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女念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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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女念玉- 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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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朴忽的抬头,望着这张明明普通却因为自信的笑容显得光彩照人的面容,幽幽道:“我早该清楚以你的心性定是已安排妥当,想来想去,似乎除了与玉兄合作外倒也无其他自救之法。”
冥念玉一听,放下心,大声道:“秦兄说话可要算话。”
“自然算话。”
“好。那么在下就把别具一格的老弱妇幼都拜托给秦兄了。”
秦朴叹气,无奈笑道:“玉兄这话说得在下连反悔都不成了。”
“嗯……不能反悔。”念玉轻喃,眼神不经意地落在了灵夏脸上,她的暗仆都随他北上,心里最放心不下的便是晋州的别具山庄。如若开战,定是从沛水开打,与其躲在岛上不如主动出击,姒国志在通过而不是灭城,相信到时以秦朴之力定能解决。灵夏,我能做的也只是如此,不是不想守护这个我亲手建立的家啊,而是因为我的父亲如今生死未卜,我无法留,也不能留啊。
冬日的阳光没有一丝温暖,落在秦朴洁白的脸上,他拿出一条真丝手帕放在了念玉手心,轻声说:“北上路途遥远,我爹当年曾救过赤城城主欧阳氏的母亲隋氏一族。这条手帕便是隋氏留下之物,你拿着他途经赤城时至少能换来礼遇之礼,或许还能有些用处。”
冥念玉愣了片刻,心中一暖,道:“谢谢。不过时辰不早了,玉某必须上路。”说罢,双手抱拳,欲转身离去。
“玉兄!”秦朴忍不住喊了出声,明亮的眼睛直直地凝视着冥念玉。
冥念玉身子一颤,停顿了片刻,忍住心中莫名的动容,方转过头来,佯笑道:“何事?”
秦朴不语,酒瞳色的眼眸泛着点点水光,沉默了良久道:“只是想……再喊你一句。”
“嗯,我听到了。”念玉可爱地举起手放在自己耳朵上,笑说,“它,听得很清楚……你说的每个字……都听得很清楚……”
“嗯……那么……望珍重。”
“好。”念玉淡定地微笑,转过头,湿润的两行泪水渐渐滑落,冥念玉,你哭什么,是为了那颗单纯的心吗?还是为了那份难得的情谊?原来,你还是不够狠心啊。
“玉兄……望珍重。”渐行渐远,不知走了多久,又是一道清晰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冥念玉没有回头,强忍着心底无尽的感激坚定地向前走着,秦朴谢谢你,只是我前方的路还很长,我放下了母亲选择北上,我放下了大哥选择孤独,我放下了灵夏选择寂寞,我也放下了我的家选择流浪,所以也只能放下你,我的朋友,秦朴。那个夜晚,我始终记得你看我的样子,纯真,向往,无奈和……爱慕。你知道吗?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曾无数次问自己这样值得吗?但是只要一想起小时候那个唯一拿我当宝贝的男子,就会觉得我怎么可能让他离去?如果今日被困在暗城的人是我娘亲,我也会选择前往。因为这二人皆是我心中的重中之重啊……如今我放弃之人都能安然无恙地活着,只有父亲……生死未卜……心口莫名地滚烫一下,这是不是就是疼痛的滋味?
夕阳西下,秦朴没有离开,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北城门口,那个突然出现的知己就这么无声无息地走了,他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去那么远的地方,却深刻地在那双眼眸里看到了倔犟的悲伤。正月初一,大红灯笼挨家挨户地排列着,幸福的人们吃着团圆饭,但是北城城外却一直站着一个单薄的身影。还记得最初,也是这样一个热闹的夜晚,我站在青楼门外,不经意地撞到了你的肩膀,如果非说那时候发生了什么,那就是我觉得,时间真的停止了,周围的人不存在了。只有我们俩,四目望着……你明明是一双干净的眼眸,为何却好似沉淀了太多的故事?
