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担心啊!”
叶辋川以手捂住胸口,“哎呀,我的心好痛,可疼死了。”
“你就装吧!”
顺手摸过一小抱枕砸在叶辋川头上,梅落风轻云淡地道,“按胸口是没用的,要多砸砸头,会清醒点。”
“你欺负我!”
叶辋川红着眼,努力酝酿着泪水,“我要去告陛下。”
“装可怜、装幼;齿、装可爱。”梅落数着手指头,“原来中丞大人喜欢这种型,我去告诉唐知宁。”
“别!”
一把拉住梅落衣角,叶辋川正色道,“不开玩笑了,我的术法能练好吗?”
“能啊!”
梅落点着头,“你下次再不想活,直接投胎不就什么都能练了。”
汗!
这女人,不能得罪!
叶辋川小声道,“我知道错了,再不敢拿自己性命开玩笑,您美人不计小人过,帮帮我吧。”
“行啊,我们一起练。”
“我练的是术法,不是当年古墓派的。”
“你还好意思说?要你不要练那什么忐忑术法你偏练,听听这名字,跟一神曲似的!练得时不时地吐几口血也就算了,还试图用唐门蛊术的反噬之力来疏通自己经脉,结果好嘛,弄得个半死不活;人人都以为你受什么刺激不想活了,你没见中丞大人跪在陛下面前求她救你。太史令大人,你怎么就这么不让人省心呢?”
一口气说完,连气都不带喘,可见这话在梅落心中憋了很久。
“纵使你自己不在乎,也总该为别人想想吧!为什么非要这么折腾?”
“我不知道!”
“什么?”
“我不知道自己该信什么?不该信什么?要怎样去做?怎样才是对的?”
完全没有看梅落,叶辋川仿佛自己在跟自己对话,“你的亲人不爱你,你竭力讨好她她也不会多看你一眼;你的恋人死了你想为她报仇,准备十年却发现仇恨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为了报仇,刻意接近一个人,无数次地让她失望、伤她的心,本非我所愿;即使明白你不是我心中的那个人,可还是不知不觉地在你身上找她的影子,对你不尊重。我自己都不明白自己,你要我如何去做!”
“顺从你的心。”
握住叶辋川的手,将之贴紧叶辋川胸口,梅落静静地道,“和有情人做快乐事,别问是缘?是劫?”
“这?”
叶辋川蓦然变色,“这是当年我对柳柳说的,你如何得知?”
“我……”
“小川!”
门被一把推开,非经通传直接入内的人通常就那么几个,抬抬眼皮,叶辋川看见蒋小山拉着江若清进来。
若清?
她瘦多了!
感受到她的目光,江若清抬头,与叶辋川对视了一会,再移开。
“小川啊!让姐姐看看,身体可大好了吗?”
屋子不算小,能坐的地方也很多,蒋小山却偏偏扭着腰,一屁股坐在叶辋川与梅落中间,再拉着叶辋川的手,开始嘘寒问暖。
“瞧瞧这小脸瘦得,一会卫信来了,我们出去吃好的。”
我好像是胖了点!
无奈地偏过头,看江若清与梅落打了个招呼,“监正大人!”
“既然二位来了,我也该回去了。”
很识趣地起身,梅落冲叶辋川笑了笑,“以后我就不用每天来此,太史令大人还需保重身体。”
这些人,说话能不这么若有所指的嘛!
叶辋川觉得自己好像又开始有些头疼。
“小川,你怎么能让她天天来呢?这多不好。”
见梅落离开,蒋小山立即开始数落叶辋川,“这一来二去的,很容易伤到监正大人清誉。”
“你怎么不担心担心我的清誉?”
懒懒地躺在床上,叶辋川抱着被子没有起身的意思。
“你有清誉可言吗?”
蒋小山撇了撇嘴,“前日陛下还问我朝中是否有合适人选,似乎打算为你指婚,好不容易推荐了两个,结果一问,别人听说是你,直摇脑袋不愿意,宁愿砍头都不愿娶你,你看看你这名声。”
“还不是你推荐的一个是七品小官,一个是早有婚约。知道陛下是真打算为我指婚了还推荐这些不靠谱的人去蒙陛下,陛下能答应才怪。”
“我还不是为你好嘛!”
蒋小山没好气地道,“难不成你真想成亲?”
看了看江若清,叶辋川道:“不想,但是你有办法?”
“有啊!”
蒋小山点着头,“我和卫信说,把你送去给方太医研究研究,说不定,不靠自然受孕,小孩也能识得方块字。再说这都多少年了,唐帝国的文明也被发掘得差不多了吧,还一定要强迫你成亲生小孩干嘛!”
