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喝道:“什么革新!分明是朝廷那些蛀虫盯上了织锦这块肥肉,想瓜分锦商的财富,借着为国为民的由头蛊惑皇上。冯尚书这老匹夫,装得两袖清风,他外甥早等着西北军工织造局这个缺了。还有永安侯府……清哑,他们想找死,咱们就成全!”
清哑眼睛发亮,道:“严姐姐,听你说话就振奋!”
严未央气势十足,战意昂扬,十分感染她。
严未央一来,她觉得多了同盟——方初总不让她操心管事——仿佛又回到当年五少东争霸的锦绣堂,风云变幻,催人奋进,激动人心。
上方,蔡铭正和方初说话,闻声转过头来。
蔡铭劝道:“夫人,消消火。仔细伤了手。”
清哑嗤一声笑了。
严未央白了蔡铭一眼,放低了声音和清哑嘀咕。
方初道:“别被蒙蔽了。眼下看似朝廷有人想革新,其实还是商场竞争。就好比陈老爷掳适哥儿、妄图踩着清哑出头,还不都是卫昭在背后捣鬼,借着废太子的名义兴风作浪。”
蔡铭急忙问:“你是说,这次还是卫昭做的?”
方初凛然道:“不是卫昭,也是李昭、张昭。”
蔡铭问:“到底是谁?”
方初道:“谁得利就是谁。”
蔡铭沉吟一会,又问起谢家获罪一事,分析到底是玉瑶长公主针对谢家呢,还是有人想拿谢家开刀,接下来就轮到其他锦商。
严未央道:“谢吟月作死!韩希夷要活活被她拖死。”
蔡铭瞅了她一眼,没说话。
严未央心知他是吃醋了,不爱听她为韩希夷抱不平,遂瞪眼道:“我有说错吗?谢吟月当初为了立功,既趟这浑水,就要承受今日后果。玉瑶长公主虽然可恶,也确实受她所害。”
又向方初道:“我就想不明白了:谢吟月要自杀,你们为什么要救她?她害得清哑还不够吗?但凡你俩把对付卫昭的狠劲拿出一半来对付谢吟月,她也没机会翻身。哪里还能惹出这些事来!”
方初面色一僵,下意识地就去看清哑。
蔡铭笑道:“夫人,这你就不明白了。”
严未央道:“我哪不明白了?你倒说说看。”
蔡铭道:“男儿重情义并非坏事。卫昭无情。若方兄韩兄也和卫昭一样,就凭他们当初一个是谢吟月未婚夫,一个暗中倾慕谢吟月,你觉得郭织女还有命在吗?”
严未央哑口无言,动动嘴,想说什么又张不开。
清哑替方初解释道:“当时一初没想那么多。”
见义勇为一般都是想都不想就冲上去救人的。
方初对她温柔一笑,觉得她真是太暖心了。
严未央看见了,对清哑嗔道:“你呀,就会顺着他。”
方初没好气道:“表妹今日是专门来离间我们夫妻的?也亏了你,都成亲这些年了,都有了三个孩子,脾气一点没改。也就蔡兄,才如此包容你。换个人还不整天争吵不休。”
严未央争锋相对道:“表哥这是离间我们夫妻呢?”
蔡铭急忙道:“夫人还是很贤惠滴……”
清哑有趣地看着严未央,想她平日和蔡铭相处肯定很好玩,这一会工夫已经见识到他的诙谐了。
严未央有些不好意思,对她道:“我带你去瞧我儿子。我儿子神童呢。你女儿还没定亲吧?许给我儿子吧。我三个儿子,个个聪明懂事。他爷爷和太爷爷逢人就夸。你女儿许我儿子不会错……”
一面说,一面拉清哑起身,往里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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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日愉快姑娘们!我昨天没留言,恍然觉得和你们如隔三秋(*^__^*)。我还是每天和你们说点什么习惯些。
第910章 强硬
女子成了亲,有了孩子,那话题免不了就要围着孩子打转,一点不像少女时期,听人谈论家庭儿女琐事觉得烦。
蔡扬今年七岁,只比适哥儿大三个月,已经能文能诗,人称“神童”。蔡铭和严未央生怕他被盛名所累,等长大反而平庸,严禁他在外人面前显露聪明和才学。为此,严未央想方设法管教。
她在清哑面前吹得不亦乐乎,等到了儿子跟前,却半句不露,摆出另一副面孔,一进去就问蔡扬:“和弟弟玩得来吗?”
