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歌愣了一会,下意识的觉得是自己看错,她立刻闭了闭眼,复又睁开。这次眼前的鬼火见不到了,她松了一口气,只当是自己眼花,便合了眼,倚靠在车厢上小憩。
只这种情况,如何能睡的了。宛歌闭着眼,耳力却格外的好,
能听见前头有什么靠近的声音,接着是车帘微卷,像是被一双无形手掀起,宛歌顿时寒毛根根耸立,下一刻,她果然感觉到外头有风灌入,她懵了一会。干脆颤颤巍巍的伸出一双幼白的手,扯起宽大描凤的披风,把整个人缩在里面。
宛歌明显感觉有风拂过她裸露在外手,但是对面的没什么声音。
真的遇上什么东西了?宛歌又想到先前看见的那口井,脸色更白,顿时把眼睛闭得再紧了一些。
忽然,耳边传来吱嘎一声,似乎有什么上了马车,有衣袂摩挲而过,她的手顿时感觉到更冷冽的夜风,但是只过了片刻,便感觉不到,像是有人把车帘放下,压住了帘角,让风不再灌入。
那位姑姑来了,还是驾车的内官?
不对,姑姑来了会开口说话,若是内官应该是在外头驾车,而不是坐在车里,况且也不会不发出一点声音,宛歌只觉得有冷汗顺着鬓角滑落,大感不妙。若说是在来这世界之前,她还能用唯物主义来麻痹自己,但是经历过这番事情,这个理由连自己也没法骗过去。宛歌只觉得内心更加恐慌,偏偏对面这个不知是人是鬼的家伙一句话都不说,宛歌觉得自己捂着脸的手都在颤抖。
明显感觉多了一人,但是偏偏没有半点声音。甚至还能感觉到前头伸过来一只手,却又莫名在上头停住,似乎对她抱着披风的动作有些困惑。
确定果然车厢里进来了东西,结合周围的环境和那个传说,宛歌终于崩不住了,更死的捏住衣角,让自己不要露出一分一毫的肌肤,只是依旧有半截枝头露出来,宛歌抖了抖,最后干脆直接把披风都罩在自己头上。
也亏的她现在个头还小,这个披风都能当被子用。
过了好一会,感觉对面还是没有走,宛歌终于崩不住了,一点点把裸露在外的手指缩回来,尽量让自己整个人都被披风罩住。周围垂下令人安心黑暗,周围的空气也有些浑浊,但唯有如此,才能让现在她的觉得安心。
来的是人是鬼?宛歌不敢去想,不过这时候是人未必比是鬼好。这如果是自己不慎撞见了什么阴谋,加上人又不说话,或许考虑她是不是看清他的脸了?若是这样,更不能探出头了,宛歌更紧的闭上眼,慢慢的抱紧自己的膝盖。
依旧是一段长久的沉默,宛歌确定面前的确坐了一个人,可是对方不说话,也没有别的什么行动。终于,在宛歌崩不住前,她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还带了几分莫名:“你这是在做什么?”
过了好久,宛歌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一点哽咽:“她真的就要死吗?”
陆离白见她如此不开窍,微微颦了眉,终于直白的回答她:“没有密探被发现后能活下去,你以为扶苏不知他们出去就是死,不过是死在谁的手里罢了。”
宛歌再静了很久,不知是哪里来的疑问,脱口便道:“如果我被发现了,也会死吗?”
陆离白听到宛歌这一句话,微微一愣,之后便笑了,他摸了摸她的发髻,眼神温柔,声音柔和:“你是我唯一血脉相连的亲人,我如何舍得?”
宛歌抬头看着他,其实陆离白长的最像的便是这一双眼睛,有着同样的浅浅的棕色,睫毛浓密,只是陆离白的眼睛生的比她要长一些。她先前一直有些沉默,直到听完陆离白这一句,心中蓦然一愣,顿时不知是笑还是哭。
他们本是亲人,她刚刚问他被发现自己会不会死,她觉得他心狠手辣又冷血。可是自己从一开始自己就站在他的对立面,若是之后达到那个目标,陆离白必死,扶苏就算放过,大臣也定然不愿意。
这样一想,她有些自嘲,自己其实也不比他好上多少。过了好一会儿,宛歌再抬起头的时候,发现眼前是一个明晃晃的的玉佩腰坠,上头隐约有三个小字,看起来小篆,又和小篆有些区别,也不知到底是画还是字。
注意她的目光,陆离白把腰坠一扯,就拿下来放在她的手上。这三个字看起来很是特殊,宛歌琢磨了很久,忽然恍然想起来,从自己怀里拿出那个玉如意。
如意的侧面也有两个字,十分的浅,位置也很隐秘,平时摸上去只有浅浅的痕迹,对上光的时候才能看清。这种字其实有些特殊,比起现在通行的小篆要更加复杂,壁画更加柔和象形一些。自己那玉佩上的字要好看些,陆离白的腰佩刻得却有些歪斜,轻重不一。
看着她把两个玉佩拿起来对比来去,陆离白忍不住一笑:“这是你七岁时候刻的,忘记了?”
