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叫上我一起去吃，赚翻啦。”
“介绍人要跟我妈告状，我回家还不让她给剥了皮不可？”
“她不会真剥你皮的，放心。”
两个人正说着话，楼上有人喊：“咦，小楠啊，怎么不上来啊？”
齐济欢推搡着小武，“走走走，我不去了，你自己加油，啊！”
小武一边抱怨一边拉开车门下车。
进了家门，小武妈道：“刚刚送你回来的是齐医生吧，怎么不上来坐坐。”
小武把一盒蜂蜜随手放到餐桌上，“他让我带给你的。还有，他已经不做医生了。”
“啊？好好的怎么不做医生了？”
“你不知道他为什么不做医生了？”
小武妈把垂在额前的一缕碎发夹到耳后，笑，“你这孩子，我应该知道吗？说起来，他有一阵没到咱家来吃饭了。怎么不叫他过来？”
“他现在开了个酒吧，做老板了，每天晚上要守店，没空。”
“哦，那也好，你们这一代年轻人啊，换工作换老婆，都是稀松平常的事，我们是跟不上时代喽。”
小武见她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电视里正在播一部腻死人的言情剧，她看得津津有味。
“妈，我要是给咱们老翟家留个种，以后你是不是能放过我，让我想干嘛就干嘛？”
“你瞎说什么呢？我总希望你好的，是不是催你去相亲催得烦了，那你有本事自己去找姑娘啊，也免得我操心。”
小武道，“我先问你，是我媳妇重要，还是将来给翟家留后重要？”
“都重要。”
“我要找一个你不喜欢的呢？”
“现在婆媳关系就没有处得好的，你喜欢就好。”
“他要是不能生呢？”
小武妈妈身体一僵，回头看小武，两个人各怀鬼胎地互看对方。
“这么说，你是找好了？”
“找好了。”
“那姑娘不能生？”
小武心里“咯噔”了一下，觉得妈妈这么说，似乎还不知情，于是他顺着说下去，“不能生。”
小武妈妈语无伦次，“那……你这孩子，还真有这事？！杉杉跟我说的时候，我还不信。你……你怎么就找了那么一个呢？小楠，你还小，不知道没孩子意味着什么。”
“现在年轻人丁克家庭多得很，干什么非要孩子，我就不想要孩子。你跟爸当年已经超标生育了，就当把孙子名额给占了不就好了？”
“你瞎说什么呢？”
“妈妈！”小武懊恼地站起身来，“你当年生了姐姐，受奶奶的气还不够？你都忘了？你现在怎么一样来逼我？在你和爸爸看来，究竟是我的幸福重要，还是翟家有后重要？这全中国姓翟的也不只我们一家，咱们普普通通的小老百姓，也没有什么官位爵位要继承的，留不留后，有什么意思？”
“不行，总之不行，这事我得跟你爸说，让他收拾你。你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你这孩子，以前不是挺乖的？”
小武觉得完全没有办法沟通下去，“妈妈，我如果找一个不爱的女人，给翟家生个孩子，然后离婚，这对我，对那个无辜的女人，对孩子，公平吗？我现在心里有人了，只他一个，换谁都不行，我不可能跟别人好的。”
小武妈彻底发怒，“我不知道哪个狐狸精勾引的你，我告诉你，你们长不了！她要是真爱你，就应该放开你。”
“妈妈，你爱爸爸吗，爸爸爱你吗？你们当初就为了配种生下的我吗？”
“你！”
“算了，今天我们都不冷静，我先回队里，下次在来跟你说这个事。”小武说着，什么东西都不带，扭头就往外走。
小武妈站在楼梯上骂下去，“有本事你永远别回来！翅膀硬了，是不是？”
小武摇摇头，只觉得这种对话没有任何意义。
他三步并作两步跑下楼来，十分钟后，在地铁站前接到了SUSAN的电话。
“你都跟妈说什么了？她刚刚打电话来，一句话都不说，就嚎啕大哭，我看多半是你惹到她了，换爸的话绝对不敢。”说到这里，她故意压低声音，明显带了点幸灾乐祸，“你出柜了？”
“没有！”小武不耐烦地吼。
“你在哪里？”
“刚从家里出来。”
“你在街口的茶餐厅等我，我二十分钟以后就到。”
小武看看手表，“那你快点。”
二十分钟以后，SUSAN匆匆奔进茶餐厅，小武拖着下巴正呆呆地看着窗外的街景发呆。
“什么情况，跟老姐说说！”
小武瞄了她一眼，“你那么高兴做什么？”
