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亡屋- 第333部分

我这样迷茫的想着，而薛倩已经一把抢过我手里面的净瓶，星星点点的洒落到那些尸体上身上。我看见有不少的人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们像是初生的婴儿一样，似乎张望着，似乎对这个世界很好奇。这时候，我心里面忽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薛倩已经回来了，把净瓶还给我，说道：“里面还有一半神水。老赵，刚才的感觉太爽了，像是女娲造人一样。”

薛倩的说话声惊动了那些刚刚活过来的人。他们扭过头来，看着我们两个。

我在他们的眼睛里面，看不到半点人的神采。他们的眼神中，只有一个意思：“饥饿。”

我想起来化作白龙的时候，曾经见过阴间的官长一面。他对我说：“人之初，性本恶。人初到此世，与虫豸无异，只知道进食和繁殖。”

我看了看薛倩，然后大叫了一声：“快跑。”

我拽着他发足狂奔，而身后那些人，则当真追了上来。

薛倩跑的上气不接下气，气喘吁吁地问道：“老赵，这是什么情况？这些人想要干什么？”

我说道：“你没有看到过那种幻觉。这些人没有神智，只知道吃饭和交配。你希望咱们被劫色还是劫命？”

我这话一出口，薛倩跑的比我还要快。

我们两个跑了几十步，就看见吕先生从三奶奶庙里面探出头来。正笑眯眯的看着我们两个。

我冲他大声地叫道：“你还看什么？赶快跑吧。这里不能呆了。”

然而，吕先生却笑着摇了摇头。我心中一动，忽然明白了什么，然后拽着薛倩跑到了三奶奶庙里面。

等我们跨过庙门的那一瞬间，身后的村民忽然像是失去了目标一样。他们在庙门附近仔细的寻找着，可就是发现不了我们三个。

薛倩奇道：“这是怎么回事？咱们隐身了吗？”

吕先生笑眯眯的看着我：“赵莽，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我看了看身后昏暗的大殿，说道：“我猜，咱们或许正在大殿里面躺着。”

薛倩叫道：“老赵，你说什么胡话？咱们三个人不是好好地站在门口吗？”薛倩说到这里，忽然又住了口，他略一思索，也明白怎么回事了：“难道我们是在做梦？”

我说道：“除了做梦，我想不到更好的解释了。我猜，咱们在麦秸垛上睡着之后，就被村民抬到了庙里面。之前我们醒过来，并非是真的醒了，而是在做梦。梦见三奶奶想让我们梦见的一切。”

薛倩说道：“之前狐狸精说，在这个梦中，我们会知道三奶奶的来历。可是如果现在是个梦的话，我们好像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没有得到啊。”

薛倩正说到这里，门外忽然传来一阵鬼哭狼嚎的声音。我们扭头一看，那些村民已经开始自相残杀了。

他们互相吞食，吃饱喝足之后，又胡乱的交配，完全顾不上满身的泥土与血污。这种场面，引不起任何生理冲动，反而让人感觉到恐惧。薛倩别过脸去，一个劲的说：“我可不能看了，免得留下心理阴影。”

而我也扭头不看，盯着不远处的大殿发呆：三奶奶到底想要告诉我们什么？她是在暗示什么？

这时候，吕先生说道：“赵莽，薛倩，你们两个赶快看。有些不寻常的东西。”

薛倩叫道：“吕老道，你可别唬我。这种场面看多了对身体不好。”

吕先生没有心思和我们废话，他伸出两只手，把我们的脑袋扳了过来。

我看见街上的人已经少了很多，而那些房屋也损坏了不少，树皮被剥下来了，树叶也被吃光了。男人们正在斗殴，余下的女人，个个挺着肚子。

我这时候已经完全确定这是梦境了，因为无论如何，现实中没有这么快就怀孕的。

只是几秒钟的工夫，这些女人生下了婴儿。有的婴儿被抢走吃掉了。有的被他的母亲护住，抚养成人。

吕先生指着其中一个女人，说道：“你看她，长得像不像是三奶奶？”

我只看了一眼，就点头说道：“像，和庙里面的塑像简直一模一样。”

三奶奶跪在地上，她的怀里面抱着一个死去的婴儿。

吕先生说道：“刚才有个饿汉想要吃她的孩子。她奋力的争夺，总算把孩子救了回来，可是孩子已经断气了。”

三奶奶抱着孩子在这一条街上游荡，眼神有些超然的看着自相残杀的村民。庙外的世界流逝的很快，村民正在迅速的衰老，第二代正在迅速的长大成人。可是三奶奶却没有被时间捕捉到，她仍然是之前的那副样子。抱着孩子，一脸悲天悯人的在街上行走着。

第632章斋戒

我看着三奶奶，问道：“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她没有变老？”

吕先生说道：“这个，我也不知道了。”