原来是自己刻的?宛歌松了一口气,幸好没问出来。
陆离觑了她一眼:“那时候你才学的字,便吵着要给兄长的玉佩刻名字,硬生生的刻坏了好几个,我翻了半天,总算能有个可以用的。”
宛歌放下腰佩,略微思考了一会,抿唇一笑:“那时候初学,现在一定不会这么糟蹋玉了。”
“谁说是糟蹋了。”陆离白笑的柔和:“宛儿刻的,哪里都好。”
宛歌撇嘴:“刚刚不是还说我刻坏了好几个,总算有个可以用么?”
陆离白沉默一会,最后低笑出声:“你到听的清楚。”想了想,又道:“刚刚是我说错了,哪里是捡能带的,自然是每日挑着一样一样带。”
宛歌沉默一会,再撇嘴,一副少女和兄长撒娇的模样:“骗人。”
陆离白只笑了笑,之后问她:“不难过了?”
宛歌心蓦然一沉,她低下头,调节了下情绪,之后才抬头看他,微笑道:“阿兄说的对,密探被发现了,她的使命结束,她的生命也该结束,这是为了稳妥,她们本该由此觉悟。我不该怪你。”
。
或许是因为支玉的事情,宛歌这一夜睡的很不好,约莫寅时的时候被人叫醒,她也不觉得有什么困意。秋雁说,是陛下要去云华观,扶苏和胡亥随行,因为扶苏想着今日华阳太皇也会去,便一道带上了她。
宛歌那时候也不困,也就随着秋雁摆弄头发,只是一张脸木的很,一点表情也没有。
秋雁给她挽着发髻,低低问:“姑娘是在想支玉的事情么?”
宛歌略一错愕,便木着脸点了点头。
秋雁给她盘好发,簪上珠钗,劝慰:“婢子知晓姑娘心情,但是姑娘这几日都不怎么外出,在自己院中便罢了,今日可不能再也这样。”
宛歌站了起来理了理衣袂,弯了弯嘴角,声音还带着轻微的鼻音:“知道,今日陛下太皇都在,我会注意的。”
在宛歌上马车的时候,发现扶苏早就等在那里,见她过来,便从车厢中给她拿了一个食盒,对着宛歌莫名的表情,咳嗽一声:“讲道怕是会过上好一会,你先随便吃一点。”
宛歌刚刚起来的时候就觉得饿,奈何秋雁催的紧,她也不好先去吃东西,没想到扶苏却是考虑到了这一层,还给她被了朝食,顿时大为感动,谢过之后就埋头开吃。
听着宛歌声音明显带了鼻音,眼眶隐隐约约有些红,扶苏想了想,又掀了车帘,吩咐人去拿一件披风。
看见内侍拿来的披风的时候,她差点被肉干直接呛住。
那披风是温柔的浅色,看起来比扶苏完成的黑袍要朝气一些,布料看上去就柔软,上头绘着的图案秀气。
宛歌实在被扶苏拿出来的披风刺激到了,因为的衣装想来庄重肃穆,何时竟兴起这粉嫩的颜色来了?不过扶苏倒是提醒了她,太阳还没出来就要山上去,自己现下又冻着了,的确得多穿一些,她正准备叫长在车厢底下的秋雁帮她再拿一件衣服,便忽然觉得肩头一沉,扶苏拿来的那披风就落在她的肩头,接着是他的声音响起:“既然染了风寒,出去的时候怎的不多穿一件?”
111。第 111 章
她那时候正行走到假山后头,还在手心里一笔一划的写着今天新学的字,身边正好听见了两个侍女闲聊的声音。
一个神神秘秘的道:“你听说了吗,宫里头那件事又出现了。”
另一个听起来就谨慎些:“你听谁说的。”
前一个兴致勃勃地:“昨日雪文跟我说,宫里头有位姑姑,半夜正好和人换班值夜,就在那口井边上看了一个人影,此事千真万确!”
原来是鬼怪灵异之事,宛歌对此也感兴趣,便从假山后头绕了出来,加入闲聊行列:“哪口井?”
忽然多了一个人,两个侍女都愣了愣,看清是宛歌之后,忙道了一声姑娘。扶苏没给宛歌定名分,众人摸不清扶苏的态度,只能统一称作姑娘。宛歌“唔”了一声,接着磨拳擦掌,兴趣盎然的加入她们的话题之中:“你们刚刚在说什么,什么井?”
两个侍女性格也活泼,加上此事不能算作是辛秘,宛歌既然问起,其实年纪略小一些的侍女张口就道:“自然就是华阳宫前那里被封的那口井了。”
宛歌好奇心顿起:“这井有什么故事么?”
