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亡屋- 第533部分

我扭头一看，吕先生也被龙珠给抓住了。与我一样，动弹不得。

薛倩正在我们周围大呼小叫，只不过，他除了说一些废话之外，也起不到别的作用了。

到了这时候，吕先生还想凭着三寸不烂之舌说动龙珠。只听他干笑一声，说道：“你是画中人，我们是画外人。咱们本来井水不犯河水，就不用拼个你死我活了吧？”

龙珠得意至极的笑道：“老道士，这你可就错了。我死不了，要死的人是你。”

随后，他似乎颇有感慨似得说道：“我被人封在这画中很久了。每当有外人进来的时候，我就可以开启一轮杀戮。可是每一次，都差那么一点，不能冲出墙壁。现在我明白了，是这些外人的魂魄太弱，不足以助我冲出去。你们几个是道士，好极，好极。看来我重生的时候到了。”

龙珠一边说着，一边咂咂嘴，看着我们两个。那副表情我很熟悉。薛倩去酒店吃饭，碰见鸡鸭鱼肉，琢磨从哪下嘴的时候，就是这幅样子。

忽然，吕先生用力的挣扎了一下。他像是用力过猛一样，踹了我一脚。

我心灰意冷的说道：“吕先生，你都要死了，还踢我一下。就这么想要坑我？”

吕先生没有说话，却冲我眨了眨眼。我忽然心中一动，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了。

我大声叫道：“你踢了我一下，我也得踢回来，不然魂飞魄散，就再也没有机会讨债了。”

我这样说着，身子剧烈的扭动了一下。与号称的踢人相反，我并没有伸出脚去，反而努力地把后背靠过去了。

吕先生则伸出一只手，以一个极为别扭的姿势，抓住了我背上的大刀。他抓住刀之后，又踢了我一脚。

我的身子荡到了另一边。刀鞘还在我的背上，可是大刀已经被拔起来了。

一阵龙吟声响起来，全身裹在黑气中的刀魂出现了。

龙珠像是被蝎子蛰了一下一样，甩手将我们两个扔出去了。

我和吕先生重重的倒在地上。摔得七荤八素，不过好在脱离了龙珠的掌控。

吕先生爬起来，提着大刀叫道：“宝刀出鞘就要见血。反正已经拔出来了，不如杀了龙珠。”

他提着大刀向龙珠跑了两步，却发现龙珠并没有畏惧的意思，反而摆好了架势，要大战一场。

由此可见，刚才龙珠将我们扔出去，并不是怕了大刀，只是因为距离太近，被刀身上的煞气一逼，错愕之下，一时失误罢了。

吕先生见机很快，眼看龙珠并不害怕，一声不吭，拖着大刀又逃回来了。

我们连把大刀放回刀鞘的时间都没有，就没命的掉头跑去了。

包二哥跟在我身后，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赵大师，你不是说，这把刀很厉害吗？”

我喘着气，说道：“是啊。不过，一山更比一山高，咱们遇到了一个更厉害的。”

当你跑不过自己的敌人时，就一定要跑过自己的朋友。我和薛倩、吕先生三个人，常年和厉鬼相斗，逃跑是家常便饭，早就练出来了。眨眼的功夫，就把杨齐和包二哥甩在了身后。

杨齐尖叫一声，喊着让我们救命。但是都这个时候了，谁有时间救他？谁有能力救他？

我听见包二哥说道：“杨老爷子，你这样死了，也算是自杀吧。”

这话简直辱没了包公的名号。

眼看龙珠就要吃掉杨齐，忽然远处一阵尖锐的破空声。是一只利箭射过来了。

这只箭毫无阻碍的穿过了杨齐的身体。然后扎在了龙珠的身上。

我们几个人知道事情有变，来不及思考，直接逃到了一条小巷子里面。

吕先生已经快要控制不住刀魂了，趁机将大刀放回了刀鞘里面。

随后，我听到了骏马奔腾的声音。几秒钟后，从外面跑进来了几十匹马。马上的人穿着盔甲，背着弓箭。一手提着长枪，一手拽着缰绳，而腰里面还挂着宝剑。

这些人像是刚刚从战场上下来的将士。

薛倩指了指，对我说道：“你看看最前面的两个人。”

我眯了眯眼睛，发现最前面的那一个，正是逃出去的那个少年。看来刚才他是搬救兵去了。而与他齐头并进，伏在马背上飞奔的，正是杨鲁。

杨鲁大叫了一声：“爹。”

随后，那匹马向龙珠撞过去了。杨鲁的长枪横过来，看样子是打算把长枪当做木棍，给龙珠来一下，将他打倒。

我叹道：“这下可糟了。这根本不是他爹。他这么冒冒失失的冲过来，肯定活不了了。”

果然，龙珠以极快的速度侧了侧身子，将杨鲁让了过去。随后，轻伸猿臂，将他从马上拽了下来。

杨鲁从飞驰的骏马上掉下来，身子重重的砸在地面上，激起了一层尘土。我听见他极为痛苦的嚎叫了一声，估计是某处骨头摔断了。

龙珠趴在了杨鲁身上，将他的脖子搬起来，张开猩红的大嘴，就要咬下去。

这时候，杨鲁极为惊恐的叫了一声：“爹。”

