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不知,她原是一个魔怔。终究,更像是上苍对之于自己的一种惩戒。
她漾起自己心间本是平静无波澜的一池春水,让其大喜,由其大悲。她让他体会到生命的起伏沉落,像一笔嫣红诱人的丹朱点缀在黑白的水墨画间,鲜活了他黯淡的色彩。
脑海中靡靡之音由衷的呼唤,告诫自己说,她将是你一生的最为在意,其高于你的一切所有,甚至于包括你即将触手可及的王位。
“灭燕王,朱家女”的预言,相较于最初他极其鄙夷的不信,如今他已然开始有些许不自信了。
只是……如果是,就是吧!
怀中的她,难般真实的存在,触手可及。他再也没有心力去放手了!
“喂,你在想什么,本公主说了好多遍自己没有装啊!”
朱隶溪依旧不理睬他,顾自走。
“喂,你给个反应啊!”
没有反应。
紫阳咬牙,望天,而后装淡定。
被放到床上后,还能淡定么?答案是,不能!
紫阳挣扎,朱隶溪压制,单手牢牢将她的手控制在头顶。
紫阳幽怨,朱隶溪不会这次真的来真的了吧!
于是开口了,“那个……我承认我是假装的,什么装胆小,装怕死,甚至装嚣张跋扈与徐婉莹对抗,都是假的。”
朱隶溪的脱她衣服的动作停了停,听她说完后,便接着脱。
“那个你若真的这样子,那啥强什么的,我会鄙视你的。”
脱她衣服的动作顿都不顿一下!紫阳很受挫。朱隶溪,你是怎么了,本公主看不透你了啊!
他行云流水的动作之下,再下去,就要到肚兜了!!!
紫阳咬唇爆狠话:“说不定,我待会儿,就会去撞墙!”
他悠然一哼,轻笑出声,“脱衣服而已,公主就如此受不住的要去撞墙了?”
“你的意思……”紫阳反应了下,不相信的问:“只是帮自己脱衣服而已!”
“不然,你以为呢?”他深沉眸光正气凛然,写满了别无他想这几个大字。
明明就是吓唬自己,装什么装!“衣服我可以自己脱的,那个……你可以从我身下下去了吧!”
朱隶溪起身走至一旁衣橱,替她拿了一套干的衣衫,然后丢给床上的她道:“以后记住若再被徐婉莹这么欺负,第一件事情就是赶紧换衣服。”
还有以后啊,自己究竟是造了什么孽!她扯过被褥卷好自己,随即坐起身。从被褥间探出的脑袋上面,眉头又拧巴在了一起。另外,朱隶溪,能不能别对自己那么好!
朱隶溪走近,手指刚触及她的眉心,就被她闪躲开,然后留给他一个低垂的脑袋。
“为什么要躲我?”朱隶溪问。
被发现了!低垂的脑袋,不由再耷拉了几分。其实自己躲得那么刻意明显,不被发现才是怪事了吧!
然后他精明的脑袋肯定推断出了自己心存他想,别有意图,其实就是……自己喜欢他!
“因为,喜欢我?”朱隶溪低沉的声色略带些触心的柔软。
果真!要不要那么准!
宋安之,你怎么能那么的不顶用,被拿出来撑了一局都不到,就是毫不留情的剔除出威胁的行列。
还有朱隶溪,你哪里来的那么强烈的自信满满!谁说,躲你就是喜欢你的。
于是紫阳抬头,努力的翻出一个蔑视的白眼,无奈而无力的道:“你想多了!”
朱隶溪淡定逼问:“那你倒是合理解释为何要躲自己?”
紫阳闭眸,坚决道出一下六字:“因为你喜欢我!”话音落,视死如归般的睁眼,对上的是他含笑的眸子。
他点头,承认道:“这个解释,思来倒也似有几分道理。”
紫阳不动声色的轻舒一口气。这是……被糊弄过去的意思?
显然,这是紫阳想多了的意思。
朱隶溪停顿思量了片刻后,下结论,“因为我的喜欢,已经让你也喜欢上我了,故而你才要躲着我?”
事实的确真的好像是这个样子的,但是……不能承认啊!今日的局面,已经与她的初衷,明显的背道而驰了。且路线出乎意料的偏离了实在太多,所以对于纠正局面,紫阳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自己需要一段时间静静的认真的好好思考,所以面前这个人必须马上的被赶走掉。
于是紫阳岔开话题,道:“我要换衣服了,王爷可以走了。”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朱隶溪脚步不移,居高临下的姿势不动。
“我的肚兜还是湿的,你若再不走,我就要冻死了。”紫阳被逼出绝招。
“没有关系,反正日后总要见到的,本王不介意。”
紫阳丧气垂头,念叨,“因为喜欢你,所以要躲你。”
第五十一章 番外2
建德五年初,天空阴霾,不见霞光,似天空也在哀悼。
紫禁城内,四周打杀声遍布,有凄楚的哀嚎,有大势将去不顾生死的悲鸣,有胜利在望苦尽甘来的欢悦。
一处角楼之上,照林与紫阳并肩而立,平儿立于身后。目光所及,是楼下一片混乱的厮杀,以及时不时倒下的尸体,鲜红的血液染红了紫禁城的每个角落。
紫阳握住了照林垂下的手,慈爱的目光宽心暖人,微不可察的悲楚。
照林对之一笑,是一抹终将如是的不惧了然,继而声色平静的开口道:“端上来。”
身后的小太监上前一步,继而低头候着,手中所捧托盘之上,是一壶酒,及三个小瓷杯。
紫阳取过酒壶,一一斟满,而后拿起一杯,欣慰道:“我们三人相携上路,也算有个伴了。只是平儿,本宫总觉太对不住你了。”其实,她是可以不死的。
“平儿不怕死,一人苟活于世,终究了无趣味。倒不如如公主所言,三人相携共赴黄泉,说不定下辈子投胎转世还能凑个同年同月同日生呢?”
