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衡双方利益,达成协议后再抽成。
阿宝们充当了“戳驴腚的”,这样一来,卖方和中间人就都是自己人了,可以实现利益最大化。
别看徐怀近搞人的情报易如反掌,搞牲口市场的情报却是外行,平日里他也不关心这个。
那段时间,牲口行情陡变,价格一涨再涨,徐怀近动用了很大一笔特务经费,才勉强购得50只牛。在郊外圈了一块地,雇了几个劳工,每日负责喂养。这一切弄完后,自己想想都觉得可笑,夜里躺在床上和花月容聊天,“月儿,你说这事荒唐不荒唐,这事要传出去,还不让人笑掉大牙。”
花月容说:“有什么荒唐的?关乎命运的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爹爹就是不信这位先生的,才落得家破人亡。要说荒唐,你们那些官爷们才荒唐呢,你不是说过吗,你的上司,那个戴局长都换了十几个名字了,还有那个蒋委员长,每到一个地方安兵扎营时必看风水……”
“行了,行了,我的小姑奶奶,这些事可别对外人讲,都是机密。”徐怀近打断花月容的话,将她搂在怀里,两人亲昵起来。
徐怀近突然想起了祖爷的叮嘱,忙对花月容说:“月儿,你今年千万不要去江边,先生说了,要明年入夏后方可近水。”
花月容笑着说:“你怕我淹死啊?”
徐怀近说:“别胡说,什么死啊死的!晦气!”
他哪里知道,依照张恩瑞和祖爷的计划,花月容必须“死”一次,否则,无法脱身,更容易漏局。于是花月容便在徐怀近去临镇督办之际,与徐怀近的家仆出去逛街,她说她怀孕了,要去江边鱼市上买鲤鱼放生,希望自己和徐怀近的孩子将来能够“鲤鱼跳龙门”,女家仆死活拦不住,只好陪着去。
张恩瑞已经提前安排好小脚在鱼市里蹲候,那天正好江水涨潮,就在花月容和女仆站在江边放生之际,鱼市里一阵骚乱,好像有人抢鱼,结果不知从哪冒出来一群人,一拥而来,连追带打的,花月容和女仆都被撞到江水里,等女仆被人救上岸时,花月容早已消失在滔滔江水中。
女仆连滚带爬地跑到家里,慌忙给徐怀近打电话,徐怀近疯了般地赶了回来,面对滚滚江水,一切都晚了,一切都没了,他站在江边,眼泪都哭干了,死的心都有。
一连几个月,徐怀近都打不起精神,花月容的一颦一笑,都深深印在他的脑海,花月容走了,把他的心也带走了,他每天都会来江边溜达一阵,夜里,躺在床上望着空空的屋顶,回忆他和花月容的每个日夜,想到动情处,又不免热泪盈眶。
他打算今后好好照顾花月容的“妈妈”,他要履行对“月儿”的承诺,他怎么知道,那位“妈妈”也必会不堪丧女之痛而“投江自尽”。
局结束了,所有的人都要撤了,除了那50只牛,兀自地吃着草,徐怀近一无所有。
花月容和那位老阿宝回到堂口后暂避了几日,张恩瑞和祖爷开始为他们摆庆功宴。
分别了这么久,张恩瑞也着实想花月容,饭后,张恩瑞把花月容留下来,紧紧抱着她,“月儿,这次多亏你了。”
花月容一声苦笑:“大师爸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客气。这不是折杀小的嘛。”
张恩瑞说:“月儿,你知道我这次圈这么多钱做什么吗?”
花月容说:“不都是为了堂口的兄弟们的生计吗?”
张恩瑞一笑,说:“嗯,这么说也对,不过这次是为了兄弟们的长远生计做打算。”
花月容奇怪地问:“长远?”
张恩瑞说:“对,这是我们最后一票了!”
花月容惊诧:“最后?”
张恩瑞说:“你不是经常问我,什么时候我能娶你,我们离开这些是是非非,快快乐乐地过日子吗?我们马上就能离开这些是是非非,离开这一切,换一种生活,光明正大地生活。”
花月容惊得从张恩瑞怀中坐起,“我怎么听不明白?”
张恩瑞说:“骗子生活不是长久之计,九爷死后,我就打算洗手了,我要投靠李济深去抗日,这次圈的这些钱都会用来买枪火,过两天我会和大家摊牌,原意跟我走的,我都带着,不愿意的都切了……我会带着你,今后好好待你,明媒正娶……”说到这儿,张恩瑞紧紧握着花月容的手,眼睛湿润了。
花月容沉默了。
“怎么?你不高兴吗?我们马上就走上正途了,你马上就是我的媳妇了。以后不会再让你担惊受怕。”张恩瑞深情地看着花月容说。
花月容沉沉地说:“高兴,高兴。”
张恩瑞慢慢解下花月容的衣服,附身而上……
女人一旦变了心,在床上的一切都会变味儿,这种感觉说不出,但能感觉到,折腾完后,张恩瑞靠在床头,点上一根烟,深吸一口,缓缓吐出,说:“你不对。”
花月容也不反对,也不出声,沉默了许久,说:“什么不对?”
