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哉的日子过得太久了,自会有人帮着把书捡起来放好,并把戏他身上的薄被拢紧的。
也不知睡了多久,裴东来便被白雪唤醒。撑起身子,自白露的手中接过帕子拭了脸,感觉精神了许多,方才听白雪慢慢的说道:“少爷,老爷已经回府了,本是已是进了院子要来看您的,但听说您正在休息便又走了。刚才老爷才派了人来,让奴婢把您唤醒,说如今已是近午了,可别因为睡得太深把午饭都给误了。”
“嗯。”裴东来点了点头,站起来展开双手让四名侍女上前为他着衣。
“老爷还说让少爷醒了神后,便去水华亭里一起用饭呢。”白雪手头上忙活着,嘴里也没闲着:“对了,听说老爷带了个与少爷差不多大的孩子回来了。”
裴东来在四名小厮的跟从下出了房间,往水华亭走去。
如今裴玉冰已经官至正一品太师之位,虽是升得快了些,但因为长孙无忌和皇帝皇后看顾着,再加上其又握有实权,倒没人敢随意议论诽谤。在他升为太师时,李治还赐了一座宅子下来,因此服侍打扫的下人也比从前越发的多了。
李治确实是敬爱着裴玉冰这个哥哥的,而武媚娘也对对方为自己所用而感到满意,因此整个宅子修得可谓是美仑美奂。除了裴东来必不可少的练功房之外,还特意分内院外院的,共修了两座花园子。
只是这两座花园子只有一扇月牙拱门隔着,因为裴府除了妥侍的丫环嬷嬷之外,并无女眷,倒省了看门的人手,只在有客人时派人看着门罢了。
而水花亭,正是内院的一处亭子,坐落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夏日里呆在此处,倒是解暑得很。而之所以叫水华亭,却是因为这水面上种了许多的水芙蓉,而水华,正是水芙蓉的别名之一。
裴东来喜欢黑色,所以他那衣橱里填满了一套套不同样式剪载的衣物,都是以黑色为主的。在亭子里待儿子的裴玉冰看着他又穿着一身黑色,颇觉无奈。
不过,有鉴于自己之前也有特意让绣娘做些别的颜色的衣服给裴东来,却无一不遭到对方的嫌弃之后,裴玉冰终于学乖了,含泪停止了与自家宝贝儿子为了此事斗争的念头,恢复了对方衣橱的清明。
裴东来看了一眼四周,清一色淡蓝衣裳的侍女中间,却有一个穿着黑衣服的男孩站在那里。容长脸,浓眉,不大也不小的眼睛,挺直的鼻梁和略宽的嘴唇,组合成了一个平凡的面容。
“东来,快过来坐。”裴玉冰忙招呼着裴东来上前。
裴东来也随之打了声招呼后,便老实不客气的在石凳上坐下了。
“东来,你陆叔叔给你安排了一名侍卫,他叫张训,虽然武功比不上你,但胜在忠心,为人也严谨,只是略不爱说话罢了。你日后若有事可直接交待与他,因为他只直属于你,我与你陆叔叔都没有指挥他的权利与资格的。”裴玉冰笑着指着那名黑衣服的男孩给裴东来认识。
一般来说,安排侍卫不是该武功高些的吗?怎么父亲却反其道而行了?裴东来心下疑惑,但也不急着要此刻问,因此只是仔细看了看张训,却发觉对方神态略显呆怔,这样使得裴东来心中的疑惑越发重了些。
府中的两位主子都到了,便有一名侍女离去唤人,接着那名侍女又领着数名侍女上前,手中皆拿着食盒,依次上前摆出食盒中的饭菜汤品。
裴东来向来爱吃素,可是习武之人光吃素哪里有力气舞刀弄枪呢。裴玉冰最是疼爱裴东来,几乎到了溺爱的程度。但一关系到对方的身体健康时,却少有妥协的时候,因此,如今的一日三餐里,裴东来的饭桌上都是荤素各半。
索性裴东来不是个任性的人,也知道裴玉冰的作为是为自己的身体着想,所以肉食也渐渐的多吃了起来。随后,裴东来惊奇的发现,自己如今的力气竟是比前世大了许多,身子也不似前世那般的单薄了。
同样都是习武,而且一个白子的身子才应该比常人弱些吧……对比了一下前世今生的生活习惯,裴东来沉默了,心中同时也有点懊悔。早知道,当初就多吃点肉了……
石桌上除了满满的菜肴之外,还摆放了三副碗筷。
裴氏父子一起用饭时,都不喜欢旁的人伺候,所以侍女们在摆完饭后,就都告退了,只有张训留了下来,再没有旁的外人。
裴玉冰随即招了张训过来一起坐,这才正式介绍对方给裴东来认识。“东来,这位张训,原是教中右护法张亮之子。前些时日教中有些动荡,只因那年的叛徒余党竟一直潜伏在教中,竟是谋划着要报仇。索性张亮警觉,帮着你陆叔叔挡了一刀,这才使得雪衣教不至于群龙无首。可惜那把刀却是涂了毒的,使得张亮他……”
裴玉冰心情有些低落了下来,因为张亮为人不错,与他也颇有交情。只是在裴东来面前,他也不愿失了父亲的威望,所以强忍下悲痛,继续说道:“这孩子的母亲又早逝,我便跟你陆叔叔说了,正好接来与你作伴的。”
