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小民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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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小民簿-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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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折损很大,但从曲陌没有追击这点上看,应当是没有多少人在守备了。  
  整备人数准备下一次进攻?但消息的走漏,却是一个不容忽视的问题……
  ……
  ……
                  开端
  
  桑迁,距东昆一千余里的平戗城。
  “快报快报!战线最新快报!”腰挂报囊的男孩子卖力地喊着。毒辣辣的太阳不要命似的放着光和热,他擦擦额角的汗,望望报囊里还是齐份的报纸,喝了口水,扯开嗓子又喊起来:“快报快报……”
  
  “小哥,报纸多少钱一份?”
  “三文钱。”
  “啧,这么贵!”买报的女子扶着缠绷带的左手,微微皱了眉头。
  “姑娘,这时局,物价不都这样么,大家都不好过,您看,米价不也涨了么?”报童讨好地笑着。
  “既知是不好过,还这么贵!还不如省下作了米钱!”女子道,“一文!”
  “这位姑娘……就是不好过才贵啊,人买了报纸都传阅着看,这份活计能挣多少钱呢?”
  “也就是,把价钱抬这么高,才会卖不出去,若是一文钱一份,或者干脆免费,保证你人手一份生意兴隆。”
  “这……姑娘,您大可去问问,这价钱,算是最便宜的啦……”
  “这般小小年纪,执着这些阿堵物做什么?孔方兄虽好,臭气熏天着呢小心被熏倒。一份报纸值的几个钱?又不能当饭吃,米涨价了那是能填肚子的。几张破纸涨成这样还让不让人过活了?”
  “……姑娘这,这说的哪里话。要是再低,我怎么过活呢……?
  “罢了罢了,还是省些米钱。”女子扫一眼排得齐整的报纸,转身欲走。
  “这……这……姑娘且慢!这给您哪,两文!好事成双,您说是不是?”报童紧着上前一步,急道。
  “……唉!罢了罢了,来一份吧。”女子有些痛心的模样,摆摆手。
  “谢谢您哪,给。好走。”报童笑着,在那女子转身行去不远后撇撇嘴,低哼了声:“穷鬼!”    
  
  帘筝关大捷。这次交兵成为历史上著名的以少胜多的战役。
  这场战役毫无疑问对作为主将之一的之后威名赫赫的桑迁大将——孤眼之狼姚墟,产生了重大影响。多年之后他在自己的回忆录里,也发出了唯有曾败,才可有胜的感慨。
  同时,自此之后的战役登场的主角们,也惊人地或多或少地参与了席卷大半个大陆的变革,这场变革初时并未完全显示出来,却埋下了一个改换革面的伏笔。
  
  帘筝关的一战,无疑是其后长达十年乱世格局的开端,打破了国与国间已久的平静。  
  
  曲陌二百六十九年,桑迁二百四十一年。七月二十日。
  涟漪在雨夜思考了棋手和棋子的问题,她不知道的是,这盘棋的棋手,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将会下出怎样的一盘棋。
  她更不知道的是。隐藏在暗涌背后的真实,与自己,与周遭的人,究竟有着怎样的牵扯。
  历史往往是由一个偶然引发的无数个必然。
  兴许,这真的,就是宿命。
  
                  隐
  
  燕七到达平戗城的时候,是八月七日,正值平戗最热的节令。
  帘筝关第一轮进攻的失败,是他在六日得到的消息。而桑迁快报的小道消息,居然和他几乎同时抵达。
  ——在发动战争时,桑迁领导阶层似乎低估了平民的力量。在这个崇尚自由的国家,既然是全民投票决定的战争,那么民众理所当然的拥有知情权。然而战争与政治划上的干系太大,有关于战争的一切必须经过政治过滤。即使是在桑迁。但这次,事情却忽然变得不是那么一回事。
  燕七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是当然的。他若是知道,也就不会来查这件事了。
  作为隶属于桑迁的地下组织——隐,与桑迁政府的关系就如同光与影,他们隐在暗处,完成那些不能由政府出面的,或是棘手或是阴暗的任务。
  ——就如同此时一般。隐的成员大多来自江湖,出身市井。少了那些官员们的官气,办起事来隐秘顺当得多。
  ——作为一名不起眼的,身手又极佳的飞贼,不,他现在的身份是隐的探子,来做这样的事再适合不过。收集情报的事,在过去也常干。而让燕七郁闷的是,他不能去寻找沐雨了。但对于上面的命令他无力拒绝。
  他确实是完成这个任务的最佳人选,在查出谁是幕后人的任务和找一具尸体的任务间,他明显的。适合前者。
  
  任务的内容是查出操纵桑迁报社的幕后指使。政府方面的意思是生怕打草惊蛇,考虑到极大的可能是有别国插手,如果就此引发另一场战争,会很棘手,而若是曲陌暗地操纵,也最好暂时不要轻举妄动。
  