一面和清哑在罗汉床矮几两旁坐下。
蔡扬和适哥儿一齐过来施礼。
蔡扬回道:“玩得来。我们是好兄弟了。”
说完,和适哥儿相视一笑。
严未央正色道:“你这次进京,族中兄弟我就不说了;现在又认得了适哥儿,他智勇双全,被歹人掳了还能杀个回马枪揭发阴谋,连皇上都赞他,特赐建了御制‘孝义牌坊’。你可体会到‘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了?天下之大,还有许多能人,你要时时自强不息。”
蔡扬忙道:“母亲教导的是。儿子不敢自满。”
虽才七岁,谈吐举止很稳重有主见,神童之名不虚。
清哑满心钦佩,觉得严未央很会教育儿女,和她相比,自己顶多算个慈母,没什么手段特色,孩子都是自由生长的。
她便惭愧道:“严姐姐,你真厉害。我不大会教孩子。我都没怎么教他们。”连吃穿这些事都有仆妇张罗。
适哥儿见母亲自谦自责,就心疼了,主动给母亲长脸,因对严未央笑道:“严姨,母亲也常教我们做人道理,字字千金。”
这是听方初说的“你娘虽话少,却字字千金。”
严未央对清哑眨眨眼,道:“这还教的不好?”
一面冲适哥儿招招手,叫他到身边,拉了他手问话。
听了适哥儿应答,她道:“这孩子很好啊。”
清哑欢喜,眉眼弯弯道:“他爹教的。”
适哥儿再次强调道:“娘也常教我们。”
严未央听了,忍不住捧了他脸笑道:“哎哟好儿子,真招人疼。”
因对蔡扬道:“瞧弟弟多贴心——”又转向清哑——“我儿子样样都好,就是有一点,太老成了。两个小的就淘气些。”
蔡扬暗自翻眼,心道:“娘站着说话不腰疼。弟弟们淘气,我再不懂事老成些,家里还不闹翻天了。”
严未央对清哑嗔道:“你总说表哥样样好,说得你自己很没用似的。你没嫁给表哥的时候,就名声远扬了。又不是靠的他!”
清哑道:“我是没用。儿子丢了,我居然一直不知道。”
她一想起这事就难过,觉得自己真够大意的。
严未央忙劝她,这次没抱怨方初,赞他有担当,护着清哑平安安定,一心研究纺织,最终在织锦大会绝地反击。
清哑点头道:“幸亏有他。”
她并非谦虚矫情,确实方初教导孩子很用心。
比如适哥儿被掳脱身,绝非偶然:若非方初特制木簪给儿子紧急时用来防身,加上平日各种教导锻炼,适哥儿不可能顺利逃出来。
方初还经常耳提面命,让两个儿子要学会维护娘亲和妹妹。
凡此种种,让两个孩子从小就有身为男儿的担当和责任。
清哑前世的父母也是这样:因她天哑,他们教她学习各种生活技能,力求清雅能自立自强,而不是为她存钱、买房。
严未央一家子在幽篁馆吃了晚饭才走。
※
次日,蔡铭进宫,被任命为西北军工织造局主官,正四品。
蔡铭当即奏请顺昌帝:请兵部和内府派官员协同管理,三权互相监督、牵制,方才是长治久安的道理。
顺昌帝看了奏折后,大加赞赏,立即准奏。
接着,清哑奉召上殿。
皇帝命她协助工部传授混纺布技术。
他本可以派人去幽篁馆传口谕,但为了郑重,特将清哑叫到金殿上来。
皇帝想,乾元殿庄严肃穆,当着满朝文武的面,郭织女就算心有怨气,然为了天下苍生和社稷,也就答应了;郭织女乃御封织女,享一品夫人俸,让她上金殿,给足了她脸面。
这般恩威并施,因为皇帝有些心虚。
他不但没处置玉瑶长公主,还害得清哑背负“骄狂嚣张、目无尊上”的骂名,连办个画展都被人上门踢馆,因此心虚。
他心虚,是担心清哑使小性子。
清哑如使小性子,皇帝觉得很难应付。
摆帝王威严压制她吧,他不忍心——那样安静优雅的女子,又一心一意为国为民,他怎好狠心对她呢;哄又没资格哄,他是皇帝,不是她夫君,哄她有失身份;说还不能说,玉瑶的事没法对外说。
清哑是如何表现的呢?
昨天,严未央告诉她“商场如战场”,对她说了一大篇“何时该进,何时该退;何时该忍,何时该发;何时该软,何时该硬”的谋略。
严未央认为,眼下就是郭织女该进该发该硬的时候,绝不能退让,要叫满朝文武看看锦绣女少东的魄力、能力和气节。
郭织女和蔡夫人联手,连皇帝也要头疼。
清哑身着一品夫人的凤冠霞帔,彩绣辉煌。
这礼服是皇帝命礼部设计、内府特制的,不同于诰命夫人的冠服,有些类似于公主郡主,却又不完全相同,大靖独一无二。
她站在乾元殿上,耀目出尘,恍若神妃仙子。
乾元殿庄严肃穆的气氛没有令她慌张失态,她心如皎月,宠辱不惊;文武百官也没让她局促,她坦然自若,静如处子。
皇帝宣了口谕,她没有遵旨。
她跪下回道,她不懂朝廷大事,然她自出道以来,从未敝帚自珍,可是先是她自己被诬陷为妖孽,死里逃生;几个月前她儿子被掳,也是死里逃生;前些天夫君被人陷害,又一次死里逃生。
她说,她不敢再碰织机了。
她道:“民妇对人生、对理想感到迷茫。”
她认真问皇帝和文武百官:“你们谁能为民妇解惑?”