离开秦丰城沿着沛水一直向北,傍晚时分来到巫山脚下,曹阡陌看看天色,道:“主子,冬日天冷,山顶有结冰,不如暂且在客栈休息一晚吧。”
念玉沉思片刻,驻足仰望,幽幽道:“去年,我跟大哥途经此地遇劫,你可曾知道?”
曹阡陌微愣,点点头,道:“属下清楚,大殿……大少爷虽然是主子亲兄,但是毕竟也是他国主公,王爷说过不得不防。”
“嗯;不得不防。”念玉呢喃;突然想起什么浅笑着:“那日他为了救我身中数剑;你又有何感想?”
曹阡陌呆住,小心翼翼地凝视着眼前女子飘忽的眼神,仿佛陷入了遥远的记忆,美丽壮阔的巫山山脉,气势峥嵘,姿态万千的奇峰秀峦,这个地方太容易让人产生幻觉,滋生出太多不切实际的
情感。
“但是皇家子女,给得起的也只是一条命吧……”除了自己的生命,还有什么是可以把握的?所以大哥,我一点也不怪你,只是人的情感由心而生,即使不去埋怨,却依旧疼痛难忍。如果可以控制得了那深埋心底的感官知觉,这世间又怎么会生出那般多的痴男怨女呢……
“主子……”曹阡陌想了片刻,决定打破沉默,转换话题道,“属下按照主子吩咐安排两万暗仆留守巴冥两国,只是心中不禁担忧……”
“曹大人请讲。”冥念玉调整思绪,清明的眼神仿佛猜到了阡陌心中所想。
曹阡陌双手握拳,恭敬道:“冥家暗仆虽然个个英勇善战但是却数量有限,留守两万只随三千,若是前方突变,怕是会寡不敌众。”
念玉一听,了然笑道:“从巫山到暗城边界共有我冥国多少城池?”
“大城六座小郡三十有二。”
“供我大冥调遣兵力几成?”
“十余万。”
“那么我可持有冥王兵令?”
曹阡陌点头,却依旧满脸愁容说:“虽然主子有调兵牌令,但是如果有人心怀异念,怕是反而成众矢之的。”
冥念玉浅笑,认同道:“我不是没有想过这点,只是若当真有人有反心,随行两万又有何用?路途遥远,兵不胜疲,良将都能被拖垮成弱旅,不如让他们留守蜀地,牢牢守住中央政权。只要我冥家大旗一日不更,谁敢对我怎样便是谋反,应人人诛之。”哪怕是爹那样天不怕地不怕的男子不也是在民意所归下举旗易帜,人言可畏,有谁敢做那出头人?姒国攻不过沛水便不敢轻举妄动,蜀地不乱,父亲不亡,大哥就不敢轻易夺权,那么,漠北小郡即使心怀杂念也不敢对我怎样。冥念玉再不济也是正统皇女,这位我可以不要,但不意味着别人可以惦念。只要父亲活着,谁敢篡权就是大逆不道,冥巴合并终成笑谈。大哥,我何尝不想找个安静的地方看着你登上那至尊之位,只是,如果下面踩着的是父亲的血液,你又让我何以为安?
