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乡人家》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水乡人家- 第5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网。

清哑欣喜地发现:这法子真管用,他们钓了好多虾。

看着活蹦乱跳的大鲜虾,她一时手痒,仔细去了虾壳,将虾肉剁成肉泥,然后擀了面皮,包了许多虾馅云吞。

许是云吞真的好吃,又许是清哑做的,全家都赞不绝口。

一切都是那么幸福融洽,郭守业两口子悬着的心放下一大半。

另一半么……自然是为闺女的终身大事。

晚上,待乡村人畜都沉睡后,四下万籁俱寂,清哑借着满月的清辉,悄悄起床下楼,如同幽灵一般出了门,来到宅前水边。

月光下,连绵的荷叶荷花凄迷、朦胧,如同在梦境。

梦中,爸妈仿佛在遥遥召唤,让她鼓起勇气和信心。

她怕水下有东西扎脚,连鞋也没脱,慢慢走入水中。

水淹到膝盖的时候,她回头看向郭家。

农家宅院沐浴着银色月光,像一幅水墨画。

等她走了,原主也应该能回来吧,她想。

于是,她继续往水深处、荷叶密处走去。

水温不凉不热,很温和,柔柔地浸透她的腰、胸,水压越来越大,然而她一直很清醒,没有来时迷糊晕眩的感觉。

“是不是要被水全淹没了,才能产生那感觉呢?”她想。

再走,水就淹没到她的脖颈。

她身子不自觉往上浮,要努力才能镇住。

终于,水淹到鼻翼,她无法呼吸了。

窒息之下,她依然很清醒。

因为清醒,所以觉得很难受。

她知道,只要一个忍不住,就会呛水。

怎么还不迷糊呢?

怎么还不回家呢?

正要再走,就听身后一声凄厉惨叫划破夜空:“清哑——”

她吓得一哆嗦,顿时身体失控,就漂浮起来。

……

七月十五,鬼节。

夜晚人静后,郭守业带儿子出来点灯烧纸、祭送孤魂野鬼。

一应用的东西早在白天就准备好了,吴氏看着他父子出去后,就想上楼去看看闺女,今晚鬼节,可别吓着她才好。

然而,清哑不在房里。

“清哑,清哑!”

她小声呼唤,生恐惊动了阴魂一般,四处寻找。

连茅厕也找了,也没找到闺女。

她心慌慌的,站在院子里侧耳倾听。

青天朗月,她觉得阴凄凄的渗人。

走到水边,也没看见什么。

但是,月光下的水面一圈圈水纹动荡,令人毛骨悚然。

她疑惑地走近了细看,终于发现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向深水处移动,只剩半个脑袋了。

那一刻,她肝胆俱裂,惨叫出声。

闻声赶来的郭守业父子七手八脚拖了清哑上岸。

大半夜的,郭家上下都惊动了,一齐聚集到郭清哑的屋子里。

床上,吴氏搂着已经换过衣裳的清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的儿啊……你是要娘的老命啊……你好狠的心哪……”

蔡氏也歪在床边,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嚎哭:“傻小妹,你怎么这么想不开呀!你难过,跟嫂子说,嫂子去挖了他家祖坟!你要这么死了,那不是白死了,便宜了人家……”

其他人都站在床前看着清哑,这时才明白她白天那样是装出来的,是要跟家人共度最后的时光,她早就做好寻死的准备了。

清哑对于此事无从解释,也找不到理由解释。

面对悲伤的郭家人,千言万语涌到嘴边,嘴巴张开,又合拢,再张开,只吐出“不是!不是!”一面为吴氏擦眼泪,越擦越多。

吴氏哭着哭着,想起罪魁祸首,便用力捶床,嘶声喊道:“老娘饶不了他们!饶不了他们!!!”

郭守业死死攥住拳头,低声喃喃,不知说什么。

郭大全看着妹妹,满眼是泪,“妹呀,你傻呀!”

郭大有红眼咬住嘴唇,竭力控制才没让眼泪掉下来。

郭大贵终于压抑不住,哭出声来。

阮氏含泪劝婆婆道:“娘,别哭了。小妹是有福的,这不救回来了。咱好好劝她,再别做这样傻事了。为了那么个人,不值得。娘,你老别哭了,再哭小姑也受不住了……”

郭清哑猛点头,她可真受不住了。

偏在这时,郭勤三个小的总算弄明白小姑差点淹死了,顿时郭俭和郭巧各自倚着自己的娘亲嚎哭,边哭边喊“小姑”;郭勤大些,站在郭大全身边哭,哭声和他三叔郭大贵的哭声此起彼伏、交相辉映,那情形,仿佛清哑已经去了一样,令她头皮发炸。

等一切重新安静下来,已经是后半夜了。

清哑没能如愿离开,在心里对爸妈说“对不起”,疲惫地睡了。

吴氏和阮氏守着她,一个床上一个床下,就跟仆妇一样。

次日清早,清哑没像家人想象的沉沦,照常起床了。

大家看见她,也都没提昨晚的事。

清哑觉得一切都跟昨日一样,又有些不一样:不论她去哪里,郭勤郭俭郭巧三个都跟着她;这还不算,三个小娃儿跟她说话时小心翼翼的,“小姑”长“小姑”短地叫,赔着笑脸,不像大的带小的玩,倒像小的在哄大的。