此言一出,三人皆笑,彼此对望一眼后,便共同饮下了杯中毒酒。
可这毒酒却只送去了照林和平儿的性命。
紫阳不知,为何自己能够活下来。
不仅活了下来,且还不能去死了。
她也不知,为何朱隶溪那么霸道的想要留住自己的性命。似乎,只要自己能够活着,那么自己做什么都可以,并且要他做什么也都可以。
这样无缘由的好,好的几乎毫无道理,且没有任何章法根据可言。像其仅仅只是一种无厘头的兴起,是因为某种特殊的爱好而已。
后来……她知道了,这不是一种无根据的平白兴起,也并非仅仅出自于他对之于自己的兴趣。
而是,有一个人,注定了是你此生的唯一。会开始喜欢的似是毫无缘由,或许只消轻巧随意的一眼,就渐渐的成了你此生唯一的认定。
事实只是,他朱隶溪并未抗拒这种认定,而自己一直都在抗拒。
他,雷厉风行,传奇的遥不可及。他的故事,像一颗深埋的种子,根植脑海,渐渐的生根发芽,无形的在她的脑海里成长。无疑,自己是佩服他的,佩服他的胆略胸襟,运筹帷幄千里。而其间种种,早已在无意识间,波动了她的心弦。
而她只是,从渐渐的不愿承认到承认了而已。
有一日,她将此问他道:“朱隶溪,你为何这般千方百计的留住自己的命?”
他紧了紧怀中的她,沉稳的声线,微含笑意:“觉得这样的一个妙人,死了实在太过可惜。”
这个随意而直白的答案,显然她不满意。于是挣脱开他的怀,探出脑袋,眼睛直视着追问道:“怎么个妙人了?天底下好看的女子多了去了,为什么是自己!”
他的手指点上她微收拢的眉心,眸间笑意浓烈,“我的你,普天之下只有一。”继而怜惜的目光无比温柔,恰似心间最为在意的呵护,“若丢了,我去哪里找一个一模一样的你。”所以,要费尽心机的留住。
而那么样的费尽心机,终究还是注定要失去了吗?
同年十一月,他不顾大臣反对,将紫阳从美人晋升为德妃,以此来便于日后为她谋算皇后之位。却不知,他本是想要保她护她的一步,终究害了她。
犹记得那日,她一身妃嫔宫装,端庄仪静,是他从未见过的一种美好。他想,若它日,她成为她的皇后,必能辅佐他更好的治理天下,也定是位贤良淑德,知他懂他的好妻子。
可……或许正是因为太过的美好,美好的如此不真实,所以他留不住。
封妃仪式之上,她端雅向他走来,越来越近,他可见她紧拧的眉心,挂笑的嘴角微露疼痛的苦楚。他觉察出不对,故而起身朝她走近,牵过她微凉全是冷汗的手心,她朝着自己笑,重重的点了点头。
他会意,扶着她接着走完了剩下的路。每一步都很艰辛,她整个人的力道都倾尽在了他扶着她的那个手臂里。
犹记得最后一步,她倒在自己的怀里,嘴角沁出鲜红的血迹,触目惊心。
因身体中残留毒素,故而她身子本来就不好。这次复又中毒,虽千方百计的被他救活,但终究还是折损的太多了。
她还能活过来,太医说,这已是一个奇迹。
可奇迹竟然能出现一次,为何不能再出现第二次!她既然能够在第一次中毒后活下来,为何这次不可以!
所以,他在期盼着她能够渐渐的好起来。
可事实是,她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
这是不是也在告诉着自己,每多一天她的陪伴,就意味着少一天?而对之与此,除却珍惜,他还能做什么呢?
自己说过,要留住她,千方百计。所以,除却珍惜,他定然还有什么能做!