“这话好,你可以去和陛下说。”
“你自个的事,你自个说去。”
蒋小山起身,伸了伸懒腰,“好久没活动了,据说你这竹里馆风景也不错,我去随便看看,你们聊。”
竹里馆总共就这么大,一座宅子而已,还风景!叶辋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找借口也不要找个这么烂的嘛。
门关,屋里终于静了下来。躺在床上,叶辋川看江若清慢慢走到床边,在自己身边侧身坐下,就这么瞅着自己,不说话。
“若清!”
叶辋川开口,发现自己声音竟比想象中更涩。
我想和你过日子
“若清!”
“嗯?”
“这半年,每天深夜无人时来看我,不累吗?”
“没办法,她白天来,我只能选择晚上了。”
这年头,说话能不这么语带机锋的吗?叶辋川很无奈。
片刻无言。
“我来的时候,你都没睡着?”低着头,江若清问。
“有时候睡着了,有时候没有。白天睡太多,晚上就是闭着眼睛躺躺。”
“怎么不告诉我?”
“我怕!”
“怕什么?”
“怕我一开口,你就再也不来看我了。”
默默无言,江若清凝视着眼前人。就是这么时时对望着,也不会觉得尴尬,也不会厌倦,也不觉着没意思。这眉眼,这面容,这眸中自己的缩影。这个人,怎么就这么让人放不下呢?总担心她会无法照顾好自己。
又是一阵沉默。
双方都不怎么想说话,也不愿再去回忆彼此记忆中那些曾经很伤感情的疑惑,就想这么你坐在床边、我躺在床上,手不知不觉地勾在一起,细细抚弄着温暖的皮肤。
“你活着就好!”
良久,江若清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这话说得!
叶辋川心一酸,差点没掉下泪来。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情绪,她跳下床,一把拉住江若清。
“走,跟我去一个地方。”
“去哪?小山还在外面等着呢。”
“让她等吧,反正她带你来不也是想让我们单独在一块。”
“可是……”
“走!”
少见叶辋川有如此强硬的时刻,江若清被她拉着,直接出府上了马车。
“驾!”
“大人,你这是要去哪啊,让小的为您驾车!”
身后,车夫挥手大叫,不停地摆手示意。
“你会驾车吗?”
见马车走得歪歪斜斜的,路边尚有不少老百姓,江若清问。
“不就是病了,没力气,有点控制不住嘛!”叶辋川犹自嘴硬。
“我来吧!”
叹了一口气,见叶辋川握着缰绳不放手,江若清索性握住叶辋川的手,控制着行进的方向与速度。
被江若清的手握着,叶辋川立马身子一歪,脑袋靠在了她的肩膀上,开始装虚弱,不说话。微微偏了偏头,江若清也没说什么,只是调整下姿势,好让叶辋川枕得更舒服些。
于是,在春日去曲江池的路上,百姓们便看见两个着官服的人,明明有马车却不坐车厢内,反而自己驾着车,依偎在一起,缓缓抖动着缰绳。那车,硬是比步行的速度快那么一点点。
“是着官服出巡吗?”
路人甲问。
“我认为是官服私奔更有可能,你看看那脸上的表情,青天白日的,多扎我们这些大龄单身青年的眼啊!”
路人乙一脸义愤填膺状。
“告她们,我们去告她们!”
路人丙建议着。
“那个弹劾官员不当言行的衙门叫什么来着?御史台?对,就是御史台!我们去御史台告她们。”
路人丁最后做了决定。
马车,带着御史台的主官与大周太史令渐渐走远。
“若清,刚才好像有人说要告我们言行不当!”
拉了拉江若清衣袖,叶辋川小声道。
“哪不当了,我觉得很当啊!”
看了看,江若清左手控着缰绳,右手搂过叶辋川,“现在是不是更当一点?”
额!
叶辋川决定扑倒在江若清怀里,不说话。
曲江之畔,风景秀丽,景色宜人,大周开国之初便在此大兴土木,建造皇家园林。先皇卫君流认为此地山清水秀,尽显天地灵气,不应为皇家独占,便下旨仅保留最中心的区域,其余之地,作为公共游览胜地,以供长安贵族、百姓踏春游玩。历任金榜题名的新科进士,均会特许在皇家园林芙蓉园举办曲江会,以显天子门生之风采。
“话说你当年应该也参加过曲江会吧,可作了什么好诗没?”
前面便是皇家园林芙蓉园,非皇室成员与皇帝特许不得入内,叶辋川跳下马车,将其丢给守门的军士看管,拉着江若清溜到一边。
“我们是要进去吗?恐怕没有陛下许可进不去。”
“不进去,当初高中状元之时,你还没逛够啊!”