裴东来静静的听罢,方才转过头来看向张训:“父亲,张训他似乎……”
裴玉冰叹了口气,知道裴东来在问什么。他伸手夹了一筷子的酱爆鸡丁放到张训的碗里,见张训顺从的从桌上拿起筷子吃了,这才道:
“张训与他父亲的感情一直都很好,如今这般不过是因为打击太大,一时失了魂罢了。我已经让林大夫为他把过脉,也开了药方子了,只需将养上几天吃上几副药安安神就会好的。”说罢,又忍不住添上一句:“真是可怜见的。
19第19章
吃了几天的药,张训果然好了许多。虽然仍是一副寡言少语,整日里没精打采的模样,可到底比之前一个口令一个动作的好上太多了。
只是有一点却是让人始料未及的,那就是他失忆了。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是谁,不知道自己是否有兄弟姐妹,只知道自己叫张训!只是这个知道,到底是他真的记得,还是因为这段时间大家都这么叫他,才让他下意识的记下来的。
张训在裴府里名义上是裴东来的侍卫,但过得倒像是裴府里的二少爷似的。
当初裴玉冰把他接进府里来时,原就有意当自己再收了一个养子的,毕竟张训的父亲是为了保护陆正宣而亡,其本身又是右护法,身份也够得上了。只是后来又想到张训是张亮家的独苗,可不好让张家就这么断了香火,便作罢了。
后来,裴玉冰又想以着以故人之子的身份招进府里,但又怕寄人篱下之感会触痛小孩子的自尊心。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以侍卫的名义带进府里来,只待遇宽厚些也就好了。
自张训进府之后,许是想起了当年与胤祥在一起的日子罢,裴东来不管做什么都爱带着他,习文习武,基本上除了进宫的时候之外,二人都是形影不离的。
张训也是个懂得感恩的,见自己在府中虽名义上是侍卫,但过得与裴东来一点都不差。
但凡裴少爷有的,自己也会有一分。若那东西只有一份,裴少爷也通常会将其让给自己。而且裴少爷还时常带着自己同进同出的培养情谊,让自己如何能不对他感恩戴德呢。因此,两人的关系越发好了。
裴东来进宫之后也时时的提起张训,因为张训虽然与他的十三弟不止样子不像,连脾气性子也没一处像的,但缘份二字如此玄妙,裴东来硬在从一堆的不像中,找出了一个张训与胤祥共通的地方,然后心安理得的将对方当成了自己的亲弟弟。
而那个想像的地方,是显示在身体上的——张训的左颈处有一个红痣,无论是大小还是形状,都跟十三弟左颈上的一个模样!(给你跪下了四爷orz)
只是裴东来本人并没有察觉到,自己这般言行有何不妥,可在宫中时,时常与他相伴的李显却心中极其不舒服,就像是……就像是自己的东西要被人抢走了一样。
李显很想跟裴东来说几句张训的坏话,可是有鉴于自己并没有见过张训,不好评判。而且裴东来一说起他就兴致勃勃的模样,让李显有些担心自己一开口,就会惹恼了对方,进而又发展成了冷战的话,可就难以收场了。
而这,并不是没有先例的。
裴东来的性子,实在比他们这些货真价实的皇子们还要傲气的多,偏生他们这些皇子,竟都愿意纵着他,连他们都想不出来这是为什么,只知道每次与裴东来吵嘴,不管当时到底谁对谁错,吵得有多激烈,最先让步的,总是尊贵的皇子殿下。
倒是要弘是众人中年纪最大的,如今已是二十有三了。早年初通人事的时候,李弘有过怀疑自己是不是有恋童情节。后来有了心上人之后,方才肯定自己一直是把裴东来当弟弟看待的,并不涉及情爱。
李显听得不耐烦,嘴巴一扁,差点就把自己此时的情绪给漏了出来。索性身边的小太监柳暗机警,扯了一把自家主子的袖子,让他得以尽早发觉,及时收回表情。
李显勉强自己扯起了一张笑脸来:“你说的那张训这般好,我竟没见过,所以很不敢相信的。不若我们二人去求父皇和母后,把那张训召进宫来瞧瞧,也让我看看他到底是何等模样,你引得你赞叹有加的。”
裴东来一听,连忙收住了话头,心中微恼自己竟替张训惹下了祸事。
所谓伴君如伴虎,自己之所以能在宫中这么自在,可是因为自己是武媚娘亲手抛下,所以心中有愧的儿子。同时又与几位皇子一起长大,而李治也处得久了,即便是个皇帝,可他又是个感性的,早把自己当成了亲儿子一般的看待,这才使得自己有恃无恐。
而张训呢?他可是货真价实的十二岁少年,虽然性子沉默,却不够沉稳,而且到底没经过什么大世面,若是一个不小心说错了话、做错了事可怎么办?而且……裴东来不着痕迹的看了李显一眼,心想:
而且若是这小子故意找张训的茬可如何是好?