那侍女左右看了看,之后声音压低了些;“公子不喜鬼怪之言,支玉若说了,姑娘可别告诉公子。”
宛歌从善如流的点头:“不说。”
那自称支玉的侍女显然也对此感兴趣,声音略微压低了一些,与宛歌事无巨细的解释起来。
这个事情,原来是这样的。
皇帝还是秦王的时候,曾经有位小夫人,颇得宠爱,但是秦王当上皇帝之后,便渐渐失宠,后来不知从哪里听来了巫术,想用巫蛊挽回皇帝下的心,后来此事事发,这位小夫人害怕,便投井而亡,之后皇帝又查出此事是栽赃陷害,默然良久,便让人将那口井封了。
本来对这位小夫人的死,宫里头就颇有些言论,这些日子,更是常常有人听说在那口井边听见哭声或人影,宫里头更是人心惶惶。
听罢这个故事,宛歌不觉得后背发凉,反倒有些恍惚,连自己什么时候离开回到房中都忘记了。
记得西汉时候也有陈阿娇楚服巫蛊之祸,后来又有卫子夫刘据因巫蛊蒙受的冤屈,帝王家向来薄情,若是自己在里头,怕是被吃的脸骨头都不剩了。
若是扶苏登上皇位,她也能顺利让扶苏封她皇后,那第一个面对就是这些后宫里的人心,这时候没有历史作为先知参考,也不知自己活几集……再一想,她又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暗骂自己蠢,那个神仙之说让她当扶苏皇后就能回去,可没说过要几天,当时候只要扶苏封了她,不就达成条件了吗。
好感度也可以别刷了,取得扶苏信任之后,让扶苏给她封号,一天之后立马撤也一样。不过宛歌有些不敢想,取得扶苏信任之后,和他提要求时说,“我帮你登上帝位,你让我当一天皇后”那种诡异的场景……
她思来想去,发现这句话怎么说怎么奇怪,且不说自己能不能说出口,再说扶苏听到,要拿他的婚姻做交易,也不知会不会恼羞成怒的当场她在调戏他……
宛歌默了好一会,缓缓的褪下自己的外衣,同时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现在这事还是远的很,暂且还是别考虑这样头疼的事情了。然而,这口气还没来记得吐出去,忽然听见窗户“吱嘎”一声开了,接着就从里头跳进来一个影子。
宛歌当下就被吓得穿着中衣直接跳到床上去了。
那影子似乎顿了顿,掀开她床前的帘子,露出一张精致的眉眼,笑道:“怕什么,是我。”
是陆离白。
但是面对这个便宜哥哥更害怕,宛歌只怕被他看出端倪,只得使劲压住心慌,勉强笑道:“阿兄,你怎么来了,有什么事么?”
陆离白走在她床边,怪嗔的看了她一眼:“没事就不能来看女弟了?”
宛歌看了看自己只穿着中衣,又看了看外头的天色,终于想出了一个解释:“……这个时辰了。”虽然她不觉得自己穿着中衣有什么大不了的,毕竟裹的严严实实,加点花纹在现代都能当春衣外穿,而且还是算保守的那种。但是就算秦汉之期没有什么太严重的男女大防,这样半夜穿着中衣见兄长,还是不太妥当的。
看出她的尴尬,陆离白俯下身仔仔细细的看了她一会,看着宛歌的表情躲闪十分分明,便捏了捏她的脸,笑的促狭:“怎么,现在不好意思了?小时候你可非要抱着我睡,那时候怎么不知道不好意思?”
“轰”的一声,宛歌觉得眼前蓦然一黑,抽着嘴角,不知非了多大劲才能挤出这四个字:“抱着……睡觉”
112。第112章
其实按宛歌的身份来说,泡温泉自然轮不找她,但是宛歌心中早有考虑,琢磨着扶苏既然去布防了,一定有一段时间是不在的,届时她就可以把扶苏那个池子占过来,想来也没人敢去长公子的池子,只要她能混进去,就是万无一失了。
想到这里宛歌有些跃跃欲试,摩拳擦掌的问秋雁:“公子是不是一直要布防,什么时候会回来?”
秋雁快速的瞥了她一眼,道:“公子虽然只负责其中一只布防军,但是此事重要,怕是难得什么空。”
看着宛歌心中一喜,但努力安耐下自己的表情,尽量让自己不要看起来太开心:“那公子……我是不是,咳,我是说,我是不是不好看见公子了?”
秋雁再看了她一眼,斟酌一会:“……毕竟还有江将军在,公子不至于太忙,若得了空姑娘便可见到了,不过或许要一些时候。”
意思就是泡温泉要乘早,宛歌了然的点了点头。
此刻,草丛中忽然传来谈话的声音: “听说了,这次那女人被长公子带来了。”
秋雁也显然听到了,在背后谈论女眷大为不敬,加上提及长公子,一听绝对就是宛歌没跑了。怕他们出什么龌龊之语,秋雁刚刚想上去叱呵,却被宛歌一拉,比了一个禁声的手势,拉着她躲在一个隐蔽的地方,仔细听着两人的话。
然而绕过去的时候,她蓦然一愣,先前没有注意,现在才发现这地有些低洼,泥土潮湿,这一脚踩下去就沾了泥,可惜了一双新鞋。
就在她磨了磨边上干燥的地面,把泥磨下去的时候,就听见另外一个感叹道:“听说那女人生的极美,却不知到底容姿如何?”
前一个大笑;“得了吧,听说长公子对她宠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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