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乡人家》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水乡人家- 第50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清哑点点头,就再不说话了。

吴氏背过脸来。对两个儿子瘪嘴,无声流泪。

郭大全和郭大有也黯然。

若是一般人心里有了委屈,会哭、会骂,再不就喋喋不休地跟人诉说。可是清哑一声不吭,看了把人急死;又不知如何劝,劝了也不管用;又不敢走。走了不放心,真真不知如何是好。

这些清哑都不知。她浑身无力,思绪窅然。

昏沉间,听见外面传来隐隐的丝竹管弦声,不禁凝神细听。

街上一定很热闹吧,她想。

若是江明辉……他们没退亲,这样的夜晚,他们肯定会出去逛的。

他会带她去吃霞照的小吃,看田湖的夜景。

他们手拉手,快乐地在街上四处游玩,看见什么都要停下来问一声,听见什么都要驻足看看,闻见什么都想坐下尝尝……

想着,她脸上漾起微笑。

忽然又想起来:他不会带她去了,他肯定跟那个谢姑娘去逛了。

她慢慢敛去笑容,想起谢吟月下午说的话,“若是一个誓言就能坏了人的姻缘,那这姻缘也太靠不住了,不要也罢!”是啊,若是感情没了,曾经的海誓山盟又有什么用呢?

念头一起,她仿佛被抽去了筋骨,身子向下滑去。

吴氏走过来轻声问闺女:“想不想吃点东西?”

清哑转动眼珠,目光落在她脸上,感觉她的声音很飘渺,仿佛从很遥远的地方传过来,她不知什么缘故,便摇头道:“我要睡觉。”

说完奇怪:明明像往常一样说话,怎么听起来跟蚊子一样细弱?

吴氏倒没奇怪,扶她躺好。

郭大全等人就悄悄走出去了,只有吴氏留了下来。

清哑不知什么时候睡去了。

其实不是睡,是晕过去。

自她昨晚从谢家出来后,先是倍受打击下心力憔悴躺倒,今早起来又和家人在街上游荡、买宅子,后来临时兴起念头拍卖竹丝画稿,忙忙碌碌一直没停,待一切完了之后,便再也撑不住了。

吴氏看惯了她安静的,竟没留心,只当她睡了。

昏沉中,清哑仿佛在船上,在雾茫茫的江面上随波逐流。

前方也有艘船,江明辉站在船边,忽隐忽现。

她奋力摇浆追他,总也追不上。

她满心焦急,想喊却喊不出来,急得流泪。

一阵风过,传来他和一个女孩的说笑声,渐渐远去……

“明辉,别走!别走……”

她在心里哭喊,嘴上却一个字吐不出来。

他怎么会丢下她呢?

那时候,他捂着她的双手,呵护她、爱怜她,跟她娓娓讲述将来在镇上置办宅子,他们两人一个开铺子、一个织锦卖,向她勾画了一幅人生蓝图;秋夜,残荷丛中,他们静坐在船上听秋虫呢喃;雨雪天,他们窝在屋子里有说不完的话……

直到第二天早晨,清哑还没动静。

吴氏喊不醒她,一摸额头烫手,这才慌了,才知道闺女是病了。遂吵起一家人来,匆匆去找大夫来诊治、抓药、煎药,乱成一团。

忙乱中,谁还管织锦大会这回事。

他们不记得,锦商们可是抖擞精神严阵以待。

方初等人不断会见各路商贾,有买丝的,有买茧的,有签订出海货单的,有购买织机的,成交火热。然这还只是些小交易,重头戏还要待织锦大会召开后,看结果才能定。

正忙着,忽有管事来回禀,锦署衙门收到半匹锦缎,来头不小。

方初沉声问:“可打听出是谁家送的?”

那管事道:“没有。鲍长史说不清楚。”

方初嗤笑,心道他会不清楚,分明是想借这机会敛财。

因命管事去打点,务必要弄清楚这半匹锦的来龙去脉。

管事应声而去。

待他走后,方初又分别派人给谢吟月、韩希夷和严未央递了信。

至晚间,十大锦商都收到了这个消息。

然而,无论他们使何种手段,却无人能从鲍长史口中掏出一句准话,更别说详细情形了。莫测的前景使得大家心情都提了起来,暗骂鲍长史贪心不足。

第85章 等待(三更求粉红)

其实他们真冤枉了鲍长史,因为他也不知道。

当时郭大全说姓郭,而他看郭大全的服饰举止,只当他是下人、管事之流,哪里想得到他就是锦缎的主人。过后他也派人去各地会馆打听,所有有头有脸的锦商中都没有这一号人物,仿佛凭空消失了。这更让他对这锦缎的主人感到神秘莫测,又疑惑不已。

因此,各大锦商去问他,他自然答不上来。

别说锦商们,就连夏织造问他,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且不说,且说谢吟月昨夜回家晚了,一夜无话。

