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哥哥留给她的一些话,却让她骤然间明白了,她的父母,一直来都未曾怪罪过她。而他们的死,也并非表面上她的逃婚所致,里头有太多利益权力的纠结牵扯。
她不知,原来李嵩正的罪孽里,也有着她的父母的参与。
而其间,还有太多她所不知道的。
也终于明白,为何一直来如此疼爱她的父母亲,会突然间变了脸色,那样执着的要她嫁给李嵩正的儿子。这是利益的牵扯出现在某种危机的时候,所生成的一种保护措施,来稳固他们之间的利益关系,延续某一种经营。
而婚姻关系的建立,恰巧是这种关系最好的保护屏障,将双方紧密的联系,就此荣辱与共,生死相系。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下,照进了茵儿的眼里。透过初晨明媚的阳光,她见到远方她远远而立。清澈干净,如同她初时见他的样子。
浊浊尘世,那样一个他的存在,是多么的不易。
她总爱骂他呆傻,可这样的呆傻,却叫她在他面前,能够卸下所有的防备的放心,由心的去欢喜。
第六十七章 回城
朱隶溪平静眸光看着紫阳,直看的紫阳有些不好意思的抿抿唇,而后又放下了跨在他脖子上的手。可朱隶溪却还依旧这般不咸不淡的盯着,紫阳只觉那目光阴寒逼人,冷到了他的骨子里。
“不是要诱惑本王吗,怎么不接着了。”
紫阳强自镇定的咽了咽口水,而后道:“若是能有用的话,我再接着也无妨。只是我看着八成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所以还是不继续了吧!”
朱隶溪不言语,找了一处坐下后,招呼紫阳道:“过来。”
紫阳走过去,朱隶溪便拉过她的手猛一施力,便将她整个儿带落到他的腿上坐定。
“我没有要诱惑你的意思了。”紫阳澄清道。
“本王也没这个意思,只是想靠的你近一点。”
所以才要抱着自己?紫阳顾自补脑了接下去的话,觉得这话甚暖人心。当下良辰美景,郎情妾意,如不利用一番,着实是对不住自己牺牲各种色相了,于是紫阳接话道:“其实,那个,我方才并不是说笑的,以我来换,你到底愿不愿意?”
朱隶溪眉头皱了皱,声音沉了几分,又似颇为无奈,“阿紫,你真的很煞风景。”
“我此番来,貌似只为了这个目的的。”
朱隶溪眸光抬起,如同一枚利箭射来,紫阳只觉骨头又冷了冷。甚是颇觉今日某人心情太过阴晴不定,着情绪变化的着实太快了些。于是有些讪讪的垂下脑袋,落寞伤怀道:“朱隶溪,我不要你死,我想他日这世间若没了你,我也是再活不下去了的。”耳畔却无话音响起,只有他稍事一滞的呼吸。
许久后,朱隶溪开口问道:“我说过的话,还记得么?”
他说过太多的话,紫阳不能确定是哪句,但隐隐有个猜想,于是问道:“你让宋安之带给我的话?”
朱隶溪点头。
紫阳忆起那日,宋安之带到的话,可那不是他要的东西。“你如今给不了我,他日又怎能给得了我。更何况,我要的不是你的命!本公主要的是你活着,是他日可以心无牵挂的和你在一起。”
朱隶溪眸光一暗,失落的神采,而后声音沉沉的问道:“那你可愿为我放下你的公主之位?那样我们这能够在一起。”
“你!”
“你即不愿,又为何还要将这不愿强加于我?”
“可如今南北局势,你若不降,只有……”
朱隶溪打断紫阳,接着道:“我朱隶溪征战一生,宁可战死沙场,也决不投降。”
“你怎那般迂腐!战死沙场说来好听,可你身为反贼,即便如此死了,也终归失了道义。”
朱隶溪沉稳声音愈发冷寒,“还有呢?失了道义之后,该有其他的话的,怎不接着往下说了?”
“千秋万代,留得一个骂名。”说完此话,紫阳听天由命的闭上了眸子。
“这可是你想说,却重未说过的话。”
朱隶溪的声音平静,听不出怒意,紫阳疑惑的睁开眼,便见他黑沉的眸光里有着的竟是心疼。紫阳不由疑惑,问道:“你,不气吗?”
朱隶溪苦涩一笑,紧了紧抱着她的手,将头靠在她的肩窝里,缓缓语调带着几分无奈的怅然:“的确应该生气的。”可……当他感受到怀中她的小小身子因那话而瑟瑟发抖时,他却是再气不出来了。这是……她那么的害怕着,害怕那一刻的到来,害怕他会死去。
“朱隶溪,我们走,离开这里好不好?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我不再是公主,你也不是王爷。”
她柔软而恳求的语调触及心底,朱隶溪的眸光有一瞬的恍惚,而后又重归于深潭般的平静。
“阿紫,记住一句话。”朱隶溪道。
“什么?”此时此景,朱隶溪忽然却来了这么一句不找边际的话,紫阳甚为疑惑。
“本王若兵行险招,未必赢不了。”
伴着话音落,紫阳只觉后脑勺一瞬吃痛,而后便就天地再不知。
只是最后的那一眼,她分明看清了他的眼睛里,那么的舍不得。
***
疾驰的马蹄声,颠簸的震荡感,无一不表明着自己现在马车里。紫阳从垫的厚实的被褥中起身,拉开车帘来看,天是黑的,而且赶马车的人果真又是郭解。
“公主,你这么快就醒了啊!”郭解微笑着打招呼道。
能不醒么!紫阳擦擦脸上的汗,略微有些无语的道:“郭大人,现今天气如此之热,您老人家就不知道给本公主少垫些褥子吗?”