刚才裴东来兴致太高,所以没有察觉。可如今听说李显想将张训召进宫来的话,再加上他脸上虽刻意隐藏,却藏不住的妒意的模样,裴东来哪里还能猜不透这小鬼打的是什么主意呢。
也罢,对方不过是个孩子,裴东来想着实在没必要与他计较太多,便只是眉头微皱,摇了摇头:“算了吧,张训也没见过什么大世恩赐,冒冒然的把人召进宫了,出了丑可怎么办?而且父皇母后又忙碌得很,我们做儿子的不能与之分忧已经是心存愧疚了,哪里还能找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去烦劳他们呢。”
李显听罢,既不满又高兴。不满的是裴东来话里话外对张训的维护,高兴的是裴东来终于没再说那张训如何的好了,反而还说他没见过世面。既然裴东来不愿让张训进宫,李显也习惯性的应承了下来,只想着,反正将来总有机会见到张训的,何必硬要在此刻操之过急,惹恼了裴东来呢。
每次裴东来进宫,午膳倒罢了,晚膳却总是要和武媚娘一起用的。与此同时,还会酌情增加一下陛下,或几位皇子同席。而这一次,除了刚出生没多久,便被封为太平的刚满月的小公主之外,倒是难得的人齐了一次。
皇家为天下的表率,自然是个极讲究规矩的地方,但由于李治的性子使然,让他很不喜欢受拘束,因此平日里行事只管大面上不错使成,小细节却时常马虎而过的。所以和李治一起用膳,很不用体会什么叫‘食不言’的,反而最常开口的,正是李治。
这一日饭桌上又是说说笑笑的,也不知是谁刚才说了一句什么,竟惹得武媚娘插了个口,道:“东儿,听说裴大人给你安排了一名侍卫,竟是与你差不多的年纪,可是真的?”
裴东来倒没怀疑是不是李显告诉武媚娘的,毕竟整个裴府都是宫中赐下的,连同里面服侍的下人也一样,若有人‘心念旧主’,跟宫里头的什么人递个话实属正常,更何况裴家也没人想遮掩张训的事。
倒是李显一副又惊又吓的模样,都有些不敢看裴东来现在的脸色了。
“回母后的话,正是如此。”裴东来说完,又补充了几句:“那名小侍卫名叫张训,是孩儿父亲以前的一位下属的儿子,与其说张训是侍卫,倒不如说是孩儿的玩伴还差不多。”
武媚娘点点头,笑道:“既是你的侍卫,又是你的玩伴,不若一同召进宫来岂不好些?”
这回裴东来可真有点怀疑起李显了,不过后来一想又觉得不像,李显今儿个一整天都与自己在一起,哪来的时候去找武媚娘,并撒娇怂恿一番呢?想必应是武媚娘自己的想法罢。
此刻的李显连菜也不敢挟,只一个劲儿的扒饭。裴东来不小心瞄了一眼,觉得有些好笑,但到底回答武媚娘的话要紧些。“张训到底年纪还小,没见过什么大世面大人物的,孩儿怕他进宫也只有出丑的份,还是算了吧。”
裴东来说完,又觉得只拿这些应付过李显的话,又来应付武媚娘,仿佛有些太过塘塞了事的感觉,便又补充道:“而且父皇母后向来怜惜孩儿,使孩儿宫中住在东风殿便罢了,又使了好些宫女太监嬷嬷的来侍候着。若再把张训也召进宫里来,可就更乍眼了。”
裴东来所说的句句是理,可张训到底是跟在自家儿子身边的人物,又不同于普通的小厮。更何况张训还得了自家儿子的喜爱,武媚娘难免就存了考教的心思,可正欲再开口时,却被李治给抢先了一句。
“东儿你也实在太过小心了些,你既然叫朕做父皇,又叫朕的皇后为母后,便是朕与皇后的儿子。朕喜欢你,弘儿贤儿显儿连着旦儿也视你为自家兄弟,可你镇日里总这般客气小心的,未免伤了我们这些亲人的心啊。”
“孩儿不敢!孩儿有罪!”裴东来被李治的话唬了一跳,忙跪下请罪。
“弘儿,快把东儿扶起来。”李治随口使唤了坐在裴东来旁边的李弘,见其诚惶诚恐的站起来后,方道:“梁富安,你明日便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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