“听说你是个弯的，我简直乐得三天三夜睡不着觉你不知道吗？”
小武沉着脸。
SUSAN把披肩脱下，她里面只穿着紧身的吊带衫，胸口汗湿，“我刚刚在练高温瑜珈，都没来得及洗澡就跑过来了。”喝下一口冰红茶，她甩甩手扇风，“我小的时候，邻居就告诉我，妈妈有了你，就不要我了。我不明白为什么，她告诉我，就因为你多了个小JJ。你躺在摇篮里的时候，我曾经拿着剪刀走到你跟前，很想把你的小JJ剪了。”她说得恶狠狠的，然后“噗嗤”一笑，“当然啦，我最后还是没有那么做。一来是因为害怕，知道这事做不得，二来，你躺在摇篮里吃着手指的样子，很可爱，我不忍心。后来你一路顺风地长大，我恨着恨着，也就淡然了，跑到外面一看，世界那么大，我有我自己的生活，何必纠结在家庭上。只是心里还是有恨的。直到你打电话跟我说，你喜欢上了男人。”
小武低头，用勺子搅动杯子里的沙冰，“所以其实你很高兴我跟小齐好上？”
“一开始的确幸灾乐祸，觉得爸妈是遭了报应。后来想想，你到底是我弟弟，我不希望你跟男人在一起，总还是希望你跟普通人一样结婚生子。这个社会虽然宽容了许多，但是还不够宽容到你可以高枕无忧地跟他在一起。”
“你跟爸妈说了多少？”
SUSAN耸耸肩膀，“我就说你心里有喜欢的人了，但是那个人因为身体上的原因，无法生育。”
“这么说，去小齐医院告状，害得他丢了工作的，是你了？”
SUSAN做了个投降的姿势，“我只是给你们预演一下，反正这些挫折，你们将来都可能遇上。他太神经质了，我才那么敲一敲，他就以为大老虎来了，搞得如临大敌，又是辞职又是搬家的。”
小武几乎要轮起椅子砸他，“这种事，你当开玩笑？！”
SUSAN眼睛一瞪，“你给我坐下！”
小武咬了咬牙。
“坐下！”
小武有点不甘心地慢慢坐下，他一跺脚，“你知不知道，你这么一折腾，他受了多少委屈？”
“委屈怎么啦？他敢拐跑我弟弟，我还不能给他一点颜色瞧瞧。我告诉你，我这一关都过不了，你们也就别指望天长地久情比金坚了。”
小武觉得她说的难听，但是话还是有道理的，所以慢慢也就平静下来。“那你到底帮不帮我？”
“不帮。”
小武气结。
24
24、路漫漫 。。。
迫不及待将战况向齐济欢简要汇报以后，两个人只在电话里匆匆交换了一下意见。
小武道：“他们还不清楚，你别胡思乱想，乖乖等我回家，我们商量商量，合计合计。”
齐济欢那个脑袋，说风就是雨的，比较神经质一点，所以小武的担忧并非空穴来风。他白天要执勤上班，没有办法给齐济欢发短信，两个人只好大半夜在被窝里偷偷远程交流。
这样讨论来研究去的，一个礼拜过去，还没有得出个结果来。
小武大早上请了假出东大门兵营，还没看到齐济欢的车，倒先给爹妈堵在路上了。
说堵也不正确，而是作为一名专业武警内卫，他习惯性地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结果在街对面的小区栅栏后面看见了二老鬼鬼祟祟的身影。
那是打埋伏跟踪，准备看他跟谁约会呢！
小武此时穿着军绿色常服，手边连换装变身的衣服都不带，因为每次跳上齐济欢的车，早有准备好的便装，唰唰唰几下，比水兵月还迅速，微服出游的行头就换上了。
眼见齐济欢就要准点到达，他赶紧掏出手机打电话过去，“喂，我爸妈跟踪我呢，就在武警中队大门的对面，怎么办？”
按照以往的工作经验，一旦目标物附近出现可疑分子，他都是让其他工作人员上前驱散，必要时候可以武力打击歹徒。可现在能用的只有一个齐济欢，让齐济欢出面，似乎不妥当，如果出面武力制服，那更加不可能。
齐济欢调转车头，“那我到解放路的肯德基等你，你甩开他们再说。”
“好，没问题。”
小武一边走一边挂下电话，跳上一辆迎面而来的公交车就走。在汽车的后视镜里，他眼看着父母跑出小区拦了辆出租车一路跟上了。
他是专业的，父母一把年纪了，又是业余水平，几躺车一换，地铁道口一下一上，饶是穿着打眼的军服，他也很轻易地就甩掉了尾巴。
到解放路的肯德基门前，齐济欢一早等候在那里，车门微敞，小武上下左右观察一番，脸上仍旧若无其事，慢腾腾地走上前来，然后手脚麻利地突然跳上车。
齐济欢乐道：“这他吗的，约个会跟搞地下工作似的。”
小武摘下帽子扔到后车座上，低下头，不吭声。
