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宗仁现在都心里忐忑着呢,要说忐忑,恐怕胡宗仁比我严重,因为毕竟是他的事,而此刻他正伸手在自己手腕上来回扣着,手腕上,就是当初留下的那道抓痕。
司徒说,你们还记得嘛,早前咱们分析这首诗的时候,想到了一把七星剑,剑尖和剑柄的位置分别指着虎头岩和江北城,而剑把则是较短的两侧,一个是洪崖洞,一个是东水门,原本我这么分析其实在当时看来算是最合理的,但是现在我发现咱们完全想错了。胡宗仁点点头说,这个之前他也私下问过赵婧,但是赵婧的反应来看,她似乎不知道这把剑。司徒把手指着地图说,这图上的几个圈,就是我标注的这首诗里,那四个地方的位置,你们看看。
司徒说指着洪崖洞说,道家讲五行生克,生为循环呼应,克为克制,任何一个阵法都无非这两种目的。水是阻断,是鸿沟无法跨越,但是此处正在修建的两座大桥,恰好把这原本该阻断的东西给连通了。司徒指着洪崖洞说,这里的千厮门大桥(当时还在建中),接着又指着东水门说,这里的东水门大桥(当时在建中,如今已落成通车),一旦延伸出去,这四个地方就成了一个等距的十字,如此一来,当初咱们说的宝剑这种说法,就自然不成立了。而这十字交叉的中间,就是整个渝中半岛,我们都知道,渝中半岛是一个长条形的,好像一根舌头,但正因为刚才你追问了我关于虎的问题,我突然想到,会不会是在指四方二十八宿?
四方二十八宿,我是听说过的,但是由于对于风水布局了解甚少,也就没深究。司徒说,按照南北关系来看,这虎头岩位于西方,恰好就是“西之白虎位”,不碰巧也有个虎字吗。洪崖洞是北门玄武位,临近江边,而玄武本为蛇龟兽,龟是水生,蛇为旱生,洪崖洞原本有悬崖,悬崖上有崖洞,有句俗话,叫做是龙就上天,是蛇就打洞。玄武位的属性本是水,而洪崖洞这个地方原本就道城门,叫做洪崖门,洪崖门是一道闭门,从不打开,正因如此,就在风水上形成一个阻断,让这个地方有水而不滥,有兵而不破。
我微微点头,听得一知半解。司徒对于道家文化的造诣是我望尘莫及的,所以他这么说,肯定是有他的道理的。司徒接着指着东水门的地方跟我说,这是南面,也是一道,城门,但是却是一道开门。位置来说当是南之朱雀,属火。因为这个地方的开门长期作为取水救火的地方,所以属性位置可谓搭配得天衣无缝。
司徒眼里闪光,兴奋异常。我很少看到这样的他,就好像是一个武林高手突然看到了一个失传已久的武学秘笈一样,充满了喜悦,要知道他这个阶段的师傅,要找到对手是相当困难的,如果找到一个,虽然不见得会成为朋友,但是一定会大加赞赏,就如同当初司徒能够和付强分属道义的两端,却能够点灯促膝长谈一样。是敌人,更是可敬的对手。
我接着让司徒说下去,这南朱雀北玄武都齐了,那么左边则是你们这次要遇到的白虎,白虎为金,金意为“兵”,因为兵器都是金属的嘛,对方之所以特别标注了“虎头岩的岩”这几个字给你们看,一方面是为了告诉你们,这次的事情和早前的那首诗有关,另一方面则是在提醒你们,这个地方的这次案子,必然是一场恶战。
听到恶战这俩字的时候,我背心微麻了一下,这些年我经历过无数恶战,从起初的奋勇直前,到现在的疲态重重,这当中自然有我不断磨练后早就的厌倦,更因为自己实在无法承受那无休止的全套和挑战,师傅早年告诉我,鬼其实并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人心。所以这么多年来我认识到一个真理,往往最可怕的鬼魂,最恐怖的阴谋,都是比这可怕和恐怖许多的人算计出来的。正在为自己身在此行感到悲哀的时候,司徒说,虎头岩一案如果你们能够顺利达成的话,下一个案子,必然就是这里。他朝着江北城指了指说,江北城的城!
江北城早就不在了,就剩下个地名和那些来不及拆掉的老房子。司徒说,既然西有白虎,那东自有青龙,这江北城,就是青龙位。我虽然对这些东西不熟,但是东南西北还是分得清的。我告诉司徒,这地方就是个老县城,以前是重庆城的伴城,名字里又没有龙,样子也不像龙,这又是为什么。司徒说,你别忘了,那里有一座墓穴,还记得那里头埋的是谁吗?
我一听突然醒悟,那个地方埋葬着重庆历史上唯一的一个皇帝,明玉珍!大夏国国君!这就说得通了,皇帝啊!尽管没当多少年,但怎么也算得上是真龙天子了!司徒说,你当为什么明玉珍选择把自己安葬在这里,就是因为和西边的白虎相对应,青龙白虎,共镇国土。而明玉珍的墓原本看不到,是八十年代的时候才被发掘出来的,早前一直藏在地下,一个皇帝,藏于地底,这让你们想到什么了?胡宗仁想了想说,藏龙?