  也许想来个欲擒故纵?燕七摇摇头,或许不是。战争政治这些方面他实在不擅长,横加猜测只是自乱军心,其实他也只是一个小佣兵罢了,拿钱做事,想那许多作甚?
  话虽如此,耳边传来的评论,想要不听,还是不可能的。
  酒馆旁的阴凉处,摆开一方豆浆摊。燕七点了一碗豆腐脑,正饶有兴致听着耳旁的评论。
  无非是些关于战争的评论。姜浩许久不战,帘筝关传败绩,无疑成了动摇民心的最好引药。
  他并非是什么热血的爱国者,对于桑迁的腹议也还是有的,比如战前的统计民意。超过七成的赞成票,真的一点水分也没有么?
  但他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当战争开始的时候,那些战前的什么赞成票就成了虚无的东西。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
  纠结在这个问题上毫无意义。怕只怕,有心人故意做文章。
  对于目光并不总是长远的普通民众来说,直接的直观的利益更有效。桑迁大将们的所作所为即使是正确的,但就目前来说。舆论已经开始倒向负面。
  
  虚假的和平期各国各自为政。东昆奢华无比,国君靠关税增加收入,其余国家早有不满,国内税收繁重,娱乐业空前发达,泷泽更有“销金窟”之称,赌博和歌舞艺伎达到的匪夷所思的繁盛。普通民众负债累累,二十年前更是通过了大部分国家早已废除的奴隶制度。即使桑迁不主动攻打,各地零星的起义也迟早会爆发出一次大阵势。
  曲陌内战方方结束,又握有大陆五分之二的矿产,反观桑迁,矿产不足大陆二十分之一。因为关税问题桑迁与东昆早有不和,东昆曲陌又有盟约在先,曲陌的矿产商路仅帘筝关一条而已;且关税不低。若与飞廉购买,必经曲陌或是东昆国土,不说路途遥远易出意外,光是运费就抵上好几倍的关税了。
  所谓人民哪。其实就是墙头草。燕七冷笑。战争结束后如果没有意外,等于全线打开了东昆曲陌的商路。不但能够缓解国内日益紧张的资源内耗,畜牧业也有了更大的销路。怎么能说跟人民一点好处也没有?但要是输掉的话,主战派就完全成了罪人。砍掉该砍的脑袋,赔掉该赔的战败代价,桑迁王再下个罪己诏。至于那什么七成以上的赞成票,到时候所有人都会极有默契的当不存在。
  
  正想到好笑处,不经意一个路人轻撞他一下,一张纸条就到了手里。
  来福酒家。二楼雅座,绿竹间。
  慢吞吞把豆腐脑喝完,他慢慢踱到了酒家门口。立时便有个店小二打扮的女孩子迎了上来——在桑迁,男女地位最接近于平等。招收伙计的时候,也并未有什么女诫男女之防之类,只单看干不干得了。桑迁历史上曾出过两位女皇,头一位谥号德睿,在位期间改革科举,允许女性入朝,现今朝中部分官员便是女性。而桑迁明目张胆的牛郎夜店更算其一道独有的风景。
  待那小二打完揖唱声喏抬起脸来,他立时就愣住了。
  ——沐雨……!
  这话险些从嘴里漏出来。如果不是亲眼见了沐雨跳崖的话。
  沐雨那张脸并不是什么很好记的脸。但他绝不会忘记。跟眼前这张几乎一模一样。不,也许根本就是一模一样。
  但世上相像的人何其之多?他忽然想到总部阁楼上的那个女人。也许是为了千里神行有些晕头了吧?也许真的只是有些像但是心里作用了吧。
  ——那种地方,轻功再好也没有用的吧?是这样的吧?
  耳边那小二有些奇怪地问了句“客官?”,就声音来说也许很像。但其实他并未听得沐雨说上几句话。这东西越去想似乎记忆就越模糊了。燕七看向那小二,摇摇头。而且眼前这个人跟沐雨给他的印象也完全不同。并不是长相。而是气质。完全就是一副为生计奔波的市井小民相。
  ——大约真的是错觉。
  “烦姑娘引到绿竹间。”
  “客官这边请。”小二说着,径直往楼上去了。
  ——看看背影和步伐,似乎更加不像。完全不似有轻功的人该走的步子。也许是沐雨的姐妹?燕七忍不住有些八卦地想到。
                  杀手之殇
  月黑,风高,杀人夜。
  对于一个杀手来说,这样的一个夜晚,是出手的最好时机。
  但展非却用它来喝酒。
  因为他身上没有任务。因为他的任务在十个月前就结束了。虽然今天的天气看起来比那天更合适。不过那已经没有关系了。因为任务完成了。
  所以现在,展非躺在自家的茅草屋顶喝酒——兑了水的烧刀子。
  为什么会兑水?因为身为一个杀手不能喝得烂醉——这当然是瞎说,至少对展非来说,之所以喝兑水的酒是因为便宜。
  杀手当然要省钱,拿命换的钱要省着用。这是部分杀手的观点,以前不包括展非,现在包括了。
  ——就在那天,他发誓那是最后一次。
  这是个忌讳,说这话的杀手会比一般的杀手更短命。
  但展非有自信——江湖杀手排行前十的位置让他有这个自信。
  所以他打算洗手了——一个擅长杀人的人想要洗手了,谁能拦得住?
  