今日上午,谢二太太置办酒席,命人请了女儿女婿并江家亲家过门吃酒。饭后喝茶时,谢吟月便将昨日拍卖的结果告诉了江家人,又特意说了郭家逼方初发的毒誓,所以这图稿便不能给江家了。

江家和谢家诸人都听得瞠目结舌。

江大娘气得痛骂郭家不是东西,心狠手毒,叫人发这样的毒誓,断人根本云云;江老爹感受到郭家的恨意,满心凄恻——他们可是差点成了亲家的,如今竟闹得这样。

谢二太太道:“想不到这家人这样。真是‘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他们根本就是市井无赖,行事手段下作!月儿,你太大意了,怎么能让方少爷签那样的文书呢?这也是能闹着玩的?他们心意歹毒,分明在咒你们。”

谢二老爷神色变幻,不知想什么。

谢天良则冷笑说,要找人打断他们的腿,看他们还敢张狂。

一屋子的长辈,谢吟月坐在下首。却神色泰然。

听了谢天良的话,她秀目一凝,道:“天良切不可胡来,坏我谢家名声。”

虽是淡淡的一句话,警告的意味很明显,神情威严。

谢二老爷便瞪了儿子一眼。

谢天良悻悻低头,知昨日行为让大姐很不快。

谢吟月扫了江家人一眼。话锋一转。说郭家这招也难不倒她,她自会看那些图稿。等琢磨出诀窍后,另行叫人帮江家绘制图稿。绝不会耽误江竹斋生意。

江大娘听了喜出望外,对着谢吟月千恩万谢,左一个“大小姐”,右一个“大小姐”。叫得十分亲热,奉承话连篇;又奉承谢二太太。说起乡村趣事来,笑声一阵一阵的。

谢吟风殷切地帮婆婆斟茶,又感谢大姐帮助。

热闹闹的屋子里,唯有江明辉沉默不语。

他甚至都不信谢吟月的话。

到底郭家有没有逼方初发誓。谁又知道呢。

就算去问,那些人都和谢家世交,谁不帮她掩饰?

当谢吟月说琢磨画稿帮江家后。他娘对她感恩戴德的样子,他更是觉得荒唐:清哑不声不响帮江家画了那么多稿子。娘不感激反而记恨她;谢吟月只不过说了一句话,什么还没做呢,娘却把她当大恩人了。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他却一点不觉得好笑,只心惊。

心惊谢吟月的手段。

她身上含而不露的气势,就连谢二老爷也比不上。

不知怎的,他很不喜欢她。

清哑画了许多画稿给他,他都坦然接受,并没什么心理负担,因为她的贴心和真诚他感受得到;然谢吟月那居高临下的威严,仿佛江家未来要靠着谢家吃饭一样,从此就依附于谢家了。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他寻了个空子,离开了谢家,回去了江竹斋。

谢吟风好一会才发现他走了,不知怎么回事。

当着亲家,江大娘面上挂不住,就骂儿子不懂事。

谢吟月那是什么人,形形色色人见得多了。

当下她轻笑一声,道:“妹婿怕是以为我在说谎骗他呢。吟风你回去好好跟他说,究竟方少爷有没有被逼着发誓,出去一问便知。昨天去郭家参加拍卖的人多着呢。”

谢吟风心里一沉,惴惴点头。

江大娘见还是郭家闹的,免不了又骂了郭家一通。

等回去江竹斋,见江明辉睡在床上,懒懒的,竟然病了的样子,不禁急得又骂。

谢吟风熬了解暑汤给江明辉喝,又向他解释谢吟月的话。

江明辉微微点头,只不言语。

到晚间,他越是心神不宁,满口胡话。

谢吟风才急了起来,衣不解带地照顾他。

朦胧间,江明辉仿佛和清哑站在郭家的乌篷船上。乌篷船行驶在寒风凛冽的江面上,正往乌油镇去。他握着她冰凉又柔软的小手,悄悄告诉她,等她过了十五就娶她。忽又好像站在清哑闺房桌旁,聚精会神看她画画。一时又见她帮他试穿新衣裳。他贪恋她的美好,想趁郭大贵不注意的时候,悄悄摸一下她的手,或者靠近她的脸颊,闻她身上甜香。转而又是江大娘在他耳边喋喋不休,说清哑的不是。又有谢吟风的绣球砸中他,他惊慌闪避。忽而夜半惊醒,发现自己搂着谢吟风,惊恐莫名……

念头纷杂中,忽然他听见清哑哀哀哭泣。

奇怪,他怎么听见清哑哭了?