而事实是,原来真的是有办法。
沙盟方丈说,她之病因除却毒症,更是因心中郁结一直难解。毒症只是引,郁结才是那真正的缘由。所以,解因才是救她的关键。
而要真正的解开郁结,需经历一番波折,且逆天而行,需要自己付出相应的代价。
有办法就好,而至于所谓的代价,他根本不在意。
***
封妃仪式中毒之后,病弱中的紫阳,几近连多走几步路都会累,所以大多时间都待在屋内,不是卧在罗汉床上,就是躺在床榻上。
而朱隶溪相较于往常,则来的更勤了。甚至于批阅公文之事,也移至到了她的屋内。晚间时分,也大多歇在此。所以,除却他上朝,私下面见大臣的时间外,他们几乎都在一起。
也便是这些日子,他冷落那些嫔妃更甚。且对之于此,徐婉莹终究再沉不住气。
她一身贵妃服耀眼华贵出现在了紫萱居,配之于其一脸的傲慢冷凝,气扬之间未免太过锋芒,招人不喜。
“近日皇上独宠德妃一人,其也并非不是不可。只是德妃身子羸弱,必不能帮皇上诞下子嗣,于国不利。所以臣妾恳请皇上为国三思,当雨露均沾才对护国有益。”
“徐贵妃是何处听得的大道理,说的确实很对。”朱隶溪眸光不抬,语气淡漠疏离。
“皇上既觉对,当听之才是。”徐婉莹道,继而不由分说的下达命令,“于忠泽,呈上绿头牌。”
朱隶溪的眉头不察的一皱,手中书卷往桌上一掷,冷声道:“翻什么,朕今日去贵妃处。”
徐婉莹笑的明媚娇羞,福了一个身便就退下了,临走之时还亲切的嘱咐了句紫阳,让其好生歇息。
紫阳礼貌含笑的颔首,谢其好意。
待徐婉莹走后,紫阳转头来瞧朱隶溪,便见其深邃眸间,怒气很盛。
封妃那日,自己突然中毒之事,后抓得真凶,乃是一个小小宫女。且其只承认是自己所为,并抓获之日的当夜就于狱中自缢身亡。后线索断,再难查。
其实,纵观皇宫之大,敢有如此胆子和资本能做此事的,除却徐婉莹怕是再无她人。
可是即便知道的那么清楚,终究还是不能动她的。因为当今朝堂之上,如今徐达开还是得罪不得。
如此这些,也难怪他会那么的生气。于是紫阳柔了声音,笑道:“你看看你,这就有沉不住气了。”
“终有一日,朕必要让其对之所作所为付出相应代价!”朱隶溪语气森冷。
他鲜少有这样子发火的时候,想必真是气急了。于是紫阳故意亲咳出声,然后就把朱隶溪引到了自己身边。
“可是她也气到你了?朕就不该让他进来。”他伸出一只手,轻抚她的脊背,声色微有恼意。
紫阳摇头,及时停住了咳嗽,然后握住他的手,俏皮笑的:“我不是真的咳,隶溪这都瞧不出来吗?”
“此举可是又别有它意?”他眸光透出无奈,却是满满宠溺。
紫阳头斜倚,靠向他的怀,摇了摇脑袋道:“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把你引过来而已。”这样是不是不生气了点点呢?
朱隶溪笑,随即伸手将她捆进怀里,沉稳的声线含着柔软,宽慰她道:“放心,我知道分寸。”
紫阳皱眉……
分寸?可是自己,已经让你越来越没有分寸了。以前的你,是绝不会为了这么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而生气的。雨露均沾是身为帝王所应持的一种手段,而如此懂得的你,如今是做的确实这般的不合格。
可是自己,私心里竟是很满意你这样的不合格,是不是这样的自己,太过小家子气,不识大体了呢!
正愣神的当晌,紫阳只觉眼前一暗,眉心处便袭来他唇畔的温热柔软,磨蹭点触着她眉心处的肌肤,喃喃道:“朱紫阳,你能不能不皱眉头。”
“不可以。”她笑的灿烂。被这样宠着的滋味,她怎么舍得失去。所以,一定要皱眉头。
“刚才皱眉在想什么?”他的唇从她眉心移下,脸微微挪开,平视她道。
她真诚的回:“我其实挺喜欢你的没有分寸。可是……似乎……不应该,这样的自己,有点不够贤惠大度。”
他轻笑出声,问:“阿紫说言的不够贤惠大度之意,指的是不想把我往其她女人床上送?”
说的好直白,可的确是这么个意思。于是,有些许不情愿的点头承认。
他笑,唇贴近她的耳畔,轻柔的声响,“那就快些好起来,帮我生个小皇子。”温热的气息伴着他暧昧迷离的话语,挠动惑乱着她的心。
他的唇沿着她的耳,点过她的脖颈,一路蜿蜒而下,扫至她的锁骨,留恋的在上头摩挲。
伴着心跳的加快,紫阳气息稍许的紊乱,继而不由的咳嗽出声。朱隶溪听得此,于是忙停了动作,焦急抬眸问:“可是觉得不舒服了?”
紫阳摇头,嘴角虽是含笑,可眼中却闪过一阵懊恼的自怨。小皇子,怕是自己此生都不能了。
是夜,朱隶溪便去了徐婉莹处,而她却迎来了一位意外的客人。便是徐婉莹身边最为得力的手下——林嬷嬷。
林嬷嬷立在远处,目光表示恭敬的稍低,并不直视紫阳的眼睛。
她道,声色苍然而平稳,“今日奴婢来,只觉着有些话不得不对德妃娘娘说。”
“你说。”紫阳端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