,又为何要我今日这样。。。。。。这样引诱他?还叫他站了出来险些去求陛下。。。。。。。我实在看不懂贵主的想法。”
“你要是看得懂,你也不会任本宫随意摆布这么久了。”长公主哼哧一笑,“本宫难道不是在为你出气么?看到他忧心如焚的时候,你难道不觉得很快意么?”
郑媱沉默。
“做好侍寝的准备了么?”长公主话音刚落,曹禺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