清哑从来不哭的,就算大声笑也没有过。

他慌得喊“清哑!清哑!你怎么了?……”

谢吟风在旁照顾他,听见他梦中叫唤“清哑”,心中又酸又胀,又苦又气,不住流泪。

放下这头,且说次日是七月一日,织锦大会的正日子。

一大早,位于朝霞大街的锦署衙门门口便车马簇簇,各路商人蜂拥而至,皆凭官帖进入衙门左侧的锦园——乃是历年召开织锦大会的地方。

锦园的景色极美,奇花异草、假山湖石、亭台轩阁、小桥流水,无一不是名家手笔。

锦园内最大建筑是锦绣堂。

锦绣堂十分宏大整齐:正北向是五开间的官厅正堂,当中三间都没有隔断,全通的,专为大会时锦署衙门官吏和朝廷派来的内监宫嬷起坐;阶下广场有三条通道,通道两旁分列六组回廊,每组回廊都分隔成许多小间,形成一个个廊亭,按“天、地、人”排号,内置桌椅几案等用具,供锦商们使用。

离官厅越近的位置,为天字号。

其次为地字号。

最远的为人字号。

十大锦商自然都安置在天字号。其中方家、谢家、韩家、严家、卫家又排在六组回廊的第一位,门脸不是朝东西向,而是正对北面的官厅正堂,乃是视线极佳的位置。

六组回廊,位置有正有偏,这分配也是有讲究的。

第三、第四位置最正,分别为天字一号和二号。

今日,谢吟月占了天字二号廊亭。

天字一号亭却空着。

众人一看这架势,便明白是给那锦缎的主人留的了。

第86章 垂危(四更求粉红)

第三更已发,各位朋友别看漏了。求粉红订阅!!!

一时间,众人落座后,都盯着通道,要看是何许人来占这天字一号房。然而,直到太阳当空,也不见人来。大家都窃窃私议,不知何故。

夏织造皱眉,问鲍长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鲍长史流汗道:“下官也不知何故。想是那人有事耽搁了。”

有宫里来的太监尖声道:“莫不是骗人的吧?”

鲍长史急忙赔笑道:“有锦缎在此,应该不是骗人的。”

夏织造看这样不是办法,也没有等那一家的道理;可那人若不来,这织锦的优劣也无法评定。想了想,命人请了方初等人上堂来,将那半匹织锦给他们和内府派来的内监宫嬷们验看,可有什么出奇之处。

有侍女展开那锦,众人看时,不觉一愣——

不像锦缎,倒像一幅画儿。

画上,远处是竹山,山脚有人家;近处乃碧湖,湖中有荷叶莲花,水上飘着船,船上有渔民;附近是田野、江流……

这就是一幅水乡图画!

与其用来做衣裳,不如镶屏风更合适。

然众人看了,都面色凝重。

外行看了只是一匹锦而已,他们眼里,这锦的图案色彩变化自由丰富,清晰可辨,不像一般织锦那样受配色限制;且有图案的地方平整,不似妆花缎那般厚薄不匀(有花纹的部位厚,其他部位薄),根本不是他们现有条件能织出来的。

反复传看后,众人都道无法织出。

他们中。要数谢吟月的眼光和造诣最高。

她分析道:“用色这么多,又不同于缂丝的‘通经断纬’。这是用大花楼机织出来的,但却和咱们用的机子不同。就小女子所见过的织机,恐怕都无法织出来。”

鲍长史拍手道:“正是。本官也是这么想。”

这下上官不会责怪他办事不力了吧?

有尚衣局的宫嬷摩挲着那布料,叹道:“这可了不得。若是织出其他的花纹来,那可就……”

众人听了都目光炯炯。

夏织造便命人道:“你,去门口看着。可有人来。许是他们第一回来。找不到地方。”

鲍长史急忙道:“下官认得那管事。下官带人去等。”

一面告了罪,匆匆带人去了。

这里,夏织造命将各家献上的织物摆出来。让锦署衙门有经历的师傅验看、对比,评选优劣,一面等那匹锦的主人来。

然而大家直等到日落西山,也没等到人来。

夏织造十分恼火。吩咐今日暂到此,且看明日。

锦商们都大失所望。又隐隐悬心,忐忑间纷纷散去。

方初和谢吟月邀韩希夷、卫昭、严未央去醉仙楼吃酒。

韩卫都点头应允,知吃酒是幌子,商议今日之事才是真。

独严未央说还有别事。不等他们挽留,竟自带着墨玉扬长而去。

原来,她心思敏捷。想去找清哑。

她想,清哑能绘制那样繁复的竹丝画图稿。向她讨教说不定能有所启发,从而在织锦上有所突破。想到这她不禁得意:表哥花了三万拍得画稿,也不过是为了同样的目的;她一文不花,只交结郭清哑,就什么都解决了,还可反复询问,并和她共同琢磨。何必和他们在酒楼浪费唇舌,也是白耗力气。

想毕,尽力催马,主仆二人很快来到郭家门前。

还没下马,就见街那头来了郭大全,形色匆匆,旁边还有个中年人,背着个小箱子,不知干什么。

她忙叫道:“郭大哥。”

郭大全见她一愣,随即道:“严姑娘。这是去哪?”

严未央笑道:“就来这呀。我找清哑。”

郭大全强笑道:“不巧的很,我小妹病了。”

严未央诧异道:“前天走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就病了?”

说着跳下马,将缰绳甩给墨玉。

郭大全一边请她和大夫进门,一边回道:“就是前晚上病的。昨天睡了一天,吃了药也没见好,看着越来越重了。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