我们观察了一会又发现，三奶奶不仅没有变老，那些村民也不再攻击她了。他们对她视而不见，杀戮和繁衍都远离了她。

三奶奶在街上游荡了很久，她并没有离开这里，好像庙外的世界只有这一条街一样。

不知过了多少代，三奶奶终于慢慢的蹲在了路边，然后将自己的孩子埋了。她把孩子埋在坑里面，用土覆盖住，与旁边的街道持平，然后用脚踩了踩，似乎担心别人会发现她的孩子一样。

吕先生说道：“这大概就是教化的开始。”

我们静静的观察着，三奶奶埋葬了自己的儿子之后，开始埋葬村子里面其他的死者。渐渐地，她有意识的给死人堆起来坟头。当她经过坟茔的时候，甚至会点头示意。

村民仍然懵懂无知，但是三奶奶已经能够分清楚，谁是谁的兄弟，谁是谁的母亲。她开始劝架，和宣传她的理论。

又过了多年，三奶奶开始教导那些村民，男女结为夫妇，使子女不只识母，更能识父。这样一来，相对柔弱的女人和弱小的儿童，有了男子的保护，不再处于随时被欺凌的状态。

外面的那些村民正在迅速的组成一个社会。明确的血缘关系使老有所终，幼有所长。

我感叹道：“神话传说中，女娲造人。我看三奶奶的功绩，倒和女娲很类似。她教会了人为什么是人。”

吕先生和薛倩都点了点头，他们两个却没有说话，似乎被眼前的这种景象震惊了。

又过了一会，三奶奶忽然径直向我们走来了。我有一种感觉，她能够看见我们。

三奶奶走到庙门口之后，并没有停留，她脚步半点也没有放缓，慢慢的向里面走过来。我们三个人给她让开了路。而她对我们视而不见，径直走到大殿中了。

她慢慢的跪在蒲团上面，向三奶奶的雕像磕了一个头。然后就盘着腿坐在了蒲团上面，动也不动了。

我们三个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这是唱的哪一出。

我试探着叫了一声：“三奶奶？”

她发出一个极为苍老的声音：“我不是三奶奶，我是她的使者。”这声音正是我们进庙之前听到的。当时他也自称是三奶奶的使者。

随后，他慢慢的转过身来，把正脸对着我们。

大殿中的长明灯照亮了他的脸庞，我看见他已经极为苍老了。老到我们无法分辨他的性别。

我犹豫了一下，问道：“我们是在梦中？”

他点了点头：“不错，你们是在梦中，你们很聪明，看破这一切所用的时间，比我预料的要短得多。”

我问道：“刚才我们看到的是什么？是三奶奶的来历吗？为什么让那个我们看这些？三奶奶又在哪？”

他微微一笑，说道：“年轻人，你的问题可真不少。”

他沉默了一会，似乎在想着怎么回答我们。过了片刻，他说道：“很久以前，我是这村子里面的村民。十二岁生日那天，上一任使者选中了我，将三奶奶的来历告诉了我。”

我奇道：“上一任使者？”

他点了点头：“村民都以为，梦见的是三奶奶本人，其实并非如此。三奶奶经历了不知道多少年月，她老人家已经无力托梦了。可是这件事太过重大，她又不甘心让真相消失在时间中。于是挑选了最为忠诚的村民作为使者。一旦做了三奶奶的使者，这一生都要守口如瓶，而死了之后，不能轻易投胎，要等到下一个合适的人出现，把真相告诉下一任使者，才算完成任务。”

他说到这里，又叹了口气，说道：“我已经等待了很多年。但是合适的人一直没有出现。我之前还有些担心，如果我魂飞魄散，就再也没有人知道这件事了。幸好，你们三个来了。”

我问道：“那么真相是什么？”

他冲我笑道：“真相你们不是已经看到了吗？历代使者得到的，只有这一个梦罢了，我们世代相传，就是在传递这一个梦。至于梦的意义是什么，就只有三奶奶知道了。“随后，他又冲我们笑道：“不过你们很幸运，三奶奶决定见见你们。你们休息一会，就去见她吧。”

我奇道：“三奶奶当真还活着？”

他微笑道：“这是自然，三奶奶一直都没有死。不过……”他的脸上又多了一丝悲伤的神色：“不过，三奶奶虽然比常人的寿命要长的多，但是她毕竟还是在一点点的衰老，她现在已经很老了，我不知道她还能再活多久。”

说完了这番话之后，他看了看吕先生，说道：“我的使命已经完成了。几天之内，就要投胎转世。可是我的魂魄太过虚弱，我担心到时候稍有不慎，就会魂飞魄散。如果道长能够帮我一把，那我感激不尽。”

吕先生向他拱拱手，说道：“前辈有命，自当遵从。”