众人面面相觑。
谁也不能解。
谁也不敢解。
金殿上落针可闻。
********
有严未央的日子总是那么精彩!
第911章 不是人
清哑虽然问了,却没指望人回答。
她心里已经有答案了,昨天,严未央对她伸出两根手指,轻蔑道:“清哑,就两个字:名和利。”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如此而已。
顺昌帝很无奈。
他看出来,也听出清哑言外之意:革新革到她的头上了,朝廷找革新派传授技术去吧,她不会碰织机了。
户部冯尚书见机不对,立即出列,到御阶前。
他混迹朝堂多年,深知此时万万不可针对织女。
他便奏道,革新是为社稷苍生,是国之大计,并非针对郭织女,且那些陷害郭织女的人,不都绳之以法了吗。
他话音才落,便有御史出列,弹劾他高喊革新实为私心,说他儿子和族人在江南江北兴建了数个作坊铺面,依仗权势欺压同行,强占百姓田地,建造的别院富丽堂皇,一条条一款款证据充分。
除他外,几乎主张革新的重要官员都被弹劾。
一时间满殿哗然,人人觉得讽刺之极。
这是方初、韩希夷和蔡铭安排的反击。
清哑入宫时,方初叮嘱她:只管接了旨意出宫,别多话。回来若不想遵从旨意,就推说头疼。想疼多久就疼多久。等男人们争出个胜负高下来了,她就可以不疼了。
这是他心疼妻子,不愿她直面斗争。
在他看来,能站在乾元殿的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清哑如何能应对。他哪里知道,严未央给清哑说了那些呢。
后来他知道了,跟严未央吵了一架,这是后话。
冯尚书羞愤欲绝,却越发坚定了革新的决心。
对方这样大范围打击革新派,其能力和手段令人心惊,可见织锦世家的财势有多大,已经动摇了朝廷的根基,操控了某些官员。
他恨极了亲人给他抹黑,急怒攻心,匍匐在御阶下,口不择言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老臣家人触犯国法,请皇上杀了他们,老臣绝不回护!老臣为国为民之心,可昭日月!”
一面叩首泣血,大有血溅金殿的架势。
他豁出去了,其他革新派可没他这拼命的精神。
这些人跪在他身后,心里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又吓得魂不附体,生恐家人被害,然此时要脱身也来不及了。
乾元殿安静下来,众臣都看向皇帝。
顺昌帝气得脸色发白,端坐不语。
对此次革新,他其实早就有了主意,只是不想公开宣称。他虽是皇上,也不能总是乾纲独断,有时候需要和稀泥、拖延。
如这次革新,双方各执一词,吵了很久了,现在定国公府被抄,永安侯被降爵,革新派遭遇重挫,皇帝以为他们会知难而退,谁知冯尚书竟不肯罢休,郭织女也性子倔强,这便杠上了。
静悄悄之间,清哑开口了。
她看着冯尚书道:“你不是人。”
冯尚书猛转头,双目赤红,喝道:“郭清哑,你一介民妇,敢辱骂当朝阁老?还敢说自己没有骄狂嚣张,没有辜负皇恩?”
清哑纠正他道:“我是一品夫人,不是民妇。”
冯尚书一滞,他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可是,一品夫人也不能骂他呀。
正要开口,就听清哑又道:“你儿子侄儿该不该死,官府还没判呢。你就急着要杀他们?我不认为你是忠臣。你没有人性!大奸似忠!”
冯尚书冷汗就下来了,心惊不已。
儒家尊崇“为亲者讳”的周礼原则,孔圣人提出“父子相隐”的主张,不提倡置亲情于不顾,互相揭发犯罪。
冯尚书奏请皇帝杀了儿子,绝不会被人颂扬。
他这样做,违反了人伦,可不就是没人性吗。
冯尚书见同僚们目露讥讽,顺昌帝更是面沉如水,重新匍匐在地叩首道:“原是老臣说话急了。然老臣确是一片丹心哪皇上……”
他指控道:织锦世家富可敌国、财势通天,长此以往,将危害朝廷,卫昭、谢吟月就是前例,为此,必须革新。
他豁出去了。
卫昭和谢吟月都犯了君王大忌,以他们二人比喻,相信顺昌帝会引以为戒的,就算不能马上下决心,心中也会扎一根刺。
清哑气不过,问道:“卫昭、谢吟月不好,所有锦商都不好了?那些官员谋反,老大人是不是也要谋反?”
说完不等他回,就转向顺昌帝道:“皇上,叫他们都回家吧。不然,长此以往,将危害朝廷。”一面说,一面目视文武百官。
林世子等人都愕然,脑子反应快的很快领会了她用意,反应慢的还没转过弯来,心想这郭织女真大胆,这话也是能随便说的?
顺昌帝也是个妙人,很配合道:“织女说的也是。”
跟着又发愁,问她:“都回家,谁来治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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