想是受了各自爹娘和奶奶的叮嘱,所以才这样。

可因为年小,那刻意的言行很拙劣,幼稚中透着天真烂漫。

清哑看得好笑,又心酸愧疚。

她暗自叹气,心知自己实在吓坏这家人了。

她尽力摆出若无其事的模样,然郭家人依然警惕地看守着她。

“慢慢来吧。”她发愁地想。

尽管郭家隐瞒,清哑寻死的事还是在村里传开了。

郭家墙高院深,但那晚吴氏惨叫的声音太吓人了,左右邻居都听见了,纷纷猜测,以至于传得走了样:有说清哑上吊的,有说清哑跳楼的,也有说清哑投水的,都传得有鼻子有眼。

这日上午,张老汉在田间拦住郭守业,问他到底要怎样。

自那日上郭家,郭守业两口子虽未责怪他们,但始终没给个准话,他心里不踏实。今天听人说清哑寻死,想必是舍不得他家福田,于是特意绕来田间找郭守业商议,想要个准话。

“嗐!你别跟我说。”郭守业满脸愁苦,跺脚叹气道,“别跟我说!我也没法子!”

说完背着手,闷头走了。

张老汉看着他背影,心想不跟你说跟谁说?

目光落在旁边棉花田里,棉枝上除了花儿,还结满了棉铃球。

他心里一激灵:结果了,结果了……

对呀,红枣也结果了,肚里也有个“肉球”!

李家口口声声说这个肉球是他家福田的。

这事不解决,跟郭守业说再多,可不是没用!

他想通后,心急火燎地往回跑。

呼唤推荐票,朋友们别忘了投。

第7章 心机

到家门口,正撞见红娘子叉腰跟他家老婆子理论:

“红娘子,这事不成!”

“福田自个都认了,怎么不成?”

“我……我……这事要问他爹。”

“问谁也是你孙子。你不认,不怕造孽?”

红娘子发怒了。

她也是没办法,眼看着闺女肚里的肉球一天天长大了,郭家虽没再为难,但张家死活不认,她如何能安心?所以天天来闹。

张老汉见媳妇被红娘子逼得节节后退,不禁怒气冲天。

他冲上前,对红娘子大吼道:“你闺女不正经,做了丑事,还有脸来说!你还有理了!啊?你还有理了?你闺女不要脸,按咱村的老规矩,要沉猪笼的。郭家不提这茬,我张家也不逼你,里正和村里人也不说,那是大伙儿心善,不想造孽。你不说管教闺女,还蹬鼻子上脸来闹!你闺女肚子大了好光彩是不是?随便拉个人就垫背是不是?”

绿湾村是有沉猪笼的老规矩。

可那是两百年前的老规矩了。

近百年来,村中少有不名誉的事。就算有,男女双方也都赶紧结亲,私下了结,将丑事掩盖住。久而久之,淳朴的人们便忘记了那残酷的规矩。

张老汉提起这事,红娘子顿时心气怯了。

她嗫嚅道:“张大哥,福田自个也承认的……”

张老汉更怒,道:“不晓得哪来的野种,就说是我孙子。欺负我儿子老实,好骗,是不是?你再闹,老子去找里正评理……”

红娘子看着闻声而来的左邻右舍,面色惊恐。

这事闹到里正面前,红枣绝讨不了好。

不仅因为张郭两家有婚约,还因为里正也姓郭,是郭守业的堂兄。

见邻居们窃窃私语,显然都被“沉猪笼”一词勾起了兴趣,红娘子捂住胸口,猛然转头跑回家去。

李家,红娘子流泪劝红枣道:“红枣,咱认命吧!娘去抓副药,你吃了,把那团肉打下来就没事了。往后……娘帮你寻个远点的、年纪大点的,嫁了一样过日子。”

李红枣浑身颤抖,大喊道:“不!我不认!”

说完冲出大门,往隔壁跑去。

跑到张家屋侧边,才想起先前看见张福田下田去了。

她便转身,又往田畈里跑去。

正在柳堤上疾步行走,忽一眼看见河中一艘船漂过来,船头摇浆的少年,不是张福田是谁!

红枣比量了一下他去的方向,心头疑窦丛生。

待见那船从正水道拐入郭家门前的岔道,她全明白了。

顿时她心中如千万只蚂蚁咬噬,寸心不宁,遂跟了上去。

郭家,清哑没能如愿离开,只好不断翻阅原主的记忆,什么织布绣花、洗衣做饭、撑船采莲,熟悉所有的农家活计。

熟悉后,就跟原主一样做事、生活。

然不管她如何做,她的举止行动还是跟原主不一样。

最明显一点,就是她从来不说话。

因为做了二十几年的哑巴,她改不了原来沉默的习惯。

这情形落在郭家人眼里,就是她心结未解。

所以,她身边从来不断人,总有人跟着。

清哑也不想家人担心,便任凭他们去了。

这天,她正蹲在水边洗菜,忽听对岸有人叫“清哑,清哑!”

