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老太太定睛一瞅,惊异道:“制儿怎么了这是?”
第753章 快点
秋姨娘道:“叫人打了!”
方老太太脸一沉,问道:“谁打的?”
心下想,难道是一初?
应该不会呀,今日人多,只要方制不太过分,一初怎么也会给父亲留些脸面,更不会冲撞方则的喜事。
方制早看见清哑了。
他便指着清哑道:“祖母,就是这位姑娘的丫鬟打的。孙儿要来给祖母请安,路上遇见她。她拦住孙儿问是哪家的少爷,孙儿告诉她了。孙儿和她相谈甚欢,不料她的丫鬟不知从哪钻出来,说孙儿勾*引她家姑娘,对着孙儿就是一顿好打……”
他打定主意,要混淆黑白,诬陷清哑先勾*引他。
他也不怕丢人。这种事,闹开了注定是女子吃亏多些,迫不得已之下,为名誉着想,最后只能嫁给他。
哼,他虽是方家庶子,那也是方瀚海的儿子!
这个小丫头,就敢藐视欺负他?
随着他述说,众人面色诡异。
若他说别人,众人保不定真会相信,毕竟他生了一副好皮囊;可是郭织女,那是出了名的安静,别人主动和她说话,她还吝于回答呢,怎会主动招惹一个陌生的少年?只怕事实恰好相反。
不论是嫂子勾*引小叔子,还是小叔子调*戏嫂子,都是丑事。
若方瀚海或严氏在这,定会严厉呵斥方制。
偏偏严氏不在,众人不好插嘴,一齐看向方老太太。
方老太太也是妙人,居然不动声色地转向清哑。
这是要看清哑如何处置此事。
秋姨娘却误会老太太了,以为她要清哑给个解释。
秋姨娘便问:“老太太,这位是谁家姑娘?明明是她先勾*引制儿的,她的丫鬟却反咬一口。把人打的这样,这不是打方家脸么。”
方纹涨红了小脸,道:“你胡说!”
方老太太转头瞅了她一眼,不许她插嘴。
方纹不知祖母什么意思,不甘心地闭嘴,气得死劲扭手帕子。
清哑问道:“这是谁?”
大姑奶奶忙道:“这是你兄弟,方制。”
清哑再问:“谁家的?”
大姑奶奶面色诡异,道:“你家的。”
清哑眨眨眼睛,表示困惑。
大伯母家的堂嫂低声提醒道:“这是秋姨娘的儿子。”
另一位堂嫂更低声道:“秋姨娘是二叔的姨娘。”
清哑一怔——
哎呀,豪门秘辛!
别说她大惊小怪,谁让她嫁过来这么久,方初都没对她说过他还有这么一位庶弟呢。定是公公在外惹的风流债,他不好意思说。
既然是公公姨娘的儿子,就是自己的小叔子。
小叔子调*戏嫂子,这要严惩!
今日,她就代公公管教这不成器的儿子!
她便吩咐细妹:“给我掌嘴!打他二十个嘴巴!”
——看以后还敢不敢胡说八道、调戏女人!
至于掌嘴么,这是学婆婆严氏惩罚下人的派头。
细妹便迈着矫健的步伐走到方制跟前,潇洒地挥手,左右开弓,“啪、啪”甩起嘴巴来,打得方制左躲右闪,却根本闪避不开。
他泪流满面,这丫鬟怎么一个比一个彪悍?
秋姨娘尖叫阻止,“干什么?干什么!”
见细妹根本不理她,急得朝上哭道:“老太太!”
清哑一听她叫老太太,心想不好。
她已经知道:这大家族的规矩,长辈发话了,晚辈都得听着。刚才方老太太不开口,要她自己处置,所以她才叫打;眼下若是老太太阻拦,她绝不能当着这么多人顶撞老太太。
但是她能坐等老太太阻拦吗?
当然不。
她“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她就对细妹道:“给我快点打!”
一定要赶在老太太开口之前打完。
细妹坚定地执行主子的话,两手甩得又急又快,一边打一边心里计数,几息工夫就打完了,末了还收了一巴掌利息。
等打完,后退两步,回到清哑身边。
清哑这才看向方老太太——现在你可以说话了!
方老太太两眼瞪着她——这样子也行?!
方纹更是为大嫂感到脸红。
大嫂这到底是狡猾呢,还是单纯呢,还是……
方纹觉得学问不够,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或者说,她觉得这举动有些无赖,却又不愿将“无赖”一词用在大嫂身上。
而秋姨娘见清哑强行行刑,急得对外喊道:“快去请老爷来!”