龙珠的眼睛里面闪过了一丝犹豫。似乎有些不忍。

吕先生淡淡的说道：“杨老爷子的魂魄还在这身体里面，虽然做不了主。但是至少能保下自己的儿子。”

果然，我听见龙珠以极为嘶哑的声音说道：“香火……不可断。”

这声音虽然难听，但是与龙珠那种阴惨惨的嗓音绝不相同，应该是属于杨齐的。

紧接着，杨齐刚刚清澈了一分的眼睛，又被血红色遮住了。

当龙珠把杨鲁拉下马来的时候。那些官兵已经将他们团团围住了。只有两三骑，迅速的跑到了村子里面。

龙珠放弃了杨鲁，开始对着马上的官兵大开杀戒。这些官兵都有武艺在身，平时的操练不曾偷懒，与那些村民大不相同。可是即便这样，他们在龙珠的手底下也走不过一两招。

十分钟不到，人全死了。只剩下受了惊的马，拖着残尸四处奔逃。

这时候，跑进村子的两三骑回来了，嘴里面大叫着：“全村老幼，尽数被杀。存活者不足百分之一。”

他们一边喊着，一边纵马跑过来，等看见地上血污的时候，早就已经惊呆了。

龙珠笑道：“下一次，你应该这样喊：全国老幼，尽数被杀，存活着，不足万分之一。”

那几个官兵惊道：“你打算杀多少人？”

龙珠冷笑一声：“你自己去黄泉路上数数，自然就明白了。”随后，他将这士兵也拽了下来。

杨鲁挣扎着爬起来，喊道：“爹。你怎么了？”

龙珠只是稍微一愣而已，随后他又怒道：“聒噪。”

他随手提起地上的一把刀，向杨鲁砍了过来。

以往他杀人的时候，从来没有用过兵器。现在居然用刀，估计是担心杨齐的魂魄再从中阻挠了。

杨鲁手忙脚乱的提起长枪，想要架住大刀。可是龙珠的力气太大。长枪被削成两段。

刀势未衰，斩断长枪之后，继续向杨鲁砍去。生死关头，杨鲁侧了侧脑袋。快刀砍在了他的肩膀上面。盔甲被砸成两半，鲜血从里面冒了出来。

杨鲁受伤甚重，但是一时间还不会死掉。龙珠将刀拔下来，打算再砍一下。

这时候，杨鲁又叫道：“爹。”声音极为悲伤，令人动容。

龙珠的身子又是一顿，似乎正在和杨齐的魂魄较劲。

这时候，杨鲁仰天大叫：“香火不可断。”

随后，拔出腰间的宝剑，一剑将自己父亲的脑袋砍了下来。

第1017章休书

虽然早就知道了事情的结果会是这样。但是当真的看见那幅画面的时候，我们仍然忍不住惊呼了一声。

毕竟这种视觉冲击力太大了。鲜血喷涌出来几米高，淋淋漓漓沾了杨鲁一身。而那颗头发花白的头颅，才地上乱滚着。

实际上，不仅仅有视觉冲击力。还有道德的考量，人伦的纠结。

杨鲁的行为，让我们身心受到了极大的震撼。我看到这一幕之后，感觉一直以来颇为自信的道德，教化，礼仪，人伦，被打破了一个缺口。

这种感觉很可怕，容易把正常人逼成疯子。

好在吕先生拍了拍我的肩膀，他的手很凉。这一丝凉意传到我身上，我感觉好受了很多。

薛倩看了看杨齐，说道：“杨老爷子，现在事情清楚了。这案子怎么断？”

杨齐默不作声，他的表情很复杂，默默地看着前面。

杨鲁砍死了自己父亲之后，就跪在地上，大哭起来。

这时候，那掉落在地上的头颅忽然发出一阵阴惨惨的笑声：“小子，你可是弑父啊。”

随后，那无头的身子举起手里的刀，继续向杨鲁砍去了。

无头的人行走自如。这种场面，无论是谁看到了都会吓一跳，更何况杨鲁刚刚杀了人，心神恍惚。眼看着快刀砍过来，他竟然不知道躲避。

幸好这时候，围在旁边的官兵用长枪捅了过来。枪头直接扎到了龙珠的身体里面。龙珠的身子顿了一顿，摇摇欲坠。

紧接着，又有官兵围上来，用快刀砍在了他的胸口上面。

只听见铛的一声脆响，这官兵的快刀断为两截。与此同时，从杨齐的身体里面掉出来了一颗珠子。正是那龙珠。

龙珠沾满了鲜血，落在地上。滚了两滚，就不再动弹了。

而直到此时，杨齐才算彻底的死了。他的身体扑倒在地上。而杨鲁抱着他的尸首，哀哭起来。一切都与杨老爷子之前描述的，分毫不差。

杨齐虽死，但是除了杨鲁之外，仍然无人敢上前。因为之前那惨烈的一幕，已经把众人的胆子彻底吓破了。

杨鲁一直跪在地上，从半夜哭到了天明。天上的乌云散去了。雷声停歇了。而杨鲁的声音也哑了。

村子里面走出来十几个人，估计是幸存下来的村民了。

他们畏畏缩缩的走过来，小声的说道：“杨鲁，你也不要太难过了。你是为民除害了。”

