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远尘一派淡定,迈步进入。
“丢脸。”泰维斯亚挤开高傅帅,冲他甩了个不屑的眼神,栖身跟在郑远尘进到厨房。
可惜,他如果不是同手同脚地说这话的话,或许会更有说服力一些。
高傅帅看着前面蜜色皮肤的少年维持高傲不羁的笑容同时出左手左脚,然后突然一脑袋磕在油烟机上,忍不住抽抽嘴角,这才跟着一脚跨入。
颜嘉之前说得惊天秘密高傅帅没看见,他只看到平时谪仙般清冷的男人这会儿在他面前一脸淡定的显摆财大气粗。
尼玛谁见过在煤气灶上镶玉的!尼玛谁见过在菜刀上嵌红宝石的!尼玛谁见过叉子上贴金叶子的!难怪一开门眼睛都睁不开了好吗!制造光污染也不是这样来的好吗!出生暴发户家没见过世家阵仗的高家高少爷咬出牙龈内出血。
原以为郑远尘是不懂赚钱的死书呆子,没想到丫是个真内敛,高傅帅这下彻底把此人看清楚了!
泰维斯亚眼角一跳,旋即双手环胸四十五度望向天边云彩,轻飘飘地道:“……我家厨房也是这样布置的。”
少年你耳朵边上的红晕很可疑啊。
郑远尘用的这个厨房比高傅帅平时那个大了一倍有余,但仍被摆得满满当当的,因此乍一看有些凌乱,实际上样样都放在该放得地方。
郑远尘擦了擦桌上的灰,随手牵过高傅帅垂在一边的手,“来。”
高傅帅刚被某人堪称闪耀到俗气的厨房洗刷了一次世界观,手一抖差点直接把大白丢出去,好在及时反应过来,才没有酿成乌龙。
但哆嗦还是多少被感觉到了些,郑远尘的眸子在高傅帅脸上停留片刻,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开口道:“按上次的做法,再试一次。”
高傅帅晓得他说的是之前在考场上做的异能切糕,点点头,老老实实地承受巨大的心理压力去摸那些浑身上下充满高贵冷艳气质的厨具。
泰维斯亚目光犀利地把整个厨房扫了一遍,二话不说在高傅帅身边站正,抢着一起做,但仍要嘴硬:“机会难得,我就让你们见识一下传统切糕的做法。”
高傅帅斜视,“你不怕我偷学?”
泰维斯亚轻蔑一笑,“以你智商,看一百遍都学不会,有什么好担心的。”
被损了的高傅帅咬牙切齿,决定揭露此人不能见光的险恶内心,“……想用这里的东西就直说。”
“……”泰维斯亚终于接不下去了,埋头动作起来。
高傅帅当时怎么搞出异能切糕来的,他自己都半毛钱头绪没有,只晓得原本是按照二逼的切糕做法,而且是他自个儿摸索出来相对用时短质量高的做法。
切糕这个东西甚是娇气,火候和时间稍微偏差都会有所不同,甚至有可能根本不是切糕,高傅帅琢磨估计是慌乱之间有个什么步骤差了一点,可死活想不起来究竟是哪里有了不同。
二逼切糕做起来当然是比费时费力的传统切糕要快,即使泰维斯亚为了显摆他的技术努力出神入化的快也是赶不上的。泰维斯亚的火才转到一半,高傅帅用的烤箱便传出“叮”的提示音。
高傅帅取出做好的切糕,完美的白底淡黄花斑,光论颜色确实和当时的闪电切糕有点像,但却没有电球环绕,只是普通得冒着香气。
郑远尘从一旁的冰箱中取出一物,便是当时高富帅做得闪电切糕,电光已经不如当时强烈,但仍有弹珠大的光球在周围飞驰。高傅帅不禁微愣,他素来丢三落四,当时做了异能切糕也不记得回去拿,早就不晓得丢哪儿了,没想到竟是郑远尘专门收了回来。
心里不禁一软,这个人总归是在乎他的。
高傅帅目不转睛地看大白用镶着蓝宝石的叉子熟练地切下一小块他刚做好的二逼切糕,抿了抿放入口中,喉头微微一动。
没等高傅帅问“怎么样”,郑远尘又将先前的异能切糕切下一刀,喂入嘴里。
眉头一皱,郑远尘从口袋里取出手帕擦叉子,道:“不对,继续。火力大两分,时间缩短零点三秒。”
“这么精确?”高傅帅愕然,但马上发现这话不对,做切糕本就严谨,别说小数点后一位,两三位的精确度也是常识,没什么好多说的,赶紧闭嘴去动手。
郑远尘倒是不气,托起他刚才的二逼切糕细细端详。
这次泰维斯亚的切糕先好了。泰维斯亚得意洋洋地将铁盘拉出,摆在桌上,果仁嵌入糕中一分,被高温熔化得恰到好处。切糕处处被压得结结实实,一滴水都没有漏下,因而虽是一样的体积,泰维斯亚的传统切糕比高傅帅的要重上许多,硬上许多。
泰维斯亚毫不客气拿了旁边的切刀,熟练地将一整块完整的长方体划分成等量的好几份,手一摊,目中不乏自信,“家传做法,试试看吧。”
高傅帅正忙着看火,哪里分得出神,只斜了一眼,泰维斯亚面前的切糕和他考场上那般精致的作品一般无二。
郑远尘戳起一块,轻轻吹了吹,自然得蹲下身,放到高傅帅唇边。高傅帅自然不会矫情,张口咬住。
突然成了电灯泡的泰维斯亚觉得自己的头发被雷掉好几根,轻咳一声:“……厨房里真是太热了,你这儿散热真不好,比不上我老家。我出去透气,你们慢来,我看高傅帅你一时半会儿也做不出来。”
大白把外面的皮吹凉了,里头照烫不误。高傅帅咬了一口就被烫到,囫囵吞下,深喘几口气才缓过来,没理某个少数民族少年。
泰维斯亚疑心等下头发掉光就真成电灯泡了,头也没回的往外走,给里面秀恩爱的情侣留出位置。
郑远尘自己也戳了一块传统切糕品着,眉头一直紧锁,看不出想什么。
高傅帅突然意识到小空间里又只剩他和大白两人,不由得紧张。总不能让气氛太冷,他眼神不知放哪儿,转了几圈没位置合适,便没话找话说:“……喂,我之前那个,差在哪里?”