郭解无辜道:“这不是王爷怕颠着您吗?”
“他笨你也笨吗?”紫阳损道。
郭解被逗笑,接话道:“王爷的好心被人家当成驴肝咯。”
“少废话,你就知道护着你家主子。那个,现在这里是哪里了?”紫阳也出了马车,在马车口的另一边坐下,夜风袭来,吹走了汗湿,倒是另一种神清气爽的凉快。
“不巧,已经出了北平城许久了。”
紫阳不屑的哼唧一声,道:“就是在北平城里,本公主也再不回去了。你回去帮我给你家王爷带句话,说本公主就此后与他不共戴天,他要是敢去阴曹地府,本公主立马的就杀将过去。”
“公主殿下,您这是何必。”
“哼,竟敢敲晕本公主,过分,哼!”紫阳终于爆发了,粗着嗓子狠狠发泄道。
郭解只觉手中握着的马缰歪了歪,顺带着将马车晃了晃,显然是马儿受到了惊吓了。于是他忙道:“公主您消气,消气。”
紫阳顺了几下呼吸,而后才道:“郭解,我请教你个问题?”
“您问。”
“撇开朱隶溪不想,当下局势,你觉得投降之举对燕军而言可是有利的?也便是你,会不会选择投降?”
“公主。”郭解先客气的叫唤一声,而后少有的正经说话道:“王爷自有他的打算。”
对之于这种回答了就似压根没有回答的答案,紫阳显然不能满意,不过……“他有什么打算?”
“有一事,郭解甚为不解。”月色朦胧之下,郭解的神情紫阳看不见,可沉重的话音所透出的凝重,却在夜幕间晕染开来。紫阳只觉郭解口中之事,当不是一件小事。不由也正了神色,问道:“何事?”
“公主可知,四月前阜城内,我军投降过去的士兵为何一夜被杀吗?”
“表面上是阜城守将穆庆湛为泄愤所为,实则当是燕军反对投降一派贿赂鼓动的吧!”
郭解点头道:“事实的确是这样的。可是,王爷在此事发生前,便就已经知道了。”
紫阳表情一滞,只觉那本是凉爽的空气顷刻间冷入鬼祟,喃喃道:“所以,他至始至终都未曾想过要投降。”而后木然的摇摇头,“不对,是他一直都在想着不能降。”
紫阳抬头仰望苍茫星际,不由叹然道:“一直来,或许我都未曾看清过他。实则他报复远大,心系天下。而当今乱世,才是他想要的吧!”
郭墨挣扎一番,终究还是开口道:“亦或许王爷还有其他不能说的缘由。”
***
宋安之现二十万大军,各分兵驻守在德州和济南两地。而他本人,则留守在了离北平更近的德州,随时等待着朱隶溪的再一轮攻伐。
郭解将紫阳送至德州城郊后,便就将马车上的马匹骑走了。于是接下来,紫阳只有下路步行,夜色的天空渐渐转白,待到阳光普照,紫阳才行至城门后。
城门“哐当”一声大开,紫阳便见正中宋安之立在那里。
“早。”紫阳打起招呼道。
宋安之却不理他,不见表情的面孔朝右微微一摆,便有一辆马车从城中驶了出来,驾车之人却是平儿。
“臣领皇上命,护送公主回京。”宋安之一板一眼道。
“本公主不回。”紫阳拒道。
“这可由不得公主了。”宋安之话音落,便有两个士兵从城里头冒了出来,似乎软的不行来硬的了。
“谁敢动本公主!”紫阳吼道,可那两个宋安之的兵那里听他的,扣住紫阳的手便要将她拎上马车。
“喂喂喂,你们轻点,别伤了我家公主。”平儿见状,忙喊道。
紫阳被扔进了马车后,从车窗里探出头来,对着宋安之和颜悦色道:“宋安之,有话咱们好好说,别这么的一上来就撵我走吧。最起码也得让我去德州城内歇上一歇,咱们好好聊聊,我也陪酒认个错先。而后您再将我送回京城,也是不迟的么。”
宋安之原地不动,冷声道:“你还知道你有错!”
紫阳点头,楚楚可怜的眸光里认错诚意满满。
宋安之别过目光,一个转身回了城。
见状,紫阳知宋安之这当是默许自己回城了,这才得空收拾平儿,肃然着脸色道:“帮着宋安之对付你家公主,是吧!”
