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了,里头却没什么东西。”
郑媱眼睫颤了两下,追问道:“郑媱不解贵主在说什么?贵主可否将话说明白一些?”
“哼——”长公主捏着她的下巴道:“说你单纯倒不如说你愚蠢,你真是比本宫年轻时还要愚蠢。”长公主松了手。“艳貌倒是有了,艳骨却没有,此种吸引也只是一时,不能持久,你拿什么复仇?”
郑媱眸中浮冰般漂出数碴气丧和细碎的失落。
“别用这种清冷的眼神看人!”长公主叱令道:“哪个男人爱看?”吼得郑媱眼中一酸,竭力压回去并将喉头不断上涌的酸涩吞下。
阿嫦驮着背从长公主身后走来,慢条斯理道:“贵主息怒,郑娘子换颜回来就是有了一些变化。贵主却想要她一步登天,怎么可能呢?凡事不可操之过急。”
郑媱看了说话的人一眼,恰对上那老妪慈祥的笑容。
长公主平息一口气,又望向郑媱,道:“本宫差点忘了再一次征求你的意见。你失踪的这段日子,有人隔三岔五地就来威胁本宫,暗地里把整个盛都都翻遍了,薜芜山都不知道搜了几遍了,哼,到底是解不了近千年的机关。你若放弃复仇,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郑媱答:“怎么可能放弃,郑媱听贵主的,容貌都换了,贵主可不能食言。”
长公主笑:“本宫决不食言,从现在起,你叫玉鸾。”
郑媱点头,又道:“恳请贵主先让我见见媛媛。”
“好,”长公主道,“不过,你可要再一次想清楚了,郑媛还小,对以前苦痛的记忆没有那么深刻,现在正在慢慢地忘记过去,性情也渐渐开朗起来了。见到郑媛,郑媛不一定能认出你,若你告诉郑媛你是她姐姐,听声音她也许就相信了。。。。。。等你姐妹二人亲密无间的时候,你又要离她而去了。。。。。。再叫她伤心抑郁一次吗?”
郑媱心下一慌,长公主说得并无道理。“难道要不见吗?可是。。。。。。”
“本宫的意思是,你姐妹二人可以相见,但见面时,你不如不说话,让翠茵告诉郑媛你叫玉鸾。。。。。。。她对你没有那么依恋,离别时就没有那么多痛苦。翠茵,带玉鸾去见郑媛。。。。。。”
翠茵领着郑媱穿过匝地的浓荫,来到长公主府中的后花园。
翠茵在蔷薇园外顿下脚步对郑媱道:“蔷薇园中有架秋千,令妹最近常常领着一群年纪相仿的小婢娥来蔷薇园中荡秋千、踢毽子。一会儿你随我进去,先不要惊扰她,免得她被惊动从秋千上摔下来了,你就随我先在一边观看着。”
郑媱点头。
翠茵款款步入,郑媱紧随其后。
园中树了许多花架子,茂密的蔷薇腾葛顺着架子爬起来攀成一道道青翠的花墙,密密麻麻地缀着颜色各异的花朵,浓郁的香气丛丛扑鼻。
随着翠茵在叶茂花深里穿梭,郑媱听见了稚嫩的欢声笑语,清风骞动帘幕,串上的水晶泠泠相击那般清越,媛媛的声音。郑媱的心绪只如缘木纵横攀爬的蔷薇藤葛,纠缠着搅成一团,尤其是看到她一角裙衫的那一刻。
蔷薇花条编成的花环,套在媛媛的双丫髻上,蔷薇花一朵连缀着一朵,红彤彤的,是最入人眼的那一抹。她一身鹅黄衫子,坐在秋千上,背对着郑媱,两手高高握着秋千索。一群与她年纪差不多的小婢娥围绕着她,两人两人的轮流上前为她推着秋千。
她双手松松地握着秋千索,鹅黄的衣衫已经高高地飞起。她咯咯笑着喊道:“推高一点儿,推高一点儿,再推高一点儿。。。。。。”秋千荡到一定高度时还腾了一只手要去摘那开得正好的蔷薇。
“推那么高不会摔下来吗?”郑媱急急举步欲上前,却被翠茵拉住,“你突然闯过去,说不定她就惊得摔下来了。放心,贵主特意叮嘱过随侍的小婢娥们,若她有个三长两短,她们一个都活不了。。。。。。你别看她们年纪小,都能干谨慎着呢。”