抬头一看,一个跟三哥一般大的农家少年站在对岸竹林边,正对她猛挥手,见她看过去,欣喜地笑了。

清哑愣了下,方想起他就是张福田。

以前,他常划船来找她。将船停在对面一棵大柳树下,自己借着荷叶遮挡隐在一旁。若看见她到水边来了,而郭家门口又没人,他就站起来唤她。她听见了,必定划着自家的乌篷船去对面和他相会。两人一起靠在柳树下钓鱼。钩上的蚯蚓都被鱼儿吃光了,也没钓上来一条,因为他们只顾说话去了。大多是张福田说,清哑听。

这些记忆很浪漫,令清哑想起唐诗《钓鱼湾》,应景应情:

垂钓绿湾春,春深杏花乱。

潭清疑水浅,荷动知鱼散。

日暮待情人,唯舟绿杨岸。

然这些都是过去了。

她一言不发地盯着他,奇怪他今天来做什么。

都到这地步了,他难道还想跟她结亲?

那李红枣怎么办?

张福田见清哑看着他不言不笑,也不动,心里十分难受。

今早他听人说清哑寻死的消息,心慌慌的,忙过来看她。

他听爹说,郭家并不想退亲,因为清哑还惦记他。这让他心里升起一丝希望,十分振奋喜悦。同时,他又担心红枣因此会受不了,左右为难,心思复杂极了。

然清哑见了他,并没有像以前一样撑船过去会他。

这也难怪,毕竟他做了对不起他的事,她生气也应该的。

可是她看他的眼神,还有她的举动,都好像跟以前不一样了。

以前的清哑是文静的、腼腆的、羞涩的。

眼前的清哑是安静的、大方的、淡然的。

“清哑,清哑,你还在生我的气吗?”面对清哑,少年不再掩藏自己的愧疚,朝这边喊道,“对不住,都是我不好。清哑你骂我吧……”

正在这时,身边挤过来一个人,很熟悉的气息。

张福田转头一看,竟是李红枣。

他大惊,问道:“红枣,你来做什么?”

红枣含泪看着他,哽咽道:“福田哥……”

张福田又羞又急,又怕清哑看见,结巴道:“你……你……”

红枣不等他说完,就在地上跪了下来,对着清哑这边喊道:“清哑,你别怪福田,都是我不好,是我害得他。我不会连累你们的,我这就去死了,省得坏了你们的亲事。”

说完就往水里扑去。

张福田急忙拦腰抱住她,死命往回拖。

红枣努力往前挣,嘴里哭喊:“让我死吧!死了干净!”

张福田自然不能让她去死,急得叫:“红枣你听我说……”

红枣哭道:“还说什么?都是我不好,才弄得你和清哑这样,不如死了好。要是生个没爹的娃,被人笑话,对不起你,不如死了。”

张福田脑中轰然炸响,如兜头被浇了一瓢冷水。

因为红枣挣扎扭动、他要制服她,纠缠间手扣在一团丰润的物事上,隔着一层薄薄的衣衫也能感觉那按不住的滑腻和弹跳,他头更晕了,脸颊涨红,不自觉低声哄道:“别死。咱们想想法子,想想法子……”

红枣身子顿了下,接着又哭“还有什么法子!”

张福田胡乱许诺道:“有,有法子!”

红枣乱动乱扭,两人一起跪倒在水边草地上。

慌乱间,张福田瞥见清哑正看着他们,脱口道:“求清哑。我们求清哑!我们给清哑磕头……”

红枣醒悟,忙对这边哭道:“求求你清哑!求求你清哑!别怪福田,要怪就怪我。你叫我怎样就怎样……”

清哑面色不变,眼神却异常幽静。

张福田触及那幽静的目光,如被兜头敲了一闷棍,再次昏了。

他羞愧万分,艰难道:“清哑,对不住。我……我……”

清哑低下头继续洗菜,没兴趣再听再看。

张福田心中莫名难受,大喊道:“我是喜欢你的清哑!”

他怔怔地想,他是真喜欢清哑的,怎么会弄成这样?

红枣听了,芳心揪作一团,一头撞向水中。

张福田因为走神,被她挣脱,等发觉,急忙扯住她衣裳往回带。红枣的身子还是沾了水,湿透的衣裳贴在身上,凹凸有致、纤毫毕露,犹自挣扎往前扑。

两人便又缠在一起。

对面,清哑低头洗菜,一无所觉。

“你回去炒菜,叫勤娃子帮你烧火。”

刚洗好,身后传来说话声,带着压抑的颤音。

她回头一看,是娘吴氏。

她便微微点头,安静地拎着菜篮子走了。

自那晚后,这具身子再听见有关张家和张福田的一切,就没有任何感觉了。这令她很沮丧,仿佛她没有如愿回去,却送走了原主,或者原主的意识消散了。

唉,这可怎么办?

她有个预感:自己再回不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