张恩瑞说:“你还在局中。”
花月容又是一声苦笑,“每天不都在局中么?”
张恩瑞深吸一口烟,吐出,烟圈打着转腾起来,两个人都不说话,屋子里一片寂静。过了好久,张恩瑞说:“说出来吧,说出来。”
花月容咬着嘴唇,思考了一会儿,低着头吞吞吐吐地说:“我……能自己生活吗?我什么都不要,我什么也不会说。”
张恩瑞的手一颤,长长的烟灰掉在地上,又是一阵寂静。花月容依旧低着头,过了一会儿,张恩瑞断断续续地说:“这些年……你跟着我也吃了不少苦……如果你有什么选择,只要不妨害我的大事,我……就放过你。”
花月容猛地抬起头,注视着张恩瑞,说:“肯放过我?”
张恩瑞紧皱着眉头,不说话。
花月容突然跪倒在地,泪流满面:“你放过我吧!放过我吧!我发誓绝不会把这些事说出去!我会把这些事烂在肚子里!一辈子都不会说!我只求和他在一起,我只求和他在一起!”
张恩瑞愣住了,看着花月容,良久,说:“起来,起来,好好说,说说怎么回事,我放了你。”
花月容疑惑地看着张恩瑞。张恩瑞微微一笑:“别怕,说说。”
花月容心一狠,将内心埋藏的一切从头至尾讲了出来,她讲到了徐怀近如何真心对待自己,自己又如何情不自禁爱上徐怀近,讲了好久,好久……最后流着泪说:“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对不起你。这次我走不出来了,走不出来了。这些事,我以后不会说出来,绝对不会说出来!堂口要散了,我不会妨碍你做大事,我只求你放过我!”
张恩瑞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最后轻声地问:“这么说,你……真的爱上他了?”
花月容深深地点了点头。张恩瑞双眼一闭,泪水滑落下来。
花月容没说话,默默地从张恩瑞房里退出来,回到自己的住处,取出笔墨,写了一封自知永远寄不出的信,写好放在枕下,自己对着镜子梳理了一下,然后躺在床上,枕着这封信幸福地合上眼睛。
黎明前,一声枪响,寂静的夜空跟着一颤,花月容死了。没人知道张恩瑞是出于大事的考虑,还是个人的怨恨,总之,他亲手杀了自己最爱的女人。更没人知道花月容死前是否真的睡着了,她就那样静静地躺着,也许她听到了张恩瑞的脚步声,更听到了他扳机扣动的声音,她没有躲,她也无处躲,天下虽大,却没有她容身之地。
多年以后,祖爷再次谈起这个局,总是唏嘘不已。谁人为好,谁人为坏,谁在局中,谁在局外,祖爷说不清楚,张恩瑞也说不清楚,徐怀近更说不清。花月容走了,带着她一生的苦,了不断的情,彻底走了。
日本军打过来后,祖爷派人将那些牛分给当地的老乡,抗日相持阶段,这些牛被老乡们套上车,帮忙运送前线退下来的中国军队伤员。祖爷慨叹:“人养牛三年,牛报人一生,善恶相报本简单,缘何人与人却总是剪不断,理还乱!”
后来,祖爷听说徐怀近与军统分道扬镳了,结果受到追杀,跑到香港,之后再没消息。
张恩瑞骗了钱财后招兵买马,拉起队伍与军统局周旋,据说先后刺杀了戴笠手下多名亲信,后来张恩瑞投靠了反蒋抗日的李济深。全面抗战爆发后,张恩瑞数次请愿上前线,在1940年桂南战役中被子弹打穿了胸膛,死前留下遗愿,火化后要将骨灰运回老家,埋在一个叫“花月容”的孤坟旁边。
这个美人局,是“江相派”第一次与国民党军统正面交手。所幸的是,军统的特务们并未察觉,更未引起对方的反扑。“风子手”想为九爷报仇,祖爷也想为九爷报仇,祖爷通过这个方式给了“风子手”一个交待,也给“风子手”上了生动的一课。“风子手”从此明白一个道理,凡成大事者,必不逞一时之勇,拼命谁都会,一条命值几个钱?