郑媱的目光仍然紧紧锁在秋千上的人影,眉心微微拧起。
翠茵又道:“玉鸾就让她恣意地玩吧,她好不容易才开朗起来。”
郑媱回望着她,似在询问。
翠茵为其解惑道:“是右相大人,右相大人来看了她几回后,她突然开朗了起来,最近喜欢上了荡秋千和踢毽子,每天领着这群年纪相仿的小婢娥溜进蔷薇园,从早玩到晚,玩得满头大汗,乐不思蜀。贵主一直悉心照顾她,对她宠溺无比。言语从来温和,亦从无责打辱骂。贵主昨日还说,先让她玩一段时日,过几个月再请个师傅教她读书。”
郑媱点了点头,又将目光放回媛媛身上,这下安静地和翠茵一起隐在蔷薇花架子后观看了。风过,蔷薇如雨落。
郑媛这时下了秋千,混进了一群小婢娥中,很快与她们玩起了踢毽子。
翠茵掸去身上的落英,对郑媱道:“玉鸾,我们可以过去了。”
郑媱脚步一虚,却觉得每一步都沉重无比,快要走近她时,心底竟生出了怯意。
郑媛的身形轻盈极了,毽子落在她的绣鞋上又高高地弹起,弹起复跌落,跌落复弹起,她偶尔侧身转圜来个花式,鞋上的银铃铛铛响着。。。。。。一连踢了几十个仍然没有使毽子落地。
小婢娥们在一旁赞叹地拍手惊呼。
翠茵也忍不住拍手赞道:“小娘子踢毽子的本事可是越来越厉害了!”
郑媛这下用力过猛,毽子一弹弹来了翠茵的掌心,秀足落稳后郑媛回头,一眼瞥见翠茵身后那相似的轮廓身影,拔腿就往郑媱冲来。
翠茵十分意外。
郑媛飞快地奔跑,越过了翠茵,径直往郑媱奔来,待距离近得看清郑媱的面容时猛然僵住定下了。她迟疑着,定定地站在原地,仰望着郑媱,眼内清波漾出,喊了一句:“姐姐。”
郑媱一愣,她似乎长高了些,眼中的热流随着她成行的泪水蜿蜒下落时险些也溢流出来了。看她的衣着和身上的装饰,脸上泛红的色泽,翠茵应该没有撒谎,长公主应该待她很好,郑媱放下心来,没有动,只是冲她微笑。
郑媛瞪大了眸子,一步一步朝她踱过来,摒住呼吸仰面凝视着郑媱的眼睛,凝视了一会儿,突然伸出一双小手去抓郑媱的手。
郑媱觉得自己快忍不下去了,收了笑容,面无表情地俯视着她,却见她粉嫩的樱唇微翕:“你是谁?怎么生得那么像我姐姐?”
翠茵长舒一口气来。
郑媱不说话,抬手揩去她额前的汗珠。
“你是谁?”她转着眼珠不停地追问郑媱:“你是谁?是谁?”问了半晌没有听到郑媱的回答后,有些失落地问:“你不会说话?”
郑媱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翠茵上前摸摸她的脸道:“小娘子,她叫玉鸾,是个哑巴。”
她瞪圆的眼珠还是滴溜溜地转,漆黑乌亮得像是秋雨浸润过的紫得发黑的葡萄,仍然盯着郑媱的眸子看,看了半晌,忽然笑了,她笑时靥边也有香辅,与郑媱略有不同,她的香辅仅在一边有,她笑眯了眼睛,说:“玉鸾,你也是个美人儿,你的眼睛很像我姐姐,但没我姐姐好看。”
翠茵微微诧异,到底是亲妹妹,眼中总是家姊好。。。。。。
37、玉鸾
姊妹花间蹴秋千
“玉鸾,你跟我一起玩好不好?”郑媛暖而柔的小手紧紧地执着郑媱的手,抬头仰望着郑媱,双目中满含期待,见郑媱不说话,面上也没了表情,一急,眼中的清波又开始荡漾,眼中紫黑乌亮的葡萄顷刻间被了秋霜。
郑媱缓缓展露笑意,伸手去摸她的脸颊,她便又开心地笑起来。郑媱想起母亲临终前的嘱托,她一定会做到的,她要她永葆这种天真无邪的笑容,要她无忧无虑地成长。只要她活一日,家仇便不会落在她孱弱的双肩上;如果自己活得够久,她会为她遮去一切风雨,她愿意代她尝受她一生中所有可能的痛楚、辛酸和悲苦。
“玉鸾,你答应了是不是?”