司徒赞许地看着胡宗仁点点头,一副你小子终于成才了的样子,接着解释说,左边的卧虎岭,右边又是藏龙坡,卧虎藏龙,而这四方神兽守护着的东西,就位于这十字之间的渝中半岛,你们看这半岛除了像舌头以外,还像什么?胡宗仁脱口而出,鸭脖子!司徒哈哈笑着说,看样子你们俩是饿了,鸭脖子肯定不对,但是有些接近了。这中间的地方叫鹅岭,因为这像一个鹅头,十字交叉处,恰好就是鹅脖子的地方,脖子即是领子,所以称其为鹅岭。而在这地方除了有鹅岭以外,还有个佛图关,就是中间的这个地方,属土。
司徒伸手捋着自己的胡子说,在江北城之后,你们还剩下两个案子,而这个地方,就一定是你们下一个要去的地方。
第一百七十二章。【案二十一】灵符锦囊
司徒的手指着佛图关,这是一个我曾经多次想要去,但却一直没机会去的地方。从小在重庆长大,全部重庆人都知道佛图关的存在,是现存不多在城市里的遗迹,算得上是见证了重庆历史上不少峥嵘岁月。佛图关原名浮屠关,据说当初打仗的时候,死了很多人,造下浮屠,因此而得名。早前在对付刹无道的时候,我也曾从付韵妮的口中得知过一些关于佛图关的传闻,却一直未能亲自去见证一次。如今司徒明明白白的跟我们说,有机会去了,但我却因此感到有些胆怯。
司徒大概是看出了我的心事,于是问我说,你在想什么,怎么魂不守舍的。我慌张的摇头否认,说我只是在算算咱们离死还有多远。说完我尴尬的假笑了几声。司徒看着我没有说话,这个时候铁松子师傅在一边的沙发上突然阴阳怪气的说道,你这个死老头儿,不要说起来没个完,既然把他们两个年轻人叫来了,东西你也准备好了,那就给他们吧。
我转头看着沙发上的铁松子师傅,他还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好像这场感冒让他这个玄学高人也弄得够呛似的。胡宗仁疑惑的问,什么东西,你们有东西要给我们?司徒转身离开,走到了自己的房间里,然后关上了门。我不解的问铁松子师傅,司徒老爷子要给咱们什么东西啊?铁松子说,你们这段时间风里来雨里去,和我们联系越来越少,前几天我还在跟司徒说,你们其实是害怕连累到我们两个老人家,所以才有意避开我们对不对?我没回答,而是转头看向胡宗仁。胡宗仁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着挠头说,当然不好意思了,我自己惹下的祸事,不能让你们二位跟着我一起奔波吧,你可知道轩辕会那帮家伙可真没把我当人看,都不给我休息的时间,你们俩哪经得起这个折腾啊?
铁松子哼了一声说,要是我和司徒年轻二十年,管他什么轩辕会,谁敢来惹?就是因为我们老了,那些以往不三不四连名字都叫不出来的小道士,就出来充老大了,扮猪吃虎给谁看呢?铁松子师傅声音一如既往的阴柔,但却透着一股自豪感,的确,西南地区玄学的黄金时代已经过去了,司徒和铁松子算是赶上了,但同时也赶上了那些百年不遇的天灾人祸,所谓上天要求衡,大概就是这个道理吧,给了你了不起的本事,也给了你一段无可奈何的岁月。
铁松子师傅接着说,上次小胡过来弄他手腕上的那个爪印,我和司徒当时就已经决定好了,你们俩的事就是我们俩的事,论岁数我们算你们爷爷辈的,论交情咱们也算是有深厚的革命友情了,况且自从去年刹无道那事闹得人人尽知之后,道上的人都知道你们俩和我们俩的关系,小孩子不乖,自然要打屁股,但是也轮不到别人来打!铁松子师傅一番话说得非常豪气,虽然年逾古稀,但他那股傲气却听得我热血沸腾,突然又充满了希望。本来在这种热血的时刻,大家都很激动才对,谁知道胡宗仁突然不识趣的跟铁松子师傅说,没错,柿子专挑软的捏,以为我们是后辈就好欺负,连我自己的恩师他们都不放在眼里,确实太过分了!他顿了顿说,我胡宗仁虽然不是什么正派人士,但也不是任谁说打屁股就打屁股的!这么多老前辈和我们交好,他们欺负我,这哪里是在打我的屁股嘛,简直就是在打你们的脸!
