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史公曰:太子好沉。
刘彻撇嘴。
只所以要了兔子,也是为了窥视被发现的时候,拿来做挡箭牌。
果然,张汤等人离去不久,便有一黑衣人从后面追来。
他披头散发,步履奇快,和马匹比起来竟丝毫不逊色。
方才偷袭自己的应该就是他了。
小司马深谙躲藏之道,藏身的地方具有很宽阔的视野,却在一个视觉死角,很难被人发现。黑衣人没有意识到目标其实就在自己的头顶,毫不迟疑地循着马蹄留下的足迹追了上去。
刘彻只好又把身体压在小司马的肩膀上,心悬在半空,在晃晃悠悠的感觉中落了地。
太史公曰:太子,你把我压得好疼,呜……(爹,您怎么哭了?为了大汉,我吃点苦受点罪没什么的,咦,您怎么哭得更厉害了?)
刘彻无奈道:“别动不动就压啊压的,你非要把我写成好色之徒不可吗?”
小司马用猫眼看了虎视眈眈的太子一眼,不置可否,小心翼翼地收了书简。
“我又不会动手抢……”
“你躲那么远做什么?”刘彻深吸一口气:“好了,我们要扮作兄弟,九哥太子这些称呼,都不能用了。暂时借用司马家的姓氏好了。”
也许是习惯了旁观,小司马一路都很安静,尽管右手被刘彻牵着,可还是会下意识地动一动,似乎想抽出来奋笔疾书。
“这位小哥,数月前我们兄弟俩与父母失散,久寻未果。听说厌次城有个东方神卦,卦象灵验得很,不知道该到哪里寻他?”
到了市集,刘彻很轻易就打听到了东方朔的住处,感谢了好心指路的小贩,刘彻牵着小司马,踏入茆舍之中。
茆舍并非是一间四处漏风夏暖冬凉一到雨天家具就漂起来的破旧茅屋。
篱笆的木头用红漆漆过,结实牢固,耐虫蛀。屋子由竹子搭建而成,周围又有竹林掩映,时闻莺啼,可见雅意,其主人应是个很会享受生活的人物。
面对东方朔略带惊讶的表情,刘彻装作从来没有见过他,恭敬地作揖:“请问阁下就是东方先生?”
定力稍微一般的,大概会直接变了脸色,破口大骂:“今天早上刚见过面,这么快就失忆了,是脸被车轮轧了还是脑袋被门夹过?你还欠着我银子呢,怎么,想赖账不成?”
东方朔却不,他很温和地笑了:“东方朔不在,公子找错地方了。”
作者有话要说:出差,这三天字数少一些,但还是会坚持日更
一开始的定位就是帝王受,本想着东方气势十足大家会容易接受,可还是有人因为攻受的问题弃我而去
泪眼,求受党出来安慰Orz
第三十八章 太子被卖
“在下司马懿,与舍弟叨扰先生了。”
刘彻也不想矢口否认自己的身份,以诚心相待,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夫妻双双把家还神马的。
可要是承认自己是之前毫无风度屡次挑衅的太子,东方朔会不会让他进门还另说,关键是,他……
没!
钱!
了!
大多数盘缠落在客栈,身上只带了散碎银两,张汤李陵他们也在逃亡,要吃要用,看老灌一拳打散桌子的生活习性,开销可能比自己还要大些,刘彻也没好意思把钱全搜刮走。
和东方朔住一块就不一样了,首先,他是本地人,有熟人帮衬,差役对生面孔的排查会相对松一些,安全能得到保障,而且还能剩下一大笔住宿的费用。另外,刘彻始终相信自己的判断,东方朔只是个闹闹脾气的傲娇文人而已,所有谋士一个样,巴不得每天攀着主公索要温柔,区别只在于脾气大小,像自己多少次把司马谈气得扯胡子,还不是照样把太傅给哄回来了?
这东方朔还能把自己扫地出门不成?
结果,他真的把自己扫地出门了=口=
“噗。”小司马站在篱笆内,捂住嘴巴。
刘彻:“……”
小司马敬业地拿出刀笔,访问:“哥,屁股疼不疼?”
刘彻无比淡定地站起来,拍打尘土,拿出改革开放前天朝令所有国外媒体蛋疼的态度:“无可奉告。”
再次走进院子,他很狡诈地走到小司马的身后,双手搭在肉票的肩膀上,吃准了东方朔是位呵护祖国幼苗的好大叔。
“请问东方先生,空房在哪儿?可有多余的被褥?”