郑媱抬头看了翠茵一眼。翠茵犹豫了下,微微朝她点了头,走过来叮嘱媛媛道:“小娘子,玉鸾今日才来府中,一切都还没有得到妥善的安置,小娘子不要缠着玉鸾玩得太晚,否则玉鸾晚上一个人要忙到很晚,贵主知道了也会不高兴的。”
郑媛不迭点头:“嗯,翠茵姐姐,我明白。”
翠茵临走前又叮嘱道:“玩到酉时就不要缠着玉鸾姐姐了。。。。。。”
翠茵一走,媛媛便激动地扯着郑媱往秋千走,一边走一边啰啰嗦嗦地嘀咕:“玉鸾,你真的很像我姐姐,胖瘦差不多,个子差不多,眼珠也特别像。。。。。。。”媛媛猛然转身,把鼻子凑近郑媱怀中嗅了嗅,“我姐姐身上也是你这种味道,可是你为什么不会说话?”说罢有些疑惑地盯着郑媱看。
郑媱极度想开口问一句:“你想你姐姐么?”只怕一开口就被她认出来了。
郑媛盯着她看了半晌,忽然哇得一声大哭起来。
郑媱慌了,忙上前掐住她的腰把她抱起,坐上秋千,让她坐在自己膝上,不迭抚背安慰她,她还是哭。她低头在她额前轻轻烙下一吻,不住用肢体语言哄她。
她还是哭,哭得眼圈鼻尖儿泛红,眼泪和鼻涕一起源源滚滚地渍上她的衣裳。郑媱抬手去擦,又听她哇得一声,洪亮得跟惊雷似的,她闭着眼睛张大了口,含含糊糊地、边哭边呲着牙讲:“姐夫骗我,他总是说,只要我乖乖的,我姐姐很快就会来看我,可我姐姐一直没有来。。。。。。姐夫是个骗子,大骗子!”
姐夫?郑媱愣了下,默默地看着她抽泣,抽着抽着她又回头凝视着郑媱,哭没气力了渐渐止住哭泣,平静道:“玉鸾,还好你来了,等姐夫再来的时候我要让他看看你,是不是很像我姐姐。”
郑媱皱起眉作生气状,把她堕在秋千上,站起来急忙摇头。
她呵呵笑着厚着脸皮去拉她的手:“玉鸾你别生气,我知道要你见人,你是不好意思,有些羞羞了。”
羞羞?郑媱又被她一句话逗笑,她似乎长大了些,开始懂了一些东西。
郑媱走到秋千后,轻轻地推,媛媛握住秋千索,清脆地笑,“玉鸾你推高一点儿,太低了,不好玩。”
郑媱敲敲她的脑袋,就是慢慢地推,她扭头召唤一旁观看的小婢娥:“玉鸾没力气,你们都过来和玉鸾一起推吧。”
小婢娥们闻声都上前来推了,秋千一荡出去,荡到一定高度,郑媱的心总要揪一下,媛媛似乎并不害怕,小手牢牢地握住秋千,其实稳得很,心里也有把握,并不会掉下来。
郑媱慢慢松了手,立在一边观看,望见她荡到高处时脸上的笑容,猛然想起从前在相国府的自己,她像她这么大的时候,也喜欢顽皮地荡在秋千上,荡得特别高,急得姐姐在后面跺脚斥责:“疯丫头!”最后强制地停了秋千,把她抱下来,任她弹着腿挣扎踢打还是把她抱走了,玩得不尽兴,她在心里一直埋怨姐姐,几天不和她讲话,殊不知,姐姐那声斥责实是最真挚的关切。
媛媛很开心,荡完了秋千又缠着她和她一起踢毽子,郑媱每次都故意输给她和一群小婢娥,她愉悦骄傲极了,自豪地说:“玉鸾,你真笨,你一个‘大’人儿还踢不过我们几个‘小’人儿。”