其实我懂胡宗仁的意思,但是表达上出了点问题。铁松子忍住笑对胡宗仁说,你的意思是,我们的脸跟你的屁股差不多对吧。胡宗仁这才觉得失言,但又不知道怎么救场,于是无辜的傻笑着挠头,一副智力低下的模样。
说话间司徒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司徒在铁松子搬来之前一直是独居,而且铁松子隔三差五就要出去云游一阵,也只是到了重庆后,在司徒家里落脚罢了。司徒径直走到了沙发边上,在铁松子师傅身边坐下,伸出右手,食指和中指之间夹着一个笑笑的绒布面料布匹包好的小三角,三角的三条边上用明黄色的棉线拴住,好像一个粽子。司徒把手里的东西递给胡宗仁,然后对他说,这里头有两样东西,其中一样是道符,保命用的,如果遇到实在过不去的危险,一定要想法子拆掉烧了喝下去,就算是情况紧急,你来不及烧掉,你就算生嚼,也得给我把这道符给吞到肚子里去!胡宗仁看司徒表情严肃,既然都给他保命的东西了,想必也是意识到接下来我和胡宗仁将会遇到的麻烦大大超过了我们先前的预想。司徒接着说,另外一个是一张空白符纸,上边有一个字,算是一计吧,不过在没遇到危难之前,千万不要打开,如果这次的事情能够顺利解决,你再在安全之后,把这个布包还给我。
锦囊献计的故事,我曾在不少电视里看到过,最著名的就是诸葛亮。司徒师傅当然没有诸葛亮这么神机妙算,但二人说到底也算是同宗同源。司徒是老道士,拜的是轩辕黄帝,而诸葛亮虽然不算真正的道士,但也因为娶了黄帝的后人黄月英,而学会了奇门遁甲之术,说起来,还是有渊源的。不过看到司徒只给了胡宗仁,我心里还是有点不爽,于是我问司徒说,你怎么不给我一道啊?虽然我是帮胡宗仁的忙,但是我也每次都遇到危险呀,万一我挂了怎么办?司徒狡黠地斜着眼睛看了我一眼,然后很放心的说,你死不了,你精得像个猴儿似的。
尽管他的言下之意是我比胡宗仁聪明很多,这让我还释怀了不少,不过说我精得像个猴儿,却似乎不像是在夸奖我一样。接下来的时间里,司徒又和我们讨论了不少四方神兽在地图上布局的讲究和规律,甚至根据他自己的推断,精确计算出了位于青龙位和中间佛图关我们几个下手的可能性,虽然大多数我听得似懂非懂,但又一次因为这个连电脑都使唤不利索的老道士如此渊博的学识,再度折服。
认真起来时间就会过得非常快。铁松子师傅因为生病的关系,在我们进入新一轮讨论的时候,就自己回屋去睡了。而当司徒也倦了的时候,看了看时间,已经是临近早晨四点钟。对于司徒这个年纪的人来说,熬夜是丝毫没有好处的,于是他也回屋去睡了。值得注意的是,大概是为了避免我们乱猜,他竟然睡进了客房里,那个房间是去年我们逃难时候付韵妮的房间。司徒此番欲盖弥彰,我和胡宗仁却忍不住好笑。
那一夜,我和胡宗仁倒在沙发上就立刻入睡了,换做平时,我也许会胡思乱想睡不着,但是因为有了司徒和铁松子的撑腰,我也踏实了不少。因为司徒在回房之前,曾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我和铁松子,拿你们俩当自己的孩子一般,有事尽管开口,我们这把老骨头,再不动换动换,估计一身本事就只能跟着这把骨头变成灰了!所以说,老头儿不可怕,可怕的是那些心里发痒想要惹事的老头儿,例如司徒和铁松子这种。
第二天早上很早就醒来,其实算是没休息好。司徒和铁松子作息时间都是很规律的,因为我和胡宗仁基本上是被铁松子师傅那一边唱着山歌一边挥舞着锅铲在锅里炒鸡蛋的声音给吵醒的。吃了早饭,也就8点多,我和胡宗仁就离开了司徒家出门了。临行前司徒再一次跟我们强调,我们不怕麻烦,就怕你不麻烦我们。有了老前辈当靠山,胡宗仁看上去精神了不少,一般都不愿意当驾驶员的他,竟然主动要求他来开车,我也正好休息休息。
按照胡宗仁信息里的地点赶到了虎头岩,那条路虽然我来过,但是那也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大学已经不见了踪影,原本挺安静的一条小路上,多出了很多店面。把车找了个地方停下后,我和胡宗仁就问路边的行人这某某超市该怎么走,就这样,很快我们就找到了那家超市。
这是一家比较大型的超市,在重庆拥有不少分店,以其新鲜和种类齐全著称,属于国产品牌,和沃尔玛或是家乐福这种国际大卖场不一样的是,这样的本土超市更接地气,更有中国人习惯的味道。超市员工们那红色的衣裳看上去特别醒目,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一般,以中年妇女为主。而在这个时间段,逛超市的也大多是这个岁数的大妈大婶们,从那不大的门口进进出出的人流就能够说明这一切。胡宗仁走到边上一个小烟摊买了一盒烟,我们才意识到原来最近因为忙活这些事,我们的烟瘾突然之间变大了不少。站在超市门口一边抽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