随后，这老人向我们拱了拱手，就消失不见了。

当老人消失的那一刻。我看见两盏长明灯慢慢的亮起来了，渐渐地，把整座大殿都照亮了。我听见周围有说话声，有诵经声，像是呢喃，又像是吟唱，不住的飘到我的耳朵里面。

我坐起来，发现自己躺在一座大殿中。而这大殿，分明就是我们在梦中看到的那一间。

我向旁边看了看，薛倩和吕先生也已经醒过来了。紧接着，我听到村子里面响起来一阵鸡叫：天亮了。

我看见有不少村民，正一脸好奇地围着我们。那村长走过来，向我们说道：“怎么样？你们梦到三奶奶了吗？”

我们三个人点了点头，说道：“梦到了。”

村民们的脸上都露出羡慕的神色来，向我们三个说道：“你们可真幸运。我们这些人，一辈子也没有梦到过一次。”

之后，村长又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话。无非是我们睡着之后发生的事。大致过程与我们料想的一样。我们三个人倒在麦秸垛上睡着之后，村长发现我们累极了，根本叫不醒，只好将我们抬到了大殿中。然后，我们就一觉睡到了现在。

我揉了揉眼睛，忽然想起在梦境中，那位使者的话来了。我向村长说道：“我们要见见三奶奶。”

村长说道：“你们要见她老人家也可以，不过得斋戒沐浴，七天七夜。”

我们三个人叫道：“七天七夜？恐怕来不及。”

村长为难道：“三天三夜总成吧？”

我说道：“你根本不知道事情紧急，恐怕一个小时我都等不了了。”

村长有些不快的说道：“三奶奶是我们村最尊贵的活神仙。你们口中有酒肉浊气，身上又不干净。这样去见，八成会亵渎了神仙。万一三奶奶生气了，不再保佑我们，那可不妙的很。”

吕先生摆了摆手，说道：“我们斋戒沐浴，一天一夜，行不行？”

村长思考了一会，为难的说道：“好吧。总算斋戒过一次，动了一番心思，希望三奶奶能看在你们有诚心的份上，不和你们计较。”

我们三个人谢过了村长。然后有两个人带领我们去沐浴。

等我们洗干净之后，这一天的斋戒就开始了。从早上饿到中午。我们已经被提前告知了。斋戒期间，只有中午这一餐。所以我们都准备好了多吃一点。可是午餐端上来才发现。这些饭菜果然素的可以。没有肉也就算了，我甚至连个油花都没有看到。

第633章天机

我苦着脸说到：“以前在恶菩萨庙，被吕先生的师兄招待，那时候的斋饭就够素了，没想到这里的村民更过分啊。”

吕先生说道：“食物越清淡，就代表越虔诚。我劝你多吃一点，不然的话，你可熬不过去。”

我自然知道应该多吃一点，可是这饭食之无味，我勉强填饱肚子之后，就再也咽不下去了。

薛倩则一个劲的说道：“这和昨天的饭比起来，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啊。”

我想起昨天的十几道菜来，不由得流下口水。于是趁着这个感觉，又吃了几口饭。就再也吃不下去了。

只有吕先生，细嚼慢咽，慢条斯理的吃了很久。这时候的吕先生，倒也像是一个出家人的模样。

我们三个人吃饱了之后，就坐在屋子里面休息。有两个村民站在外面，像是站岗一样守着我们。这种感觉很不好，似乎我们三个变成了囚犯，而他们将我们看守起来了一样。

我向村长说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怎么还安排了看守？”

村长笑道：“小兄弟，你可不要误会。你们是三奶奶的贵客。而三奶奶是活神仙。我们自然就要按照最高的礼节接待你们了。给你们安排两个站岗的，不是为了看守你们，而是为了保护你们的安全。就像是……”

村长思索了一会，忽然眼前一亮，说道：“就像是古时候，皇宫外面的守卫一样。”

薛倩哈哈大笑：“我还是第一次知道，皇宫里面的人吃饭吃的这么清淡。”

村长干笑了两声就离去了。临走的时候，我听见他说道：“我还以为这三个人当真是事情紧急，来不及斋戒七天。现在看来，恐怕是无肉不欢，耐不住清淡。”

村长似乎对我们不甚满意，一边摇头，一边离去了。

我们三个人重新坐回到屋子里面。百无聊赖之际，我说道：“你们两个觉得，咱们梦见的那些景象，到底是什么意思？”

薛倩说道：“显而易见，这意思是在说三奶奶的来历。”

我说道：“难道三奶奶当真是这么来的？这可有点……”

我的话说到一半，吕先生轻轻咳嗽了一声，然后指了指门外。

我猛然醒悟过来了，隔墙有耳。这村长看起来憨厚，但是我们并不了解他，还是小心点好。

他能当上村长，不一定全靠德高望重。外面那两个人美其名曰是为了让我们享受帝王的身份，但是谁知道，是不是为了偷听我们谈话