东方朔看了他一眼,又扫过猫眼小司马,脸上渐收了笑意,也不搭理,径自走入屋舍当中。
门,却是没关。
刘彻暗暗窃喜,连忙追了上去,不料还没进门,迎头飞来什么东西,速度太快看不清楚,刘彻慌忙一接,是一卷铺盖。一股子潮湿发霉的气息,也不知是从那口井里捞出来的。
“多谢先生。”
刘彻其实也想向刘备童鞋学习三顾茅庐的精神,刘备的起点比他高,至少他和诸葛从没见过面,是第一眼全赖皮相的盲目约会,可自己呢?嘲笑东方朔学识令他报国无门在先,污蔑他与梁王勾结谋反在后,还误以为他是抢饭碗的穿越者屡屡起杀意……
刘彻自知理亏,抱着又湿又冷的被子到竹榻上将就了一夜。
第二天清晨,他是被饿醒的。
按照昨天的形势,能留下都不错了,还想蹭饭?
全身的骨骼就像被拆了重组一样,动一下发出一个声响,刘彻揉着肩膀起床。
隔着窗户,看见东方朔与小司马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都是手执书卷,埋头苦读。
活脱脱一对爷孙。
刘彻恶劣地脑补他们和太傅一块吃饭三世同堂的场景,顿时腰不酸了腿不痛了浑身也有劲了。
鲁叔叔的精神胜利法果然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刘彻也不去打扰,很自觉地寻香去了厨房,锅里还熬着粥,米是米水是水的,还没煮好。
看分量,只够爷孙俩吃的。
我忍。
刘彻拿出了绝大多数剩男们的人生意志:现在好吃好喝地伺候你,等你嫁过来,看我怎么在床上收拾你!
他在厨房翻找了一阵,食材也有限,只煮了饭,双手抹油,捏了几个简易的饭团,沾了豆酱和糖吃。刘彻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自己煮饭了,量估得不准,最后竟还剩下四个,在撑死自己和便宜东方朔之间不情不愿地选择了后者。
那对爷孙俩废寝忘食,待想起用粥的时候,刘彻已经填饱了肚子。小司马以为这饭团是东方朔做的,率先尝了一个,猫眼弯起,津津有味。当不挑食的好宝宝往嘴里塞第三个的时候,他发现东方朔也动筷了。
刘彻远远看着,暗舒一口气,心中有了计较。
趁着东方朔外出摆摊,刘彻在院子里架起竹竿,把被子拿出去晒,明摆着来日方长,就是赖上了。
刘彻努力将“田螺姑娘”这个称谓从脑门上抹去,不去想象若是被半夏等人看到自己这般模样,脸还能往哪儿搁。
然而,小司马似乎不这么想,他秉承父命,一五一十地记录下了刘彻最不想被别人知道的时刻。
如果说被刘彻拉出去买菜的时候他还觉得太子在糟蹋粮食,现在闻到满屋子的饭菜香味,小司马终于明白了一个做人道理:再渣的人,也是有闪光点的。
“去,把这个拿给东方朔。”刘彻将食盒塞到小司马的手上。
小司马不怎么情愿跑腿,人家明明是动口不动手的史官不是吗?
刘彻似自言自语:“如果有鱼,可以做鱼丸子。”
小司马飞奔着去了。
刘彻:“……”
难道姓里有两个字的就是比只有一个字的彪悍?
也不知道小司马是怎么和东方朔沟通的,到了傍晚,东方朔果然拎着两条鱼回来,放在砧板上,然后……竟然不走了。
背着手看刘彻拿菜刀砍鱼头,好不惬意。
东方朔道:“公子剖腹的动作倒是熟练得很。也不知道从哪儿学的这般手艺。”
刘彻将鱼放到锅里蒸,把脸转向东方朔:“世上奇能异士数不胜数,东方先生见识广博,应该不似寻常小民狭隘愚昧。”刘彻不禁回想起张汤和碎尸的激情约会,顿时胃口大减,皱眉把鱼骨扔掉:“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还请东方先生教我。”
东方朔失笑:“在下可不敢。”
他说的是不敢,而不是不能。
刘彻问道:“先生何出此言?”
“如今张骞亲友将此案告到了厌次侯那里,小侯爷亲手验过,张骞已经没了鼻息,侯爷大怒,说是要将行凶之人绳之以法。现在满城都是搜捕凶犯的官兵。在下区区一个算卦的,混口饭吃,怎么也不敢招惹皇亲国戚啊。”
刘彻还想说什么,却听东方朔嗅了嗅,道:“鱼肉熟了。”
刘彻将鱼肉取出,端着盘子转移至明亮处,拿了双筷子,开始挑鱼肉中的细刺。
东方带回来的是野生的鲫鱼,肉鲜味美,刺也多,需得用筷子夹开鱼肉,一点一点地挑。
终日勾心斗角谋划江山,这等细致活已经好久没做过了,一开始还心浮气躁,诅咒干脆剩下几根刺把老是找不自在的大叔和小司马统统噎死得了,可渐渐地,情绪竟然诡异地平静下来,所有心思都集中在白嫩的鱼肉上。
待检查几遍之后,将手洗净,把鱼肉捏成泥。
扭头去取面粉,刘彻看到东方朔竟然还在,这个发现令他有些错愕。
去鱼刺的过程少说也有小半个时辰,他居然……
刘彻喉咙有些干涩。
居然……一声不吭地光看着==
你丫不会把菜洗了把米淘了吗?!