她的丫头便一溜烟跑去前面找方瀚海。
外面有媳妇见事不对,也悄悄去回严氏。
细腰也闪身出来找了个小丫头,让她去叫方初。
方老太太再不能装聋作哑,因对秋姨娘喝道:“好了!这是一初媳妇!制儿信嘴胡说,他大嫂打他一顿嘴巴子,已经手下留情了。要是一初在这,看不打他几十板子!还不快叫制儿跟大嫂认错赔罪呢。还想你老爷来给你作主?只知一味溺爱孩子,也不问清楚了就来说。”
她想清哑打也打了,也出气了,大喜的日子不能闹太过,因此提点秋姨娘清哑的身份,想大事化小,让方制给清哑认个错就完了。
若认真追究,反坐实了这丑事,对清哑名声也不好。
秋姨娘吃惊地看着清哑,想到方初,暗觉不妙。
可是,这不妙很快就被愤怒代替。
她本是个聪明的女子,然只要碰上儿子的事,她便永远不会退步,方制就是她的心尖尖,被清哑打成这样,她能甘心?
她想清哑是新媳妇,现有老太太和本家太太姑太太在这,清哑还能对公公的姨娘无礼?能对小叔子不依不饶?到时候族里人吐沫都能淹死她这大少奶奶!
再者,她听说方初退了谢吟月后娶的是个村姑,心里就轻视了。
她就对清哑道:“大少奶奶,这原是误会。到底怎么回事,大少奶奶解释一番,说开了就好。当众打小叔子,知道的说大少奶奶管教弟弟;不知道还以为大少奶奶心虚掩饰什么呢。大少奶奶大概不知道我们家的规矩,制儿再不好,上有老祖母和老爷太太管教,各位伯母婶娘也在这呢;下有他哥哥,再不济还有我这个不成器的姨娘呢。大少奶奶这们急着抢着教训他,为的什么?……”
她见方制脸肿的不成个样子,又痛又怒,说得声泪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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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4章 惩治
清哑算听出来了,这也是个一肚子心机的女人。
她是不会费劲同这种女人斗嘴辩驳的,反正已经打完了,她便平静地端起茶盏喝茶。
方老太太对上赶着找死的秋姨娘很无语。
她也懒得出声了,不过一个姨娘而已,随儿子儿媳来处置吧;再者她也刻意放任事态发展,就是要看清哑的应对能力。
一会工夫,方初、严氏、方瀚海都来了。
方初最先到达,一眼看见方制脸上姹紫嫣红。
方制见大哥来了,恨不能像乌龟似的长出一层外壳来,然后把头缩进乌龟壳里,可见方初平日积威有多深,对他的震慑有多大。
方初沉稳如山,问清哑:“怎么回事?”
清哑指着方制道:“他说我勾*引他。”
方初和清哑的沟通是旁人无法理解的,他直接把她的话听成“他调*戏我”,因为他清楚清哑的脾性,也清楚这个庶弟的脾性。
他浑身散发危险的气息,问:“这谁打的?”
眼睛看向祖母,以为是老太太下的命令。
清哑却道:“我叫细妹打的。”
方初更加了然,若非方制调*戏清哑,清哑是不会叫人打他的,而且是当众打脸,当下道:“打得好!还不够!”
秋姨娘见状不妙,急扑到他脚前叫“大少爷!”
方初朝外厉声喝道:“张嫂!”
一个身板健壮的妇人应声跑进来。
方初指着方制命令道:“把这混账东西拉下去,打二十板子!”
张嫂二话不说就上来拖人。
方初住在这院时,张嫂就在这伺候,做些粗重活计。因为人实诚做事本分,方初也不嫌她低贱粗俗,进进出出的都会跟她打声招呼,还会交给她办些杂事,所以她对方初那是绝对忠心,即便他离家、不在这院里住了,她一样惟命是从。
秋姨娘尖叫道:“大少爷,你不能打他!”
方初森然道:“你看我能不能打他!”
方制被张嫂拖着走,转头哭道:“大哥,我知道错了!大哥,饶了我吧,弟弟知道错了……哎哟……祖母……爹……”
一路叫着喊着,被拖到院子中间。
秋姨娘停止叫喊,肃然对方初道:“不管你弟弟犯了什么错,自有老爷和太太管教。你已被方家出族,就算老爷又许你归宗了,你也自立门户。在这里,你没有权利打你弟弟!”
方初早知道秋姨娘的厉害,可他会退缩吗?
他十几岁的时候都能制住她,别说现在了。
他强硬道:“只要我还站在方家,我就有权管教弟妹!”
一面冲外面喝道:“再加十板!”
秋姨娘气怔了。
她不敢和方初硬对了,否则方初会一直加罚。
方瀚海和严氏几乎同时到达。
院中,方制已经在挨板子了,被打得哭爹叫哥哥。
为何不是哭爹叫娘呢?
因为叫姨娘不管用,叫哥哥才管用。
方瀚海没有喝止,而是先进屋问缘由。
到堂上,先见过老太太,然后坐下。
晚辈和弟妇们一齐站了起来,清哑和方初也上前见过公婆。
秋姨娘便跪下,含泪诉说原委,“老爷,快劝劝大少爷,绕过制儿吧。三十板子下去,他会没命的。那可是你儿子!”
清哑不等方瀚海说话,便盯着秋姨娘道:“我还是他儿媳呢!小叔子调*戏嫂子,还倒打一耙,跑来跟老太太告状,说我勾*引他。我郭家的女儿就这么好欺辱吗?!”