随着军统势力在中国的日渐扩大,祖爷料到总有一天,“江相派”会和军统局狭路相逢,但他没想到这一天竟来得这么快、这么意外。
第五章算命行当中隐藏的周易玄机
军统追杀
1943年,四大堂口在重庆开大堂会,那次祖爷带上了“风子手”。结果因为之前西派掌门人秦百川没有处理好跟当地军阀的关系,差点被人家一锅端。老谋深算的祖爷,也差点趁机借刀杀人,灭了秦百川。
秦百川是四川的“大神仙”刘从云的得意弟子,刘从云何许人?西派“龙须芽”堂口的第14代掌门人,“一贯先天大道”的创始者,曾经当过大军阀、“四川王”刘湘的军师。当年张丹成春风得意时,西派的掌门人是段金山,刘从云只是段金山堂口的一个小脚,但刘从云聪明绝顶,有胆有谋,段金山死后,他很快成为堂口的掌门人。
1936年,刘湘识破了刘从云的伎俩(后文细表),下了追杀令,刘从云吓得赶紧躲了起来。1938年,刘湘病逝,刘从云返回四川,想重新执掌堂口,但堂口早已被秦百川釜底抽薪,已没有他的位置。刘从云恨得咬牙切齿,但也没有办法,秦百川一句话就能治死他:“刘湘死前留下遗言,一、抗战到底,誓雪国耻。二、追杀刘从云,解心头之恨。”言外之意就是,你刘从云能活着就不错了,还敢露面当大师爸?自此,刘从云隐匿上海,解放后,被成都中院判了死缓,后来病死。
秦百川是个心狠手辣的人,又是一个极为好面子的人,他并没有告知大家他当时正与某个军阀起冲突。堂会开到第二天,外围放风的小脚就来报,说一队带枪的人正朝这边奔来。
秦百川当时就火了,从腰里拔出枪,大喊:“妈个铲铲!欺负到老子头上来了!”
祖爷感到这里面有事,立即说:“不要急!先躲一躲再说!”
几个坝头掏出枪,把子弹顶上膛,大家开始撤离。正规军和山里的土匪就是不一样,人家是有策略的,先前那一队人是造势的,就像赶鸭子一样,先把你赶出来,亮亮人数,其实外围通往山里的各个要道早已打好了埋伏,参加大堂会的几十号人,刚到一拐弯处,林子里呼啦冒出一队人,上来就开枪。
“风子手”一下把祖爷扑倒在地,自己却中了一枪,正好打在了左胳膊上。
“小六子!”祖爷心疼地大喊。
祖爷知道出大事了!这都是正规军!秦百川捅的这个娄子太大了!
跑前面的几个小脚都被打死了,其余人躲进一片民居,开枪还击,四川民居多是由干栏式建筑演变而来的穿斗式屋架,依山而建,因势而造,又高又深,便于周旋。“风子手”虽然受伤了,但依然紧紧跟随祖爷,随时准备给祖爷挡子弹。
祖爷皱着眉头,思考着脱身之计。再看其他人,秦百川胆子够大,掂着枪,一边射击,一边大骂。那钱跃霖听到枪响后,眼珠子来回乱转,他心里很害怕,但又不想失去大师爸的威仪,他在装。而江飞燕,很冷静,她在看着祖爷,二坝头当时也在场,后来脱险后,二坝头跟堂口的兄弟说:“江飞燕当时眼里只有祖爷。”
其实,堂口的兄弟们私下里都议论,说江飞燕喜欢祖爷,因为江飞燕对任何人都是一副冷面孔,唯独对祖爷,她会笑。
祖爷思考之际,突然听到外面的士兵大喊:“活捉秦百川!”
祖爷一听,有解了。这句话透露出两层含义,第一,对方是冲着秦百川来的,因为堂口开会是高度机密,没人知道这是四大堂口集会,所以对方只知道秦百川在这里,并不知道其他人是干什么的,第二,活捉,就是抓活的,并不是要马上置人于死地。
祖爷想了想,对秦百川说:“秦爷,我有一计,能让大家脱险!”
秦百川弯下身子说:“脱不脱险无所谓,大不了一死!”
祖爷说:“我们死了无所谓,看看这几十号兄弟,忍心让他们白白送死吗?”说着,祖爷环视了一下周围的几十号人,这句话说得坝头和小脚们心里暖暖的,大家都用期盼的眼神看着祖爷。
秦百川叹了口气,说:“祖爷有何高招?”
祖爷看了他一眼说:“我听对方喊要活捉秦爷,我猜肯定是秦爷跟对方有所误会,因为他们并不想急于伤害秦爷……”说完,祖爷盯着秦百川。
事情到了这个份上,虽然大家都不说,但心里已经开始怨恨秦百川了,在你的地盘上开会,结果被人家包围了,你都不知道,你算什么大师爸!
秦百川看了大家一眼,说:“还是刘爷(指刘从云)当年的旧事。刘爷骗的人太多了,最近国民党独立团的一个团长竟找上门来,要我偿还当年刘爷骗走的钱,我说冤有头,债有主,一分没有!没想到他还动真格的了!”
祖爷一听,大概明白了几分,但随即又觉得不对。秦百川在四川也是有头有脸的人,跟政府高层素有来往,一个独立团的团长敢直接命令手下活捉秦百川,肯定得到上面的许可了,因为毕竟重庆是当时国民政府的首都,在这个地方启动正规军去挑事,一般人没这个胆。
祖爷看出了这里面的端倪,但依然说:“我感觉没什么大事,误会而已,我倒是有个缓军之计,只是……”
秦百川问:“只是什么?祖爷请讲!”
祖爷说:“只是要委屈一下秦爷!”
秦百川一惊:“怎么讲?”
祖爷说:“现在我们被包围了,手上只有几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