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沈笑松从来不曾见过他这般举动,只见叶知秋踩了一脚还不罢休,又是一脚踏了上去,直把那灯踩得稀烂,忙拉了他道:“你这是干什麽?”
叶知秋道:“沈笑松,自打见你开始,你说,我有没有害过你?”
沈笑松道:“没有。”
叶知秋冷冷道:“那你为什麽不记得我的话?”
沈笑松道:“我……”
叶知秋截断他的话头,道:“那你至少该记得,我曾说过,如果你再从正面入这寺庙,就永远不要再见我。”
沈笑松见他火了,自知理亏,只得道:“我今日喝了酒……”
叶知秋冷笑一声,道:“恐怕不止如此吧?”
沈笑松一凛,抬起头来看他,只见月光映在叶知秋面上,平日里清冷绝俗的容颜,竟添了几分诡异。
“我……”
叶知秋淡淡道:“你是不是在想,那个杀人的凶灵,就在这座寺庙之内?而我不准你进来,就是怕你发现了什麽?”
沈笑松语塞,叶知秋转过身,向玉壁走去。“有时候,不要那麽自作聪明地好。”
沈笑松伸手去拉,叶知秋整个人已经没在玉壁之中,只抓到他一块衣角。忽然那玉壁平生出一股偌大吸力似的,把沈笑松给吸了进去,一跤跌下却只觉柔软无比,睁眼一看,却已经跌到了锦榻之上。
叶知秋却斜靠在榻头,一双眼睛似笑似嗔地盯著他看。忽然靠过来,把一杯酒送到他唇边,“你累了,先睡一下吧。”
沈笑松果真觉得两眼发饧,把叶知秋一搂搂在怀里,顺手把锦被拉上来,把两个人都盖住。“你不生我的气了?”
叶知秋道:“生气,自然生气。不过我累了,睡醒了再跟你算帐。”
先睡著的果然是他。他呼吸平匀,沈笑松看著他,却很奇怪,他脸色微微发青,眼下也泛著青色,难道这几日都没有休息好?轻轻吻了吻他,把人搂得更紧些,不知不觉间,也睡去了。
“我又做梦了。”
叶知秋睁开眼睛,却发现沈笑松不知何时已经端著金杯坐在窗边。他的面容在夜明珠的光下,很朦胧,像蒙了一层雾。
“真奇怪,这里也有月光。是画里的,还是天上的?”
叶知秋将手臂垫在脑後,微笑道:“看起来是月光就是了,何必在乎是真的还是画里的。”
沈笑松把金杯里的酒一饮而尽,笑道:“那你,是真的,还是画里的?”
叶知秋仰头无声而笑,锦锻的被褥自他身上滑落,露出玉似的肩头。
“你说呢?”
沈笑松摇头而笑,又倒酒,又一饮而尽。叶知秋却紧追不舍,问道:“你很在意?”沈笑松继续摇头,笑道:“不是。”
“那为何如此问?”
沈笑松抬起头,看了一眼悬在半天里的冰轮。“只不过夜半醒来,疑真疑幻。分不清是人在画图里,还是本来我也是画中人。人在夜里往往会想得多些,总会有些日光下没有的莫我其妙的想法。”
“……你究竟怎麽了?”
沈笑松沈默很久,举杯饮干,道:“我做了个梦。”
叶知秋微笑道:“或者在图画里本来便是梦境,梦里还有梦,那倒也有趣。这种感觉很是难得,你为什麽不好好享受一下?”
沈笑松道:“因为我的梦让我很不安。”
叶知秋唇边的笑容更深了:“长夜无聊,说来听听。”
沈笑松突然抬起头,盯著他。“我梦见的是你。”
叶知秋唇角的笑意骤然凝结,道:“我?”
沈笑松的眼神,像在看他,却又不似在看他。“我梦见你,穿著大红的衣衫,站在我的面前。你对著我笑,就像是夜里的一团火。你的身後是一片黑暗,但却被火映得透亮。”
叶知秋的笑容,一分一分地消失。“你还梦见了什麽?”
沈笑松的声音低缓,像在讲述一个曲曲折折的故事。“你提著一盏灯,站在竹林里。就是这片竹林,旁边还有一弯清流。可是,不是我挂在林中的花灯。我买回来的都是一色的大红,喜气洋洋的红色。而你手中提的,却是一盏绿色的灯,上面画著竹。你赤著脚,踩在柔软青碧的草地上,你的脚比白玉还白。”
叶知秋的僵硬的表情渐渐松驰下来,眼中的光芒也渐渐柔和。“还有什麽?”
“雪。漫天漫地的白雪。红梅。你手里拈著梅枝。”沈笑松平静沈稳的语调突然一下子变了,变得有些刺耳,“忽然好像就变了,来到了一处山崖上……很眼熟,却想不起是哪里……这里也开著红梅,很鲜豔,很刺眼……对,就像你额上的朱砂痣,红得像血一样!对了……梦里的你,没有这点朱砂痣!额头一片光洁……没有这像血一样的朱砂痣!”