她静静地散发着凛然的气势。
方初站在她身边,成为这气势坚实的后盾。
他闭着嘴唇,一言不发地看着父亲。
那目光犀利迫人,只要他老子今日敢偏袒自己的姨娘,让他媳妇受了委屈,他恐怕就要和他父子反目!
众妯娌姐妹、姑妈婶娘等都被清哑给震住了。
公婆和老祖母在上,她质问“郭家的女儿就这么好欺负吗”实在有些失了规矩,谁家媳妇也不敢这样厉害和大胆。
她们还是头一次领教郭织女的气势,清哑在锦绣堂的风采她们没见过,也没见过她和谢吟月对峙时的模样,所以都很吃惊。
方老太太和严氏都觉出清哑异常。
若换上一般的婆婆,只怕即刻就要发作,但她们都不是那种只知施展淫威的女子,当下均不动声色,且看方瀚海如何处置。
方瀚海比任何人都清楚清哑言外之意,心中戾气翻涌——
先是妹妹,现在是儿子!
一个个的,为什么都要去惹郭清哑?!
不提林姑妈那件事,就说方制调*戏清哑,清哑身后可是有贞节牌坊的,这么一闹,对她的名节是极大伤害,更损害了方家的脸面,方初这样惩罚弟弟一点都不为过。
他一拍椅子扶手,咬牙道:“这个孽子!”
因对外怒喝道:“再加二十板!”
他的话再次令众人震动。
不是因为他惩罚方制,而是对清哑那质问的那句话,他居然没有一点反应,换以前,换一个人,他可没这么容易疏忽。
方老太太和严氏见果然如此,更加确定自己的判断。
秋姨娘呆呆地看着方瀚海,桃花眼里满是失望。
曾经,她以为自己和儿子在他心中是有些分量的;可是到今天她才发现,在他心中,什么都比不过方初这个嫡长子重要。
严氏也对秋姨娘深深失望,以至于厌烦。
她出身世家,对三妻四妾早就习惯了,所以她虽然不喜秋姨娘等女人,却也没把她们当回事。她曾经尝试管教方制,努力做好嫡母。一是不想别人笑话老爷的儿子不成器,二是不想别人指责她苛待庶子。可是不管她要方制做什么,秋姨娘都觉得她是害方制。索性她便不管了。秋姨娘就把方制惯得成了这个样子。
若是不相干的人也罢了,她才不会操心。
可方制是老爷的儿子,所行所为老爷能不理吗?
瞧,这娘俩一来就惹出大事了!
方瀚海看着面前含泪的女子,也是满心失望。
若秋姨娘是个蠢的,他也没这么失望。
可秋儿明明就是个聪明的女子,却在方制的问题上死钻牛角尖,总觉得严氏要害方制,方初更是不容庶弟,日夜都防着他们母子。
她也不想想,方家人哪个是简单的?!
严氏若真狠心,秋姨娘能生下方制吗?
即便生下来,能养大吗!
方初真要狠心,方制还能这么活蹦乱跳的?
也不用比别人,就说林姑妈,用一碗参汤就把郭清哑弄得半死不活逃去清园,连方初查了这么久也没找出证据来,可见她们手段。
秋姨娘总说他偏心,也不瞧瞧:方制被她养得毫无建树,而方初和方则在严氏管教下又是什么样子!
人瞎了眼不要紧,就怕瞎了心。
瞎了心便什么都听不进去。
秋姨娘觉得方制无作为,是因为方瀚海没给他机会,不是方制没能耐。
方制被打了五十板子,奄奄一息地拖了上来。
秋姨娘见了几乎不曾晕过去,哭都哭不出来了。
方瀚海对严氏身边媳妇命令道:“将制少爷关进主院后厢房,请大夫来调治。养好伤后,禁足一年,静心读书。”
管事媳妇答应一声,叫人拿家伙来抬方制。
方瀚海又道:“将秋姨娘送回祖籍,在祠堂抄经。”
秋姨娘愣住了,接着便尖叫:“不!老爷,你不能这样!”
方瀚海不理她,对方老太太道:“请母亲安排。”
他再不能任由秋姨娘教养方制,再这样下去,这个儿子要被养废了,所以,他要将他们母子隔开,将方制留在身边严加管教。
方老太太见儿子下了决心,自然配合。
因对蒋妈妈示意,让她去办理。
蒋妈妈和另一个婆子便上前搀扶秋姨娘。
秋姨娘撕心裂肺地叫着喊着,也没有换来方瀚海松口。
她绝望地看着方瀚海,万没想到他这样无情。
她无怨无悔地爱着这个男人,爱他的强大,爱他的深沉!
她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他就是她的太阳!
忽然间这太阳不肯照亮她了,她觉得浑身冰冷,寒彻入骨。
她更恨的,是郭清哑,方家大少奶奶!
她一边跌跌撞撞地走,一边强扭回头道:“郭织女,你果然是个灾星!她们说了我还不信,原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