  灌下一口烧刀子。他现在的身份是一个平戗里的穷小子,住在郊外竹林边的茅草屋里。
  这里没有人认识他。江湖上也没人能找到他。他从未在江湖上露出过真面目,因而这次的计划是完美的。
  展非坐起来,有些得意。
  他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忽然觉得有些困,于是想要跳下屋顶——
  然而还未完全站起身来,他的动作就凝住了——
  一把二指来宽的缅刀从后心刺入,他低头,看到那刀尖从心口穿出来——
  杀人者没有动。
  展非也没有动。或者说他想动也动不了了。他有些想回头去看看到底是谁能不动声色地从背后杀掉他,不过这个念头很快就消失了。因为他知道自己要死了,既然都要死了知道与否也不是太有意义,反正杀手这种东西,本来就是要死得不明不白的。
  所以在下一刻充满了他的脑子的,只有后悔——多么难得的一次喝酒,居然还兑了水。
  他忽然想起了怡红院的头牌姑娘,若是拿那赏金上青楼,也能包下她好几个月吧……恍恍惚惚间,胸口一凉,那刀终于撤去了,眼前的世界一片血色,展非又想到,那些被他杀掉的人中,有没有人跟他一样看到了这般景象呢?
  答案是没有,因为展非杀掉的人中不是被切断颈动脉就是被刺入顶心,所以他们都没能看到。不过这个答案展非已经来不及想到了。
  
  ——月黑,风高,杀人夜。泼墨似的夜幕被划拉开一道口子,晚归的醉汉迷迷糊糊躺倒在地上,模糊看到空中闪过白鹰的身影,宛如夜间一点苍茫。
  
  ——于是燕七就觉得迷茫了。线报说展非知道这件事。因为展非也是隶属于隐的,所以他以为这事很好办。
  虽然展非说他要改行,但实际上还是在组织里。所以他并不着急。
  但现在他不得不急了。
  展非死了。
  一个杀手居然被人从后心杀掉。燕七觉得很讽刺。这种感觉就像自己在大街上逛了一圈发现钱袋没有了一样。
  ——想到这个的时候,他下意识摸了摸腰包。
  然后出了一身冷汗。
  ——确实很讽刺。钱袋没有了。
  
  他忽然就彻底理解了草木皆兵的意思。郊外只有两个人。一个活人一个死人。
  活的是燕七,死的是展非。
  
  ——但要是竹林里还有活人,这个活人又正好是杀掉展非的人呢?
                  另一个人
  
  燕七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
  一个时辰,一天,又或许一年。
  能清晰的感觉到汗滴沿着背脊极缓极缓地流下。
  他知道竹林里的那个人不会比他轻松多少。
  
  某一瞬间,他放松的一瞬间,他忽然感觉到了杀气。
  然而当他迅速又把架势摆足的时候,杀气骤然就消失了。
  
  如此反反复复两个多时辰,燕七只觉得身心俱疲。
  任他是个神仙也顶不住了。
  他不由有些叹息,然而仅仅是这一声叹息,他忽然就觉得不对劲。
  草丛骤然响起风声,他惊然抬首,一支褐影迅疾地冲入苍穹——不是那个人,是人都不可能能跳那么高的,那是一只鸟。
  
  然而他舒下的心很快又绷紧了——
  风声再度响起——
  鸟儿飞天的声音和草丛的风声几乎是同时响起的,难道这只是声东击西之计?
  ——不对的,那风声似乎也在鸟儿飞天之际止住了,看来并不是在计划内。
  ——也就是说他还有时间,因为这个世界上轻功能抵得上他的人没几个了——
  余迹已死,沐雨下落不明。
  
  寒意直射左颊——
  正确的说是左太阳穴——
  燕七心下一惊,慌忙跃开——
  是谁?!完全在意料之外,然而燕七已经连思考这个问题的时间都没有了——
  每一下的攻击都毫不客气直攻要害——
  燕七匆忙抵挡,他明白杀手并不需要绝佳的功夫,只需要绝佳的精准度——
  几下不中,这杀手也该放弃——
  然而他却等不等得到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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