一阵凉风从远处袭来,风赐忍不住打了个激灵,这女子也真是玩命,愣马不停蹄地赶了六个时辰,他不清楚此时身在何处,却能感觉到凉爽的山风从耳边吹过,前方传来阵阵鸟儿的私语声,时不时从头疼划过一声“唧”的长鸣,怕是已经黎明了吧,风赐暗自思索。天空的样子让他觉得十分陌生,除了单调的黑色,眼底一片漆黑。只是偶尔,脑海中会闪过几个色彩斑斓的画面,好像在他的周围跪着一群华服男子,但那声音却像是从鼻孔中发出似的刺耳地尖细,眼底的楼阁庭宇好似那浓妆艳抹的女子戴上了一层面纱,感到十分缥缈虚幻。从远处走来的是一名脸上带疤的男子,心底某处突然滚烫地疼了一下,风赐闭上眼,渐渐从记忆中抽离出身。生命真是一种奇怪的个体,他明明无法视物,却可以跟着马蹄声调整行进的方向,好像对这黑暗单一的世界,与生俱来地就习惯了。刚刚那女子说这里是巫山,西行是沛水巴地,空白的记忆里又闪过几个莫名其妙的画面,随即转瞬即逝,巴国,他似乎在哪里听到过。无奈地摇摇头,快马追上念玉,随着队伍驶向相反的方向,被誉为漠北的龙头,声色之都——赤城。
夺城
自上古时代,沛水以北土地贫瘠,空气干燥,非人生之所。甲骨文,从大(人)从火,人在火上,被烤得红红的,故说:“大火”为赤,便将此城命名为赤城,意在表明其干涸酷热。但是,随着气候变化,人口北移,当地民众学会种树挖河,耕地犁田,渐渐将这片清冷的土地装扮得越来越民安合乐。到了大姒时期,南朝疆土扩延至赤城门口,双方签订了边界协议。但是这种平衡被巴冥起义摧毁,漠北北面六城三十二郡皆归属大冥。
夜幕时分,念玉一行四人,念玉、曹阡陌、绿娥和姒风赐悠闲入城。因为新年已至,哨位想早点轮岗,对于他们并没有过多严查。冥念玉跑到城边的土坡上,仰望漆黑的夜空和天幕上偶尔出现的冷清的焰火。漠然的脸上不经意爬上了些许柔和。
“啪……”红色的火团在半空中爆破,美丽的火星分散在大地各个角落,好像砸在了自己心上,支离破碎。
风赐皱着眉头,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声音?”
冥念玉转头看他,轻声回道:“烟花。”
“烟花?”
“嗯,还有爆竹。”
“是嘛……”风赐摇头,浅浅地微笑,呢喃道,“真是一点印象都没有呢。”
夜风冷冷地吹过,念玉凝视着眼前男子无法睹物的眼眸,多了几分怜惜,说:“大家为了庆祝节日在晚上燃放烟花,然后就可以在漆黑的夜空中看到美丽的光亮,柔和,绚丽,缤纷……”
“哦……”风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说,“我……可以想象到……”
念玉一怔,想象吗?大脑仿佛被风突然吹醒,平和道:“不过是稍纵即逝的美丽,若是没有看到过,或许才是好的。”没有经历过,便不会觉得失望,忍不住想起一年前的巴国,绚烂而华丽的夜晚和五彩耀眼的烟花,是那么清晰深刻地留在了脑海里。那双粗糙柔和的大手轻轻抚摸我倔犟平凡的容颜,那一句句曾经温暖的诺言在我的心底发芽生根,我把自己全部的笑容都留给了过去,那么自此以后,便是一个没有心的冥念玉。
“阡陌!”
“在。”
“先头部队可是已经做好部署?”
“早已安排就位。”
“嗯……”念玉冷漠着看着眼前的一切,对风赐说,“我们现在来到了一块曾经贫瘠的土地,但是让我诧异的是这里的一切是那么地井然有序。”美好得让我不忍心摧毁它。
“嗯,虽然我无法亲眼看到什么,但是却能听到远处传来的欢呼声和人们平和的呼吸声,这里比秦丰城少了许多死寂的哀怨。”
“呵呵。”念玉轻笑,无奈道,“但是你知道吗?这份宁静即将被打破。”
风赐一愣,问道:“怎么讲?”
念玉背过手,静静地向前走着,说:“你一路随我走来,应该知道我此行大致的目的。”
“呵呵,你倒是看轻我,什么都不避讳。”
“不是我看轻你,而是我比较懒而已。我的父亲深陷泥潭,现在一点消息都没有,这座赤城是漠北的大门,退可走漠北,西可攻巴国,南面还可以躲进山里。所以,从准备踏进这里开始,我的意图便只有一个。你可知道是什么?”