很显然，这些人虽然整夜躲在家中，但是外面发生的事，他们也偷偷地看到了。

杨鲁抹了一把眼泪，说道：“我杀了我爹，是为民除害？我爹什么时候变成一害了？”

说话的村民自知失言。看见杨鲁生气，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这时候，陪着杨鲁一块赶过来的官差说道：“杨老爷子不是一害，真正害人的是这颗龙珠。”

他捡起地上的珠子，说道：“杨老爷子的身子被他控制。这才杀了人。怪不得他。现在杨老爷子用自己一条命，止住了龙珠的杀孽。他老人家杀身成仁，也是英雄。”

这种说法，算是把杨齐也列为功臣了。杨鲁听了之后，心里面显然好受了一些。只不过，他父亲刚死，无论怎么说都不可能真的高兴了。

官差把珠子放在石头上，说道：“这东西是个祸害。留不得。”随后，他举起宝剑斩了下去。

宝剑发出一阵尖锐的响声，断掉了。

官差有些心疼的看了看自己的剑，然后举起一块石头砸下去。石头碎成了几半，而龙珠安然无恙。

有村民说道：“这东西既然是神仙的宝贝。普通人恐怕毁不掉它。”

官差看了看杨鲁，问道：“那咱们怎么办？”

杨鲁淡淡的说道：“先让我安葬了父亲再说。”

直到这时候，我才感觉到自己是在一幅画里面了。因为我们周围的景色在迅速的变化着。上一秒还在血腥的战场中，下一秒就到了杨齐的葬礼上。

杨鲁认为自己的父亲用一条命，换来了天下安宁，功劳很大，死了之后应该受到表彰。

但是那些村民却不同意，他们的亲人几乎全都死在了杨齐的手上。无论杨齐是不是被控制了，他们都不愿意杨齐受到表彰。更何况，如果不是杨齐挖出那颗龙珠来，怎么会引来这种奇祸？归根结底，还是杨齐的过错。

在葬礼上，杨鲁因为这个问题和村民争执起来，最后闹到要拔刀相向的地步。到最后，还是杨鲁妥协了。他默默地将自己父亲葬了，在地上哀哭了很久。

最后众人商议了一番，把龙珠又扔回到了那口枯井里面。他们像是担心龙珠再逃出来一样，把那口井给填上了。

有的村民说：“这颗珠子算是神物，咱们要不要立一座庙，供奉起来？”

说这话的人差点被众人殴打致死。

事情平息了，那些村民还算通情达理，知道杨鲁亲手杀了自己父亲，心里面很不好受。于是帮他疏通关系，为他请功。上司也很怜悯他，让他做了个不小的官。

可是这时候的杨鲁，简直就是一具行尸走肉，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来了。不过，他倒是很热衷于一件事，就是娶媳妇。

在杨父下葬之后，十天不到。他就娶了一房媳妇。

一直沉默者的杨齐终于开口了，他愤愤不平的说道：“看见没有？哪有自己老爹死了十来天就娶媳妇的？”

吕先生忽然笑了笑，说道：“也许他想寄情声色，忘掉痛苦呢？”

我点了点头，说道：“确实有这种可能。有很多人受了刺激之后就颓废了，整天做这种事。”

画中的世界再也没有什么可看的了。杨鲁弑父的原委我们也已经弄清楚了。

我问吕先生：“咱们怎么从画里面走出去？”

吕先生想了想，说道：“这种画，必然有一个出口，通向外面的世界。不过，出口在哪，我还没有找到。”

我们正说到这里，周围的世界又变了。

杨鲁的老婆在房中发出一声声惨叫。听得我们心惊肉跳。

我说道：“杨鲁在干什么？该不会是打老婆吧？”

正在疑惑的时候，屋子里面传来了一阵婴儿的啼哭声。紧接着，是产婆向外面高声叫道：“恭喜杨大人，是个大胖小子。”

我们恍然大悟：“原来是生孩子了。”

我们跳到了院子里面，偷偷地向屋子里面看。

我看见杨鲁正站在桌子旁边，提着毛笔写着什么。周围的人忙忙碌碌。而他却全然不予理会。

过了一会，产婆把儿子抱了出来，说道：“杨大人，这是你儿子，你看看。”

杨鲁点了点头，然后塞给了产婆一锭银子，说道：“麻烦你去县衙一趟，把当年的那些人叫过来。把我妻子的娘家人也叫过来。”

产婆答应了一声，就走出去了。

杨鲁端坐在椅子上面，动也不动。

半夜的时候，我看见衙门里的官差来了。这几个人正是一年前，和杨鲁一块制止了那场杀戮的官兵。经过那件事之后，他们显然成了生死之交。

半小时后，他的岳父母也来了。

杨鲁将手里面那张纸交了出去，说道：“这是休书。”

那对老夫妻大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