平儿幽怨的瞅了眼紫阳,小声嘟囔道:“公主这次做的着实是过分了。”
“即便本公主做的再过分,你也不能听别人的话,记住了么?”紫阳训诫道。
“知道了。”平儿很是没有精神气的保证道。
紫阳本还想训斥训斥,却见本是开着的城门如今正缓缓的合了起来,忙催促平儿道:“快快,快进城。”
平儿立马朝马甩了一鞭子,马晃晃悠悠的调了个头,城门已经关上了大半了。
“跳车。”紫阳吩咐道。
闻言,平儿忙勒停了马,一脚纵身跃到了地上。紫阳朝着城里头瞧了瞧,也跟着跳下了马车,且一咬牙在脚临地的时候,故意歪了歪,然后功德圆满的将自己崴到了。
第六十八章 呕吐
于夜时分,紫阳叩响宋安之的房门。门开了,宋安之见是紫阳,不咸不淡的问道:“找我何事?”
紫阳扬起笑脸,和气着声音,颇有几分讨好之意,道:“心烦,找你聊聊。”
宋安之显然不理会,手上关门的力道重了重,道了句:“本公子没空。”便要将门关上。
紫阳忙将手伸进门缝,宋安之见状忙松了手上的力道,以免夹道紫阳的手臂。脸色表情不免多出几分阴霾,挖苦道:“公主殿下自己如此之多的想法主意,且一意孤行,哪里又还需找别人聊聊呢?”
“我,我知晓此次前往北平却曾知会声,让你生了气,我认错可好,还望宋公子大人大量,不要与小女子计较。”
宋安之抱臂倚门不理会。
“想是当初是谁也不征得我的意,便就将我送至北平的。”紫阳翻出旧账道。
“本公子那是处处皆为你想,你真是不识好人心。以后你的事,我也是懒得再去参合了!”
紫阳软下声音讨好道:“我都说我错了吗!好了,别气了。从此后,我再不武断行事,凡是都先与你商量。”
“哼!又是一套嘴皮子上的功夫。”
紫阳见宋安之如是,也不知该再说些什么。平日里虽常常吵闹,却也难见他像如今这般真心实意的挖苦。只得依旧展着笑脸,转开话题道:“我从北平回来,带了重要消息。”
宋安之动动眼皮子瞟了眼紫阳,懒懒的问道:“什么消息啊?”
“朱隶溪马上就要派兵来攻城了!我潜入北平,便发现了燕军好大动静,似乎整军都要触动似的。”
宋安之沉眸思量了会,便对紫阳道:“还有呢?”
紫阳摇头。
宋安之微含怒意的眸光朝紫阳扫了扫,一转身子进了屋子。
紫阳见没关门,忙一拐一拐的跟了上去,试探着问道:“其实现下如此紧要的时刻,本公主实在是该留在这里的。”
宋安之不屑,“你留在这里干嘛,给本公子添麻烦吗?”
“喂,我哪里麻烦你了,我是要帮你!”
“你留下,只会给我添麻烦。既然燕军马上便要攻城,所以明日就请公主回京吧!”
“我脚受伤了,行动不便,不方面远行。”紫阳言之凿凿。
宋安之一笑,眼睛瞅瞅紫阳的脚,“你这还不是给本公子添麻烦啊!”
紫阳正了正身姿,赖皮道:“添麻烦就添麻烦了,本公主是公主,给你宋安之添个小麻烦,又怎了!”
宋安之大笑出声,问道:“朱紫阳,你何时变的这般的厚脸皮。”
紫阳冷笑一声,回击道:“这不是跟你宋大公子学的吗?”
宋安之无奈的转了个头,而后道:“送你回京是当今皇上的主意,可不是我宋安之能够说了算的。”
紫阳冷哼一声,“少拿皇帝来忽悠我,他是我弟,什么我回不回宫的,他能管得了我。”
此言一出,宋安之却不接话,只冷眼瞅着紫阳。
紫阳抿抿唇,知道方才那话说的过了,失了分寸,要是让个多事的人听去,不定是要出什么事情。于是再接再厉的绽出笑颜,对着宋安之道:“我知你急着要把我送回南京,是因为觉得在南京城安全。可是,你怎能确定,朱隶溪打不到南京。所以你不觉得,我跟着你才是最安全的吗!”
“朱紫阳,只有本公子死了,他朱隶溪才有可能踏过本公子的尸体,打进南京城。所以你朱紫阳,必须回南京。”
听宋安之正着脸色如是说,紫阳只觉内心一震,有些难受的疼。她开口,叫唤一声,“宋安之。”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其他的话。
“我会尽量保全朱隶溪的性命。”宋安之道。
紫阳却摇头,“或许于他而言,命运只有两种。要么得到天下,要么死于刀下。”
“那么他与我之间,终有一个是要死了。”宋安之一副豁达轻松的样子。
“如果真是这样,我希望你能活着。”紫阳道,声音很轻,却异样坚定。
宋安之一愣之后道:“你放心,但凡我宋安之活着一日,必拼死保护大岳一日。”
紫阳红了眼眶,摇摇头,“宋安之,我只是希望你能活着而已,不为其他。”
宋安之一笑,暖人心脾,“阿紫,我做这一切皆是我愿的。如今我很是感谢你能让我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