“怎么了？”
“我看到他们白了头发，摇下出租车的玻璃窗在车流里张望。”
小武有一颗极柔软的心，齐济欢听他那么说，就知道情况不妙。高压政策对小武不起作用，万一翟家二老装可怜呢？其实，白发苍苍的老两口力不从心地上演跟踪戏码，本身就很可怜了。
但是这个话题不能深入，一深入那就是两难的境地，无解。
“昨天晚上店里好像很忙？”
“有个客人赖着不走，又不好赶。”齐济欢说着，不由自主打了个哈欠。
“那我们回家吧。”小武把大掌盖在齐济欢腿上，摸了摸。
齐济欢心中一荡，那是自然，什么有趣精彩的活动都比不上两个人在家依偎在一起亲亲热热地说会儿话。然而这个念头打了个转，他故作宽宏大量，“还是回你爸妈那儿看看吧。”
小武一僵，没有发表意见。
“你看，无论咱俩出柜不出柜，或者你将来找个女的结婚，总之年轻人和老年人是过不到一块儿去的。大家有各自的生活，你现在能跟他们相处的时间不多，简直很宝贵。我就以朋友的身份上门，还帮着两边劝一劝，天长日久的，他们可以不理解，但是无法不接受。”
小武垂头丧气，“可是现在这样瞒着，等他们将来知道我喜欢的那个其实是你，只怕对你更加恨上了。”
是的，那是明目张胆地欺骗，是把两老当猴子耍。
齐济欢从小没有跟父母一起长大，他自己家里一笔烂帐，并不是幸福生活的典范，所以对于家庭的观念他一直很淡漠。他无法理解小武那么多的顾虑，但是他本能地知道，他必须尊重对方，甚至有时候，要作出一定的牺牲和让步。因为，他是要定了小武，绝对不撒手，那么将来，或者会搞得很难看。
回家看父母的提议不了了之，齐济欢爱小武，可是不爱小武的父母，甚至有点儿怕他们，所以不看也罢。小武回家就是要接受数落的份，所以干脆逃避。
最后两个人回家看了会足球赛，又打了一炮，小武看看时间，差不多就该归队了。
齐济欢要开车送他回去，小武把他按回床里，“不必了，你晚上还守店，先睡一觉吧。来来回回的挺辛苦。”
“你有这个心，辛苦也值得啦。”
小武还是把他按回床里，“听话。我担心我爸妈还在武警中队门口守着，你让他们看到，又该好一番解释了。”
齐济欢吐吐舌头。
果不其然，小武在传达室门口看到了自己的父母。
小武爸低声下气地说道，“礼拜天带她回家见个面吧，你放心，我们肯定给她面子，不说酸话。”
小武妈也是一脸无奈奈何外加讨好，“只要你喜欢，我们也认了。”
小武心里跟着一酸，“我……我知道了。”
晚上在被窝里打电话给齐济欢，小武把父母那边的意思跟齐济欢说了。
战局是一天一小变，三天一大变，不过齐济欢不会天真地以为，人家能接受一个不能生育的女人，同样也能接受一个不能生育的男人。个中原因非常复杂，他都懒得一一分析。
“总之是进步，对吧？”小武兴冲冲说道。
“那也不行，跟出柜完全两码事。不如你先找个人搪塞一下，或者说我不愿意见他们，说我没空也可以，在出差，美国进修，非洲做生意，随便怎么说。”
小武很为难。
“你爸妈现在当然要用缓兵之计，反正答应了你，你也不能整出什么幺蛾子来。他们就怕你一冲动跑去结婚，就是结婚也不怕，过两年你反悔了，把婚一离，男人到八十还能再生娃，他们愿意耗，耗得起。”
“说什么呢，我爸妈不是那样的人！”
得，至此为止，如果因为父母的人品问题吵架，那就没有吵下去的必要了。自己的父母跟别人的父母，那是两码事，小武可以说自己爸妈这个不好那个不好，齐济欢不能。这种道理，他一早明白。
“小武，我们要在一起，是一场持久战，你有没有信心？”
小武知道刚刚的话口气过重了，他语音悲愤，雄赳赳气昂昂道：“有！”
“嘭嘭嘭！”宿舍外面有人敲门，一条沙嗓子不满道：“兵营里不得使用手机，军官更要以身作则，你这三更半夜的，打电话还没完没了啦？翟楠，你出来！”
25
25、夜茫茫 。。。
小武的手机让突击查房的连长给收走了，亏得收走，三天后更大的头头下连队彻查手机，几个正副排长都有带手机，不同程度的吃了处分。
小武去跟连长要手机，连长就火了，“还有脸来跟我要手机？”
“媳妇要哄，你就开开恩吧？”
连长对着楼道里一指，“201电话卡，外面小卖部还可以给你打个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