郑远尘没搭腔,眉头更深,又含住一块传统切糕。
“呃,”被冷冻的高傅帅尴尬地目光游移,“那个……你在餐具上嵌这么多奢侈品干嘛?这样做出的切糕比较尊贵?”还是说你丫就是纯粹炫富?
郑远尘放下叉子,回应道:“……他喜欢。”
嗯?!他喜欢?!他是谁?这货前男友?初恋情人?暗恋对象?背着我在外面偷吃?
听到敏感话题,高傅帅一下精神了,竖起耳朵仔细听。
郑远尘却没给他明确的回答,反而是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你相信,精灵吗?”
精灵?
高傅帅被大白的问题惊到了,难道世界第一切糕天才打算跟他说其实世界上有一种东西叫切糕精灵?
要不要这么惊悚。
谁知郑远尘只是随口问一句就没了下文,低头又盯着泰维斯亚做得传统切糕看了一会儿,接着,突然用手指捻起一点。
传统切糕又硬又干,稍一用力就被捏成一堆粉末。
“叮。”
烤箱的提示音拉回高傅帅的注意力,他慌忙地戴上厚手套去开烤箱,拉出来一看,不禁很是失望。郑远尘早先提点他几句,他对这次还是抱了比较大希望的,毕竟大白人呆是呆了点可在切糕上的天赋却无法否认。
这次的切糕比上一盘颜色稍微深上几分,斑点也更密集,可和异能切糕仍有本质上的区别。
郑远尘打开水龙头,将手里的传统切糕粉末冲干净,转而切下一块高傅帅刚做好的切糕尝了尝,闭上眼睛,似是在冥想。
高傅帅本又泄气一些,但看郑远尘这样的架势,心里又燃起希望来。
“再做。”大白睁开眼,“按原本的配方。”
高傅帅点点头,低头忙碌。高傅帅的二逼切糕最开始的准备是按一般人的普通切糕来的,工序并不难,不一会儿就做好最基础的原料了。
高傅帅长出一口气,支起身体,抬头用袖子擦了把额头上渗出的汗珠。大白在这时一把捞住他的胳膊,“停。”
高傅帅身体一僵,听话得往一旁挪挪,给郑远尘留出空挡。
郑远尘甚是享受两人之间的这些默契,用手指蘸上一点糊状物,放入口中,嘴唇微抿,旋即另一手从泰维斯亚的传统切糕上扣上一点粉末,撒入高傅帅的切糕准备物中。
“……这是?”高傅帅瞳孔微微放大,他并不傻,且可以说得上是聪明,郑远尘这么一点小动作,他的大脑回路瞬间通畅不少,可谓茅塞顿开!
考试的时候,泰维斯亚的位置就在他旁边。
泰维斯亚想要最后关头一鸣惊人,在评审开始前一直将传统切糕用盖子盖着,捂得严严实实,高傅帅并没有看见。可是切糕总不可能在铁盖里烤出来,总归是要在空气中暴露一小会儿的,传统切糕又干,泰维斯亚手艺好做得脆,力道一大就成粉,考场的空调又正好对着高傅帅的方向吹——
高傅帅震惊地望向泰维斯亚留在桌上摆满干果精致万分的切糕。
郑远尘冲他颔首,淡淡下令道:“烤。”
高傅帅的心里有个奇怪地声音在喊“这次绝对会成功的”,他捏着盘子的手心都有些出汗,紧张地不停地抖。
把东西放进烤箱里,再抬头看郑远尘,高傅帅心里的感觉很微妙。
这个人未免也太厉害了些,还是说顶级切糕师都有这样的水平,光凭舌头就能判断出两份切糕之间的差别是在什么原料上?