不就是太子下厨么?看你个毛线啊?!
本太子忙得连喝水的时间都木有!木有!!
被刘彻盯着,东方朔一点也没有感到不自在,他看看天色,催促:“再愣下去,可要错过哺食了。”
刘彻:“……”
食案上风卷残云,三人都有些懒意。刚才被鱼丸汤烫着,小司马吐着舌头,正呼呼吹气。兔王趴在地上,啃着一片菜叶。
刘彻失笑。
月朗星稀,竹影晃动,倒真让人生出几下身处浊世之外的感慨来。
“先生神机妙算,料到我有此劫,好心出言提醒,我却……”刘彻摇头,略带着自嘲,似乎在反省自己的荒唐举止。
“投桃报李,不如在下带公子出去走走?”
昏暗中刘彻看不清东方朔脸上的表情,只隐隐觉得应该是笑着的。
“求之不得。”
刘彻目瞪口呆地瞪着头顶的招牌:海棠春。
楼里传来“客官不可以”的娇嗔,他想,他知道他和东方朔散步散到什么地方了。
饱暖思淫欲,古人诚不吾欺!
刘彻看东方朔的表情,立刻变得微妙起来。
请老板吃饭不如请老板洗澡,很上道嘛……
在东方朔的带领下,他们直接从大门进去,要了最好的位置,点了最贵的姑娘。
“念奴娇?”老鸨有些为难,“她呀,她可不同这些姑娘。不瞒客官,所有客人来这都想点她,可她有个怪脾气。这一来呢,客人得出得起茶资,但是她若是选不上客人呐,您就是抬座金山来也是白搭。这二来呢,我们这说出来,也是个笑话,她呀,只卖艺不卖身,不是让您起急嘛……”
东方朔故意将老鸨拉到一边,低声说了几句,老鸨一扫脸上的为难,满口答应:“我这就去。”临走前还朝刘彻抛了个媚眼:“公子请稍等。”
“东方先生。”
听着声音有些耳熟,刘彻停下把玩酒杯的手,没想到是当日和东方朔互相抛银子的女子,暗笑东方艳福不浅。
如果把这女子绑会长安,东方朔会不会乖乖跟上来呢?
算计着东方朔的刘彻压根就没发现自己才是被卖的那一个。
东方朔道:“人既已带到,在下的卦金呢?”
念奴娇笑答:“多谢先生。”
短短一个错身,两人就完成了钱货两讫的交易。
作者有话要说:可能有错别字,来不及改了
乍一看,东方渣了
实际上,他没有渣……吧?
来日方长嘛~
第三十九章 牢狱之灾
刘彻诧异地发现东方朔竟然走了出去,屋子里只剩下自己和念奴娇两人。
“听说念姑娘是不轻易见客的,既然愿意出来相见,在下还是沾了东方先生的光,谢姑娘多少给我留点面子。”
“公子说笑了,请。”
念奴娇坐于刘彻身边,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身体端正,毫无寻常脂粉的娇柔造作。
“冒昧问一句,观姑娘举止,当是大家出身,不知如何沦落此地?”
念奴娇欲语还休,笑容有些勉强,似有难言之隐,幽幽叹道:“天意难测。”
“是否与上次卦象有关?果真如东方先生所说,姑娘身负血海深仇?”
念奴娇脸上血色褪尽,沉默地点了点头。
“公子果真敏锐,不愧人中龙凤。今日找东方先生算卦,先生说公子人在厌次,便想今生若是有缘得见,也死而无憾。”
加起来总共才见了两面,难道一见钟情二见倾心从此茶不思饭不想要死要活非君不嫁的好事终于落到自己头上了?
信你才有鬼!
刘彻就算再迟钝,也该意识到自己被那个猥琐大叔卖了。
“这么说,你知道我的身份?”刘彻目光闪烁。
一闪:东方朔你死定了!
二闪:就这么死了太便宜他了,一定要榨干他!
三闪:啊啊啊为什么还是想直接把他丢给张汤呢?不行,皇帝要忍辱负重!
“民女参见太子。”念奴娇跪倒在地。
还不待刘彻说什么,外面就传来一阵吵闹声。
“滚开!什么念奴娇在接客,厌次谁不知道她是本侯看上的人?哪个龟孙子敢在我的地盘上撒野?! ”
门被踢开,刘义眼睛眨也不眨,叫嚣道:“给本侯绑了! ”
时隔三年,刘彻再次见到了厌次侯爷之子。
……竟然一点长进都没有。
上回,他把刘义送到了硬汉郅都的手上。
这回,刘彻也终于尝了一把坐牢的滋味。
风水轮流转,他谁也不恨,只想让东方朔把吃进去的鱼丸子统统给他吐出来!
人已经绑了,刘义权当没认出他是太子,刘彻也不至于傻到承认,他心中已经断定厌次侯与梁王有所勾结。
从他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