风赐歪着头,抬头看着念玉的方向,嘴唇微微上扬,冷静道:“夺城!”
“呵呵……”念玉轻笑,仔细看了看眼前男子冷峻的容颜,说,“虽然失忆了,心思却依旧明镜。风……阿忘啊,其实我一直不知道遇到你是好是坏,但是如今看来,或许……于我是一种偿还。”
“偿还?”
念玉不再言语,转头向客栈走去,手心不禁碰到了那块手帕,心中自嘲地笑道,对不起,秦朴,或许我再也无法面对你那双明亮的眼睛和善良的信任。你给了我一把赤城的钥匙,但我却要用它打开另外一扇门。赤城是漠北的龙头,却同样是我退守的堡垒,其实从一开始,我便有了如此残忍可怕的心思。心底莫名一惊,从何时开始,我这双手开始变得越来越脏了……沸腾的血液在心底翻涌,升腾,最后归于平静……我如同母亲当年那样,走上了一条总要辜负一些人然后再成全一些人的路……父亲可会愿意看到这样的我?但是无论发生什么,既然做了选择,便会胸中装着这样的信仰一个人独自走下去……亲爱的母亲啊,或许你会认为我辜负了你,但是至少我知道你是平安的就够了,所以我才要为了不平安的父亲选择你无法认同的信仰。
红日客栈的小二身穿灰色棉衣,浑圆的肚皮微微凸起,满脸的胡碴却不让人生厌,反而透着一股亲切的爽朗。见冥念玉随意坐下,上前热情的招呼道:“客官,是想喝清酒还是烈酒啊?”
念玉许久不曾碰酒,眼看周围全是陌生大汉,突然觉得开怀许多,浅笑道:“我就要你怀中的酒吧,如何?”
小二一怔,挠挠头,叹气道:“公子倒是识货,只是这酒可是本店的招牌,乃清晨露水酿制而成,每月初一必须预订,下月才可以喝到,所以……”
念玉一听,莞尔一笑,道:“我不过是想让你少跑两趟才说要你手上的,既然已被他人订走,小兄弟随便帮我拿壶不需要预订的招牌酒便可。”
小二急忙哈腰谢恩,却听背后响起洪亮的大笑,念玉转头望过去,入眼的是身穿貂袄的壮士男子,后面随行的男子皆头戴斗笠。那人摘下披风,抖了抖积雪,冲着小二说:“胖三,你就知道欺负这公子是外地人士,什么需要前月预订真是荒缪,分明是你想拿着这酒跑去孝敬隔壁林嫂吧。”
小二呆住,满脸通红,焦躁的眼神又带了几分激动,使劲地跺了跺靴子,说:“大哥,你明明跟城主说留在暗城过节,怎么竟是回来了?”
暗城二字像树木的根茎牢固地插进冥念玉的胸口,她浑身一颤,多少个日日夜夜,这是她第一次接触到从暗城归来之人,怎么可能轻易放过?稍微平复了下心情,冥念玉急忙转身望向说话的男子,隐约中带着一股期盼道:“这位大哥怎么称呼,小弟正巧要赶往暗城探亲,无奈途中遇到大雪,在这里耽搁了。”
貂袄男子愣了一下,笑道:“小弟?”憨厚的眼神里带了几分捉弄。
冥念玉暗惊,自己这身子骨在南朝装装男人或许可以,但是在这漠北,怕是太过自欺欺人。无奈地摇头,给了对方一个有苦难言的表情,貂袄男子貌似不想追究,大笑道:“如果不是万分紧急之事,在下劝小兄弟还是不要去了,如今赤城抵暗城的国道严查得狠啊。”
冥念玉歪着头想了想,小心翼翼道:“小弟一路走来,听到不少流言,说是王上大军在暗城遇阻,莫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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