日头渐渐西斜,翠茵再次返回蔷薇园中时,老远就听见那顽皮的小人儿一声迭一声地喊着:“玉鸾。。。。。。。。”“玉鸾,你快接呀。。。。。。”“哎呀,玉鸾你怎么又没踢中。。。。。。。”“玉鸾,玉鸾你快跑去接呀。。。。。。”绕过一排排蔷薇架子,看见一个身影,翠茵陡然僵住,低声唤了一句:“贵主。”
长公主没有回头,继续隐在蔷薇架后观看。翠茵款步上前,悄悄从后去瞥长公主,只瞥见长公主勾起的唇角。翠茵放远了视线,只见郑媛欢快地跳着蹦着,像只灵活的小兔子。而郑媱明显是陪着她们玩,处处让着她,她的眼神始终放在她的脸上,即使移开了也很快会放回来。
“本宫是不是太残忍了?”
翠茵答:“贵主是为小娘子好,也是玉鸾所希望的。”
“翠茵,你说,即便不相认,这样下去,若真到了离别的一日,会不会跟相认是一样的。”
“奴婢不知。”听着那小人儿声声急促的呼唤,翠茵心中的答案实则呼之欲出。却道:“应该不会是一样的,再深厚的感情到底是不如亲姐妹之间的。”
长公主转身,离去之前道:“你过去把她们都带回去沐浴,待郑媱沐浴完毕,带她来见本宫。”
“是——”
翠茵碎步走上前去。
郑媛一见,立马蹙起了眉头,忙拦在她前头求道:“翠茵姐姐,让玉鸾再陪我玩一会儿。”
翠茵望了郑媱一眼,对郑媛道:“小娘子,看看你玩得一身汗,哪儿像是长公主府里养的孩子?你们还把玉鸾身上那么好看的衣裳给弄脏了,贵主要见玉鸾,玉鸾还要忙自己的事情。”
郑媛低下头,拉住郑媱的手道:“玉鸾,我明日再找你玩。”
郑媱点头,狠狠在她脸上揉了几下,随翠茵一起走了。
沐浴完毕,翠茵带郑媱去见长公主。
天边还挂着夕阳,长公主仍然歇在水榭上,暮色将至,已有凉风从四面的帷幔底下袭来,听见脚步声,长公主微微睁开眼,望着立在丹墀外的郑媱,开口道:“进来。”
翠茵撩开帘幕,轻轻推了郑媱一下,郑媱才提步上了朱阶,步入长公主跟前。
长公主手肘撑在榻上,拳头抵在鬓边,半支起身体斜斜凭着,盯着郑媱,平静地说了一个字:“脱!”
什么?郑媱难以置信,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长公主轻笑道:“没听见么?你不照做,郑媛,就别想活。”
纱幔在风中鼓鼓地动,郑媱四下顾盼了一周,透过纱幔隐隐约约地没看见人影,迟疑了下,褪下了外披的纱衣,露出了雪白的香肩,里面是抹胸长裙,一直曳到脚底。
长公主缓缓下了榻,拖着裙裾绕到郑媱身后,忽然伸了手,手掌贴着她滑腻的香肩徐徐摩了起来。郑媱身子一抖:“贵主?您到底是在做什么?”
话落,只觉得束在胸前的裙衫一松,悉数溜到脚下,周身一凉。长公主探手圈住她的细腰,把脸凑近她耳边,低声道:“还是怕么?玉鸾,这样不行。”
长公主伸手在她腰后一拍,拍得她身子往前一拱,蓦然挺了胸抬头。
郑媱的脸涨得通红,斜眼去瞥长公主,只瞥见她邪肆一笑:“把本宫当成你的母亲,就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