叶知秋沈默地注视著他,慢慢道:“这只不过是个梦。梦里,什麽都有可能发生。”
沈笑松的头落到双手里,低沈而压抑的声音模糊地传了出来。“是吗?梦境也会如此真实?梦里我为何会恐惧?无来由的恐惧?”
叶知秋的唇边,又凝住了那个笑容。就像是画壁上他的笑容,永远不变的,淡淡的,却看不透。“否则何为庄周梦蝶,蝶化庄周?或者就连这画中世界,也是幻象,不过是魔由心生而已?”
沈笑松忽然掷了金杯,大踏步地走到床沿,一把将他拥在怀里。他的手臂很有力,叶知秋低微地叹息了一声,把头枕在他宽厚的肩上,
“告诉我,你不是一个梦。我醒来时,你还会在我身边。”
叶知秋涩然一笑,道:“我不是实实在在地在你怀中吗?我不是梦。你梦中的,才是梦。这样就够了,你还多想什麽?”
沈笑松把头埋在他颈间,涩声道:“是,我得到得已经太多。我是不该再多想。我也不敢去多想。”
叶知秋伸手拂著他的头发,低声道:“只要你听我的,永远不要踏进那座寺庙,你就会永远拥有。”
“可是,现在郭府的发生的事情,让我心惊胆战。”
叶知秋沈默著,道:“你非要多管闲事不可?我一再告诫你,不要去郭府。”
沈笑松道:“他们有难,我不能在这时候弃之不顾。”
叶知秋突然笑了笑,这一笑却笑得莫测高深。沈笑松侧头看他,道:“知秋,你知不知道你笑得很奇怪?”
叶知秋哦了一声,道:“是吗?”
沈笑松道:“昨天他们家的大少爷死了。上吊死的。”
叶知秋笑道:“莫不是活腻了?”
沈笑松道:“我一直不相信是鬼神所为,但我现在不得不有些信了。我仔细察看过,他那样子,真就像是自己上吊的一般。”
叶知秋微笑不语,沈笑松从怀里摸出一个纸包,小心地打开,里面是一绺卷曲的头发。
“你可认得这个?”
叶知秋瞟了一眼,道:“很像我的头发。”
沈笑松道:“不是像,而确实是。”把那绺头发拿到叶知秋肩旁,两相一比,发质颜色,分毫不差。
叶知秋淡淡道:“你在怀疑什麽,不妨直说。”
沈笑松伸手去摸他额上那点朱砂痣,道:“知秋,我一触到它时,便觉得眼前一片血红。最近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有时候梦里就觉得漫天血光向我压来,连呼吸都不得。梦里总是你,穿著血一样的红衣,忽远忽近地对著我笑。可是梦中的你,却没有这点朱砂痣。”
画眉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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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知秋淡淡一笑,道:“梦就是梦,哪里当得了真?”
沈笑松固执地道:“那不像是梦,就像是真的一样。”
叶知秋道:“你怀疑杀人的是我?”
沈笑松道:“不,我只是觉得你一定知道些什麽。或者,秘密就藏在那个寺庙里。你才会不允许我进去。甚至连经过也不许。”
叶知秋叹息一声,道:“笑松,郭府的祸事,是他们自己造了孽。是自作孽。你帮不了他们。你能做的,就是远离他们。你明白吗?”
沈笑松道:“除非你再说得更清楚一点,否则,我不会明白。”
叶知秋脸一板,怒道:“那你以後就不要来见我!”
沈笑松道:“知秋!”
叶知秋一摔手,偏被沈笑松握得紧紧,摔之不开。瞪了眼道:“你再在那里呆下去,迟早会出更大的事。你怎麽就不肯听我的?”
沈笑松道:“我发过誓,那个杀小柏的凶手,我一定要他血债血偿。”
叶知秋又变了面色,道:“如果那个凶手是我呢?”
沈笑松摇头,道:“不会,不会是你。”
叶知秋眨眼笑道:“为什麽就这麽肯定?”
沈笑松在他鼻尖上捏了一把,道:“就凭你啊?我只知道你会……还不知道你还能……”
“沈笑松!”叶知秋一翻身坐了起来,这次是面上蒸了薄霞,看样子是真怒了。沈笑松只得干笑,一个劲地抱了人又亲又哄的,过得半晌,叶知秋怒气方才渐渐平息。白了他一眼道,“你下次再敢胡说八道,我割了你的舌头!”
沈笑松继续搂著他细吻,忽然动作渐渐缓了,终於停了下来,叶知秋抬头一看,见他神情茫然,便问道:“怎麽?还在为郭家的事情操心?”
沈笑松神思不属地一笑,道:“知秋,你说,要怎样的仇恨,才会去把别人一家老小都一个不留地杀光?而且,成年男子要阉了才肯罢休……说来,一个几岁的孩子又能碍著什麽事了?”
叶知秋淡淡一笑,自他怀中坐起来,正视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字道:“斩尽杀绝。”
“为何会要斩尽杀绝?”