不!
江若清没有做声。
曲江在我的心中,绝不是因得到状元来此游玩而这么特殊。
“来!”
牵着江若清的手,叶辋川带她来到池边。虽为池,曲江却并不是死水,而是环环绕绕,使得这一段形成无数个湖面,衬着水边嫩草鲜花、远处青山白云,山光水色,一碧万顷。
叶辋川带江若清到的地左边却是芙蓉园的围墙,恰好有一颗大柳树傍墙而生,枝干粗壮,一树垂条绿叶,随风而舞。
“当年,我便是常常带她爬着这棵树溜进去玩的。”
指着大柳树,叶辋川面色很平静。
“她?”
“她叫柳柳,是我第一个喜欢的人。”
站在湖边,看着湖面,叶辋川的眼眸仿佛也和这曲江的水一般,波澜不惊,却并非清澈见底。
自顾自地说完了少年事,但没有提最后的真相,叶辋川不愿江若清知晓皇帝的秘密。这种事,不知道,才是对人的一种保护吧!叶辋川心中想着。
“这么说,是长公主害死了她?”
“嗯。”
“长公主已死,过去的事就不要再让它困扰自己了。”江若清握住叶辋川的手,“我们要向前看。”
“我带你来,告诉你这些,就是希望你不要误会我和梅落,因为她们的气质确实很像。”
“为什么?柳柳与监正大人,可是身份、地位有着天壤之别的人。”江若清微笑着,“难不成,她们是失散多年的姐妹?”
“不可能!”
若清,如果我告诉你柳柳本就是母亲从岭南掳回来的,该如何解释母亲的用意与之后发生的事。
“只是巧合吧,柳柳是母亲在外捡来的孩子,怎么可能会和梅氏祭司扯上关系。”
叶辋川断然否决。
“可你不能否认,梅落,她喜欢你。”
“可我喜欢你。”
抱着江若清,叶辋川道,“不要多想,若清,我只喜欢你。今天带你来这,告诉你这些,就是想让你明白,我很在乎你。有些事能说,我和你说,有些事不能说,请你体谅我。在我心里,一定是为你好,我想和你过日子。”
“过日子?”
“是啊!如寻常夫妻般,每日去衙门点卯、工作、回家,孝顺父母,与同僚们应酬,晚上趴在床上,说说朝廷里的新鲜事,有假了就约卫信他们出去踏踏青、游游猎,还可以把你父亲接到京城来,或者我们去江南看他。”
“是吗?”
被拥抱在叶辋川怀中,听到自己期盼已久的话,江若清一时无法相信,“你真是这么想?”
“嗯!”
叶辋川点头,“若清,对不起,之前辛苦你了,我再也不会让你受委屈了。”
“小川,为什么你一懂事,我就有种想哭的冲动。”
埋首在叶辋川怀中,江若清道,“我是不是变懦弱了?”
“不!”
叶辋川摇头,“你爱了,所以心软了,再也不像以前,对很多事情都可以无动于衷。不仅仅是你,我也变了。”
“那这种变是好是坏?”
“不知道。但我想人,总是在不断变化的吧,可有些东西是永远不会变的。”
“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吟诵着柳柳最爱的诗句,叶辋川轻轻道,“就像这诗词一般,历经朝代更迭、世事变迁,还是能唤起人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小川!”
没有再给江若清说话的机会,叶辋川低头,深深吻住了江若清的唇。
柳柳,不要怪我为什么不去杀卫长风,为你报仇。杀了她,储君年幼,皇夫尚在壮年,江烟渚与云亭北这些世家宗主,谁能震慑她们?北有燕国、西有西夏、南有南越,若是内乱一起,外族进军中原,纵大周不会四分五裂,战乱中,最苦的,还不是这些平民百姓。即使我没有青史留名、做国之栋梁的打算,可也不能为一己私怨而去做一些我无法预测的事情,请你原谅我!
小川!
被叶辋川抱在怀里,吻着,江若清觉得大脑一阵晕眩,完全无法反应。
只是小川,在十二年,也就是在这附近,我看见你也是这样,温柔地吻着那个女孩。现在,你终于决定放下她了吗?
朝听登闻鼓
“咚!咚!咚!”
“什么动静?”
迷迷糊糊被一阵声音吵醒,叶辋川很不满,“大清早的,干什么呢?”
这是御史台主官的卧房,是备着供工作太晚不想回家、索性留宿于此的中丞大人休息所用,房内陈设颇为素净、简单。本来昨夜江若清批阅公文直至子时三刻,决定宿在此处,催叶辋川回去,但太史令大人硬是死缠烂打,抱着棉被躺在床上装晕倒留了下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