就算目前的猜测果真成立,他早先做出闪电切糕是走了狗屎运凑巧坐在泰维斯亚旁边,混入的传统切糕的量顶多蚂蚁大一点点,郑远尘这都吃得出来?
“你和他,”郑远尘的目光投向门口,“什么时候决定的?”
我去,这话听着怎么好像是他劈腿了?
高傅帅本来思绪已像撒了缰的野马似的狂奔到了西西伯利亚平原上,一句话又被他拉了回来,拐过好几个弯才明白过来郑远尘说得是去参加世界切糕联赛的事,刚抬头视线正好撞进郑远尘的眸中,不由得一下又挪开眼,“……嗯,啊。”
想象担心大白误会,高傅帅慌忙地摆手又补上理由,“不是我自愿的!他和他家保姆强迫我!不去会□掉!”
咳,说得可怜一点博取同情应该没问题吧?再说他确实被绑架了一回多少有受到心理伤害,现在泰维斯亚不在死都没人对口供,不怕。
要是以后东窗事发,大不了捂住玻璃心去论坛上树洞再也不相信爱情好了。
高傅帅一脸警惕。
大白的嘴角轻轻向上了一点。
“……嗯,抱歉。”高傅帅觉得脸颊有些发热,“把你也拖下水了。”
他倒是也希望领队老师是郑远尘,可泰维斯亚那样的说法太自以为是,总归让人觉得不快,若是换他来说,肯定会更委婉些。
但愿大白脾气像原来那样好,不至于为这点小事生气吧。
“没关系,”郑远尘回答,语气起伏不大,好像并不很在意,反而点了点门外,对高富帅道,“把他叫进来。”
门外的人只可能是指泰维斯亚,高傅帅想想也是,赶紧把那货弄回来才对,省得这个青春延期小少年哪根筋搭错中二病爆发,去隔着窗户和路人倾诉人生梦想。
谁知,高傅帅刚一开门,就看见泰维斯亚像门神一样笔直地立在门口。
“好巧,我正准备进来。”泰维斯亚面不改色地说。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高傅帅回以友善一笑。
泰维斯亚见他一直趴在门口偷听的事实已被识破,识趣地转移话题,侧身看到桌上多出来的一盘切糕,嘲笑道:“又失败?啧,意料之中。没事,你实在做不出来我干脆住下来,日以继夜的训练你,不用太感动。”
这货!绝对是因为把保镖丢回去了晚上没人做饭!
虽然大家都是切糕系的,可是以他多日的观察,按泰维斯亚的尿性他平时会自己做饭的可能性,那简直堪比世界上会有一只猪每天去爬一圈椰子树锻炼身体……不对,是堪比有一棵椰子树每天在猪背上跳绳锻炼身体。
“怎么?你不乐意?”泰维斯亚注意到高傅帅明显带着鄙夷的表情,毫不示弱地瞪回去。
烤箱的叮声打断他们有声的战斗。
泰维斯亚装模作样地打哈欠,“哦,还有一盘啊,快拿出来让我指点指点你。”
“口舌之快。”高傅帅不客气地回嘴,但心下更加忐忑。
他潜意识里相信郑远尘发现的正是他一直忽视过去的能打开宝箱的密匙,可若是又一次失败的话,刚刚抓住的线索就会又一次烟消云散,一切得从头开始……
擦!是爷们就不能多啰嗦!
高傅帅心一横,蹬开肚子里的优柔寡断,视死如归地再一次打开烤箱。
寂静,没有爆鸣声。
“别闹。”郑远尘突然似乎很无奈地摇摇头,对着空气自言自语。
在门外偷听的泰维斯亚眼中放出犀利的光,四处寻找什么。高傅帅也一瞬间产生迟疑:精灵?!
“兹兹——”
郑远尘话音刚落,原本沉静的烤箱里传出电流碰撞的磁音,高傅帅被召回神智,手忙脚乱地把切糕盘拉出来。
光球刚一触及阳光,像是遇到天敌一般往里缩了一下,但很快适应,张牙舞爪地继续转圈。电流、黄色条纹、光芒,一切都和数日之前发生的奇迹一般无二,不会错的,是闪电切糕。
高傅帅感觉自己连灵魂都要膨胀起来,被预期还要更大的喜悦冲昏头脑。
“切,猪一样的队友升级了。”泰维斯亚说不出是失望还是什么,反正他留下蹭饭的希望落空了,不自在地呶呶嘴。
“你的愿望达成了,真是感谢,”高傅帅喜气洋洋地撇了撇眉毛,似乎很遗憾地叹了口气,“你终于可以回家了!我就不留你了,路上慢走啊。”
能有反击的机会绝不放过!同学你以为高家是怎么一夜暴富的!
继承亲爹亲娘亲祖宗本色的高傅帅得意地哼哼。
泰维斯亚沉默一会儿,但很快就高傲仰头,用下巴怒视高傅帅的额头,“愚蠢的人类!太不懂得把握机会了!再见!”
泰维斯亚努力做出“请爷在这儿过夜是你的福气,你竟不懂珍惜”的不屑表情,大步流星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