叶知秋笑道:“如果要我说,必然是灭门之祸。至於那杀人的附加方式嘛……”转过头去,声音有些低沈,沈笑松也看不清他的表情,“应该是郭家曾经有人夺人所爱,而且手段残忍,才会用这种方式复仇吧。”
沈笑松道:“有理。难不成,郭家就是因为这事,才会举家迁到此处的?”
叶知秋似悔失言,转了转眼珠,笑道:“长夜漫漫,你就准备抱著被子跟我说一夜的话?”说著温软的身子就贴了过去,沈笑松顺势搂住,叶知秋松松披在身上的袍子就已经滑了下来。他夜前定是洗浴过,身上还留著淡淡的莲叶香气,闻之心怡。沈笑松不由得把脸凑到他发间,使劲嗅著。
这嗅著嗅著便越贴越近,也变了味,沿著他脖子便渐渐地滑了下去。袍子也自叶知秋肩头,滑到了腰间,珠光下看来真如同玉琢成似的。
“我真无法相信……画壁里的人,竟然活生生地在我怀里,不仅看得见,还摸得著,一寸寸的肌肤,都是鲜活的……”
叶知秋突然浑身颤了一下,虽然无声,但很剧烈。沈笑松抬头,只见叶知秋面上隐隐有恐惧之色,问道:“怎麽了?”
叶知秋似笑非笑地道:“你还是这般留恋我这身鲜活肌肤麽?你还是这般迷恋我这个身体麽?”
沈笑松道:“你说什麽?”
叶知秋笑道:“是我在问你问题。”
沈笑松道:“从我初次见你便为你痴迷,你比我更清楚。”手自他腰间滑下,在滑腻结实的腿间抚弄著,道,“你美,容颜如画。你的身体几乎完美,我承认我为此著迷。有错麽?”
叶知秋靠在他怀中,想掀开他那只不安份的手,偏被他抚弄著又失了力气,只能低低地喘息。
“我不认为我有错,不过,如果你不喜欢我这样做,我可以不碰你。你喜欢,我才会喜欢。”
叶知秋已伏在他腿上,赤裸的光洁的背剧烈地起伏著。虽然浓密微卷的黑发遮住了他的脸,但精致的耳廓已经泛著娇红,只听得他的喘息声越来越急促。沈笑松把他身上的青衣自腰上缓缓地褪了下来,他也一丝反抗也无。
“你并不讨厌这样做,不是吗,知秋?”还未等到叶知秋回答,便把叶知秋身子翻了过来,让他面对自己。
又在他胸前早已挺立,豔红如珊瑚珠子的乳珠上轻咬了两下,笑道:“嘴上硬,身体还是很诚实。”
叶知秋已经窘得要哭出来了,紧咬著下唇,闭著眼睛不说话。沈笑松又在他腿间半挺的欲望上轻弹了一下,叶知秋“啊”地惊叫一声,想跳起来,却又被沈笑松摁了下去。
“你放心,我不会跟你抱著被子说上一整夜话的。春宵苦短,我又怎会浪费?”
沈笑松终究还是没能遵照叶知秋所说的,远离郭府。他终究还是放心不下。
郭府里满眼的素白,人人披麻带孝。就连十多岁的小松,也穿著白麻的孝衣,在父亲的灵前抹著眼泪。回想起三日三夜里画里的旖旎缠绵光景,沈笑松几疑是在梦中。
长生显然已经是几日没有睡好了,眼下有淡淡的黑圈。看见沈笑松,马上低了头退了开去。沈笑松也装作没看见,自与小松去说话。
郭府里下人已经走了不少了。也难怪,这般不停地死人,死得又这般诡异,凶手至今一点线索也无,怎麽能让人不怕?郭西临只管挥手,叫帐房多给点银子,打发他们走。现在留下的,都是郭家的族亲,仍然有百余人。长生虽然年轻,但素来持家有方,她整天打理,郭府还是照样过著,没有出什麽大岔子。只是看样子实在是累著了,郭西临论能力不如这妹妹,也远不如她坚韧,成日里长吁短叹,甚或是泪汪汪的,长生一人扛著,著实不易。
沈笑松心里担心的却是小松,郭西临和长生的安全,毕竟郭家的嫡亲只有这几个人了。一面跟管家商量,每夜里安排人巡夜,又叫人察看郭府四周围墙,看有没有能容人进来的地方。
郭西临忽然叹了一声,道:“如果是人还罢了,如果是鬼,怎麽防也防不了的啊!”
沈笑松道:“西临,你莫要这般垂头丧气,胡说八道!”
郭西临道:“那大哥如何解释?他怎麽也不可能自己上吊自杀啊!”
沈笑松道:“你也没有任何证据能说明他们是被鬼害死的呀!”拍了拍他肩头,道,“别自乱阵脚,你房外,长生和小松门外,我都安排了人守夜,你们不要乱走,不会有事的。”
郭西临坐在灯影里,竟至微微颤抖。“笑松,你晚间没事,来陪我说说话可好?我一个人……心里害怕……”
沈笑松笑道:“好,我一个人也闲著无聊。从今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